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恩太太割开了雅妮的伤口,她的伤口很脆弱,每次一碰就会瘀紫,何况是被利刃割开,伤口在滴血,伤口被越割越大永远也好不了。
她还记得那一天,五岁的孩子应该什麽也不记得的,但是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妈妈帮她在头发上绑了一条蓝色的丝带,然后抱抱她,妈妈哭了吗?她不记得,她只记得站在窗前看着妈妈把车子开走,窗子脏脏的,但是她一直站着,一动也不动等妈妈开车回来,天黑了,她快饿死了,然后她开始流泪,没有哭出声,只是流泪。五岁的小心灵预知了她将面临怎麽样的命运。
好冷。雅妮打了个哆嗦,一样天黑了,一样的她开始流泪,那十个许久不作了的梦魇,太平洋的海风湿湿凉凉的,凉透伤心人的肝肺。
妈妈,妳;为什麽不要我 ?妈妈,要是妳;肯让我跟着妳;,我会很乖的,我不会吵闹,不会吃得太多,只要肚子不很饿就好,没有床睡也没关系,我会帮忙做事,不要花衣服,不要洋娃娃,妳;不喜欢跟我说话没关系,我会躲在旁边,妳;喝酒的时候要打我我一定不会再闪。妈妈,我保证我会做世界上最乖的孩子,只要妳;肯要我。
路越来越黑,黑得几乎看不见。路边没有房子没有小孩了,二十五岁的雅妮回到五岁的悲苦,二十五岁的雅妮带着斑斑的伤疤。
她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去,走进一个工业区,看到一些办公建筑和仓库。见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她就走进去,拿起电话从皮包里找到一个铜板丢入,然后开始拨号,她只记得一个电话号码,她自己家里的。家?那是个家吗?
「哈啰;。」是曼莎的声音,曼莎干嘛用跑的?她的声音为什麽那麽紧张?
「曼莎,」雅妮抹掉颊上湿湿的泪,「曼莎,是我。」
「雅妮,老天!妳;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死了,妳;说妳;中午会回来吃饭,可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她把泪咽回喉咙,「我不知道已经这麽晚了,天很黑,喔,天本来就很黑,可是我走到这里很亮,这里有好多路灯,路灯亮得刺痛我的眼睛……。」
「雅妮,妳;没事吧!」曼莎在电话那一头焦急的喊,「妳;在哪里?」
「我好累。」该死!她又哭了,她早就答应自己不哭的,她答应过自己好多次,都是该死的妈妈,该死的妈妈和那个男人,为什麽要生下该死的她?该死的狄恩太太,该死的路灯。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路灯变得好大好大,「我没有汽油了,我不记得我把车子丢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曼莎温柔、清楚、缓慢的说,「雅妮,我去接妳;,告诉我妳;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我不知道。」她吸吸鼻子抓紧电话。生命是艰苦的,如果妳;不努力活就会死。她用袖子擦掉眼泪,努力的看。「前面有一家商店,是……日夜商场,曼莎,我好累。」活着好累,一定要活吗?妈妈不管我能不能活下去,爸爸……,没有爸爸。
「雅妮,发生了什麽事,妳;受伤了吗?」
有一部巡逻的警车经过。妈妈说警察会抓坏小孩,我不是坏小孩,「曼莎,我应该听妳;的话,我不应该去亚伦家,我已经把自己治好很久了,我以为我可以免疫了。可是……。」妈妈,我做错了什麽?妳;为什麽不要我。
「雅妮,看看街牌,看看街牌写什麽?妳;的周围有什麽建筑?」曼莎耐心的问。
「有一些仓库。」她再擦掉眼泪,「街牌写……克利蒙。」
「雅妮,不要乱跑,进去商场等,我马上就来接妳;。」
电话发出嗡嗡的声音,曼莎叫她进去商场等,她要做个乖小孩,她是听话的乖小孩。她走过无人的停车场进入商场叫一杯咖啡。
柜台的男人以怀疑的眼光看她,好像怕她会抢劫,又像当她是个疯子。她喝掉纸杯里的热咖啡,转身去看杂志架。也许哪一天曼莎会成为知名度的封面女郎。
她听到车声,看到玻璃窗外黑色的保时捷,跟着车里走出那个熟悉高大的身影。他的头发乱糟糟,脸色很差。他是个救生员吗?救过凯弟免于淹死,他能拯救一个伤心的女人吗?
她放下杂志投入他怀里,她回家了,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家,她的天堂。
「没事了,没事了。」麦可一手把她抱得紧紧的,一手抚着她的秀发无限温柔的说,「我们回家,我来带妳;回家。」
「可是曼莎……。」
「她打电话给我,我猜出妳;在哪里,下一次要讲清楚妳;的位置,小迷糊。」
「对不起。」她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想让他看到她哭肿的红眼睛。她知道了,当她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她其实是想找麦可,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电话,她在等曼莎来接她的时候,心里也一直混肴着,一下子想麦可马上就来了,麦可一来她就安全了,一下子又想麦可不知道她在哪里,别搞错了,是曼莎来接她。现在她太累了,不想再假装她不在乎麦可,不想再假装他们之间没什麽。
他拥着她上车,体贴的帮她系好安全带,亲一下她额头才坐上驾驶座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没有说话,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到了她熟悉的街道了,她才发现他车开得很慢。
「曼莎告诉我妳;去找亚伦。」他侧头深深的看她一眼,「妳;想谈谈吗?」
雅妮茫然的摇摇头闭上眼睛,记忆必须锁起来,碰了会痛,会好痛好痛,痛彻心扉。她张开眼睛,张开眼睛比较不会想,比闭上眼睛更安全,「我们可以开收音机吗?我想听音乐。」沉默会杀人,话语会杀人,听音乐最安全。
麦可的手握住她要转开收音机的手,「等一下,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小迷糊,我要知道,曼莎打电话给我后我几乎疯了,如果妳;不说出来,妳;永远也好不了。」
「麦可。」她慢慢的叫他,他真的关心。
他的眼睛碰上她的,却像怕看到她眼中的情意似的急忙看回路上,公路飞逝路灯照得他的脸一明一灭。
「带我回你家。」她的声音好远好远,那是她在讲话吗?
他坐得直直的,她可以感觉他全身的肌肉突然一紧,他的乱发冲淡了他脸上僵直的线条。「我不是英雄。」他平静的说,「如果妳;想找人安慰或是发泄情绪,最好另外找别人。」
「我不需要人安慰。」雅妮摇摇昏眩的头,她的头好像很重,可是又浑身轻飘飘的,不晓得她丢了什麽,身子怎麽会变得这麽轻。是泪吗?是泪流干了,所以身体里少了一些水就轻了?「我不需要安慰。我只想要几个小时什麽都不想。」
「妳;想忘记一切吗?」车子往前开,路灯继续倒退,一明一暗的光线使得他的脸变得很陌生。为什麽他的表情怪怪的?为什麽他要咬牙?雅妮昏昏沉沉的望着他,他为什麽会显出痛苦的神情?今天晚上每个人都痛苦吗?那个不知何处去的妈妈呢?她痛苦吗?
「忘记一切。」雅妮喃喃低语。为什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麦可却撤退了,他就坐在她旁边,但是他的心跑得远远的,为什麽他不抱她、安慰她、吻她?是因为她忘了告诉他他的吻是世界上最棒的 ,所以他生气了吗?否则他为什麽会有那种表情?好像想把她用铁丝网隔开。
他不知道她有多累吗?他不知道她今天受不了任何拒绝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对着柏油路面说,「没有问题、没有答案,天堂里一定干干净净的,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哦?」他给她一个苦笑,「我以为地狱才是那样。」
「麦可……。」她需要他,她需要他,他为什麽不要她了?连他也不要她了吗?和妈妈一样?和所有人一样?
「闭上眼睛。」他对她催眠,「闭上眼睛休息,什麽都不要想,我们快到家了。」
※※※
雅妮拉开麦可客厅的窗帘,看外面漆黑的海洋。麦可披了一件毛衣到她肩上后就到厨房去打电话给曼莎。他们的谈话简短,麦可一下子就回来了,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塞给她一个杯子。
「这是什麽?」她心不在焉的问。
「可以使妳;温暖的东西。」他坐到她身边,「妳;需要,妳;抖得很厉害。」
雅妮皱眉看看杯子里的液体,她颤抖的手使杯里的液体晃得溅湿了她手指,「我不冷,我不知道我为什麽会发抖。」
「妳;不知道吗?」他的声音好轻好柔。
她望入他的眼睛,她的眼眶里有水,使她看不清他。她的嘴唇干得要裂开,她舔舔唇,「你不要我在这里,是不是?」
他眼睛里的火花一闪而逝,「喝下去,」他转开头避开她的眼睛,「我去把客房准备好。」
「你怎麽不带我回家?」她低声问,觉得好尴尬。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插进裤带里,人在她眼前,心神不知道在哪里,她喝了一口酒,捧着酒杯走回窗前。她虽然跟他背对背,还是可以从酒杯里看到他。
他转过身,对着她的背说,「我想看着妳;,照顾妳;,妳;可能需要一个朋友,我想妳;今晚最好不要一个人,我担心妳;会……。」他吐了一口气,「妳;今天晚上要我,那样就够了。」
「可是不够。」她心痛,因为她知道她伤害了他。
「妳;自己说的,妳;要忘记一切,我要妳;,妳;今晚要我,那还不够吗?」
她看着他映在窗上的影子,看着他走上楼。她把酒杯放在钢琴上面,看杯里轻晃的琥珀色液体,再拿起酒杯走进厨房,把酒一口喝掉,洗好杯子,再回到客厅,麦可从楼梯下来。
「两间客房都准备好了,妳;可以随意挑选。」他淡淡的微笑,「我应该给我的管家加薪,她连客房都打扫得很干净。」
「麦可,」她迟疑道,「我想你最好还是送我回家。」
「什麽?错失我可以表现我的自制力有多好的机会?」他的脸在笑,可是他的眼睛没笑,「我的车已经上床睡着了,现在跟我上去,我们用最不痛苦的方式把这件事做完。」
「什麽事?」她跟着他上楼。分裂的雅妮之一警告她楼上是龙潭虎穴别上去,可是另一个雅妮好奇的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说晚安。」他在一个门口停下,「小迷糊,说声晚安。」
别走,麦可,别丢下我,我需要你。她用眼睛对他说:陪我,用嘴巴说晚安。
他转身迅速的下楼。
雅妮呆呆愣愣的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幽灵似的转身走进客房,她直直走到床前,坐在翻开床罩的床上轻柔的脱掉鞋,床头灯亮着,那是房间里唯一的灯光。
她半坐半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需要休息一下才有力气脱下衣服掀起毯子,她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当她再张开眼睛时,麦可站在她面前,他的眼睛和刚才不一样了,比床头灯还亮。
「如果妳;不开着门我就办得到。」
她坐直一点,用颤抖的手拉一拉裙子,「办得到什麽?」
「走过妳;的房间,独自睡在我的床上,控制我自己,睁着眼睛到天亮。」
「可是……。」她的肺缺少氧气,她根本不能呼吸,不知道怎麽能讲话。
「可是现在……。」他握起她的手腕拉她站起来,「打赌取消了,甜心,我的蓝眼天使,妳;作弊。」
他的声音深沉沙哑,他的脸红红的,他的颈动脉跳得好快,他的眼睛饥渴。她不也是这样吗?她从来不曾这麽想要一个男人,她要麦可,她要麦可,她虽然累,可是睡不着,想要他的欲望强过一切超越一切。
她是故意让房门开着的吗?噢!是的!她是故意坐在床上摆出性感的姿势等他吗?噢!似的。她如此的想要他,得不到的话她会心碎,她会永远好不了,现在她不需要妈妈,她是个大女孩了,她需要一个男人,她需要麦可这样幽默、温柔、体贴的男人帮她度过难关。在梦里她要过他,梦是可以实现的,麦可是个真实的男人,她是个真实的女人。
他双手搂着她的腰,拖她靠到他身上,把头埋进她浓密的秀发里,一次又一次的亲吻她柔软的耳垂。她偎着他温暖的身体,低唤他的名字,这就是她要的,这就是她要的,在午夜的梦境里,在白昼的想象中,他就是这样拥着她倾吐爱的私语。
他的手慢慢的抚上她的双颊,他的眸子亮如星辰,热烈的眼光教她心驰神摇,教她血脉沸腾,教她忘了一切。只要他能这样永远看她,哪怕天会荒地会老,哪怕海会枯石会烂。
「我不只可以使妳;忘记一切。」他嘎哑的说,头慢慢低下来,「给我一个机会,小迷糊,让我……。」他轻刷一下她颤抖的手,「让我给妳;……。」他的唇结实的覆到她唇上,却又轻柔无比,热热的舌轻舔她干燥的唇,滋养她久旱的唇瓣。
她无法忍受了,无法再等待了,她的唇内也一样需要得到滋润,她的喉咙,她的胸膛炙热的在喷火。她张开唇邀请他可爱的舌头进入。噢!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吻我吧!爱人。给我最热烈的吻,我是你的,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灵魂通通都是你的,爱人!爱人!
她必须跟他更契合 ,她是如此的焦急,如此的渴望。她的手压紧他的背,她饱胀的胸部需要他坚实的胸膛抚慰。她的另一手找到他脖子,手指插入他发中,要他更深更炽的吻她。她已经着迷了、疯狂了,火热的身体难耐的在他怀中扭动。
他发现了她的需要,他的手自她背上移下来托起她臀部,挤压她去贴慰他的亢奋。她更疯狂了,疯狂的猛烈回吻他,疯狂的以身体语言倾诉她的意愿和急切。欲望的洪流排山倒海而来,阻挡不住,怎麽都阻挡不住,必须尽快得到满足,尽快得到宣泄,否则她会爆炸,会碎成一千片,会死一万次。
他也和她一样焦躁,火烫的唇频频炽吻她的颊、她的鼻、她的眼、她的下巴再回到她甜蜜的口中。还有谁能给她更多?还有谁能使她更疯狂?麦可、麦可、麦可,噢!我的麦可。
他轻轻推开她一点,以便能看她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她一样水汪汪,一样的迷离,眼中有情有欲有原始的需求。她樱唇微张喘着气凝视着他,她头昏,头昏得很,她快死了,只有麦可能救她。他说他不是英雄,不!他是的,他是的,他是她的英雄,他一次又一次的救她,现在也只有他能救她,谁都浇息不了她心中的那把火,谁都扑灭不了遍燃她全身的火焰,只有他,只有她的英雄,她的麦可,她的救生员。
「我已经等了好久。」他双手在她上臂来回的轻抚。「好久,好久。」他的眼睛吻住她的眼睛,他的手笨拙的拉下她洋装的拉链,然后轻轻的,怕弄疼她似的,把她肩上的洋装拨开让它滑落到地毯上。
她闭上眼睛,全心感受他的手抚着她细致的颈项,再移动、移动覆上她期待已久的乳房。即使仍隔着白色丝质连身衬裙,她敏感的蓓蕾仍在他温热的掌下挺立。
他再度吻住她的唇,吻住她的呻吟,他的拇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抚弄她乳尖,她融化了,她已经不是她,她变成爱神,一个需要爱的女神,她的手难耐的溜进他衬衫里,她需要感觉他,也需要真实的他。
他的唇在她脸颊上烙印,沿着她的颈动脉密密亲吻下来,终于找到了挺立的蓓蕾,肆意的轻咬吮吸,雅妮软了!她受不了得到这麽多欢娱。
他抬起头看她,脸红红的,她一定也是,她一定全身都被欲火烧红了,他还在等什麽?他为什麽有点紧张?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吗?他还没发现她的脚已经软得站不住了吗?
他读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抱起她,放她躺到床上,她无助地看他,看到他眼中同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