门铃突然响了。肖笑不想动。充耳不闻。门铃终于停下,房间电话又响了起来。肖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听到顾青黄的声音,开门。
肖笑没好气地说,我睡了。
顾青黄没等她挂电话,冷冷地说,你要我在你门口站多久?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我半夜站你房门口?
肖笑无奈,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门,几步又跳进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她有气无力地对顾青黄说,有事快说,说完走人,顺手关门。
顾青黄穿着毛衣进了屋。手里拿着瓶跌打酒,看着肖笑说,伤那儿了?
肖笑皱眉,你要干嘛?
顾青黄有点不耐烦,要我自已找?
肖笑惊骇地瞪着他说,衣服厚没撞着,也不方便。我累了。
顾青黄一把把被子揭开,看到肖笑抱着枕头压着肚子缩成一团。肖笑一声尖叫,顾青黄你是男人!
顾青黄吼得比她还大声,你这个样子敢上雪山你想死是不是?
肖笑轻呼着气,看顾青黄脸上肌肉牵动,知道他真的动怒了。她放弃,蜷着身子躺床上一动不动。
顾青黄放低了声音,伤哪了?
肖笑说,背上。说着自动翻过了身。
顾青黄伸手揭起她的上衣。吸了口气,肖笑想,被撞得是有点吓人。
顾青黄不再说话,倒了药酒就帮她揉。他很用力,肖笑痛得浑身发抖,抱紧了枕头,脸埋着任眼泪被床单吸干。
半响顾青黄才住了手,又问她,还有哪儿?
肖笑摇头。顾青黄冷哼一声手伸到她腰间脱她的睡裤。肖笑惊得一个翻身压住。顾青黄的脸近在咫尺。肖笑别过脸低声说,不方便。
顾青黄两手一用劲就把睡裤扒了下去,肖笑气得腰一挺就要从床上跳起来,顾青黄用手按住她,狠狠地说,撞得黑死血了还不方便?老实点!
肖笑吐了口气,不再争了。
她只觉得痛,心想顾青黄怎么下手这么狠?闭着眼睛等待着疼痛过去。肖笑太累,迷糊的感觉到被撞的地方慢慢有股热力发出,她想,钻木取火就是这样的吧。
眼前一黑,灯熄了。肖笑以为顾青黄要走了。闭着眼去扯被子。却碰到了顾青黄的身体。肖笑睁开眼,你怎么还没走?
顾青黄不说话,脱掉外衣外裤躺到了床上。伸手把肖笑抱入怀中。他的大手不偏不斜盖在肖笑肚子上。他低声对肖笑说,不要闹了,今天都累了,就这样睡。
肖笑微微一挣,顾青黄的手揽得更紧。肖笑叹了口气,今天她也实在没有精力再折腾了。由他吧。
肖笑意识渐渐模糊,身后传来顾青黄温暧的气息。她习惯性的翻了个身,窝进顾青黄怀里,把脸靠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第5章
顾青黄听到肖笑的呼吸慢慢平稳有规律起来。才吐出一口气,他没有睁眼,把肖笑小心搂住,把头轻轻挨在她的发边。肖笑娇小的身子正好嵌进他宽阔的怀里,十分契合。此时的肖笑温顺得象只绵羊。顾青黄想,要是她一直这样多好。
他突然想仔细地看她,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些微光亮慢慢地看蜷在怀里的肖笑。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浓密的长发,光洁的额,淡淡的眉。
以前他从没看过肖笑化妆就问她为什么。肖笑说,我每天都画眉呢,我眉太淡。顾青黄记得自已笑着说,以后我给你画眉可好?故画做远山长。
肖笑啐他一口,脸羞得通红。
顾青黄想起往事,心里的恼怒突然升起,他手一动就想从肖笑身下抽出来,身体也离开了肖笑。
肖笑似乎感觉到温暖离自已而去,身体又往这边靠了靠。顾青黄再想移开,看到肖笑皱了皱眉,趴在自已胸口的手已移到了肚子上。
顾青黄心里一酸,再次小心抱她入怀。他想肖笑今天真是够受的了。身上撞出的青紫看得他不住抽气。顾青黄的手停在肖笑突出的肩胛骨上。她比原来还瘦。
顾青黄几年没见肖笑了,他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见了她也以为她过得很好。可是抱着肖笑单薄的身体,顾青黄想,肖笑这几年都是这样拼命地跑新闻吗?她怎么这样拼命?他有些恨自已,这么多年没见了,见到她忍不住还是想关心。顾青黄有些弄不明白自已对肖笑倒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有首歌词写的是有爱就有恨。可是顾青黄见着肖笑摔进冰溪里的时候只有着惊怕,看她在岩石上撞来撞去,他的心也跟着被撞痛。看着肖笑走着走着倒下去,他觉得自已也掉进了冰渍湖里浑身透心刺骨的凉痛。那一瞬间他后悔为什么离肖笑那么远,没有跟在她身后。
徘徊了许久,他还是去买了跌打药酒。冷着脸给肖笑揉伤。顾青黄明明看到自已使的劲太大,肖笑的身体痛的发颤。他就是忍不住用力,他想用力把那些刺目的青紫全揉没了。他看得难受,他知道肖笑肯定疼,可是她没哭没吭声。连语气都和平常一样。她只有在保护自已时才会下意识的冷淡疏远,不让情绪外露。
她在对他疏远!这一刻顾青黄想为什么要忍不住来看她。看了她的伤为什么又忍不住留下来抱她睡。他知道肖笑怕冷,生理期一来更是怕冷。他自然的抱住她想给她多一点温暧。但是肖笑冷淡的态度却没给他他想要的温度。
顾青黄叹了口气,他也累了一天了。搂住怀里的肖笑。顾青黄闭上眼,呼吸着肖笑身上发出的清新的沐浴香。模模糊糊的想,再抱她一次,一次就好。
清晨肖笑醒来,身上比昨天疼得还厉害。她起床去洗脸刷牙。想今天还要上山顶拍冰渍湖、角峰等古冰川遗迹。昨天坐缆车到时离山顶只有几百米,不会有昨天又下山又上山那么累了。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昨晚顾青黄来过还抱着她睡。
肖笑跑出卫生间,看到房间没人。一切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肖笑对自已说,睡了一晚就当是做梦吧。
可能真的是个梦。吃早餐的时候顾青黄看也不看肖笑。肖笑又对自已说,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他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一下。
往日情分么?肖笑喝着粥觉得满嘴苦涩,是啊,对顾青黄这种面面俱到,心细如发,好人做尽的人能不照顾往昔的情人么?
吃过饭又坐车上雪山。进缆车的时候,小白本来站在肖笑身边和她坐同一辆缆车。肖笑跳进车厢坐好后,没想到紧跟着跳进来的人却是顾青黄。肖笑往地面看去。小白张大了嘴正在吃惊。肖笑恼火地把头转向一边。要在缆车上和顾青黄单独呆四十分钟,简直是考她的定力。她可不想让顾青黄看出丝毫端倪。
肖笑也不想问顾青黄为什么昨晚要来看她的伤,为什么昨晚要抱着她睡。她觉得傻。明明情分已断,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送上门去被他羞辱?分手的时候顾青黄对她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明白,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这辈子他绝不会让肖笑再伤害他一次。
缆车渐渐升高,慢慢又看到了山峰上的雪。肖笑哆嗦了一下,她想起昨天山上的那股子冷就害怕。
顾青黄一直没有说话,头转到另外一边看风景。肖笑气恼。不知道他坐进同一辆缆车来干嘛。两人一人看一边直到缆车到达。
下了缆车肖笑等小白来。顾青黄也站着等同事。还是不说话。
下一辆缆车紧跟着来了。肖笑朝小白走去。经过顾青黄身边时,肖笑听到顾青黄说,你今天给我小心点。再使苦肉计也没用。
肖笑气得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回过头瞪着顾青黄,你以为我在勾引你?
顾青黄皱了下眉,他怎么对肖笑说这样的话?
听到肖笑在冷笑,你不用皱眉,我就算摔死在这山上,也不用劳你大驾收尸!说完肖笑掉头就走。她暗骂自已怎么会这蠢,顾青黄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居然以为自已在勾引他。肖笑觉得这雪山真冷,这山上的风真冷,这里的一切都冷得这么无情。连心脏里仅有的温度都被冷得冻住。
顾青黄想解释,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气自已怎么这么没风度,心底里这样恨肖笑。恨到可以冲口就说话伤她的地步!肖笑最后一句话象冰刃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他知道肖笑是气极了这样说,可是,难道她真要他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也不要他管?她不他管!这个认知让顾青黄觉得心在淌血,被撕裂。他瞧着肖笑挺直了背走远的身影。惶恐涌上心头。他怕肖笑真的出事,赶紧招呼着同伴跟上了肖笑他们。
山顶的冰渍湖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冰川飘砾。远处的角峰锐利插向天空,冰川的移动磨利了山峰的峰面,只有最坚硬的石头才得以在冰川的力量下保留。每一处峰面上只有青黑色的岩石,没有积雪,象冷冷的剑幽幽散发着寒光。角峰下是积雪与山间泉水凝结的冰瀑,今天出了太阳,结了冰的冰瀑和冰渍湖反射出绚丽的色彩,映出蓝天白云还有山峰的倒影。
所有的记者折服在角峰的气势和冰湖的五彩斑斓中,纷纷下到湖面拍镜头。肖笑和小白也下到湖边做现场报导。她小心踩着冻在湖面上的石块和碎木走进湖里。山风很大,肖笑听到话筒被风吹得咆啦直响。
小白冲她摇摇头说,风太大,不能用无线话筒。肖笑又小心的走回来换有线话筒。
顾青黄站在坡上看着肖笑来回走,她身影稍稍一晃,他就跟着紧张,要是肖笑在湖面上滑倒滑进湖深处。要是……
顾青黄回过头问导游,这湖冻得结实吗?
导游笑着说,湖中心就说不准了。
导游刚说完,顾青黄就扯开喉咙对在湖面上做节目的同行喊,不要进冰湖,湖中心冰不结实!滑进去有危险。
听到他的喊声,在湖面上做节目的记者们都一愣,纷纷停止了往湖中心走。肖笑没有理他。又往中间走了两步。她知道脚下的冰面很结实,离湖中心至少还有百八十米远。
看到肖笑还在往湖心走,顾青黄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话去刺激她,明知道她性子烈,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肖笑与他作对,又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做完节目慢慢往湖边移。直到安全回到岸边才放下了心。顾青黄转过身与同行去拍冰瀑。再呆在肖笑身边,他怕心脏受不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是不放心。召呼着大家说一起去拍冰瀑。
接下来除了有几个记者在路上摔了几跤,没有大事发生。
雪山采访结束了。肖笑没和顾青黄说过话。顾青黄也没找过肖笑。第二天,各坐各的航班走了。
第6章
肖笑坐在机房看带子。看到了自已拍下来的顾青黄。她按下停止健,良久地注视着画面中顾青黄的脸。这是被她用镜头拉近了的特写。画面正停止在顾青黄发现她的那一帧。
肖笑想起当时宣传部那小伙子的评价,象赵文卓,她想,还真有点象,都是同样瘦削清峻的脸型。只是顾青黄的鼻子直直的一管更挺拔,嘴更薄,两道浓眉下一双眼睛因为眼眶微微凹陷更显得深邃。肖笑失声轻笑起来,原来自已觉得顾青黄更帅呢。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很满意自已的拍摄水平,连他扯动嘴角带出的那丝纹路都清晰可见。肖笑慢慢用手指抚过监视器里顾青黄的脸。从额头到眉毛,她手指一下下刮着他的鼻子,画面里的顾青黄没有躲闪。以前他总是笑着闪头避开,任自已追着他嚷着要刮回来呢。肖笑轻抚过他的嘴唇,这张嘴吐出的甜言蜜语总是惹得她脸红不已。现在,他在生气吗?他只有生气时才会这样抿紧了嘴
肖笑的手最终停在了顾青黄的眼睛上,她一圈又一圈慢慢围着眼睛划过。肖笑问顾青黄,你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你眼中露着对我的恨吗?我已经离你那么远了,我已经这么多年没见着你了,你都还是恨我吗?明明知道雪山在我们台的范围之内,为什么你还要来?你不怕万一见到我吗?你不怕我出现在你面前活生生地提醒你这个女人,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甩了你?让你颜面无存,斯文扫地?
哦,你是来提醒我,提醒我就算见着了,也别想用苦肉计来勾引你!是我勾引你吗?你闯入我的房间给我揉伤,是我利用你的善良,你的同情心,你的顾念情分,用苦肉计勾引你来着!我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嗯?!
肖笑越想越气,一巴掌啪下去,编辑台发出一声巨响。远处也在看带子小白听到声响吓了一跳,探出头问她,肖姐,怎么了?
肖笑忙答,没事,磁带掉台上了。
肖笑闭了闭眼,把带子回到顾青黄出现在镜头里的最初。打好出入点,再看了看画面上的顾青黄,狠了狠心,按下了录健。
编辑机慢慢转动,一帧一帧开始洗掉磁带上的画面。肖笑想,这是唯一的顾青黄的样子了。她连一张顾青黄的照片都没留下呢。这是唯一最清楚的顾青黄了,她亲手拍下来的呢,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肖笑突然伸出手去按停止健。编辑机还在转动。年生久了,健盘上有些健时而会失灵。肖笑使劲拍打着停止健,她心里狂喊着,你停下啊,停下!编辑机终于停止了工作。
肖笑颤动着手倒着带子看。黑场。黑场前一个画面是小白拍的山谷全景,黑场之后是肖笑拍的山间风景。洗得干干净净。所有原来顾青黄的样子全变成了一片漆黑。肖笑看着监视器的黑屏想,没了?
她又是一巴掌啪在编辑台上。小白再次探出头问怎么了?
肖笑恨恨说,这台编辑机怎么不跑点?
小白怪异的看着肖笑,平时编东西最恨就是编辑机跑点,总是夹一帧夹几帧,处理起来再跑点就吃画面了。
肖笑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编辑台上,她想,你怎么不跑点?怎么就不能跑点呢?你夹一帧都好,只要一帧他的脸都好啊。
肖笑哭得无声无息,一丝抽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安静的落泪,安静的编新闻。
做完雪山的节目,肖笑就病了。莫名其妙的咳嗽,发烧。领导知道她在雪山上狠摔了一交,准她请假休息。
除了打针吃药,肖笑无事可做。无事可做她就回想那天晚上顾青黄来到房间的情景,一点一滴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想他沉着脸大力的给她揉伤处,想他身体传过来的那股子温暖。肖笑终于忍不住翻出了床底的箱子。箱子已积了厚厚一层灰。里面是肖笑大学四年的全部日记。还有一幅书法。
肖笑展开那幅字,上面龙飞凤舞用行楷写着:情感分壑已明显,去留两缱绻。说与不说又何妨,心路难隔万重山。
这是肖笑当年和顾青黄分手时激动之下写下的。她原本想留下字就走。可是没等她不辞而别,她已冲口对顾青黄说出了分手两字。这幅字不需要再送出去了。
肖笑打开一本日记,熟悉的翻到那一页。只看了两行字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日记真实的记录了顾青黄当时的样子,而肖笑的脑中深刻的记忆着当时顾青黄的脸,他死死的抱着肖笑的腰。肖笑大喊着放手,顾青黄一身酒气固执地说,不放,就是不放!你是我的,我就是不放!
肖笑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指。张口就去咬,顾青黄一松手,她一推,就看到醉了的他一头倒在泥泞之中,肖笑情不自禁就想去拉他,可这一伸手两人永远是剪不断了。肖笑握紧了拳头,看着顾青黄倒在泥泞中狼狈不堪,肖笑想走,又迈不动腿,顾青黄惨笑着说,你连伸手拉我一下都不肯,你心真狠!
肖笑说不出话,她终于狠着心跑开,听到顾青黄仰天大喊:小小,我是爱你的啊!我真的爱你啊!你怎么这么狠,这么狠!
那带着哭音的喊声在肖笑跑了很远之后还在黑夜里回荡。肖笑捂着耳朵蹲在房角喘着气哭。耳朵堵上了,她只听到自已的哭音,震得胸口肺部生痛。第二天一早她就拎着行李走了,第一个离开宿舍,在室友们还在梦乡的时候走的悄然无声。
肖笑心里一抖,只要一想起顾青黄当时象狼一般的悲啸声,她就心慌,心慌得彷惶无助。她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来,一张脸皱着,靠着床不住的喘气。肖笑觉得头晕。她吃下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