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传真仔细又读了一遍,对外贸的作法气的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事,只用“我公司对此非常抱歉”几字就轻轻带过了,说得多轻巧!什么“船运公司的原由”,“怕产生费用”,都是事后没理找理儿!他妈的,还有狗屁海关,正经事管不了,就知道给客户出难题!特别是那个混蛋廖晋生,不顾一切就奔出国了!
第二十章 雄心勃勃贝大亮初探佩奇 传电频频姬逸夫未了心愿
第二天就10月15日了。姬逸夫惦记着廖晋生说15号要发的柜子,就给廖晋生和弓复利都发了传真,问情况如何。
发过传真,突然想到,出关前一天听孔老师说形梅来了,还带了两个20’货柜的儿童羽绒服呢。就给英神特打电话,看形梅是不是在家,好去拜访拜访。孔老师接的电话,说快来吧,形总还说怎么没见你呢。
去后,见面免不得相互寒暄一番。姬逸夫一时思乡情素来了,就打听了不少巨方的消息;末了才问相老板可好。
形梅听后渐渐敛起笑容,说:“唉,相国印日子不好过。国内好多企业都这样,资金不足,借了一屁股的债。国内生意不好做,要好还派我跑匈牙利来?姬经理怎么样?生意肯定不错吧,我看我们这儿尽是你跟孔老师的来往传真啦!”
姬逸夫心里一紧,知道这是言出有因,特别是当着孔老师和金川、小晋的面,忙支唔道:“哎,那是我在国内时请孔老师帮忙来着……”一时说不上所以然,没敢说跟孔老师合作拖鞋的事。
形梅看姬逸夫的样子却开心地笑出声:“我知道!孔老师跟我说过。那是孔老师来我们公司前跟你谈定的合作,我答应过,允许孔老师跟你作完。拖鞋卖的怎么样?”
姬逸夫有口难言,当着孔老师的面只好说:“唉,还凑合。”
等孔老师和金川他们都出去办事后,形梅就叨叨开了,说:“姬经理,不怕你笑话,你看看我这才走一个多月,这儿就乱得不成摊场了。孔老师说是总经理,就是成天家不务正业,货放出去不少,可钱呢?在沛奇把个汽车也撞坏了,他上沛奇干吗去了?不是帮这个就是帮那个的,放出去的货收不回钱来也不着急?老金更好!干脆啥也不干,他又能干个啥?以为我不知道?我这成旅馆了,又是河北的,又是山东的,尽干私活了;还有小晋,跟着个姓安的……”形梅一脸蕴色,皱着眉头。
姬逸夫听了没言语。他心里能理解形梅,早就觉着这帮打工的不象话,但不好正面说什么,就迎合迎合道:“唉。这……都这样,打工跟当老板的本来立场跟角度就不一样……”
形梅回来后,孔老师来姬逸夫这儿又勤了;后来干脆截长补短地睡在这儿,说他们那儿人太多。姬逸夫也不好说什么,原本就知道他们那儿关系紧张。
一天,孔老师正在家跟姬逸夫说甲西卖拖鞋的事,突然形梅的电话追来,说沛奇的老章出事了,叫他赶紧去。
孔老师仓皇去了。
第二天晚上,孔老师回来了,神情沮丧,说:“老章被沛奇移民局抓起来了,也不知警察怎么知道的,说他的护照是假的。他妈的,就收回20多箱货,还差60多万福林呢!啧,人也不让见。说弄清问题才能见呢!形梅气坏了,把气都向我撒!说都是我没的抓紧收钱!他妈的,我又不是神仙,知道他要出事!?”
姬逸夫吃一惊,觉得紧张。想得亏上次去沛奇跟老章结清了那箱拖鞋款;思忖良久问道:“是不是莫黧告的呀!”
孔老师说:“不会。老章跟我说过,他对莫黧有提防,俩人就是个临时班子而已。”
两人都为老章叹息不迭——为挣点钱,受多大罪!听说集中营里日子很难过,就给点杂面面包,还吃不饱,弄不好还得挨揍。宋靳就讲过有个中国人“黑”了,被抓进去,非要给使馆去电话,匈牙利警察说让他打,让他打——就知道中国使馆不会管,结果使馆真没过问。宋靳还说,别的国家的使馆还出出面,就中国的!边说还直摇头。姬逸夫想也难怪,使馆来了怎么说——都是“黑人”。
过了一会,孔老师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形梅凶的咧!反正我知道我的历史使命也快完了。这次人家接关也不要我了。人家自个在飞机上认识了一对四川夫妻,叫什么小常两夫妇……”
姬逸夫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在布达佩斯呆的时间越长,孔老师的缺点就显露的越多,优势就越少,就劝他:“唉!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的货来了您拿去卖不得了,还省得给别人打工呢。”
孔老师半晌没说话。
孔老师最近碰到的都是不高兴的事。
这天晚上姬逸夫指着码在壁柜前的拖鞋箱子,又说起拖鞋的销售来,就埋怨孔老师,最初就不应该把货包给水经理,之后更不应该把货都托付给甲西,弄得现在失控,根本不知道货卖得怎么样。孔老师心说不包给他我哪儿来的钱接关?不过知道自己后来做的欠考虑,就闷头抽烟不言语,只是劝姬逸夫放心,说你刚来乍到,生意就是这样云云……后来转了话题,孔老师就好心提醒姬逸夫跟贝大亮合作要当心。姬逸夫听着就点头,知道他言语中好意和妒忌参半,心想是应当当心,连您这样的人都不把牢!拿了安希的5万福林,都过去一个礼拜了也不吭声——肯定是想拉眯!听别人说过,孔老师接长不短地给巨方家里寄俩钱。姬逸夫想到这就忒生气,于是就突然忍不住地说:“晋婧前几天来电话说她代安希哥俩给了您5万福林的拖鞋款,您可还没给我哪。”
孔老师被姬逸夫的单刀直入弄了个措手不及,先是一愣,看了一眼姬逸夫,之后赶紧移开目光,后来又强抬头望着搪塞道:“操,那天的那10万不是——”
姬逸夫也不含糊,高声打断他:“您当时说那是甲西收得尼拉恰皂卞冲的,您可别打马虎眼!”
“你看,那里面就有安希的钱嘛!”孔老师低声晦气、无力地辩解。
孔老师始终没松口。
这下姬逸夫算知道孔老师了。
姬逸夫真生气了。
他相信晋婧肯定说得是实话。
但怎么好抓破脸皮呢?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庞,想到他近60的年纪,姬逸夫只好自找台阶,可也依然没松动,说:“您要是缺钱,就先拿去用;可将来得从总帐里扣。”
俩人弄得挺尴尬。
后来姬逸夫琢磨,肯定孔老师是眼看跟姬逸夫的关系每况愈下,才出此下策的。
还真是的,自打小要借车风波始,孔老师就觉察到姬逸夫的意见了,心想自己辛辛苦苦帮了他多少忙啊,给他卖了多少鞋啊,可始终把货款都如数交给他了,将来要是关系掰了,或是出了什么纰漏——鞋没挣钱,那还能指望上他——姬逸夫?所以,就那么做了。谁想小晋跟他通了电话!哎,一不做二不休,已就也就已就了!所以干脆给姬逸夫来了个‘徐述进曹营——一言不发’。
没两天,黄大夫汽车的案子又闹腾开了。
形梅回来后第一次到库房时,黄大夫就报告了孔老师和金川把汽车弄坏的事,要形梅给解决。后来,形梅一连几次问孔老师和金川怎么回事,孔老师说是金川开完后还的车,他不知道;问金川,金川说开完就停到了库房,还告诉了孔老师。并且,俩人谁跟谁都不照面,没法对证。形梅气得哭笑不得,跟相老板电话里诉苦不迭,说这儿没法管,你来吧。黄大夫缠形梅好久了,要形梅拿主意,今天又特意追到形梅家催讨办法,说:“形老板,你看,好心好意借给你们公司车,拖了10几天才找着,而且缺了轱辘,前灯也坏了!到现在也没法用,多耽误事呀!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当时我找孔经理多少次!可他非叫我找金经理。找金经理吧,他说车早就撩库房、告给过孔经理了。嘿!怪不怪?就这么拖我快俩月了。最后,孔老师说他作不了主,这事得等老板来再说。这不,今儿说什么,形老板,咱们也得了断了,都做买卖的,挺忙不是?”
形梅找不着孔老师,知道孔老师最近在姬逸夫处下脚儿,就给姬逸夫打电话,诉说端由:“姬经理吧,我跟您说个事——黄大夫汽车的事……您也知道的,对,人家黄大夫找好几次了,这不,又在这儿哪。姬经理,孔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等会我打算把金经理和黄大夫都带到你那去,叫他们三堂对证,分清责任,省得老这么拖着,谁都不见谁,没法了断,您不讨厌吧?”
姬逸夫正做晚饭,接了电话不好说不行,也想看个究竟。但不知道孔老师几时回来。就说来吧,可是不知道孔老师一准是否会回来,你门等等看吧。本来姬逸夫心里对孔老师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就有看法:是你出面借的车,后来黄大夫找车,金川说还了,你在中间一穿针引线,不是挺简单的事?可就因为跟金川闹意见,想看金川的笑话,就故意这么隐山断水的,也不想想,到头来脱的了干系?心想看看孔老师和金川今儿个怎么收场。他总从这件事里觉出些孔老师的毛病:就象跟我合作买拖鞋似的——弄得一塌糊涂。
不一会,形梅、黄大夫和金川一行进来。几个人免不得陈谷子烂芝麻的一通唠叨。他们正叨叨此事时,孔老师也回来了。
孔老师见一屋子人,又都沉着脸,未免暗暗吃惊——知道今天老黄的事要发作。
形梅见孔老师进来,也不客气,还没等孔老师屁股落座儿,就开门见山说:“来来来,孔老师,省得你们平常老说谁都见不着谁,这回三方都在场,咱们钉是钉铆是铆的,把事说明白,该怎么办怎么办。”
屋里一阵沉默。
先是黄大夫开始尖声尖气地叨叨,说孔老师不象话,我车是借给你的,到头找不着,你也不管?孔老师半晌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冒烟,后来小声说,我不是说了,是金经理开走的、是金经理还的车,你去跟老金要吗?老金一言不发,威襟正坐,只是用眼在几个人脸上踅摸来踅摸去。形梅就一个劲催他们说话,谁有理谁说。黄大夫有些急,说你是总经理,是你出面借的车,可不我找你要嘛!姬逸夫心想,怎么样?孔老师,您能逃得了干系?本来跟金川一配合早就解决了,何至于今日?就在一旁笑道,别着急,大家把话说开,把事解决了就算了,该着谁说谁说,好啦,球到孔老师那了,该孔老师踢了。孔老师白了姬逸夫一眼,嘿嘿两声,说踢啥?又不是我还的车?形梅道,金经理,你说,你把车放到哪了?怎么黄大夫就没找着?金川瞥一眼孔蜀,就操着巨方口音反驳,放到哪咧?那天老黄不在,哦怕丢了,就放到库房背后的圪老老了,我回咯当下就告给孔老思咧呀,你们嗡嗡他,四不四了?孔老师有些口吃、急忙接道,我告诉你直……直接跟黄大夫说……说没……形梅越听越气,就发火了,大声斥责道:“嗷,你孔老师就是不告黄大夫车在哪儿?是吧!而你,老金也就不直接告给黄大夫!挺好!你们挺会治气,——拿公司治气!人家黄大夫好心好意;你们二位是闹个人意气。闹吧。公司绝对不会出这笔钱,你们听好,黄大夫修车共花了350美金,你们俩对半僻;这会儿公司先给你们垫上,年终从你门的工资里扣!”形梅本来长得就立眉立目,这会再加上横眉冷对,更显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形梅他们气臌臌地走了。
孔老师气得忿忿的,脸蜡黄,坐在沙发上一个劲抽烟,鼻子里哧哧的,发了半天牢骚,还说:“你倒好,不帮着我就算了,还帮着他们!幸灾乐祸,看你那样子?还要我踢球!踢什么踢?”
姬逸夫暗自好笑,可嘴上一个劲辩解,说不是怕你们尴尬、为缓和气氛嘛;后来也有些生气了,正色道:“您干的事,赖谁?都赖你们俩自己。”
之后数日,英神特突然危机骤起,风雨满楼。
每天晚上或下午,孔老师办完事,就来姬逸夫这住宿;同时会带来英神特的最新故事。
孔老师对形梅克扣老黄汽车修理费一事耿耿于怀。非但如此,形梅还扣了孔老师在沛奇市撞车的修理费4万多福林,说孔老师那是因私出车闯的祸,咎由自取。孔老师骂道:“因私?我去佩奇不是为收款?他妈的,都是金川这小子在旁出拐!”
有次,孔老师跟姬逸夫有意提到小要,说:“小要真够意思,从沛奇回来给了我2万多福林,说算修车费;他妈的小岳就光耍嘴,回来连碴儿都不提。”姬逸夫知道小要工于心计,现今有求于人;也知道孔老师在旁敲侧击,嫌姬逸夫不给他钱了。姬逸夫想,当时自己是说过要出一部分修理费,可后来自己的车也坏了,也花了不少钱,谁给我出?特别是后来孔老师没把小晋替安希转来的5万福林给他,早就对孔老师的人品有看法了。所以姬逸夫没搭理他。
这天孔老师一反常态,笑嘻嘻地来了,进屋后躺在沙发上点着烟卷,边抽烟边又扯起英神特,说这两天我们那儿可热闹了。
姬逸夫问怎么啦。
怎么啦?嘿,前天晚上安希安望哥俩差点打了形梅!
姬逸夫惊讶道,因为什么呀?
孔老师说,因为形梅嫌晋婧不务正业、总跟着安希他们哥俩跑,还说要把她送回国去;晋婧说她也不回国了,叫形梅结算工资,要走人。形梅说想的倒美!你来匈牙利的机票钱谁给出?还提工资呢!连上这一年的吃喝拉撒,不叫你还帐就不错了。结果晋婧哭天抹泪地把话反给了安希安望,晚上安希哥俩和江镬就一起找上门来,跟形梅动了真格的,最初形梅还跟他们叫唤叫唤,可后来一看,安希安望江镬不是善碴儿,口出污秽不说,而且要动手,说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布达佩斯,把你消了都没人知道!哎呀,那架势!形梅软了;我跟金川也紧着从中劝和,可人家提出条件:要形梅把欠晋婧的工资——从去年10月算起,一共3000美金,最近还清,然后晋婧离开英神特。这不,昨天又来了,形梅给了人家一部分钱,气氛和缓许多。他妈的,这是什么地方呀?昨天那安希安望江镬跟前天比,简直判若两面,好象前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你别看形梅跟我们横眉立目的,可在人家面前却象老鼠见了猫——老实着哪!真是“一物降一物”——活该!
孔老师没高兴两天,再到姬逸夫家来,也俨然判作两个人了。
那是中午12点多,姬逸夫刚刚吃完昨天剩的一碗大米烫饭,就接到孔老师来的电话,说看姬逸夫是不是在家,见姬逸夫在家,说一会就到,——有事。
姬逸夫一听口气就知道准又出事了。
不一会,孔老师按门铃,姬逸夫开门,孔老师蔫了吧唧地进来了。进屋换了鞋,坐在大沙发上,一边掏烟卷,嘴里一边小声念叨:“他妈的,我……我刚刚跟形梅吵了一架。”
姬逸夫觉得意外,怎么能弄的那么僵?就问:“因为什么?”
姬逸夫注意到孔老师小脸儿气的煞白,白中透青。
“她说我干涉她隐私、骂她是二老婆了!他妈的,我还是听别人说的哪,又……又不是我造的?!”孔老师连着从鼻子坑吭地直出声,接着又说,“哎呀,你是没见着那架势,又哭又骂,真是个泼妇……文化程度太底,我看连初中都没毕业——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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