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楼脚下,先取出丝巾将脸蒙好才随二王子一起登楼,我可不想王上的相貌在我北瑞还是迷雾重重的时候,东丰这边已经绘声绘色,绘影绘形了!
东丰的城楼比我北瑞还高,纵身下去,即使武功再高也要粉身碎骨了。
向北瑞的方向躬身一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做事一向力求万无一失,从不靠运气,但这次,我没有把握,北瑞的先祖,请保佑我!
“笛儿”,二王子轻轻的搂着我,“不要太难过!”
回头向他浅笑,我微微点头。一直靠在他怀里,我在等,等余光中的那道身影,二王子毕竟在王庭长大,对一个孤女的怜惜、喜爱不会蒙蔽了他的理智,如果意识到我对东丰有威胁,大概不会手下留情的。只有感情,才可以冲昏头脑,才可以救我出生天!
来了,感谢城楼下两端都是开阔的场地,为我争取了充分的时间。
“二王子。”我回头嫣然一笑,“我有一个宝物,你想见识一下吗?”
“哦?你有宝物?”二王子做出很惊奇的样子,“快给我看看!”一国的王子什么没见过呢?我知道,他大半是为了逗我开心。
“你们向后退,我需要一块大场地。”我笑意盈盈,很开心的炫耀我的宝贝。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筒,将底盘用力一转,带着尖锐的呼啸,一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发出耀眼的红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确实是宝物,白天也可发射的信号弹,这世上也没有几颗。
随着信号弹腾空,二王子原本开心期待的笑脸变得僵硬,转为凝重。
“怎么?当我是三岁的孩子戏弄吗?我东丰虽没有这样的宝物,也知道它是什么!说,你到底是谁?”
有人,抢着替我回答了。
“北瑞王,在这城楼之上,你还奢望有人能救你吗?”大王子已赶到城楼,声音依旧温柔。猎人对于在眼前抵死挣扎的困兽总是很仁慈的。
“北瑞王?”二王子震惊的看着他的哥哥,“她就是那个瑞宝?她怎么会在这里?”
“二弟,她以前曾经是瑞宝,不过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这个人,既然她自愿做楚笛,那就永远都是。”大王子向我伸出了手,“笛儿,过来,跟我回去。”
“大哥,你疯了吗?是她亲手杀死二叔的!”二王子大喊,纵身就要向我扑来。
眼中笑意闪过,我跃上城墙,卓然而立,发丝、裙摆、面纱、飘带一起随风飞扬,飘然若仙。
“笛儿!”大王子惊呼,“你快下来,想想你的百姓!想想你的父亲!”
“笛儿!”二王子也忍不住松口,“什么都可以商量,不一定要死的!”
再次扬起笑意,我猛地催动内力,飘带的一端笔直的飞出去,牢牢系住城楼上一只憨态可掬的石狮子,向着两位王子挥挥手,纵身一跃,飞下城楼。宽大的裙摆立刻被风充满,蓬蓬的鼓起就像是一把娇嫩的纸伞。好在裙褶很多,否则岂不便宜了那些城楼下的百姓!
仰起头,两位王子已经赶到石狮子所在处,这样渐行渐远的角度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
“笛儿!”二王子抽出了佩剑,“马上回来,不然我割断它。”
我不出声,只是用坚毅的眼神回答他,我瑞宝想做的事,一定会做下去,并且一定会做成的!
二王子读懂了我的意思,脸色一沉,挥剑便要割断飘带。不过,若是他能成功,我也不必等大王子来了。那只举剑的手被挡在了半空。
“大哥!”二王子气愤地回头,“你要放了她?你疯了吗?”
大王子的视线自始至终都狠狠地看着我,我也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回视,我赌,你狠不下心杀我!
“备马,开城门。”大王子用一声命令回答了他的弟弟。再看我一眼,飞奔下城楼。
此刻我已落地,用力一扯,纱裙尽碎,只剩贴身的丝质小衣。目光一扫,大街上骑马的人中有一个青年的男子,两步纵至他身前,伸手一提他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拖,人已在马下,外衣却在我的手中,从小,我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抢东西!
裹衣、上马,一气呵成,双腿一夹马腹,向城门疾驰而去。
嘈杂中,听到王宫城门大开,一队人马随后紧追,若无差错,两位王子都在队里。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我如何催促,这普通的马匹又怎么及得上王宫里的良驹!
眼看快到城门,守门士兵已看出不对,持枪向我冲过来,还未到跟前,斜下里又冲出几个镖师家奴打扮的人,为首那人还牵着一匹通体漆黑的大宛神驹,心里松了一口气,救兵来了!
足尖一点身下的这匹马,轻身飞起落于神驹之上,接过抛来的宝剑,拔剑出鞘,挥手策马,成败,在此一举了!
跟我来的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功夫都不在我之下,眨眼功夫已将那几个守门士兵解决,随我冲出城外。
北门外不远处就是一片密林,这个季节正吹西北风。
屏息冲过密林,勒马回身,这趟东丰之行,虽然过程与我计划大相径庭,但是结果却大致不会有太大偏差了!
本想以拜祭爹娘之名诱二王子出城,擒下他再诱大王子来救,在密林里设下埋伏,虏获大王子,没想到身份被大王子识破,只能以自己做饵引他们出来,不过也好,一举两得,速战速决。
看着冲到眼前的二位王子,我端坐马背,虽衣衫凌乱却不弱王家之气。微微点头施礼,我轻声慢语,优雅高贵,“感谢两位王子盛情款待,本王感激不尽!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位王子,也请去我北瑞一行,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
“瑞宝,这几个人也想拦下我们兄弟?”二王子抢先出声,神色仇视不屑,这一声“瑞宝”已经点明了我们的敌对,不,更早,当他决定割断飘带的时候,曾经互相喜爱如兄妹的我们,便再无情意可言了。
“你,你下了毒?”大王子却已察觉不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带着不甘置信。
“这是‘清梦’,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旅途劳顿,想让二位王子好好休息一下。”我仍是不紧不慢,面带微笑。
“你以为东丰的将士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将我们带走?”大王子的梦渐渐醒了,因为他的眼神里除了眷恋,渴望得到,我还看到了仇恨、杀戮。这一刻,我除了是他想要得到的女人,更多的,是一个杀死他叔父的仇人,是敌国的王上!
“有二位王子在,我想他们也一定会对本王奉若上宾的。”
“大哥,别和他啰嗦。瑞宝,让我领教一下北瑞的剑术。”二王子按耐不住,催马挥剑,下一刻,他却跌落马下,不省人事。
“瑞宝,是我小看了你!”大王子恨恨得说出这句话,便也不省人事。
这对善良宽厚的兄弟,这对曾经待我很好的兄弟,从此,他们的命运在我的手中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用力握紧,粗糙的缰绳刺得我手心发疼,对不起,这样敌对的命运,从我们出生起就注定了,谁叫你们是东丰王子,而我属北瑞王族。
“随从全部灭口。带上二位王子,速离此地。”发下命令,拨转马头,我带领队伍全速奔赴营地,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东丰王的队伍应该已经到了,瑞杰,还在等着我回去。想到他,我的心中一暖,这世上,总还有个人会陪在我身边!
峡谷相逢
快马兼程,急速回奔,沿途有人接应,换马供水,我们一刻不停,不吃不睡。在这时,时间就是生命,只要还在东丰境内就随时都还有丧命的危险!
好在大家都有深厚的功夫底子护身,都能够支持!
一路无险,只要再闯过前面的峡谷就可以安全回营了,马再快,快不过信鸽,王子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东丰王那里了。
这片峡谷并不长,大概只有二百步的距离,只是地势险要,若处于谷底受两面夹击则完全无还手之力。
在峡谷口猛地勒马伫立,虽无异样,但预感危险的本能让我觉得峡谷的那两个山坡上一定有古怪!
转身看看虽然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弹但是无损清醒的大王子,我向他微微低首,“大王子,得罪了!”
手腕一抖,丝带直出系住大王子,用力一提,大王子从侍从的马背上转眼落到了我的身后,用丝带的另一端将我与他缚在一起,示意身旁的侍从也学我的模样将二王子缚在身后,目视前方,俯下身子,大王子整个扣在我的背上,将我的脊背完全挡住,头也与我的头紧贴在一起。
“大王子,瑞宝自幼软弱怯懦,今日要借你之威护瑞宝周全了!”
双腿一夹马背,神驹疾驰而去转眼已经冲到峡谷中央,顿时几支利箭凌空射下,听这风声,都是锐不可当!
当中一只最利,呼啸声尖锐刺耳,刚一发现就已到身边,根本来不及躲闪,还未运功提气一支银箭已擦着大王子的衣边直直刺入我手臂肌骨,一阵剧痛传来,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晃了晃,几欲落于马下,咬牙稳住身影,继续向前冲!第二支箭的嘶吼紧随而至,目标是同一处,这样的重创只要再来一次,我定会跌落马下被敌人生擒,只是,地利不占,技不如人,根本躲闪不了,只能把心一横,生生再接这一箭!
“啷!”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这第二支银箭竟然被另一支金箭以箭尖对击击落,而且两支箭来自同一方向!要伤我的定是东丰的人,那,那个救我的人是·;·;·;·;·;·;
明知不应该,我还是控制不住的转头去寻。
山坡上现出了东丰军,全都原地不动,只有前面寥寥几人在搭弓射箭,却都箭无虚发,都是高手!我的人大都受伤,甚至还有两人已经落马!那山坡上的人中,两人最为显眼,一个一身银色甲衣,手持银弓银箭,他身旁那人一身白袍却手持金弓金箭,这弓箭,曾一次重伤于我,一次射死了我的姐姐,如今,却是它救我性命!
不由得哀伤,风,似乎我们见面总要带着血光!
相距甚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里一定充满了担忧吧。曾经有多少次,我想派人去找他,告诉他丰毅已经在我手里了,不用再为了我的安危而留在东丰,可以天涯海角去过他想要的生活。可是,他是我的哥哥,不是庸碌的百姓,这天下,本该是他的,如今,就让我这个妹妹送半个天下给他吧!
“王上,你怎么样了?”略一恍惚,侍从已经冲到身边。忙收回心神,继续向前冲。
突然峰回路转,乱箭雨林一样的射向山坡上的敌军。
“王上,援军到了!”侍从兴奋得大喊。
那对面飞驰而来的,不正是瑞杰吗!
形势大变,山坡上的伏军突然冲了下来,意欲抢人。这领头的银甲人好聪明啊,先是用少数的神射手重伤我等,既不费一兵一卒,又避免了误伤王子,现在援军到了,就马上改变策略,冲下山坡,一来援军顾及我的安危不敢再放箭,二来我等已经身负重伤,他们就可以趁乱抢人。
况且他的箭术不在风之下,竟然有把握在我有大王子挡驾的情况下射箭,而且几乎两箭皆中!
敌军里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
我已受伤,马上又背负了两个人,那银甲人斜下里冲下来,竟然片刻之间就冲到面前,这位箭术高超,智谋过人的领头人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女子!虽然做将军打扮,可是她皮肤娇嫩、面容俏丽,一看就是一位女子,让人第一眼就被她的生机勃勃所吸引。
可惜此刻,我却被她眼中的熊熊烈火所吸引,这女子看我的眼神,倒像是有莫大的仇恨!
马头相对,她身负银弓,手持利剑,我的身后却背负着大王子,这个刚才的盾牌竟然转眼就成了阻碍我行动的包袱,真是有得必有失!
“你就是面具王?”银甲人举剑喝问。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以面纱覆面,没想到能证明我身份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我的面具!
面具王?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我。
生死一线的时刻,我竟对这个女子有一种某名的好感,或许在这血腥的沙场上女子太少,心底涌起了一些惺惺相惜吧。
“我没带面具,你怎么猜到的?”我的身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那女子面色冰冷,恨恨地说:“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阻止我!”
他?是风?这女子是谁?是他的谁?
我的眉头皱起,好感来的快,去的更快。
“住手。”瑞杰疾马飞鞭快到身边。
“遥忆,住手。”声音方至,风已经到了遥忆身后。
同一时刻,瑞杰将手中的长剑抛出,风也伸手擒住了遥忆的胳膊,就这样,瑞杰那本来只是要逼迫她收手的剑柄却因为遥忆的胳膊被风握住动弹不得而给了她的腕骨一计重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不得疼痛,遥忆又急又愤回头怒视风。她的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的伤痛,带着被心爱的人被叛的苦涩。只这一眼,我就知道,她爱风,不会比我少!
这个火一样的女子,她的性格那样激烈,她的感情也一样激烈!有这样的女子相伴,风至少不会再品尝那种从小伴我们到大的寂寞了吧!再不甘心也好,这是我们的宿命,与其明知不可能还要被相思折磨,不如我一个人承担吧。风,不,哥哥,你的快乐比我自己的,要重要的多。
早已冲出唇边的话此时改了方向,“瑞杰,救我。”
趁着遥忆与风僵持的机会,我别过马头,顷刻跑到瑞杰身边被他马上伸手扶住。永远都那样温暖的瑞杰握着我因失血略显冰凉的手,用微笑无声抚慰着我。
不想回头,害怕会看到风受伤的表情,可耳朵却清晰的听到遥忆的冷笑:“这就是你不惜在两军面前背上背叛东丰的罪名也要救的女人吗,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就急着跑到别的男人怀里呢,你算什么?”
“不要胡说,我,只是怕你会误伤大王兄。”风的声音僵硬的没有任何感情。
“你还要骗我!我早已派人查清楚了,你当宝贝似的那半个破面具就是面具王的!”
此刻,我的亲随大半负伤,两军已经慢慢分开,这个问题再继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立刻有侍从将大王子接下马,我转过马头,端正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三王子,”带着北瑞王族的气势,带着我北瑞王的尊贵,傲慢的对风说出字字的冷漠:“你的两位王兄,还有你的三王叔,都将在我北瑞做客。本来,本王的伤,你们罪无可恕,不过你们运气很好,本王有事要你们去办。三王子,回去转告你的父王,本王仁厚,不忍见苍生再受兵祸之苦,还盼你父王为百姓着想,归顺我北瑞,也让本王有个理由可以保两位王子无恙啊,至于东丰,本王也可以考虑由东丰的王子替本王治理!”
听着我说的这番话,风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他?会恨我吗?上次分离两人明明还有感情,再见面,我已被权利充斥,成了至高无上的君王,转眼无情。
可是,我的心,这样做明明就是让他恨我,忘了我,心里,却又隐隐期盼着,期盼他仍像从前每次一样的懂我,懂我的身不由己,懂我的为他。
不待回答,我傲然转身,在庞大侍卫队的恭随下与瑞杰齐驾并肩离去。
我的背挺的直直的,带着不可转圜的坚定,众随侍见我王威逼人,皆噤声相随。
直到,走出峡谷,走入密林,再一个转弯,彻底不在风的视线之内,支撑我的力量突然从身体里抽走,身子猛烈一晃,跌落马下。
“王上。”
“王上。”
我还听得到众人的惊呼,眼前却已一片黑暗,连日的奔波、刚受的重伤、一直对娘不知所踪的担忧,尽数袭来。别担心,我没事的,我只是好累,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我会很快醒来的,我还记得,我是北瑞的王上,我要抢到这天下献给我的父王、母妃。
好热,浑身象火烤一样!周围怎么那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