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井凉却道:“我已经安排人员撤离了,至于这些,都是我养的死士,他们不会走。走吧,说不定我们撤了,陈日津院长便会停手!这样最好,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奈良遥人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安井凉身前,然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道:“愚蠢!你以为陈日津院长是想吃你这点儿人!?院长是想要摧毁鬼门关!你们的意图,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洞察了!”
安井凉摸着红了一大片的脸颊,有些呆住了,他没有想到,陈日津居然会是这个打算!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安排所有人撤离,并且让人把里十院的医师也强行给带走。
可是,这些里十院的医师也异常强悍,不肯挪动脚步。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再纠缠了!
安井凉高声道:“陈院长!我等这就退去!还望院长收手!他日,家父定亲自登门道歉!”
怎么办!?
要是里十院的这座鬼门关也被摧毁了,那今天不管收获多少,都注定是一个输字!
得不偿失啊!
李小洛的声音再次传来:“里十院全体医师听令,即刻退去,我里院,自古便有自上而下战死的传统!今日离去,勿引以为耻,以免将来道心蒙尘。”
“李小洛主任,我也是主任医师,而且我隶属于内科,不好意思,我家主任王杏和副主任朝比奈一心,都还在院儿里呢,我怕他们等会儿要使唤人,不敢离去。”
“李主任,我家彭铁主任和潘文礼主任也不在,我也做不了这个主。”
“李主任,我们护士可不敢扔掉自家护理部主任,不然下个月发绩效的时候,扣奖金会把我们扣哭。”
众人的声音传来。
里十院,愿同生共死!
安井凉咬了咬牙,一招手,道:“带走!”
他不是突然善心大发,而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必须要做点儿补救。
是,今天晚上一过,阴阳师和里院之间,将会彻底沦为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而上一次有资格成为这种对手的,是巫。他们现在的结局如何,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现在多救一些里十院的人,将来,双方的仇恨不见得会减一分。可多死一个里十院的人,那仇恨,必然会深十分!
陈日津应该是想清楚了,既然阴阳师已经成了气候,而且也有了别的心思,那么今天晚上的事情,便可一,可二,再可三。
不如就此将鬼门关彻底毁去!
安井凉想到这里,也明白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也是亲自下场,和里十院的医师们混战起来。
他们不下死手,而里十院的医师也因为被卸下了武装,战斗力弱了一大截。
于是,场面开始变得胶着起来。
“里十院医师听令!立刻离去!留下有用之身,他日我里院复仇之时,请为我等上香祭酒!”
陈日津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奈良遥人惊喜道:“院长!”
“闭嘴!在正式免职下来之前,你还是副院长!作为一院之长,你居然命令不动下属,有何颜面叫我!”
陈日津的话虽然是在骂奈良遥人,但其实是说给所有里十院医师听的。
大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不作声。
安井凉趁热打铁,道:“各位,快请吧!我现在也知道错了!惹不起你们这帮神仙,快吧!”
此时,王杏和朝比奈一心也被放了出来。
终于,他们两个点点头,说了一声“走!”
然后,便开始陆陆续续有着里十院的医师们开始向外走去。
“王杏,你职务最高,出去后好生照看大家。如果阴阳师不留你们,那便带大家回华夏,如果他们想扣你们为人质,留作他日谈判之筹码,那便战死吧!”陈日津的声音很平静,她说的是让别人去战死这种话,可却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儿一般。
“是!院长!”
里十院的医师们顿时吼了出来,然后对着行政楼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有些年轻医师,都已经开始落泪。
“奈良副院长,你不走?”
见大家都开始撤离,后面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陈日津出声问道。
奈良遥人端坐下来,脸色反倒开始变得平静,道:“院长,遥人自当以此身,为里十院殉葬!虽万死难辞其咎,但终归自己内心好受些。院长,遥人无能,到头来,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之人,辜负了您的栽培……”
陈日津沉默了大约有几秒钟,但却好像过了几年一般。
终于,她再次开口,语气却较之前软了些许,道:“奈良副院长!此当归,不伤平民。”
这话似乎解开了奈良遥人心中的一个结,他抬起头,脸上都是泪水,然后怔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对着行政楼的方向猛地磕头,额头上地上全都是血迹!
“院长高义!院长高义!”
奈良遥人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奈良副院长,人已经撤离完毕,你真不走?”
李小洛的声音传来。
奈良遥人的脸上,已经是献血淋漓,喃喃道:“如院长不弃,奈良就继续戴着这副院长的臂章。”
李小洛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奈良副院长,既有阴阳师身份,也是里院医师的人,不在少数,为何你会走到这般境地。哎!”
奈良遥人摇摇头,错不在身份,而在位置。换一个人来,或许也会如此。但他并未出声替自己辩解。因为如果真的换了一个人,或许当他受到安井信蛊惑的时候,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吧。
终究,决定是自己做的啊……
“奈良院长,既然如此,那便该道别了。当归的威力你该知道,形神俱灭。我等,死生不复再相见了!”李小洛道。
奈良遥人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道:“无颜再相见!”
他知道,陈日津应该是不想再和他说话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愿在最后的时刻,为陈院长添堵。或许她现在,连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会觉得厌烦吧?不,应该是深深的厌恶吧?
突然,一道流光,自行政楼中射出,弹到了他们身前。
奈良遥人定睛一看,是一个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看不出半点瑕疵,一阵一阵的灵力波动正从里面扩散开来,异常的充沛。
旁边,是一副卷轴。
“奈良院长,当归已不可逆转,先前我一直有意压制,但现在只有一分钟时间了。阵眼在你手里,你应当知道如何运转。我等,就先离开了。当然,奈良院长改变主意要走,也请自便。再见了,奈良院长。”李小洛的声音传来。
然后,陈日津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奈良遥人,我不怪你。”
奈良遥人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再次郑重地俯下身子。
这是最好的结局,院长他们看来是要通过鬼门关躲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院长原谅自己了。
他没有刻意去管那枚玉石,任其自行运转。然后,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了那副卷轴。
他知道,上面是自己的免职文书。
他笑出了声来,却已经无人再回应他。
他自言自语道:“最后,还是让我自私一下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衣服了,这件衣服,就挺好。”
奈良遥人缓缓地打开卷轴,似乎这个动作,耗尽了他一生的勇气。
白光的闪现已经太过频繁,几乎刺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忽然,那蜂鸣之声停止了,接着便是一股前所未见的灵力波动,自行政楼方向传来。
奈良遥人看着这一切,一把将卷轴全部打开。
“啪嗒!”一块黑色的臂章自卷轴里掉落。
看着卷轴上的内容,奈良遥人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的开心,也是那么的凄惨。他张开着双臂,拥抱着当归的怒火。
而卷轴和他脚下的东西,也被这怒火,烧成了一片灰烬。
“奈良遥人,京都人士,出身阴阳师奈良家族,入里十院十年,任职副院长!于丁酉年癸丑月阴阳师入侵一役中,身先士卒,殊死抵抗,因寡不敌众,力竭而亡。追认里十院院长一职。”
“没骗我啊……真的没让我顶着副院长的头衔去死啊……就是文书……还是那么糟糕……不过……值了……”这是奈良遥人最后的一个念头,虽然他已经来不及佩戴上那枚属于院长的臂章了。
第一百零三章 玉碎()
冲天的火焰,被局限在整个里十院,因为无处发泄,所以宛如一条火龙,咆哮着向天空飞去,想要挣脱这狭窄的牢笼。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浪自里十院溢出,向周围肆虐。
火势是如此得大,不仅来得猛,而且很烈!
这根火柱实在是太粗了,源源不断地向着天际喷射,放眼望去,似乎火焰已经实体化,让人不禁去想,如果此时摸上一摸,又会怎样?
没办法掩盖了啊……
安井凉看着已经有周围的居民从睡梦中醒来,走到窗前打量着这让人吃惊的一幕,内心沉到了谷底。
目击者开始越来越多,并且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在记录下这匪夷所思的场面。
里十院的医师都默默地站在原地,身上的黑色洗手衣,本来应该让他们与这静悄悄的黑夜融为一体,但却在这前所未见的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醒目。每一个人的脸庞上,都带着泪水,却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那种无声的悲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是他们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似乎都成了他们自己的一部分,他们自己,也成了里十院的一部分。
而现在,里十院没了……
走得是那么的壮烈,即使来犯之敌已经屈服,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燃烧自己!
“安井凉,你们日本人不是最爱说‘玉碎’这个词语吗?动不动就用,今天记住了,只有这种情况,才有资格用‘玉碎’!”内科主任王杏用手拢了拢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
朝比奈一心站在王杏身旁,他比王杏高出了一头,一脸严肃地守在自家主任身旁,却没有过多的话语。
王杏转过身,朝比奈一心微微俯身颔首,王杏就势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安慰着他,万千话语,自在其中。
朝比奈一心是和奈良遥人一起进入的里十院,两人关系素来就好,走得也近。所以,当奈良遥人背叛之时,朝比奈一心才是那个最伤心的人。只是现在,奈良遥人已经化为灰烬,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那满腔的不甘和愤怒以及悲痛,杂糅在一起,郁结于胸中,形成块垒,无法吐出。
安井凉抬着头,看着火势依旧的里十院,听着远处已经传来的警笛声,不由点点头,道:“受教了,王杏主任。”
王杏道:“安井凉,警察和民众的事情,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要带着人走了。”
王杏说话,脚步却并没有挪动,而是看向安井凉。
安井凉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道:“按里院的规矩,现在里十院正副院长皆已阵亡,你就是最高行政级别了。今晚之事,是日本阴阳师有错在先了,他日家父定当亲自登门道歉,今晚,安井凉便在此先向贵院道歉了。”
“登门?去哪里?华夏么?他敢来么?”王杏讽刺道。
安井凉这才想起,里十院已经不在了,要想登门道歉,还真的不是一件说走就走的事情。
而且一想到这里,他就会想到鬼门关已经被彻底摧毁,不由感到一阵心痛。
陈日津,可是把他们和地府搭上线的唯一一条路子,给彻底堵死了啊!
他看向王杏,知道对方的意思。
王杏已经说了自己要带人走了,但是却不挪步,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安井凉道:“王主任,请便吧,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不得阻拦,虽然这样说很无耻,但还是希望王主任记住我们的善意。”
王杏轻哼了一声,转过身,便要离去。
安井凉看着王杏远去的背影,突然高声问道:“王主任,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那王主任的意思呢?”
王杏头也没回,轻飘飘地道:“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安井凉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问道:“那如果我刚才做的是另外一个选择,要留下诸位呢?”
王杏停下脚步,侧过身子道:“那样更好,脖子都不用洗了。你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老实说,我现在只不过在执行先代院长的最后命令罢了,如果你们现在攻击我,正合我意。”
安井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简直不能理解这些人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让得里院的人,都把自己的命看得是那么的轻?
难道是因为里院和地府交好?所以在某些方面,他们之间肯定有着交易?
譬如说这辈子战死,那么下一世就必定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安井凉对着王杏行了一礼,弯腰九十度,之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里十院的人,意思很清楚明确了。
这些身着黑色洗手衣的人,就那样一个又一个地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犹如鬼魅一般,安静地让人不寒而栗。
朝比奈一心最后看了一眼里十院的方向,火势开始逐渐小了下去,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主任,我们就这么走了?”朝比奈一心问道,“万一,我说的是万一,那个,有奇迹发生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他也知道,在那等强度的烈焰焚烧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留存下来。此时再过去,只会看到一片焦土而已。甚至连焦土都看不到,在理论上来说,应该会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当归的烈焰会将一切吞噬,包括地面的泥土。
王杏摸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之后,转过身,道:“朝比奈,你要回去,我不反对,但是在这之前,先帮我把这些人给安顿好。”
朝比奈一心有些疑惑,自家主任可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啊。
他心念一动,立刻发现了暗影处躲藏的几名阴阳师。
看来,一行人是被时刻监视着啊。
而且,对方居然毫不加以掩饰,就仅仅只是把身体隐藏在暗处。
朝比奈一心接过了王杏的手机,看着标注的地点,有些疑惑,问道:“走海路?”
王杏笑道:“你我身上可还有什么证件吗?今晚之事,事先没有得到半点风声,除了奈良副院长背叛以外,你难道不觉得京都六扇门已经全部被控制了吗?这个时候,我们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钱,难道你还想坐飞机?”
王杏一边说着,一边把洗手衣的几个口袋都掏出来让大家看,她堂堂一个主任,做出这种举动,倒让大家突然有些想发笑,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朝比奈一心道:“那主任刚才可是在安排海路的事情?”
王杏点头道:“五百来人,本来很打眼,毕竟我们算作偷渡的性质了,可又不敢坐小船,路上风险太大。所以只能安排大船了,一艘就好了,等会儿,我们就在这个地点等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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