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电话;姬逸夫也把孟先生的电话号码记在了圆桌上的一张硬纸壳——通讯录上,心想以后也许用得着。
为注册公司,封铧又要找房子、作合同。姬逸夫通过南多找到楼上的一个匈牙利中年妇女去她家看房子,回来的路上跟路旁一辆倒车汽车挂上了,把姬逸夫的右后车轮处撞鳖了。姬逸夫赖孔老师当断不断,太犹豫,要不就过去了;孔老师说姬逸夫胡赖人,明明是那辆车应当等我过去再倒才对。两人挣得面红耳赤。匈牙利那辆车是一个工厂的公用破面包,三个人都穿着背带工作服,一付工人打扮,一声不发。孔老师叫女房东问问怎么办;女房东回来说那几个工人说要等警察,还说主要是你们的车没有右前灯,所以酿成今天的车祸。
他们就那样在路边等了有一个多小时,警察也没来。
姬逸夫跟孔老师说,您得给汪欣吏打个电话,这离他那不远。万一警察来了,咱跟人家说不清啊!孔老师就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
不一会警车来了,下来了两个警察,那三工人就跟警察说了半天;同时,汪欣吏胸前挂着一个提楞当楞的放蓝卡的黑皮夹子,也驾车来了。汪欣吏大概齐问了问孔老师怎么回事,嘴里大声得力得叻地走过去找警察。警察已经扭过身向他们走来,厉声历色地叫他们把护照统统交出来;汪欣吏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得咕,警察问你是什么人?把他的蓝卡、护照也收了去。警察在警车里用电脑验证了半天他们的身份,然后把证件还给他们。完了,给姬逸夫开了一张纸条。就叫他们统统走人了。
警察走后,汪欣利说要他们回去等交通法庭的传票,这边就这样,屁点小事也得上法庭,他妈的匈牙利人就这德行。
姬逸夫他们丈二和尚不摸头脑,只好悻悻地分手回去。姬逸夫心说:“他妈的,弄这么个封铧,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封铧住了有10天,这天回国了;临别说如果姬逸夫明年发服装,欢迎到浙江奉化来,肯定给他最便宜的价格,姬逸夫心理挺贴慰。
那天傍晚7点多,塞奇跟他儿子迪比领着一个漂亮的姑娘来找他。姬逸夫请他们进来坐在沙发上。塞奇们彬彬有礼;姬逸夫用可乐和中国带来的糖果款待他们,还请塞奇抽了红塔山,塞奇抽一口,直咳嗽,说,太壮,不如马加路的莫尔特好抽。听了介绍,姬逸夫知道了那姑娘在一所外语学院念英语,就在楼上住,姬逸夫不由的一个劲地瞅那个漂亮姑娘。
经过聊天,才知道,原来塞奇家住十楼,自己有一个小公司叫“1+2保安公司”。塞奇说就是一个人加两只狗,晚上为一些公司仓库看门。塞奇的公司有7、8个人,包括迪比和大儿子兰多。凡参加他公司的都是没工作的小伙子,而且都得带一只狗。姬逸夫心说,看看这儿,都是自谋职业了,怪可怜的,不过国内好象也在走这条道儿。塞奇问姬逸夫做什么生意?姬逸夫说是搞集装箱的。最后塞奇要姬逸夫跟他出去一趟,说领他去看看他是干什么的。他们就跟小姑娘告别了。
塞奇用他那辆红色的破雪铁龙拉上姬逸夫和迪比,还有塞奇的一只大狼狗,德国黑贝汪箜。汪箜张着大嘴,耷拉着舌头,一个劲嗅姬逸夫,把姬逸夫吓得够戗。塞奇一个劲安慰姬逸夫说,没事没事,又跟汪箜说姬是塞奇的朋友,汪箜知道的,没关系,让它闻,下次就认识了。塞奇。南多开车飞快,领姬逸夫看了一两个点儿。都是中国人开的小市场,有塞奇的职员看门,都带着一两只狗,冲姬逸夫汪汪地狂吠。塞奇俨然一付老板派头,威严持重,每到一处都跟雇员又寒暄又握手、碰两颊——匈牙利人真礼儿多;雇员则必恭必敬,唯唯喏喏,悄声细语地交换情况。姬逸夫对匈牙利的这种等级雇佣关系很感触——那象国内——惹急了能跟处长、局长骂娘。塞奇说等姬逸夫的集装箱来了也给他看货、保安。姬逸夫就瞎应对。
接连几天晚上,。姬逸夫叫塞奇。南多出来,教他开车。南多跟迪比把姬逸夫的车开到距他们楼西边不远的一家大公司所在的L字形的死胡同里。南多连比划带说,还不时蹦个英语单词,教姬逸夫要领。南多示范给他看:先看看反光镜后面有没有车,再检查档是不是空的,然后踩住离合器,打着火,挂一档,给油,打方向灯,启动,跑起来后,变2档,给油,左拐,挂3档,给油,然后挂4档,给油,快到头了,睬闸,打左方向灯,空挡停车;之后,挂倒档,打右方向灯,给油,倒车,停车空挡,再挂1档……再回来,再……又叫姬逸夫驾驶,。塞奇南多坐在旁边指导,迪比坐在后面助威。一连几天,姬逸夫大有长进,迪比说,姬逸夫一个月后就会“崴载”(驾车)飞快的,没问题!反正那条胡同没人,又搭着是晚上,姬逸夫也放松;姬逸夫觉得南多很够意思。
南多跟姬逸夫交往的渐渐多了。
有时在家憋一天,晚上8点多姬逸夫常出来走走。那时他经常看到塞奇跟迪比在楼前的小花园里溜狗。他们就会聚在一起。
这天姬逸夫一出门就看见南多左腋下夹着那只小黑手包,右手拿着一瓶哥巴牛啤酒在花园里溜汪箜和汪箜的搭档母狗苏丽。姬逸夫也从公园旁边的小ABC里买了几瓶酒,两人就凑在一起,比划着说蹩脚“匈经浜”英语。南多就着酒劲儿,讲了很多自己的事。说他原来是警察,还从手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警察证让他看,证上有张他年轻的照片,配着上尉警衔;又神秘地掏出一只手枪,要他看。说着南多把狗交给迪比看管,非拉着他到他家地下室,给姬逸夫演示了射击和飞刀,还说姬在布达佩斯不要害怕,有事尽管找他;南多说姬逸夫要是愿意也能帮他搞到手枪和持枪证,他在警局里有的是朋友,让姬逸夫在布达佩斯碰上麻烦找他。
姬逸夫心想这可是个用得着的人。
从地下室出来,看见南多的老婆、大儿子兰多跟迪比在一起,南多把老婆玛利亚和兰多介绍给姬逸夫认识。等他老婆走了,南多说玛利亚的妈妈是德国人,父亲是瑞典人;姬逸夫说怪不得迪比和兰多长的象北欧人呢。姬逸夫问他知不知道匈牙利是从亚洲迁过来的?匈牙利的祖先是匈奴人?南多说知道,但他不承认是匈奴人,他说是日本人。姬逸夫大笑,说依我看,最早日本人也是从中国分出去的呢。最后南多说他们的祖先是新疆来的,是他们的考古学家在新疆得出的结论,所以,匈牙利每年给维吾尔族人6名学生全额奖学金。姬逸夫也是头次听说,有些谔然。过了一会儿,突然南多伤感地说玛利亚得了一种病,姬逸夫听不大懂,好象是说玛利亚的了肝癌。南多面色黯然地轻轻说玛利亚活不了多久了,还说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跟玛利亚上床了。他喝的有点多了。见到南多伤心的样子,姬逸夫无言以对——语言不通,没办法劝慰,而且自己也有点来劲了,只好对着瓶嘴儿连喝了几口啤酒。南多喝了不少,看得出他生活的不易和谋生的艰辛。他不假掩饰,不时长吁短叹。姬逸夫问他匈牙利人认为过去好还是现在好,他说说什么的都有;他个人觉得过去好,可大多数年轻人觉得现在好——自由。谈到过去,就谈到了东欧和苏联;谈到苏联又谈到56年匈牙利纳吉事件;谈到纳吉就谈到了“裴多斐俱乐部”;谈到裴多菲俱乐部,又谈到56年周恩来到布达佩斯……说到周恩来,塞奇向姬逸夫伸出大拇哥:“尤,那加尤(好,非常好)”。他说周恩来是乘坦克从玉勒聿大街进来的,回去就反对斯大林派兵占领布达佩斯……后来斯大林才撤的军!姬逸夫听得新鲜!塞奇一个劲说周恩来好,中国好。
转眼就9月29日了。
这天韦四方、小岳和贾荭俊来了,要接姬逸夫到他们家去吃饭;还开了一辆漂亮、白色的标致牌弓背汽车。小岳高兴的嘴咧成个瓢,说:
“我们是受姬经理魄力影响——又买车又发货的;我们公司也得发展发展。姬经理看看我们这辆车,跟你那辆比怎么样?”
姬逸夫看着人家这辆车,再想想自己那辆打不着火的车,心里都有些吃醋了。
那天小岳把在姬逸夫那儿吃过饭的原班人马都请去了,在小岳家吃得晚饭。去前,姬逸夫给孔老师打电话,说您来我这儿,咱们开上我的车一起去。但孔老师偏要各走各的,自己乘地铁去。姬逸夫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自便他。姬逸夫出门正好碰上塞奇,就让塞奇把他送去了,还说好晚上10点在同一个地方再来接他,然后就让塞奇开车走了。心说,什么也难不住我!
贾荭俊做了一桌饭,大家喝了不少酒。
那图浩比上次规矩多了。小丛也有些腼腆。小岳说感谢大家这一向对他公司的帮助,同时也是跟大家道别,说明天就回国,一是回去看看公司准备给他们发的货,二是回国领私人护照和办签证,要不老这么着不是回事;回来好好大干一场。姬逸夫就跟小岳说,他的材料都已然寄回国内了,要是小岳去匈牙利使馆签证,回去看看弓复利那儿办的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帮着把他的材料也递进去。小岳连连说行,姬经理的事嘛!小要也说过几天回国办签证。姬逸夫跟小要没太多说话,心里有些不自在,双方都没提小要局长来考察的事。姬逸夫有意显得消撒不羁,喝了不少酒。小岳见姬逸夫挺放松,又见他又说又唱,有些失态了,就带头劝酒。姬逸夫心里明白,他们想看他的笑话,但寡不抵众。再看看孔老师,非但无意解救,反倒有意加盟的样子,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还好,也就是有点话多、吹自己怎么学英语、翻小说,稍微有些失态。
吃过饭,大家闲坐闲聊,姬逸夫的坐位挨着桌子,扭头看到桌上有封小岳公司给他们发来的慰问电:
“岳游、韦四方同志:
你们好,辛苦了。
在此国庆佳节之际,仅代表巨方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向你们表示诚挚的慰问。
巨方纺织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
张庆历
94年9月28日”
姬逸夫脑子涨忽忽的,热泪突地就盈满眼眶——看看人家公司:人员济济,组织有序,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
分手时,姬逸夫还是关照孔老师,说外边有车,但还是吃了孔老师的闭门羹。
出门远远就看到塞奇和迪比在等,他跑过去,满脸通红,借着酒劲,胸中一股委屈和感激的热流直冲撞、涌动,不由得眼泪濮撒了,楼住塞奇就在塞奇两颊重重地亲了两口,又楼住迪比也重重地亲了两口,口中还念念有辞地用匈语说:“匈牙利人好,中国人不好!”还呜呜地哭出了声!他记得过去一喝多哭了,就念叨入党的事;知道自己今天的心病跟这个特殊的环境有关,心里就直提醒自己:喝多了,喝多了。注意点,注意点。
塞奇。南多和迪比见此状此景,面面相觑,大惑不解,又似有所唔、符合地安抚道:“好啦!好啦!姬非常好!非常好!”
车都开了半天了,姬逸夫还听到父子俩在讨论这件事。
到家倒床就睡。
半夜3点,让尿蹩醒了。结完手,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想起老爸生前的教诲:“出门不能喝酒,有的人就想看别人的笑话”,“喝酒最耽误事了”,自己就是不注意!挺狠自己。也不知自己当时说过什么得罪人的话没有?
细想起来没一件痛快事。托弟媳跟市卫生局联系在尼拉恰皂合作的事一直没回音?早就叫弓复利为他的私人护照办延期,到现在也没个信儿!也不知郭局长跟李大可打了招呼没有?不把关、派人去督察,加工的裤衩尺寸怎么把握?王煎的睡袍不知处理掉没有?为什么那一万三千美金还不给我打出来?不打出来王煎的衬衫柜定金如何着落?退税到底多少?……
躺不下去了,起来一连气给关丽、廖晋生、弓复利……拨了一串电话。反馈的消息都不容乐观。
关丽的语气比过去好多了。说电话来的真巧——正准备带姬鹏回他姥姥家呢。她说弟媳跟她们局长说过不止一次了,可局长光说不错可就是不见动静,能怎么的?又跟他嘘寒问暖半天;叨唠姬鹏上学多费劲,好不容易才安排进了个普通中学,市2中,埋怨他不管家……姬逸夫赶紧快速把小岳回国,叫他帮助办理签证的事通报了;还叫她从侧面催廖晋生尽快把1万3千美金和退税打到长城卡上来;又问了问老妈的情况,就赶紧掐了。
廖晋生说别提了,前天他去商检公司找黎军戈,说姬经理叫他去厦县检验裤衩,可黎军戈说我接到姬经理的传真就跟李大可请示,说看怎么办,可李经理说叫我自己看着办?这是什么话?这不明摆着不让去吗?黎军戈说人家不发话,我怎么去?现在问题已经不是检验不检验了。关厂长昨天来了巨方,说第一柜裤衩已经加工出来了,要发货,让我给出换证凭单,好不容易黎军戈给开了,可李经理就是不签字,我还直跟黎军戈说呢,怎么姬经理的事,一点面子都不给?……关于那1万3美金,这两天就打出来。姬逸夫叫他从中刨除王煎拿去的4600美金,按总数10万给王煎就行——算准备发的40呎衬衫的定金,其余的打到他的长城卡里。退税廖晋生说不能按姬逸夫的算法,他们外贸都是按总额除1。17再乘以0。17这个公式算的,所以算下来,退税应当是3万7千7百,再加上集港费3600块和商检商检费780块钱,拢共有40380块。姬逸夫知道跟甲西少算了6000多块,叫他赶紧发个传真来,说没有文字东西不好跟甲西算。
弓复利不在家。
姬逸夫气得不得了。
掐指算算,现在国内已然上午9点多了。肯定家家户户都带孩子走亲串友,逛街游园;或者准备阖家围坐,欢聚小酌了。
就在他躺在床上遐想的时候,小岳和贾荭俊蹬上了返国的飞机。
昏昏沉沉起来,一看表都8点多了。外面阴天,打开窗子,只见树木摇曳,黄叶飘零。窗前绿草地里,散落着不少枯落的榆叶、枫叶。一阵阵疾风骤起,森森凉意,领他深深感到晚秋的气氛。
做了一锅片汤,吃了两片面包黄油夹鸡蛋角,算吃了饭。
心灰意懒,在家独处一日。
傍晚在门口公园里散散步,没碰见塞奇。
回到屋里,关好窗户,在屋里走溜。孔老师没来——没消息,他也懒得给他打电话。又到小夹道里,从吸尘器里拿出钱数了数。然后躺在沙发上发愣。
小岳的回国;小要领导的造访;英神特公司的人员济济;银月公司的组织有序、雄厚实力……还有,一个货柜需要资金之巨;从国内到国外运输战线之长;这种散兵游泳、不成体系之乱;尤其是李大可的冷眼小视、甚至刁难作梗之恶,——使他想到跟王经理一样的俗气和可憎;心里感到一阵的无助、慌乱。
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想到为在匈牙利设点近一年多的忙活,为发货春节前后的忘我劳作,特别见到小岳公司发来的节日慰问电,他很受刺激,觉得委屈和忿怨;再听廖晋生的一席话,深觉的WB公司象个海外弃儿。一时间,满腹心事,不吐不快,就给郭局长动笔写了一封信——你们把我忘了,我给你们写!
传真道:
“毛局长,郭局长:
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