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她看懂了我的询问,“叫雷火箭,它的威力特别巨大,射中目标的一瞬会同时爆炸,中箭者顷刻全身起火,被烧的面目全非。”
我的指尖变得冰凉,连声音出口都带着寒气,“你到底要做什么?这雷火箭,要射向谁?”
她不看我,将目光投向远处,最热闹的地方,那里,应该是王的车辇正经过的地方。
“你真的很幸运,有那么多人肯为了你付出一切。”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的划过箭尖。
“你为什么会答应水中月的要求?”这么做无异于在帮我。
“你若死了,他就算仍在世上,也成了行尸走肉。无论怎样,他是在见了你之后才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再是冰冷的杀人工具。所以,为了他,我答应水中月的要求,让她替你死在雷火箭下,让瑞宝从这世上彻底消失,然后,把你带给他。”遥忆的眼里纵有悲伤,更多的,却是义无反顾,生命中最好的礼物,就是爱的人脸上所绽放的笑容吧。
“不要,遥忆,你不能这样对待水中月,你喜欢她是不是?”我看得出来,她对水中月很有好感,她们两个,有一样的地方。
“你很敏锐!我是很欣赏她,虽然我觉得她为了你这么做很傻,可是,我愿意帮助她完成心愿,为了她的眼睛永远只看着一个方向,不会左摇右摆。”说完那眼角扫了我一眼,充满了不屑?
她说得没错,我的确是那样不是吗,谁都不想伤害,却伤害了每一个人。
“既然你喜欢她,就不要用这种方式,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她是我姐姐,是最纯净的人,不该这样死去。遥忆!求求你!”我没想哭,可眼泪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滑落,我很怕它们模糊了我的乞求,想擦掉它们,可是,我又动不了。
“你放心,”遥忆伸出手轻柔的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我会一箭毙命,不会让她受苦的。”
喧天的鼓乐越来越响,我还要再说,可是已经来不及,水中月到了。
没有内功送音,即使我拚了命的喊叫,街上的喧哗热闹仍旧将我的声音无情的掩盖。
遥忆将我的椅子移到窗后,向我摇了摇头,要我不要白费力气,只露下我的一双眼睛还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一切。
她俯身在我的耳边一字一顿清晰的送进我心里,“我要你亲眼看着这一幕,你记着,瑞宝死了,世上再无这个人!若是你再三心二意,那水中月的苦,就白受了,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
说罢,隐入窗后,抬弓搭箭,张如满月。
楼下,水中月的车已到,一个众人所熟悉的王正在车里带着亲切又充满威仪的笑容向百姓挥手,她身后紧随马车的,是刚刚成为王夫的瑞杰,还有王子瑞恒,他们两个华服骏马,气势非凡。
瑞杰的脸上流露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等了我二十二年,终于等到“瑞宝”成了他的新娘子!他的笑,依旧那么温暖,却不知马上就要看到他最爱的瑞宝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以后瑞杰的眼睛里,还看得到阳光,他的耳朵里,还听得到笑声吗?
我疯了一样一边慌乱的看向楼下一边发狂般的向遥忆喊着“住手!”可是鼎沸的人声让我的呼喊连自己都听不清。
此刻水中月向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向百姓挥手,而瑞杰在马上俯身同恒儿说着什么,他挡住了恒儿,让我看不到我疼爱的儿子那粉嫩的小脸,欢快的笑容。
遥忆握弓的手关节已经泛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楼下,银箭尖上的光突然闪过她的眼睛,点燃了最后的决心,手一放,那支致命的银箭就这样狰狞的呼啸着射向水中月,我的姐姐!它会焚烧掉我的影子,在我爱的人心里刻下永不会消失的梦魇。
与此同时,恒儿突然从瑞杰手中接过一个丝帕,催马来到车边,笑盈盈的将拿着丝帕的手向前高举着,像是要递给水中月擦汗。
恒儿!时间像是在一瞬间停止,我提到嗓子的心也不再跳动,不,不要!我还在大声地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定定的看着,只能看着·;·;·;·;·;·;
千钧一发的时刻,水中月猛一咬唇纵身飞出车外抱住恒儿翻身离开,还不及站起,身后的马车轰然起火!顿时,街上乱成一片。水中月紧紧地抱着恒儿,面如死灰。
瑞杰还不及反应已经飞身下马,迅速护住他们二人,像是有感应般,一向以我为重的他竟然没有立刻询问“我”的情况,反而突然抬起头,向箭射来的方向找寻,我们的眼神,就这样硬生生碰到一起!我看到的,不是震惊,不是愤怒,竟然是·;·;·;·;·;·;温柔!如同他每次看我的眼神一样!
“快从密道离开!”遥忆突然将我从窗边带离,刚才递箭的那个人接过我即刻抱入墙壁内的密道,早有人等在里面,其余人也陆续进入。没走几步,身后灼热传来,他们放火烧了退路,这下,就算有人到楼下也无法追来了。
如同意料中一样,四门的盘查立刻紧了很多,宫中传来消息,王早已武功尽失,却在救王子的时候逆天之力、超过极限,结果身体无法承受,回到宫中已经不支,此刻已经命悬一线了。
宫内王上生死难料,宫外又有刺客藏匿,一时间王城内局势动荡、人心惶惶。
我明白,就在水中月飞身跃出马车的一刻,瑞杰就已知道,那不是我!现在他放出这样的风声,又意欲何为呢?是想以水中月为要挟,要我回去吗?若是此刻我有自由,定是会回去的,可是,我已是身不由己了。还有,他那个奇怪的眼神,他,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刻有那样的眼神呢?
结局
遥忆的人已经有一些出城去做接应,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将我弄出城。
我只是独自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呆着,看着他们出来进去,紧锣密鼓的研究着出城的方法。他们本想王上一死,宫中大乱,就可以趁乱混出城去,却没想到节外生枝,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现在只得重新商量出城的方法、路线。
最后,遥忆决定将我扮成多病的公子,并叫手下一名粗通易容的人将我容貌改变。
“瑞杰或许会认为我们是东丰的人,必会在东门加紧盘查,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从南门出去,再从水路取道回东丰。再呆在这里恐怕夜长梦多,明日就出城!”遥忆最后下了决定。
只是,我在心中暗暗的想,她想到的,聪明如瑞杰,又怎么会想不到!就从南门走吧,我要回到宫中,只要我回去,水中月就一定会没事的。
第二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了,不用点穴,连日的折腾,我已经开始昏昏沉沉的发热,换上男装,被安置在车内,遥忆扮作我的妻子,陪我去求医,还有两个得力的手下扮作家仆,其余的人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暗中护在左右。
上车之前我恍惚中看到一片白,遥忆在车中照看着我,不时试探着我的温度,她的神色除了关切担心还透着古怪。
“出了什么事?”我侧躺在她身边,虚弱的问。
她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告诉我,“外面都挂了白,王上去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百思不解的疑惑。
“不是已经宣布由王子继位了吗?他这么做也得不到王位,还会让你再也回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里一颤,慢慢的在心里念着这四个字:王、上、去、了。“我”去了?瑞杰,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念头一转,难道·;·;·;·;·;·;会吗?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遥忆见我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自顾自的嘀咕,“管他怎么了,正好现在情况混乱,我们可以趁此顺利出城了。”
车帘外一个声音禀报:“到城门了。”
“知道了。”遥忆回头看看我,几日的相处,她虽然对我仍不信任,却也摆不出冷面孔,此刻脸上想表现的冰冷却又带着歉意,“未免节外生枝,你还是先睡一下吧。”
还未及动手,帘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失态的惊讶,“城门那儿站着的,好像是水姑娘!”
我与遥忆同时一震,遥忆猛地掀开车帘,我随之望去,那个站在城门边,一手持剑一手抱着一个包袱的,不是水中月又是谁!
“姐姐,”我挣扎着要坐起来,遥忆忙伸手扶我,脸上却还是愣愣的回不过神。
水中月察觉这边有异,目光扫向这边,一看到马车,脸上充满了欢喜,急步向马车走来,抬步上车,转身对驾车的人吩咐,“别停下,径直出城吧。”
“水中月,你怎么·;·;·;·;·;·;”没等水中月放下车帘,遥忆早已等不及,急急的追问。
“说来话长。主人,你不舒服吗?”服侍我多时,只要看一眼,她就马上了解了,随即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让我躺好,转过身去打开了带来的包袱,拿出了一件披风。
“水中月,你怎么知道瑞宝病了,还带了披风!”遥忆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讶!
我也惊讶,却不是为了这未卜先知,我是认得,那披风,是我在大婚的前一天叫人送给瑞杰,要他好好休息的。
“这是他让你送来的?”看着她将披风为我盖好,才低低的询问。
“是杰大人要我在南门等着,他要我将个披风交给你,并对你说一句话。”
手里抓紧了披风的绸带,声音从嗓子里艰难的发出,“是什么?”
“路上凉,披上会暖一些。”
我怔住,“就这一句吗?”
“就这一句。”
裹紧披风,将一角贴着脸颊,任由簌簌落下的眼泪将它打湿,瑞杰!瑞杰!无论如何,你带给我的,永远都是温暖!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瑞杰!
看着我这样默默地流泪,遥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抱住自己的膝盖。
一时间,车里寂静无声,只有各自心中的痛弥漫在车厢里,随着马车颠簸成一个让人痛断肝肠的梦。
后来听人说起,王上辞世的那一天,瑞杰大人在王宫南门的城楼上足足站了一天,一直望着南方,一动不动!
如今,当我在忘忧岛上这个明媚的午后从花园的躺椅上悠悠转醒的时候,一切,恍然如梦。
“在想什么?”刚回过神,一个吻已到唇边,是风,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
他坐到我身后,拦腰把我搂在怀里,帮我把披风向上拉了拉。
“没有,想起了一些往事。”懒洋洋的把玩着他的大手。
“最近气候已经回暖了,你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我们带释然去看看他们吧。”
“嗯。”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点了点头。
他也就顺势躺了下来。
“你坐好,不然一会儿会让释然看见的。”
“不会,那小子去缠着他水姨了。”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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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释然跟我说他一个人玩没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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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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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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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