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两人接下瓷瓶,直往山谷飞奔而去。
冷霄又盯着木屋瞧,心中已有定案。
后天,就是后天,他会向这个“白发仙翁”提出他此行的目的……
夜又来临,山谷外远远响起此起彼落的哀叫声……
几近满月的光影下,那名持着雪扇的男子又出现,冷声问着中了上梅绝色所下的毒障,在地上或滚或哀嚎的手下,“还没查出那老头是谁吗?”
“门主,小的无能——啊——”又是一声惨叫。
雪扇人这才低下身子,点了那名手下的昏穴,并检查他被什么毒所伤,“腊月雪?!”惊讶顿时满那张邪肆的脸。
此毒只有一人所有;也只有一人能解!
登时,他的视线宛如寒冰,嘴角竟蒙着一抹邪笑,“冷霄,咱们又对上了。只要是你要的,我也要!”
中秋月圆本该是个家人团圆的日子,冷霄却在此刻接到他妹妹冷瑶的飞鸽传书,“冷情、冷卓你们立刻出谷,回府前先绕到洛阳悬天堂找冷霁,让他想办法止住府中已经蔓延开来的毒性。”
冷霁是冷霄的二弟,擅攻百草药学,名气虽不及白发仙翁,但对于一些怪症倒也能医治个七八分。
据冷瑶透露府中有近九成的人员中毒,连她也无可避免。奇怪的是,下毒人似乎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只是慢慢的折磨他们。
他担心这是江湖近两年来新崛起,又有意与他一较长短的寒冰门所为。
寒冰门的门主,为人亦如寒冰,手总不离一把雪扇,邪肆俊美的五官下隐藏着亦正亦邪的行事风格,常让人摸不着头绪。
此人也擅用毒,精通耆黄,他们曾为争取一名江湖上人称“黑神驹”的快剑手,有过交手,当时,只能说他赢得侥幸,因为黑神驹对他的护卫冷情另眼相看,也就因此加入了绝色世家。
此事之后,他们也曾为了争取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而冲突,尤其近半年来,封寒冰似乎故意挑他的最爱,只要一知道他打算邀聘何人入绝色世家,他便紧咬不放,因此他们的梁子也就越给越深。
放眼江湖,还没有什么人他冷害会放在眼底,但此人最难防的便是使毒,常让他派出去的高手无功而返。为此,恩师建议他积极纳白发仙翁入绝色世家,方可压制对方。
没想到,封寒冰还具有点本事,他力寻白发仙翁之事又传到他耳边,并对外放话——“提供仙翁消息者,赏银百两”,看来他对白发仙翁是势在必得。
这两年来,他为了探访白发仙翁的踪影,已与封寒冰窄路相逢数次,只是两人都无所获。难道这次自己找到白发仙翁的事已传,八他的耳中,为了逼他交出白发仙翁而不惜下毒?
绝色山庄遭人下毒之事绝对不可外传,否则以他在正邪两派中的地位,难保不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希望这次中毒事件,不是由封寒冰所引起的才好!否则真的会很棘手。
“你们快去!我与白发仙翁商议后,立刻返回府中。”他再次催促。
“是!”一晃眼的工夫,两人已消失在昏黄的月影下。
冷霄也顾不得梅绝色的警告,火速往木屋走去。
就在接近大门时,他忽然听见门内有着粗喘声,而且越来越剧烈,隐约可以听得出来,屋中的人刻意压低痛苦的挣扎声。昨日的警告再次闪入他的脑门。
难道她要他布下的毒阵不单是防外人,也防他?!
她病了吗?写什么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痛楚?
急促的呼吸声一波比一波更高,而且更快速,习武之人都知道,这表示对方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行,他不能见死不救!
“啊——”剧烈的嘶喊就在冷霄打算破门而人之际,石破天惊的传来。
他匆忙地推开木门,双手立刻被一股热辣的蒸气所伤,只见双手立刻红肿,甚至开始脱皮。
“该死!我是来救你的!你——你竟真的施毒于我!”他连忙点住两处穴道,痛苦地跌坐在门边,同时间,他听见瓷瓶落地的声响,一看,双眼顿时发亮——
那不是恩师临行前交给他的“解药”吗?
难道恩师已算出“白发仙翁”在中秋之夜的劫数?所以才将此药交给自己?
她到底和白发仙翁是什么关系?
“啊——”这一次的叫声却是凄切的碎音,还夹着醇柔。
那是——女子才有的声音!
冷霄怔住了!
“啊——”又换成浑厚的激吼声,似乎欲一鼓作气的吼出全身所不能承受的痛。
冷霄立刻拾起瓷瓶,将恩师给的解药往腹中一送,全身霍地感到轻松不少。
他旋即站了起来,直捣内室,那男女交错的声响就更加鲜明了。
“你还好吗?”
“你——你——”梅绝色隔着淡紫色床幔娇嗔的轻斥,更加深冷霄掀帘的渴望。
“出——去!”傲然的命令这时又有着男性的低沉。
“我不走!”他倏地掀开紫色床幔——登时惊喘地问:“你——是谁?”
他脸了她一眼,那如假包换的女体,纤弱的身影在黑暗中犹如一抹飘荡的游魂,单薄地仿佛一眨眼便会消失无踪;过分纤弱的柳腰,仿似一折就断;因痛苦折磨而冒出的珠汗,像一粒粒晶莹的珍珠沾在她的脸庞,更是意人爱怜。
尤其那头披泄于枕间的乌黑秀发,隐隐约约遮住低陷的锁骨,再延至胸前意想不到的微贲,轻盈却又妖媚,宛若天降神女,冷霄看傻了。
他从没有想过竟有女人可以和他妹妹冷瑶一般绝美!
他的心隅顿时为她燃烧。
“你——看够了没!”她突然好恨!明明不希望他看到这一幕,没想到门口的软香散没弄伤他。冷霄看着她那张绝丽容颜,却有着男子声音,皱起疑惑的眉头,“你?”
梅绝色凭着一股傲气,将两手水袖给倦了起来,“还有这里!索性让你一次看个够。”
冷霄睇着那双似象牙雕琢出来的美臂,如雪皓腕微带一点晕红。可是……可是在这双藕臂上,竟长满了男人才会有的粗黑汗毛!
“为什么?”他惋惜的问道,却瞥见床边的白色长发与长胡须,再次心悸!“白发仙翁真的是你?”“很失望吧?”她不正面回答他,“你——你可以走了,反正你的毒我已解清了。”
“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你!”看着她强抑的泪水,心窝宛如被利刃直划而过。
“滚!”她不要他的同情,也不要他可怜。
“别倔强了!”他压住她强行爬起的身子。“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走到门口?”
“不用你管!”她不领情。
“我偏要管!”比倔强有谁更甚于他?!
“你——简直无赖!”
“对!我是无赖,你是骗子!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别说谁。现在你得告诉我该怎么帮你,才能使你好过些?”嘲讽中仍有他的关心。
“我——我——不用你帮!”她依旧执拗。
“你再不说,我就用我的方法帮你!”他邪挑地笑着。
“无耻!”
“你知道我会用什么方法?”
“我怎么知道?”
“那怎么骂我无耻?我又没像你一样脱光我衣服,我只是要抱你下山求医。”他说得似假还真。“现下还有谁的医术比我更高明?!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不就结了!说吧,我该怎么帮你?”他得意的笑了,多日的郁气似乎在此刻烟消云散。
这小丫头整了他一个月,只要她病好了,就看他怎么回报她了。
“抱我。”她无可奈何地说。
“乐意之至。”这回,冷霄笑的更得意了,一个弯身便将她抱个满怀。
果然,她纤瘦如羽,如他所推测的。
“不要乱碰!”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心儿宛如脱兔跳个不停。为了怕他看出她的窘态,索性将脸颊埋进他的胸前。
抱着她的冷霄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仅是抱着她,就有无数热流往下蹿,燥热难掩,他只能一再以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绪。
“我——我很重吗?”她当然听见他如战鼓的心跳声,却不明所以。
“是!所以麻烦你千万别乱动!”他严肃地警告着。
“带我去木屋后方的龙潭——”她的头又埋进他的胸前,似乎在那里找到归属感。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他欲言又止。
“怪病是吗?”她抬起头怒吼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像个阴阳人随时担心被人当成怪物?!”
“别气了!安静地躺在我怀里,等到了龙潭我再叫醒你。”他温柔地说。
抱着她纤弱的身子,想着她粉颈上那不协调的男性喉结、手臂上粗黑的寒毛,他在心中暗誓,一定要医好她!一定要!
也许他该带她回山庄,等师父回来,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可想!
走着走着,龙潭已到,他轻轻地将她面向自己,极为温柔地抚摸着她微凸的喉结,继而又转向粉臂,仔细地梳着黑绒绒的毛发。
老天,他该怎么帮她?
拧心的痛和着爱怜逐渐在心中越升越高……
||||||席晴《绝色神医》
第六章
冷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梅绝色带到茅屋后方不远的龙潭,只见四周遍植各类珍贵的奇花异草,掩映着静谧的潭水。
“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她低声地说道,顿时好恨自己粗哑的声音。
“到了吗?”他只听见潺潺水声,却看不见潭面在何处。
“我已经可以自己走进去了。”她不安地扭动身子,不想再有求于他。
“不行,你还很虚弱,我就好人作到底,送佛送上天,龙潭到底在哪儿?”他稍加使劲儿,就将她重新定在自己的胸前。
“你——”她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
“别拗了,听我这一次吧。”他倒是好声好气地说服她。
“这里是以五行八卦排列的;师父担心他不在时,我——”
“可能被人欺负,对吧?”他代她将话作了总结,“你到底要冒充白发仙翁到何时?”
“你很失望我不是他老人家?”她睇着变化万千又写着关爱的眼神,忽然很在意他的想法。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先告诉我怎么入潭,等你好些,我们再来讨论。”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对于她不是白发仙翁是该失望,还是……
思绪紊乱有如弄拧的毛线团,很难解开;但他却讶然发现,自己很庆幸能有这一趟魔鬼谷之行。
因为……能够认识她!
听她笑、听她怒、听她使唤,甚至被整昏,都成了最美的记忆。
最让他震撼的,该是得知她是女子的那一刻!
也许是命、是运,将他们系在这山谷之中吧。
恩师若知道一向将女人视为调剂品的他,竟为了眼下这个娇小人儿折服,不知会有何反应?
“冷——霄,我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她喘着气问。
“什么?”他幽幽回神。
“你经常这么心不在焉吗?”她故意挖苦他。
“看来你的精神已恢复不少,会骂人了。”他笑了。
“我还会打人。”她果然以那柔若无骨的右手,捶着他厚如铜墙的胸膛。
“不够力。等你力气回复时,我让冷情教你几手。”俊美如画的五官似乎都洋溢着笑。
“谁要学武功!”又是冷情!提那个女人干什么!绝美的丽颜登时射出一股沸腾的热焰。
“学武是话了防身,你一个女孩家总得学点保护自己的本领。”他很认真地说,也许将来他可以教她……
“如果真要学,我、我……宁愿冷卓教。”夺目容姿净是挑衅。
“不行!”认真的神情蛮坚决。
“为什么?”晶亮的眼闪着疑问。
“他是男人,为了你的清誉——”话未尽,已被她抢白。
“你也是男人,那为什么……为什么还抱着我!我的清誉早被你毁了!”诡诈的表情,全是陷阱。她可以说是在山里长大的,自然没将这些礼教放在眼里,这么刁难地,只不过是想知道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点……什么的吧。
“那我的身子,你不也瞧过。”他圆滑地转个弯应对。
“那是医患之间,而非男女之别。”她义正辞严地反驳。
“这不就结了。你现在也是病患,而非女人。”
女人?!
这两个字有如绕人颈项的灵蛇,一口咬住她的死穴,让她既惊慌又愤怒。
然而,骄傲的天性让之前的故作轻松,全部冻结在嘴角。
“前进三步,后退一步,左三,右二,就到龙潭了。你最好记清楚先后顺序,待会儿我疗伤时,麻烦你先退出去。”尽管她语调冷淡,心口却已因他的话而汩出鲜血……
原来她对他而言,只是“病患”,而非女人!
对!她的确不算是个全然的女人。
冷霄对于她突生的冷淡感到茫然,却没忘了移动脚步。果然一眨眼的工夫,亮澄澄的潭面就在眼前。
“好美。”他脱口而出。
“请放我下来,你可以走了。希望你还记得出去的路。”明明是关心,却说得犀利伤人。
“你到底怎么了?”他再迟钝也听得出来她在生闷气。
“我要练功了,你走吧。”她仍然冷淡,还准备自己下来。
“别乱扭,我放你下来就是了。”这女人的脾气,真是说风是风、说雨是两。
“你,走吧。”她一落地整个人就往前倾,还是那双手臂牢牢地抱住她。
“就爱逞强!”
“我就是靠逞强,度过每一个月圆之夜的!”她吼出心中的不满,连她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来,她认命地承受上天不平的待遇,不怨也不恨,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恨起老天,恨老天根本不懂得慈悲!
怎能让她在只是个小女娃的时候,就得承受如此的剧痛?又怎能在她情窦初开的当头,让她彻底的失望与痛恨——痛恨自己为何不是个女人,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
她奋力推开他关怀的手臂,“走!你走!就算我求你——”泪不请自来,却迟迟不肯落下,怕是会输掉她最后一点自尊与傲气。
冷害没被她的话叱退,仅是睇着那高傲的泪光,仿佛在说:他宁愿她哭出来,也不要她独自一人尝受他所不知的彻痛。
苍白的娇颜,含泪的眼睫下,有一种微微自嘲的落寞,也有一种教人心疼的脆弱。
“谢——谢。”她还是挣出他的怀抱,用尽全身力量,挺直身子往潭中走去。
冷霄望着她柔弱又骄傲的背影迎风而行,霍地,深锁的心弦被扯动了……登时,他毫不迟疑地跟上她,将她抱个满怀。
哽咽的酸液似在他喉头聚集,沉重的呼吸亦如他的心情。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任由自己的情感无尽地宣泄,紧紧地抱住她。
梅绝色却不敢迎向这份不能强求的情意,因为——她不是——女人!
她轻柔地扳开他由后方扣住她的手指,刻意以低沉的男声说:“再不下潭练功,只怕会误了时辰。”她没有回头,一步步汲水而行,氤氲的蒸气,渐渐模糊了她的身影……
隐约中,他听见她幽幽地重复着:“中秋已过,你可以走了。”泪,再次占濡了她的双眼。
她不能奢望,不能奢望一份不属于她的情感。
冷霄远远地凝视着那娇弱的身影,心中踟蹰已久的念头,倏地变得鲜明而笃定。
梅绝色在八个时辰的疗程后,又恢复了女儿身,照理说,她该庆幸自己又有一个月好日子可过,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儿欣慰。
她踏着虚弱的脚步走出龙潭的五行八卦阵,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