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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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魂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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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还好吗?”梓墨避开了朋友们的视线,微微垂首,可大家听得出他语音里的伤感。
慕情不禁动容,瞅向霁云像是寻求支持,而后者也向她点点头。
“我出宫的时候,太妃的病也有些好转了,所以我才敢离开的呀!”她乖巧的走到梓墨身边,拉起他一向冰凉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有秋瞳这一阵子在宫中照顾太妃,太妃心情好多了,病自然好的快。”
“沈秋瞳?”梓墨重复了一边这个熟悉的名字,这是小时的玩伴之一,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就是她啊!前年她父亲调任回京,她就回来了,可是哥哥你的行踪神出鬼没,在宫中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一直和她错过了。你知道吗,太妃可是很喜欢她呢,把她当作准儿媳也说不定啊!”
“喂!你胡说什么?”霁云笑着截断慕情的话,他了解梓墨的性情,那种被主宰的感觉只能引起他的反感,“不许乱说这种事,你不在意,沈小姐还在意呢!”
“只是说笑啊!不过秋瞳现在出落得可美了,刚回来两年,已被誉为京中第一美女了!见到她,我都自惭形秽呢!还有啊,她的筝弹的已不亚于哥哥你喽,记得她当初还算是你的徒弟呢,如今可是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啦。见到她,你没准会喜欢呦!”
清晨,风正凉。倾香河上的水汽还没散去,雾蒙蒙的幽静。远处的亭台楼阁好像置身于云间,虚虚幻幻。
梓墨漫步在河边,他喜欢这样,早晨清新的空气可以洗涤他的心情,让他忘掉昨日的忧愁。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一阵箫声,不纯的音色,不熟练的颤音,由于选错乐器而在内行人听来的奇怪效果,还有她的心情。梓墨停下脚步,凝听着。他又听到了哀伤,可是箫声中已没有了挣扎,有的是平静的接受,甚至还有希望。是什么人在吹箫呢?她又遇上了什么样的事情?只听这箫声时断时续,有些段落还反复吹奏,显然她是在练习。
水汽在徐徐移动,雾气渐淡处俨然是一名少女坐在河对岸的青石上吹箫的身影。可是只片刻,雾气渐浓,层层水汽又将那小小的身影包裹。这时,梓墨的身上突然被披上了一件外衣,凭栏笑吟吟的已站在了他的身后。“昨天我去宫商坊了,可是没有找到你,上官老板说你最近在编排一部合奏曲目,《倾魂舞》,还顺利吗?”
梓墨微笑道:“还好,前七个段落已经完成了,只差最后一段了。”
“是在为这最后一段伤神吗?我相信你的曲子一定是最棒的。”凭栏真心的说,在她眼中亦师亦友的梓墨带满了神秘的光环,她是那样崇拜他,可他离她又好像是那样的遥远,她很想走进他的内心,但每次都是失败。
“无忧,”她唤道,“我还是想叫你无忧。真的希望你是没有忧愁的,而不是把忧愁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算起来,认识你三年多了,那时候在宫商坊,虽然你的年纪不大,可是音乐上的造诣却已凌驾在众多成名乐师之上,你是那么出众,可我只是个愚笨的学徒,整天挨师父的骂,若不是你的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我,我真心希望能回报你。”
“傻瓜!你要真是愚笨到不可救药,恐怕我也无回天之力啊,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梓墨仍然报以微笑,然而笑中已带上了温柔的鼓励,“其实你不需要回报我,勇敢的走好今后的路就好了,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说完,他继续先前走,身子渐渐也融入了从河中弥漫开来的水汽中。而凭栏站在原地,落寞将她包围了,让她寸步难行。就这样吗?无忧。
沁香望着缸底薄薄的一层白米,无奈的叹着气,鸿运的老板虽然已经答应加了工钱,可离月底领工钱还有一段时间,这几天要怎么办呢?虽然也曾向邻里借过钱,可从邻里的态度中沁香已经明白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的不受欢迎了。可还能怎么办呢?试一试吧!就在沁香鼓足勇气走出家门的时候,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华茸的家吗?”霁云彬彬有礼的问,“我是穆霁云,茸儿的师傅。”
接下来的恳谈中,沁香得知茸儿已有半个月没去武社了。而这半个月来茸儿却一直是早出晚归,每天一身大汗,起初沁香还以为茸儿是练武累的呢,谁想这孩子……
“姐,你看这是什么?”只见茸儿兴冲冲的回到家,小小的身躯上扛着一大袋东西,可是当看到霁云的存在时,他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就在早晨他还骗姐姐说去了武社呢,他甚至还想说他手上的这袋东西是师父好心借给他的呢!他的手一松,袋子掉到了地上,撒出的是粒粒白米。
见状,沁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睛里泛出了泪光。姐弟俩从来都不用太多言语,就已知晓了彼此的内心。“姐,我骗了你。”茸儿哀怨的说。而沁香的眼中则满是柔情:“累不累啊?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老板对我挺好的。我帮他们扛米,他们就用这袋米作报偿,很棒,是不是?”
沁香搂过年幼的弟弟,她听到了他的心跳,泪水夺眶而出。
霁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不知是悲是喜的一幕,无论是姐姐的无助,还是弟弟的乖巧,都让他有种想保护的冲动。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第四章 花灯
    终于从可怕的梦魇中挣脱,梓墨睁开了双眼,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胸口还是闷闷的,但头已不那么昏沉,清醒了好多。他的眼前是熟悉的景象,华贵的帐幔,低垂的流苏,精致的宫灯和永不散去的药的苦香。好像是命运对他的捉弄,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醒了?”一直守在一边的严太医和蔼的问。梓墨无力的笑笑:“怎么办,地府的鬼差又一次把我赶了回来。”从小到大,不断的死里逃生已让梓墨有点厌恶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真有点无奈。严太医明白梓墨的感受,将近十八年了,从梓墨出生起便受着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痛,看着这个孩子的挣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续他的生命,其它的他都无能为力了。不过幸好,梓墨是坚强而乐观的,至少他看起来是这样的,除非病情恶化,他从不眷恋于床榻,一直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除了他时而过于苍白的面颊和清瘦的身躯,他从不给别人留下病弱的印象。每逢病发,他便将自己锁在墨陵宫里,除了严太医外不见任何人,直到病势减退,云开雾散,他又会用笑面对所有关怀他的人了。就是他的倔强和坚持,常常会令严太医心疼不已,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君臣之名,甚至比父子还亲。
“赶回来也好,御膳房的新菜肴你还没吃过呢!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严太医微笑道。梓墨摇摇头,他还吃不下东西,只是问:“母妃知不知道?”严太医作了个侧耳倾听状,示意他仔细听,果然,有琴箫合奏的声音,琴音幽远,箫声清雅,配合的天衣无缝。梓墨的嘴角露出了安慰的笑意:“是咏琴和唱箫吧!难为她们了,好像进步不少啊!”“听得见琴音,应该瞒得过太妃,放心,太妃恢复得很好。”
梓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过了片刻,还是挣扎着要起身:“我该去请安了,不然……”
“不忙,现在已是深夜了,明天去也不迟。”
这时,琴箫声突然中止了,半晌,小宫女吟筝慌张的走进殿来。
“王爷,出陵王在门外说一定要见您,咏琴和唱箫在那里拦着,可是怕是拦不住。”
“少斌回来了?”梓墨问。
“出陵王是今天回朝的。”严太医回答。
“那一定是为了慕情啦!”梓墨顽皮的笑着,“请他进来吧!”
少斌虽是满腹怒火和担心,但是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保持了应有的风度。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白衣,这是他们出陵武王家的颜色,素雅而庄严。脱去了战袍,少斌有着儒雅的冷峻,那是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冰寒之气,从他那笔挺的鼻子和坚毅的眼角散发出来。从宫门到书房一路的连廊上,他大步流星的走着,原本引路的咏琴和唱箫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愤怒的火疯狂的冲撞着礼仪的门,只差一点就要爆发了。然而这时他听见了琴声曼妙,清音缭绕,只一声,他的心竟变得如此澄澈,他的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是梅花落,竟然是梅花落,多少年他都不曾听过了,旋律竟还是如此熟悉。他的步子慢下来,月光中他肃然的表情有了些许动容。几乎不自觉地他又回到了那一片白雪之中,他看得到那一树的红梅,鲜红似血,还有树后的少女,大红的夹袄,放肆的笑声,和看不清的容颜。为什么还没有忘记呢?真可笑!
“你不必这样。”少斌冷冷地道。
梓墨轻轻一笑,手一扬,旋律流转到少斌最喜欢的一段,梅花高洁,清香逼面,少斌不禁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回忆就是回忆,何苦欺骗自己。”梓墨的声音很轻,犹如他的笑容,淡淡的却叫人无法抗拒,“如果前路是迷茫而不可知的,那么幸亏还记得前事,能够回味,能够证明曾经的存在,曾经的发生,曾经的拥有,即使是伤口,哪怕痛到麻木,那都是曾经的选择,镌刻着曾经的自己。”
少斌仍旧望向窗外,树影斑驳,月色如水,琴声钻入了他的冰冷,他的心头有了些许温暖,她的笑声好真切,爽朗而豪迈,向红梅一样怒然绽放,像火一样燃烧着。
即使是伤口,哪怕痛到麻木。
可是他依然怀念那年的冬天啊!雪的白,血的红。就算是将记忆尘封,在打开时仍会如此鲜活,一如发生在昨天。就算嘴硬又怎样呢,心里的痛觉仍在,而他也庆幸有那痛觉存在。
刹那间心境的转变让少斌自己都觉得奇怪,刚刚那难耐的怒火一时间消失无影。他不禁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力量呢?
他想起父王刚刚战死沙场时的情景,自己还很幼小,带着妹妹,被杨太妃收养。那时的梓墨在众多王孙公子哥里便已特立独行,不与众同,是否他天生带有着离世的味道呢?
“原来我可以这样轻易的败在你手上。”
再次站在倾香河畔,感觉真好,梓墨深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好熟悉。这个河段不是最繁华的地带,上游的丝竹声只能隐约听到,河水流到这里也变得寂静了,仿佛脱去了浮华,剩下一些落寞。这里好沧桑啊!这样想着,梓墨不禁笑了起来。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像是个站在尘世背后的人,有些无奈和滑稽。
上游放的花灯一簇一簇的流过他的眼前,都是一样的模式,粉红的丝绢荷花瓣,花腹中燃着一枝红蜡,这是每年花灯节传统的项目,传说放一枝花灯许下一个心愿,倾香河神便会使梦想成真。
又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在祷告了!梓墨叹了一口气,真的有河神吗?也许这本身就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这些花灯会漂到什么地方呢?等到红蜡燃尽,花灯便成了一具空壳,最终被河水淹没,或者它会一直漂下去,直到被下游的孩童捡去,成为一件玩物。这样想真的好悲哀啊!梓墨下意识的低头向河岸边缘看去,在一团漆黑的角落里果然有什么东西的影子。他小心的走过去,将那样东西拾起来,这是一盏已熄灭的花灯,样式有些与众不同,似乎是自家手工缝制的,并不是集市所卖,花瓣不是丝绢,布料很粗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可是她写了什么呢?
“十一哥哥,霁云哥哥果然说得没错,你真的在这。”慕情笑语盈盈的站在了他的身后,“在看什么?”
“借我用一下。”说着,梓墨便提起了慕情手中的宫灯,烛光中,梓墨的拿着花灯的手渐渐在颤抖。
“怎么了十一哥哥,不舒服吗?花灯上写了什么?”不等梓墨回答,慕情便凑了上去。“这是什么啊?密密麻麻的。”
“只有四个字。”梓墨悲伤的说。
“真的诶,愿母安康,是愿母安康啊!好特别啊,竟然是求这个!满满的写了一花灯,不知是什么人……”蓦然回首,泪水早已淌下梓墨清秀的面庞,慕情顿时呆住了。
“不要这样好不好,平常都是你逗我笑的啊。”慕情挽住梓墨微微颤抖的手,顿时体会到了他心底的悲哀,“放心吧,母妃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你忘了,你说自己是神狐托世,有九条命的,母妃应该也不赖吧,要不,这样好了,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换一支蜡烛,我们让梦继续好不好!”
天真的慕情带着花灯跑开了,剩下梓墨,仍站在原地,被夜色包围,他的身后仍有成簇的花灯经过,不知能漂到哪里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他是一向不会在别人面前流露脆弱的。可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忍住,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实际上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完成了!这下再下雨也不用怕了!”趴在老房顶上的霁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守在地下的沁香和茸儿挥了挥手,“我要下来了!”说着,他便干净利落的翻身落地,手中的工具和盛了泥瓦的盆丝毫没受影响。
“师傅真棒!这下咱家房子终于不用罩着茅草,是吧姐!”茸儿欢快的奔向霁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还不忘冲姐姐拌个鬼脸,“这下不用说是来了表叔了吧?”
“小事一桩嘛,姑娘有事尽可找在下帮忙,作为茸儿师傅,这是应该的。”霁云憨憨的笑,奇怪的是,对着这姐弟俩,他就是会变得如此木讷。
沁香望着星光下去掉了茅草的老屋,心中也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这座可怜的房子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不伦不类的造型了。“要多谢穆大哥呢!”沁香的眸子里闪着动人的笑意,“眼下最让我头痛的就是茸儿这个小家伙了,穆大哥要费心了!”
“茸儿很听话,姑娘放心吧!”
“师傅今天说话怎么就这两句啊!”茸儿不怀好意的怪叫道,说完便恶作剧般笑起来,搞得沁香和霁云好不尴尬,尤其后者脸红到了脖子根。其实霁云自己也发现了,自从那天在华家经历了那一幕后,自己的脑海里总会出现姐弟俩相依为命的情景,几乎是挥之不去,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想和他们走得再进一些,多伸出援手,可真同他们在一起时又十分拘谨,面对并不熟识的沁香时更不知如何是好,幸而沁香活泼开朗又识大体,化解了不少尴尬。
“我刚刚才叫师傅好好收拾你,你就这么不听话了,是不是要讨打?”沁香果然拎起茸儿的一只耳朵,作要打状,却只是在他耳边细语,“再敢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呦呦!师傅,茸儿一定好好练武,再不叫姐姐欺负了!”挣脱了沁香的茸儿,仍是顽皮模样,钻到霁云怀里,咯咯笑个没完。
这个夜啊!霁云抬头望着繁星;心里泛起好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许久都不曾有过了。自从父母早逝,霁云独立支撑门户的那一天起,他再不曾体会过如此轻松的心境了。
比起尔虞我诈,规矩重重的皇宫,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第五章 逐流
    咏琴和唱箫怀抱着一大堆花灯守在琴房外面,月光竹影映着两人娇美却满怀心事的容颜,而琴房中则传出时续时断的琴音。
“又是一首新曲子呢!刚才的几句好像很难啊!”咏琴轻声说,好像不愿打扰到抚琴人,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充满了期待。而唱箫却一副很担心的样子:“我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殿下好像有心事吧。”
咏琴瞧了瞧两人手中的花灯,作了个无奈的表情:“昨晚殿下好像都没怎么睡,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花灯,不知道做什么用,难不成想开个花灯铺子不成?”
“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事藏在心里!也难怪写的曲子玄秘异常了,可惜我们太没天分,听不出他的心事,没办法帮他分担。”
“我们分担不了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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