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 第125部分

　　　　只是，踏进灵堂的第一步，他就忍不住了。

　　　　正前方外婆那大大的黑白照片，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在喊他，曦曦娃儿。

　　　　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都过了几分钟，他妈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来了。

　　　　几个同辈的弟弟妹妹们把他架开，然后带着他戴白纸，写名字，上香，磕头······

　　　　王曦的母亲，看着这一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说，外婆临死前，怕影响你工作，不让说，可她明天就要上山了，你必须得回来。

　　　　她知道这对婆孙的感情，道：“知道你忙，连衣服也没换······”

　　　　王曦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才意识到身上穿的还是白大褂和洗手衣。怪不得一路来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他愣了两秒钟，突然蹭了起来，冲出大门向外跑去。

　　　　妈妈被吓得不轻，几个反应快的弟弟已经跟着跑了出去。他们不知道王曦要干嘛，但知道不能让他单独一个人晃荡。

　　　　王曦抹掉眼泪，停顿了一下，道：“乔元，看好我妈，我去换身衣服。别跟来，没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一句普通的话，王曦说出来时，居然有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感觉。

　　　　“哥，你······”

　　　　“放心，很快回来，我没吃晚饭，给我弄点儿。”

　　　　王曦说完，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哪里？在哪里？

　　　　按照现在的情况，魂魄羁押后应该是立即送往鬼门关，要是过了那道门，喝下那碗汤，就什么都迟了！

　　　　可是，那是针对的怨灵，像外婆这种，阳寿尽了的普通魂魄，应该有个集中关押的地方，等凑够人数再一起送。地府现在没这么多人力来拘一个，送一个。

　　　　离汉安市最近的鬼门关，依然是里三院那座。

　　　　可现在，外婆在哪里？在哪里！

　　　　王曦的气息起伏不定，很快，他便感到周围有着阴气像自己靠近了过来。

　　　　这里是殡仪馆，阴气自然重。

　　　　他转过身，发现身前站立了三名鬼差。

　　　　“里院？”一名鬼差问道。

　　　　王曦点头，没有说话。

　　　　另一名鬼差道：“兄弟可是有事？”

　　　　王曦明白，是自己紊乱的气息，引起了驻守这里的鬼差的主意。

　　　　灵光一闪。

　　　　王曦向着外婆的灵堂方向，道：“何淑蓉，一天前死亡，现魂魄何处？”

　　　　那名鬼差想了想，道：“兄弟，我们又不负责拘魂，哪儿记得。”

　　　　王曦道：“汉安市的魂魄聚集地在哪里？”

　　　　鬼差疑惑道：“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这里的，都是普通魂魄啊。”

　　　　王曦语气生硬道：“少管！赶快说！”

　　　　他这一怒，居然倒把这三名鬼差给震住了。

　　　　驻守在殡仪馆附近的鬼差，等级一般都不会太高，没什么功劳可立。人死后来到了这里，基本上魂魄都已经是早就被拿走了的。

　　　　鬼差看得出来王曦实力也不算太高，可不知为何，就是感觉他的气势很足。

　　　　他的气势当然足，柳瑗的与君绝就在他兜里放着，那股威压对于震慑这种低等级鬼差已经足够了。

　　　　回到里院后，王曦就瞄上了唯一拥有两把手术刀的柳瑗，天天借刀练习。

　　　　只是柳瑗不肯把柴扉借给他，对于自己的与君绝，倒还挺大方。后来柳瑗嫌他烦，让他把刀放他那儿，方正他们都在里院，柳瑗想要的时候，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王曦语气缓了缓，从兜里摸出一把里院的香烟，手一抹，全部出现在了那名鬼差手上，足有二三十来支。

　　　　“兄弟，帮个忙，指个路，我有事，但不是你们能掺合的。”

　　　　说完，另外一只手握住与君绝，灵力凝聚，长刀成形。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不会引起对方的误会，只会让对方向另外一个方向想。

　　　　鬼差问道：“兄弟，很棘手？”

　　　　他们几个如何看不出来，这灵力长刀，绝对不是这个年轻人现在的实力能够凝聚的，绝对温养了多年。

　　　　这种年纪，就可以手持这等利器，出手也阔绰。那这人肯定是里院的那些大佬们溺爱的弟子。

　　　　“在那边，汉安市的魂魄聚集地，一直都在师院附近。”

　　　　王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理由，道：“我叫王曦，赵竹仁的小徒弟，今天的事儿，谢了，各位兄弟给我张表，回头我烧纸请你们，记得守住此地。一切顺利，各位以后就跟着马哥混！”

　　　　说完，隐匿身形，向着师院的方向摸了过去。

第二章　和地府抢人（）　
距离师院不到一公里的距离，王曦便知道了自己该去哪里了。

　　　　这块地方绝对是里院选址！

　　　　太标准了！

　　　　师院坐落于一个高度很低的小丘上，正前方便是养育了汉安人民的沱江河，只是河流蜿蜒到这里，刚好转了一个弧度不大的小弯。

　　　　王曦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种格局，却越想越乱，赶快拿出手机翻了起来。

　　　　等他确定好方位，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一般来说，早晚交班都是定在八点，但那是在鬼门关前。这里不是，不知道是否已经交班上路。

　　　　不过王曦仅仅思考了一秒，便拿定了主意。

　　　　不能等！

　　　　他来到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屋，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左顾右盼，见附近没人，手上一用力，便将门推开。

　　　　他知道，这种地方，通常是由黄泉石建成，里面的空间和外面不一样，算是在阳间开辟了一块地方，可以用来适合灵体暂时居住。只是这方空间不和阴间相通，像是一条断头路。

　　　　屋子正中间坐着一名六十来岁的老人，见他进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向着自己身后指了指，便不再理会王曦，继续自顾自地喝酒剥花生米。

　　　　王曦行了一礼，走到屋子最里面的墙壁面前，原地起跳，便从地面上钻了下去。

　　　　说老实话，这些他都从来没有经历过，全靠以前看书看得多，加上他有个好习惯，如果觉得一个知识点他记不住有可能会忘，但同时这是个死知识点，那么他就会把它给拍下来，有事儿没事儿翻翻。

　　　　刚才他又临时抱佛脚复习了两遍，知道大概怎么回事。

　　　　没有那种漫长的过隧道一般的感觉，下一秒，王曦便出现在了一间屋子。

　　　　屋子和先前的布局一样，中间还是坐着那个老人。看来王曦的表现比较老练，老人现在已经不再关注他，只是喝酒。

　　　　要不是房间的四周多出了很多通道，王曦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其实根本就在原地。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么理解也对，如果这个时候他打开来时房间的大门，就会又回到正常的时空。

　　　　这种牵涉到了空间规则的地方，摸清规则就好，没那个脑力来搞清原理。

　　　　“前辈，最近两天的魂魄在哪里？”王曦恭敬地问道。

　　　　老人又灌下一杯，然后满上，递了过来：“新人？尝尝？”

　　　　王曦没有犹豫，接过杯子，就一饮而尽。

　　　　“不是新人？”老人又有些不确定了，又满上了一杯。

　　　　里院对于地府不熟悉或者不认识的人，称呼只会有一种，这点，甚至连普通人都知道该怎么称呼，断不至于把自己叫做前辈。而这小伙子，行事却还算干脆，尤其是刚才前后两次进入这房间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最后喝酒时没有一丝犹豫，非常笃定这酒没问题，这是只有和地府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手才会有的反应。

　　　　“入职半年，没臂章。前辈，请问何淑蓉是否尚在此地？”王曦回答了他的问题，同时再次追问。

　　　　老者明白了，他和刚才那三名鬼差一样，猜出了个大概。才入职半年，就对这里面的事门儿清，行事干脆，只是还有些青涩的学院风。这种级别的在这个当口，还能够出来行走，那么这背景就很深了。

　　　　“就离你最近的那里，规矩大家都懂，我不过问你找她什么事儿，你也别把魂儿给我弄没了。再来一杯？”老人又把酒递了过去。

　　　　王曦这次拒绝了，道了声谢，便转身进去了。

　　　　老人举起酒杯，看着这墨绿色的酒液，嘿嘿一笑，没有喝，放在了桌上。

　　　　由于这里的，都是普通魂魄，关押并不是太严格。房间里，灵体们甚至还可以自由走动。只是，大部分的魂魄都是安静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依然处于对死亡的恐惧之中。

　　　　王曦一眼就看到了外婆！

　　　　那个小小的，惶恐的，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他一下就冲了过去，一把将外婆抱住。

　　　　外婆老了，身高只到王曦的胸口。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却看不到是谁。

　　　　等她抬起头看到王曦那泪流面面的脸时，才发现，这是她的大孙子。眼中的恐惧消失不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伸出枯瘦的小手，想替王曦抹去眼泪。

　　　　然后，她眼中的恐惧再次出现，似乎比先前还要更强烈：“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走！快走！听话！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想把王曦给推开，但奈何她此时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王曦反手拉住了外婆的手腕，然后蹲下，道：“外婆，上来，我背你。”

　　　　外婆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去推王曦就是透体而过，可王曦就能抓住自己。听王曦这么一说，她没有动，怒道：“你要听话，这里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们的争执引起了其他鬼魂的主意，反应快的，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要做什么，开始围拢了过来。

　　　　王曦皱了皱眉，在他还没有动作前，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到了自己面前，张开双手，把自己护在了身后：“都走开，你们要是敢害我孙子，我就和你们拼命！”

　　　　那道身影真的好小，好瘦，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但不知怎么的，王曦觉得，自己的面前，屹立着一座巍峨的大青山。

　　　　他鼻子一酸，站起身来，再次走到外婆身前蹲下，道：“外婆，上来我背你，我们回家。小时候都是你和外公背我，今天换我来。我们回去找外公，回去找我妈，找我二姨四姨。”

　　　　他一边说，一边摸出了一沓符咒，像钞票一般刷刷地晃着，乜斜着双眼，望向那些围成一个半圆的魂魄。

　　　　里院正宗出品的符咒，比起道家的符箓差不了多少。这点上，为了图个清闲自在，道家几乎是倾囊相授，甚至一度有将符箓之术也传给佛家的意思，但佛家不受而已。

　　　　这些符纸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足够震慑这些初死的鬼魂了，再加上此刻王曦那充满着煞气的眼神。

　　　　“让一让，你们吓着我外婆了。”一团火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不识相的话，我不介意沾染因果。”

　　　　此时的他，真的是说到做到。

　　　　外婆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王曦的背上，紧紧地抓住他，抱住了此刻她的全世界。

　　　　光明对这些普通魂魄的压制是天然的，王曦没有和他们过多纠缠，道了声谢，然后双手反抱，托住外婆的身子，开始狂奔。

　　　　“曦儿，重不重？”外婆在后面问道。

　　　　王曦这才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道：“重得很！”

　　　　他没有说谎，背上那轻于鸿毛的灵体，此刻在他心中，比泰山还重。

　　　　“曦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也······”外婆生怕把那个字说出口。

　　　　王曦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开始胡诌：“你走丢了，我妈让我来找你，你知道的，跑腿儿这种事儿，还是我们年轻人在行。别急，一会儿就回家了，乔元，莎莎，柯儿，鹏鹏，龙龙，斌娃儿，轩娃儿他们都在。你这一丢，我们这些小辈子都找疯了，我运气好，先找到你。”

　　　　外婆趴在他背上，笑盈盈地说：“你们没事就好，我没事的。”

　　　　王曦一听，又开始说教：“又来，要是以前不忍，早点儿去医院，至于么？做手术人遭罪就不说了，花钱啊！”

　　　　他知道外婆的软肋在哪里，故意反着说。

　　　　外婆立马讪讪不说话了。

　　　　王曦见外婆不说话了，也终于静下了心来。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问题。先前头脑一热，就立马做出了要把外婆的魂魄抢回来的做法。可接下来，怎么办？

　　　　回魂阵他不会，而且即使他会，他还需要一个标准的外院医疗团队。上次在巫寨，大师兄抢救周师兄的过程，他回来听周师兄说过。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事儿，地府和里院，都不会答应！

　　　　但不管了，先带着外婆回去再说！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可就是要把外婆放在身边，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小伙子，你这样，就让我难做了啊。”

　　　　老人还是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米，“我之所以选择长年在这里，就是怕惹麻烦啊······”

　　　　王曦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知道他眼下需要处理的第一个问题来了。

　　　　只能用强！

　　　　地府的规矩，在这事儿上，是讲不了道理的。

　　　　“外婆，你先下来，我让你跑，你就跑，必须听话！”王曦右手凝成与君绝，瞄了一眼大门的位置。

　　　　他本没有什么计划，但他知道，或许有两个人会陪着他一起疯······

　　　　那么通知两位师兄，自己拖住这个老人，让外婆先走，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

　　　　老人丝毫没有介意王曦的举动，仍是没有转身，只是道：“小伙子，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提醒你一句，虽然这里比较清闲，但毕竟还是有那么多魂魄啊······”

　　　　王曦听明白了，这里的魂魄虽然都是普通的灵体，可始终数量有那么多，但却只有他一人镇守。那么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就很清楚了。

　　　　他摸出电话，开始他的第一步，有事儿找师兄。

　　　　老人没有阻止他，仍旧是不急不缓地在那里慢慢吃着花生，只是酒，却没有再动一口了。

　　　　然后他右手一伸，房门居然被他打开了！

　　　　王曦看得有些不知所以，但哪怕是陷阱，也要踩一踩了！

　　　　“外婆，快跑！”他立刻喊道！

　　　　然后提刀向老人冲了过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电话铃声······

　　　　王曦心生疑惑，停住脚步，转头望了过去。

　　　　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婆婆好，我叫柳瑗，他叫周柯，是王曦的师兄。”

第三章　小骗子（）　
“师兄！”王曦喜出望外，真的有奇迹！

　　　　只是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两个师兄来得这么快。

　　　　老人这才瞅了一眼杯中的酒，见已经重新变来清凉透明，拿起来泯了一口，然后拍拍手，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不关我的事儿了。”

　　　　“师弟，我来了，那个，刀先给我，你拿着浪费。”柳瑗开口，伸出了手。

　　　　王曦立刻跑到柳瑗面前，将与君绝递给了柳瑗，然后再次面对那名老者，道：“柳师兄，他可能很强，而且，我们也不能伤他。”

　　　　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善！就这一句话，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位觉得如何？”

　　　　王曦已经习惯了自己被忽略，他没有说话，如果对方是这个态度，那么说明事情至少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