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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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魂舞-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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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斌微微一怔,待要反驳,却发觉无词可对,只得作出一副将信将疑,等待下文的样子。
“公子赞我的谈吐举止,可知这种气质却也并非天生。凭栏不过是耳濡目染,熏陶惯了,于是适应了而已。”凭栏目光遥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星眸中一片平静,“公子所说的一般青楼女子,凭栏并不知是何等样子,想来心情应是一样的吧!”
“何处没有争斗呢?只要有欲望,便会有无穷的拼比,任何人都不会例外。只是形式可能不同,既然这样,岂不是在哪里都无异?倾香河,或是公子口中的一般青楼,或是官场,恐怕整个红尘之中都不外乎如是。”凭栏收回目光,转向少斌,后者若有所思。
“凭栏爱这里,也相信每一个在这里曾追求过梦想的人,都深深的爱着这片水域,尽管在不同人的心中这条河被赋予不同的含义。就像一个症结,无论你承不承认,它都在你的心上。公子恐怕也是这样的!”
“你错了,我并不需要什么梦想,它也不会成为所谓的症结。”少斌忽然斩钉截铁的回答,旋即转身径自走了,像在逃避某种挥之不去的念头。
凭栏默默的独立在琴台旁边,注视着少斌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你终究会回来的。无家吗?你比任何人都渴望一个家吧!”
然后,她的神态转暗,低头默念:
“无忧啊无忧,为什么这世上的人总要口不对心呢?”
第八章 和音
    这里应该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了,高高隆起的假山顶上立着一座别致的亭子,亭上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遒劲的行草大字…羡兰亭。传说中是这是先皇的手书,距猜测是羡慕兰亭盛会的意思,先皇是个风雅之人,崇慕魏晋遗风,常有“恨生帝王家,愿为山野自由人”的感慨。
自小,梓墨就喜欢在这里弹琴,几缕清风送出几句古韵,弦音典雅,于装饰富贵的华堂反而玷污了声色,只有在这里,仿佛高于整个殿宇,才似脱离了凡尘,可以不必理会下面的纷扰。久而久之,在这里弹琴已成了一种习惯,纵然长大后的梓墨已经不需要凭借地势而营造弹琴的氛围了。
不知道是否琴音催动了微风,不时拂过的风滑过他的指尖,仿佛成了指与弦间的调和,缠缠绕绕,别具一番趣味。有时他会把这缕缕风也当成琴弦,或挑或抹,就像陪大自然在玩一场游戏。即便被桎梏着,能享有这片刻的广阔,也可以满足了吧!
梓墨闭上了双眼,只能感到琴弦,风和乐音……
倾魂舞的最后一个乐章啊!
如平静夜空般的水面,深邃,遥不可及…… 
原以为弦歌雅意,终有一天可以让自己无欲无求,随遇而安的度过残余的岁月,没想到还是徒然。为什么心底要有那个念头?为什么一定要追逐那个梦想?到头来又能如何……
什么是可以改变的?
十七年的挣扎,到头来,现在自己还是要回到这里,即使言行上极力的与这里的一切相背离,可是仍然斩不断与这里千丝万缕的联系。以为倾香河便是实现自己梦想的天堂,几年的努力,那里也确是求得心灵宁静的息所,但是离那个梦想却仿佛渐行渐远了。自己注定了是这人世间的一场悲剧,还是早被上苍遗忘的一粒尘埃……
不经意间,指下的琴弦便和着心事一起颤动起来,本来清澈的弦音忽的泛出悲怆的色彩,天地间不禁为之肃然,微风再无容身之所,从指与弦天衣无缝的契合中踉跄而逃。
促弦,弦急。
不是刀戈铁马的悲壮,却似暗涛般汹涌澎湃,就如黑暗中的无数细浪义无反顾的撞上坚硬冰冷的礁石,撞得粉身碎骨,激起万千雪白的耀眼的微末。
何谓生?何谓死?
可以生而生,天福也;
可以死而死,天福也;
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
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
如果从不曾生过,是否就没有这一切的挣扎?如果死神垂爱,是否就不会有梦想与本心的矛盾?
弦音密集,厚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千万浪涛交织一片,淹没了陆地,冰冷彻骨的水没过脚踝,漫过膝盖,长至腰际、胸膛,直至嘴角,鼻子,眼睛,头顶,触目所及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的空气。而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天外,好似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又好像靡靡软语,悲戚泫然。那种把握不住的无力感,无所适从的软弱感,挣扎反抗的窒息感,交错着,缠绵着,折磨着心神,使人生出无尽的幻觉和就要疯狂的情绪。
而此时的梓墨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紧闭着的双目微微的颤动,面色如死灰,阴晴不定,嘴唇也开始渐渐发白,只有手在不停的弄弦,尚存一点生机。
忽的,山脚下响起几声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干净又活泼,掺在浓密的琴音中,就像几粒小石子投入湖中,湖面上激起几片小水花,打破了原有的完美的平衡状态。
梓墨仿佛生出了感应,眉梢轻轻颤动。
接着,那声响连成了乐句,潜入琴音之中,顺着缝隙一点一点滋润着躁动的音符。如果弦音太过焦灼,它便像清露般滋润;如果弦音走入歧途,它便像缠带般将它牵引;如果弦音步入低谷,它便高亢悠扬……总之这山下传来的声响,音符总是与弦音相反,不断的扰乱着后者。
渐渐的,梓墨的手慢下来,琴弦的震颤不再那么强烈,他的脸色也好转不少。弦音终于趋于缓和,他也睁开了眼睛。这恶作剧般的声响,却奇迹般的化解了这仿佛魔幻般的乐章。这世间万物果然相生相克,即便乐音也不例外啊!
那声响仍在继续,梓墨仔细聆听,这声音很脆,但是音阶好像并不齐整,不像什么特制的乐器,到似随手摘下的草叶。
梓墨随手一扬,飞出几句酬谢之意的乐句。
下面的人立刻会意,声响转为低缓,一副谦虚虔诚的样子。然后,忽然间,声响便消失了。
梓墨正在奇怪中,便见严太医缓步走上假山,于是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殿下这是要了老臣的命呦!”一面施礼,严太医一面苦笑不已,“老臣这一路走来,听着这曲子,可真是……”
“梓墨知罪了,在这里讨饶呢!”梓墨笑道。
严太医的手搭上梓墨的手脉,一面拉他回到亭中,问道:“又是一首新的曲子吧!苏兄若在,一定兴奋的抚掌大笑不成!”
“梓墨也想早一天弹给他老人家听呢……”
严太医神色转暗,搭在梓墨脉上的手松了下来,道:“殿下还记挂着那件事?”
梓墨苦笑道:“我也想忘记啊!可偏偏……”
严太医长叹一口气:“苏兄是糊涂了!”然后怜爱的盯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动容的说:“都怪老臣当初没有明悉苏兄的用意,还以为你们会成为真正的知己,否则……唉!若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化开殿下的这个心结,就是让老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啊!”
“梓墨自己的事一定要自己办到,就当是……不枉来这人世一遭吧。”
说罢,他凄然一笑,旋即换成探寻的目光:“太医有没有在山下看到什么人?”
“山下?”严太医迟疑片刻,道:“殿下是指沈小姐吧!老臣只见到了背影,一闪而过……老臣还没见过她如此匆忙的模样呢!”
“是她吗?”梓墨默然,视线渐渐从严太医的身上移开,望向远处。
而严太医的目光却一瞬也没有离开过梓墨的脸,后者每一点的表情变化都收在他的眼底。
慕情在宫中的居所在杨太妃的云和宫的西苑,是一处别致的庭院,自从两岁时迁入宫闱后,她便一直住在这里。由于自小对兰花和翠竹的痴迷,这个庭院几乎种满了各式的兰草,每到季节,兰花怒放,便会香气馥郁,沁人心脾。不仅如此,她还特地命人移植了几丛竹子在自己的窗外,如今也长得郁郁葱葱了。
虽然只是离宫一个多月,再回到自己的这片天地,慕情还是感到了无限的温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在这里有一种踏实和安定的感觉。在这一个月中,宫女们每日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忙碌着,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因主人的外出而凌乱,窗棂,地板,茶几,书桌都一尘不染,房间里还薰着兰草的炉烟,未竟的工笔画还是摊开在案子上……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可是……
算了,不开心的事情就放一边,先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说,毕竟已经过了太妃这一关,她老人家已经表示不会追究她擅自离宫之罪了。于是慕情就真的就寝了,也许是家的亲切感使然,她几乎倒头便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她被小宫女推醒。张皇失措的小宫女跪在哪里颤声道:
“公主恕罪啊!可是出陵王他……”
慕情不禁大感头痛,这个哥哥啊!真叫自己片刻不得安宁!
待慕情梳洗得当,缓步来到画室,少斌正在那里欣赏四壁挂着的画卷。这些画卷都出自慕情之手,少斌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慕情奇怪的紧,不晓得哥哥何以今日如此奇怪。
要骂就让他骂吧!总之我是不会屈服的。慕情暗暗打下主意,无论怎样,死抗到底。这样想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少斌,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充满了她的眼眶,同时她也感到了一股寒气,那是少斌独有的气息,让她禁不住放轻脚步,摒住呼吸,心情紧张又惶恐。
哎,自己的哥哥总是这样让自己害怕!而这几乎是没来由的,因为仔细回想,其实哥哥对自己一向相当忍让,很少真正发过脾气,不,似乎他根本不曾对谁发怒,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会把除了武王本职以外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人。他总是沉默不语,甚至没有什么朋友,她总是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可却总与人保持一段距离。这样的他无论何时都紧紧恪守着所有的言行标准,简直是无懈可击的。但他与其他人相比,仍多了一份漠然的气质,似乎只是守着规则而已,没有更多的欲和求,所以他不像崇新太子般在这条条框框中积极主宰,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汲汲追求。他在自己的心里好象一块冰,不可靠近,冷的怕人。
可是奇怪的是,这样的哥哥在那些边疆将领的口中竟会是另一番样子。
他确有异乎寻常的冷静,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广博的兵法知识,灵活的作战手段。然而更重要的是,当他披挂上阵,冲锋陷阵的时候,他的狰狞,他的暴戾,他对敌手毫不留情的仇恨,让他仿佛一头凶残的狼,一团吞噬一切、可以将所过之处都燃为灰烬的熊熊烈火!
在他十三岁初次随军出征的时候,当他踏着无数的尸首,浑身是血的从硝烟中走出,那一双凌厉的眼睛中射出的带着满足的光彩,在场的将士们没有人会忘记。
那一次,这场战役的主帅,也是当年他的父亲的亲密搭档,在回京奏报中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
“不可怀疑的是,出陵王终于复活了,甚至更强。”
如今五年过去了,经历了多少战场上严酷的厮杀,他以尚未弱冠之年,已经可以统掌三军,指挥若定,独当一面,为国家的安宁撑起无形的防护屏,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边塞豺狼!出陵王,国家最强悍的武王,沉寂了十余载后,再次苏醒……
慕情深吸一口气,唤道:“哥!”
少斌仍然注视着面前的兰花图,竟然异常温柔地问道:“画的是院子里西侧的那株花吗?白色的花瓣中略带一点淡紫色。”
“这个……”慕情有点发懵,暗暗心惆这奇怪的开场白到底预示着什么,一边小心的回答,“是!”
“我记得你是两年前画的吧,那时这株花还小,现在茂盛多了。”
“哥,我……”
少斌回过身,打断正要坦诚一切的妹妹,续道:“东侧的几株花是霁云帮你种的吗?颜色选得也不错,尤其是衬在那几株竹子之下,不显得单调,倒有一种乐趣。还有窗下的这几株已经含苞待放了,我倒是忘了是什么颜色的了。”
一向稀字如金的少斌竟然一幅滔滔不绝的样子,语气与神情都与平时大相径庭,慕情不禁大叫起来:“哥,我不懂。”
“不懂?”,少斌难得的笑了,午后的阳光透过婆娑的竹叶射进房内,照得他的笑容也暖洋洋的,“没什么,只是发现只要留意体会,总会有些惊喜出现,以前都错过了,现在刚好都补回来。”
慕情松下一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全身畅快不少,但也有一点好像被戏弄的感觉,她一面整理画桌上的画卷,一面说:“你真是少有的好心情啊!我还以为你要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已经积极备战,准备上唇枪舌战的与你拼一场呢。”
少斌笑道:“我还没有打算和你吵!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没有必要重复了,究竟要怎样选择还要看你自己。只要皇上还没下诏书,就还有时间,不是吗?”
说罢,少斌深深地看了慕情一眼。
慕情竟然破天荒地从哥哥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温情,那种喜悦和感动让她绽开了最真心的笑靥:“哥……”
第九章 夜宴
    老翁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沁香仍然按照不变的作息时间完成每天的任务。经过连番的测试和考核,如今她终于可以触摸到琴了,虽然还只是处于简单的入门手法的训练,但是她每天乐此不疲。
一直以来,老翁始终不言不语,甚至不曾睁过眼睛。对于沁香来说,每天的生活便是来到小院,向老翁问好,读取桌上的一天的学习内容,然后从书库找出相应的书籍,读懂书籍的内容,然后在琴上反复演练。而老翁仿佛一个藏在暗处的引路人,从不参与任何评价,也不会干预沁香究竟做些什么,有时他会在一边静静“观看”,有时根本不见踪影。沁香也从不知道老翁到底一天到晚在做些什么。表面上看,他似乎待在小院的时间并不多,即使在,他大部分时间也会是关在书房中,偶尔她去向老翁告辞时,会看见书桌上带有崭新墨迹的乐谱。每当这时,她便一阵得意,眼前的这几页单薄平常的纸张就要在倾香河上引起轩然的大波了,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成为各家酒楼相互争夺的对象……或者也许,它将被直接送到水涟漪的手上,然后演绎成曼妙的箫音也说不定。
这个被大家传说得神乎其神的才子,如今与自己朝夕相对,而且成了自己的师傅。这是多么神奇的经历啊!如果有一天,自己变得像水涟漪或者是唱箫那样,那该多好?然而会有哪一天么?做了十七年的门外汉,哪有那么容易登堂入室呢?老翁至今连正眼都吝于施与,这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慧,笨笨拙拙,达不到老翁的要求吧!
还有那位名满倾香河的无忧客,到底为什么帮助自己,又为什么把自己丢给别人,始终不曾现身呢?突然间沁香会生出一种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悲哀,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她几乎从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可是,即使有时会生出这样的抱怨,沁香还是欣然地接受了这种摆弄,没有任何原因,就是甘之如饴,也许这就叫做宿命也说不定。
这几日沁香穿过宫商坊的各个房间时,总会在屋外听到悦耳的练习的声音,较平时更为频繁和密集,而屋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即便有,也是神色匆匆,一幅时不我待的样子。
这一天,当她经过一处偏房时,不经意的向内一瞥,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满头大汗的摆弄一把琴,他身穿素色粗布的衣衫,袖口还挂着线头,满脸的稚气和焦急。
沁香好奇的走上前去,发现原来是琴弦断了三根,这少年正手忙脚乱的换弦,可是越忙越出错,断了的弦死死的扣在琴上,怎样也拆不下来。
“小弟弟,我来吧。”沁香看到少年的模样大为不忍。
“我才不是小弟弟,我有名字,我叫师文。”那少年马上倔强的回答,但还是下意识的让了位子给沁香。
“师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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