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师说布拉格也是多瑙河上最漂亮的城市了。姬逸夫知道其实把布拉格分成东西的这条绿色玉带是伏耳塔瓦河。布拉格又由于遍布全城的罗马式、哥特式、巴洛克式和文艺复兴式的建筑尖顶、塔楼鳞次栉比,不愧被称作“百塔之城”。据说横跨伏耳塔瓦河上的有十几座风格各异的桥梁哩。姬逸夫和孔老师走着说着,无外乎就是那点子事和恩怨,不一会就来到了那座黑色的、两边桥栏杆上布满塑雕圣像的宏大的石桥。
孔老师说这就是圣查理桥。
但见,霏霏薄雨中,游人络绎不绝;宽敞的桥面上,人和桥栏杆上黑色的圣像几乎难以分辨。他们就也留恋、徜徉在座座圣像间,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分享捷克的文明;不时环顾伏耳塔瓦河的秀丽风光,远眺河对岸尖顶林立、金碧辉煌的皇宫。生活真美好;境外的艰辛生涯,总搀杂着这样的逸致;上帝安排的一切都是那样公道,有苦就有乐,乐中难免苦,把快乐和苦涩均匀地散落在人间。
在查理桥西端,有不少阿拉伯人在炒汇,就跟在匈牙利一样;阿拉伯人在世界各地都干这一行。有个小伙子走过来,问换不换钱,1美金换150司库。孔老师回头问姬逸夫:“你换不换?满便宜哩!比小曾给的价还高哩!你要等会买东西,就换些吧。”
姬逸夫想难免等会不买些东西,好赖还得付饭费吧——你能叫孔老师出?就掏出100美金递给那小伙子。那小子接过钱就跑进路旁一个小小的公办的兑换亭,不一会出来把一小捆钱递给姬逸夫。姬逸夫打开一看就知道上当了,里面是一沓旧报纸;随口道:“孔老师,不好,上当了!”他们刚刚要喊,但见那个小伙子已经从桥侧的一个阶梯匆匆跑了下去;同时,从旁边围过来5、6个炒汇的阿拉伯人,大喊大叫着,还直推搡他们。姬逸夫忙喊道:“算了!算了!孔老师,快走!”仓皇逃出重围。
走进查理桥西岸的城堡小街里,姬逸夫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两个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草草走了走,就匆匆退回东岸了。
在桥头看到不少卖木偶的。一个小贩手里熟练地操纵着一个形象象里查的木偶,十分有趣。姬逸夫想起了捷克是木偶的故乡,一时间好兵帅克的样子浮现入脑际;已经把刚刚的惊吓忘到了脑后。就拿那500司库买下了木偶。又在东区的步行街一带留恋了会,姬逸夫在一个兑换亭换了100美金的司库。他们费劲在一条街的一个小综合超市找了一家中国快餐店——其实可能是马来人开的店——风味早跟中餐分家了,各自点了徒有虚名的中餐;姬逸夫付了款。二人趁亮,悻悻地返回小曾家。
孔老师说跟谁也别提刚才的事呵。
晚上小曾领他俩去玩。在一家小型夜总会门口排着长蛇阵。小曾他们也排进队里。小曾说这个地方眼下很出名,来的都是慕名而来的德国旅游的;确实,从一辆辆的旅游大巴里走出很多讲德语的男女。姬逸夫他们是队伍中仅有的三个黄种人。小曾笑道,过去捷克不允许这种色情行业的;现在蛮厉害,比西方还西方。说着他们被放进去了——一场40多人。
那是个成梯形的小型戏院。音乐中几个只穿着比基尼裤衩的姑娘在座位间扭动着身躯。姬逸夫座在头排靠中间过道的椅子上,心里觉得阵阵激动,强力的音响,刺眼的场景,他从未见到过。可能黄种人太稀罕了,一个姑娘到了姬逸夫面前,一边舞动一边作出种种挑逗的姿态。姬逸夫不知所措,又不愿露怯,只好按姑娘的意思,在他胸脯上触了触,姑娘才扭着奔下个目标去了。
节目都是——按国内要求讲——不堪入目的;高潮是在悠扬的音乐中,一对男女进行了约40分钟——他们约莫了一下时间——的舞台性交表演。姬逸夫的感情是复杂的,就象一个久受父母礼教的孩子,看到了他不应当看到的场景,心里又充满了好奇、陌生、恐惧和欲望。
出来回家的路上,小曾一个劲问孔老师怎么样?为自己的杰作寻求共鸣。孔老师一个劲地啧啧感叹,还告诉姬逸夫保守秘密,别叫小岳他们知道。姬逸夫也表示感慨万千,说开了眼了。
第二天,早早地小岳和小令就来了。他们紧跑慢跑,下午3点多才到布鲁诺。小令开车后大家都睡了,结果发现他走错了路,在一条死胡同里跑了80多公里,只好原路返回。不久,又被警察拦住,说他们超速了,还叫他们看了测速表;磨蹭了半天也没用,小岳说他没司库了,最后姬逸夫交了500司库。
经过布拉斯迪拉发时,进去绕了一圈。
晚6点多进入匈牙利。车里一片欢笑。
11点,姬逸夫回到了甲西家。当晚,姬逸夫跟孔老师一通摆活;甲西跟老六只是瞪着眼、张着嘴傻听。
却说5月29日,姬逸夫的集装箱终于到了。
拉着40英尺长集装箱的重型卡车,占了不太宽的英国街一半的路面,停在甲西家对面、伊万家那栋楼所在院落的大门口。
甲西的仓库就在那栋楼的地下室。甲西已租用有一年多了。租金每月4万福林。仓库面积约40多平方米,大约能放两个40英尺货柜的东西。租金由伊万收缴,然后按每户地下室的实际面积分发给住户。可别小看这点钱,对匈牙利的一般百姓,那是一笔实在的生活补贴!姬逸夫跟甲西下过那个地下室。里面分成7、8个不大的隔间,堆满甲西发来的鞋。甲西早就为这批货腾好地方。为这个集装箱,头十几天甲西和姬逸夫就在里边倒腾上了,两个人累得跟孙子似的。
前不久匈牙利运输公司给甲西来了英、德文传真,通知他们货运状况和付款要求。他们跑了几趟位于匈牙利大道的运输公司,咨询有关问题,并交了5千6百美金的运费和空返费。头次进运输公司办公室还真叫姬逸夫吓一跳,整个办公室的女职员不约而同地冲他们说:“由那包特给瓦垴克(早晨好)!”甲西也原样不动地回了一句。然后有个漂亮女子过来问他们要喝什么。等他们跟经理谈完事起身走时,甲西来了一句:“为松拉达绍(再见)。”语声刚落,就听全办公室的人照样齐声回颂他们一句“为松拉达绍(再见)”。还有谈事时的那种安谧、平和气氛,令人感觉真好。甲西不象姬逸夫那样“土帽”,显出一付司空见惯的洒脱和不屑的样子。倒是对姬逸夫的英文佩服的不得了,象集装箱、吊装费、滞港费、信用证、海运代理……他都知道!暗欣有了这条“拐棍”。
为接关,甲西请回一个接关的叫军旺。军旺是80年初被东北一家工厂派来匈牙利一个化工厂培训的300名工人之一。后来项目结束,有20多人留下没走。仗着语言优势和在匈牙利的关系,近年来军旺干起接关的买卖。接一个40英尺集装箱,军旺收6万福林(合5百美金),通过他匈牙利海关“朋友”的帮助,只交20余万福林关税就能摆平。甲西叫姜六作了一桌饭,请军旺谈事。小伙子23…4岁,长的挺俊,言谈举止象匈牙利人——不动声色。跟许多匈牙利小伙子一样,左耳垂上穿著3个小银耳环。甲西尽量递希哈,还开玩笑说军旺能干——经常换匈牙利女朋友。军旺一笑了之。最后谈成总共28万福林成交。从前天起,甲西他们就整装待命了,一直等军旺的信儿,军旺一推再推,直到上午快12点才办利落,把集装箱从B区海关拉到这儿来。
姬逸夫跟甲西先检验集装箱的海关铅封。铅封完好。待打开大门,发现里面的纸箱装的满满当当,只是右上角好象缺几箱,而且有一个纸箱有个大洞,拿下来一看,是空的。甲西和姬逸夫很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甲西说肯定丢了。最后凑总数吧,等卸完货就知道了。姬逸夫说也没准儿,也许跟本就装不满呢。军旺跟他们说这个柜子海关就没开箱验,是抽空让拉出来的,所以有问题也不是在匈牙利发生的。交代完就告辞走了。
从B区海关大门外顾来的4个罗马尼亚工人开始卸货。一个人从上往下扔,两个人把箱子从卡车旁搬运到楼房距地面约一英尺高的一个地下室窗子边,再仍进窗内。姜六领着一个罗马尼亚人在地下室内负责码摞;甲西两头奔走、指挥全面。甲西叫姬逸夫招呼着点儿,连数数。罗马尼亚工人身穿短裤、打着赤膊,脸上和肌腱突起的皮肤上沁满汗珠。箱子被一摞一摞地从集装箱里推到路边。纸箱连蹦带滚堆在路旁,有的蹦到路中央,影响了交通。有的摔散了架,撒了一世界黑球鞋。不一会卡车旁就堆了一大堆纸箱。姬逸夫负责将摔散的球鞋收回纸箱中,将破箱子集中到一块儿。另两个小伙子,一次柃起两只装有48双球鞋的纸箱往返于卡车和仓库窗子间。甲西许多在外地的伙计也收到通知、开车赶来拿货,急着往自家的汽车里装。二楼一个打开的窗子里,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声色俱厉地冲他们挥动双臂、大声嚷嚷。姬逸夫问甲西怎么啦?甲西说别管她,可能是嫌吵啦。紧张混乱的场面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观望。一直忙活到晚上6、7点才完事。到了儿,姬逸夫也没统计出一共有多少箱。甲西说完了对数吧,没关系。
还好,多垴鞋很快就被甲西分发出去大部。姬逸夫问甲西:“多会能收回钱来?”
甲西说:“这不好说。快,也许20天、一个月;慢,得三四个月
第十回
甲西天天忙着打电话,通知市场练摊的朋友来拿多垴鞋。
这天,甲西的朋友宋靳领着一个南方人提走20箱货,按事先宋靳跟甲西说好的,一双给他拼5福林“逢儿”。南方人走了,他们回到家。宋靳感恩戴德,一个劲地谢,说您吃肉,只要给我口汤喝就行。甲西被捧得直乐,连说别结别结。
对甲西的运作模式及如何在匈牙利经商这个问题,姬逸夫跟甲西没少议论。这天,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这上面来。姬逸夫说:“不能老在中国人堆里混,也不能老在皮亚子里混。必须想办法开自己的批发店,与匈牙利客户、外国人直接建立联系,进而形成自己的销售网,才能做大。等挣了钱,再在国内或匈牙利投资建厂,降低成本,稳固市场份额。另外,不能这么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跑,得发点冷门货。”
甲西说:“咳,哪个新从国内来的人不这么说?可这儿的人谁能跳的出市场练摊的圈儿?这儿的中国人谁傻?不都是北京人说的‘人尖子’?开店能挣会不开?都说开商店,但商店的百分之25的AFA税(营业税)你交不交?交了,你还挣什么钱?而且商店目标大,必须设打款机,一次查着你没开票,成倍地罚。要不都往皮亚子里扎呢。”
“不对不对。凭什么总逃税?匈牙利给你这么好的条件——可以在全国随便练摊、开店,叫你白挣人家匈牙利老百姓的钱?你还不应当守法交点儿?要不怎么能站住脚?再说,总这样把自己关在家里、捆在其它中国人的战车上,怎么能扩大销售?万一哪一天匈牙利取消皮亚子,怎么办?要先走一步嘛。”姬逸夫坚持自己的见解。
“咳,我们也不是不想建店、开拓新品种,不是不论人手和力量都太弱吗?这回你来了就好了,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办?要开也不能在布达佩斯,这有好几个这么大的皮亚子了。”甲西说的都是随大流的话,他并非不想发展。对新观点,他不能全肯定或全否定。因为他不清楚那观点是不是确实有道理。否则,会显得他太愚。所以,对姬逸夫的意见,他先提提不同观点,继而又符合上来。里外都透出有先见之明。
宋靳原来在北京市西山区政府当一般干部,早年赶潮流去的莫斯科,后来又匈牙利。这些年小打小闹挣了点儿小钱。他走南闯北,认识不少中国人,也在市场里结识了不少老外,象什么阿拉伯换钱的,星级饭店抄股的,市场练摊的匈牙利商贩……所以小道消息灵通。听见甲西他们谈,也加进来,说:“现在挺多人都往外地走。我看要真干,咱们可以上靠南斯拉夫边境的塞盖德市去看看,听说那儿的中国人还不太多,并且那儿还有个大皮亚子,买卖挺火。我有个朋友去年底去的太阳城,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哪个地方?”甲西问。
“就是靠南斯拉夫的那个塞盖德嘛!”
“行,我也早听说那有个皮呀亚子。咱们说干就干。我看姬总又不很忙,跟宋靳先去考察一趟。我最近赶着出货,顾不上,等你们回来咱们再商量,怎么样?”甲西若有所思地笑道:“不能管翻译小说呵!要不我给你告郭局长。要是真成,咱们办个合股批发店。”
说着,他们拿出匈牙利地图,趴在地图上分析来分析去,认为除了塞盖德,靠近罗马尼亚的省会卑凯什乔庖,也应列为考察对象。
……
一说好几天过去了。6月3日,尽管劳奇说厨房悬柜还没弄好,姬逸夫还是搬了家。甲西只是嘴上留了留,——知道必定要分手了。一个多月的共同生活,彼此小有感情,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不光像刚开始,只见阳而不见荫;现在,“蜜月”将尽,彼此的缺点对方看的清楚些了。加上客观上彼此不同的利益摩擦,双方间小有不满、隔阂。姬逸夫觉得甲西工于计算,太小气,而且有些颐指气使,使唤起人得心应手。本来他的一肚子心思就够烦的了。你瞧:身份不明,心里没底;房子没有,没法跟国内联系;卖完球鞋怎么办?跟甲西继续合作滑雪手套?鞋多早卖完?所以,他觉得越早分手越好。
在甲西家,姬逸夫每日里浑浑噩噩,不是做饭,就是独自一人。后来,久而久之,约定俗成,一到吃饭时间,甲西就说:“姬总,做点饭吧?我爱吃你做的炸酱面。”有几次姬逸夫心情不好、委婉地拒绝了,不过事过后,他还真怕甲西生气了。但无论如何,姬逸夫自主意识很强,要维护自己和自己公司独立、自由的属性。心想:好不容易走出国门、摆脱了王禾,自成一统,别再落入他人掌心——心里总有一种潜在的戒心。甲西渐渐觉出姬逸夫看似随和却十分强敖的秉性。国外的例子太多了。谁跟谁能长远?我当年不也是朋友弄来的?也是在朋友家借宿?最后不也“蹬”了?跟媳妇还吵得不可开交呢?更何况生意场上!做不做饭是个表彰,有时叫他翻译不也是他认为当翻才翻吗?就因为这点,两人各执己见,现场不也好几次面红耳赤?作完这单生意再说吧——走着瞧。
搬家那天甲西和姜六都过来送。毕竟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但又早晚得分手,大家有一种难说的感受。姬逸夫请他们在新居里吃得饭。并于次日请伊万夫妇在黄河大酒店花一万多福林吃的中餐,以至谢意。甲西最初一再说不用不用,太破费。但姬逸夫坚持一定在酒店请,说不是光谢伊万,主要是对这一个多月的打搅谢罪,当然叫匈牙利人知道中国人感恩图报,有什么不好?甲西何乐不为呢?也就不再坚持。心想:反正他花的是公款。
得尽快使公司运转起来。
姬逸夫把家里布置了布置。从箱子里翻出一只关丽给他的小红闹表摆在圆桌上;用一只屋里玻璃茶杯当了笔筒;看到王煎给的那付关公的风雨竹字轴,就挂在了卧室的衣柜前——他这才有心看清楚了那付字画。原来左手一付是风竹,画中的竹叶被风吹得飘逸自然,仔细看,竹叶依稀形成“不谢东君意,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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