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斐再驭吸了一口气,显然被他冷冽的冰寒骇住。
这孩子怎么了,反常到令他这个老江湖都害怕,难道真是那娃儿出了事?
斐冷鹰冷冷道:“你不就是在等我来,何必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想要萨天帮?下辈子投胎也许还来得及。
“不会是你的小护士不见了吧!”斐再驭一说完,就立刻从他脸上得知答案。
“明眼人不说暗话,识相的就把若若交出来,不然,你就等下地狱和你儿子团聚。”
喝!他……他就这么恨自己吗?“如果我说人不在这里,你信吗?”被自己亲人恨得欲杀之而后快的感觉不好受。
他老了,为了只想守住惟一的血脉,即使办法偏激些,至少他尽了力。
成鹰教幼鹰学飞的手段虽然残忍,却是最好最快的途径,狠心地将幼鹰推下山谷,为了生存它必须鼓励双翼飞翔。
他成功了,不是吗?当年幼鹰已成长,不逊于成鹰的威猛,却再也找不回那一份纯真。
斐冷鹰轻蔑地嗤笑,“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她人确不在此,你找错方向了。”为何他会找上自己?斐再驭十分不解。
“你到底把若若藏在哪里?要不要我拆了你这里一砖一瓦来找人。”斐冷鹰手一举,意要手下准备听令。
来的人虽不多,却是帮内最精良的手下,个个凶残成性却很服现任帮主,只要他一个动作,他们必将此地夷为废墟。
固执的个性和他父亲真像。斐再驭叹了一口气,“是谁告诉你,我把你的小护士捉来?”
“自己做过的事忘得可真快,还需要我提醒你?”
斐冷鹰冰眸一使,手下将现场拾得的纸条交给老人。
斐再驭看了一眼,发出苍凉悲哀的笑声。“我以为你很了解我的,没想到你愚昧至此。”
“什么意思?”他悲凉的笑声让斐冷鹰一震,不由得一问。
“单凭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就找上我,你这个帮主太无能了,中了人家的借刀杀人计。”
“可是只有你会叫我……”他迟疑中有着深深的痛楚──小杂种。
“不只是你知道,全萨天帮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些年来,我除了在口头上恶劣了些,可曾背地放冷箭?”
“这……”是没有,可言词利于箭,更伤人。
“你长大了,是非黑白自会分辨,不要让个苍苍老者教你怎么生存。”他的孙子终于也到了懂情识爱的年纪。
“你不要混淆我的……判断力。”斐冷鹰愈说愈迷茫,他的口气太沉重,不像自己所认识的跋扈老人。
斐再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一丝温情。
“想找人,问她吧!”
一个鬼祟的身影正准备悄然溜走。
「第九章」
“王媚如──”
当王媚如发现斐再驭反常态地表现出软化态度,她直觉地就想离开风暴区,尤其是斐冷鹰一副想杀人的恐怖神色,更教她不敢驻足。
想和他销魂一番就作罢,可别偷腥不着反而送了命,他知道她和江文诚是一伙的,她不死也剩半条命。
萨天帮对付敌人之凶残,她可是亲眼目睹过,她还不想落个四肢齐断地苟活着,除了藉机开溜别无他法。
只是,油抹少了,溜不掉,只好厚着脸皮涎着笑,进入暴风圈。
“小鹰……呃,你叫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想和我温存一下,重温往日情谊?”
王媚如不忘抛抛媚眼。
没啥耐性的斐冷鹰狠狠一瞪。“收起你的婊子天性,少装骚样,若若在哪里?”
“干……乾爹都不知道的事,我哪知晓。”她心虚地不敢直视他,一双媚眼飘忽着。
“大老,你们两个总有一人要吐实,不要逼我动手。”原则上,他两人都不信任。
虽然斐再驭一再表明未施诡计,但为何他的心腹王媚如能知他所不知的事,这岂不费人猜疑。
斐再驭看出他已忍到极点。“媚如,你应该知道江文诚把人带到哪里窝藏。”
一听,她吓得花容失色。“乾爹,我承认和他有一腿,但真的不知道他把人关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要我把你这些年和江文诚勾结,出卖萨天帮的证据亮出来吗?”他早有万全准备。
“好呀!老家伙,原来你早就算计我,亏我在床上还把你服侍得像个大老爷,你翻脸就一脚踢我下床。”
本想等他一翻两瞪眼时,就可以顺顺利利地继承他的遗产,所以不管在外面吃了多少“野食”,她还是会回来陪他浪一下。
人老腿又残,每每搞得她又累又不尽兴,只好趁他睡觉时再和小伙子乐和乐和,补充元气。
没想到算来算去,她居然栽在这个老头子手里。
“咱们是彼此利用,这些年你从我身上捞了不少油水,够付你妓女费。”
“你这个老不修敢骂我妓女,要不是看在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我何必委屈自己跟着你,早跟江文诚……
唔!“一时说溜嘴,王媚如差点将两人共谋一事脱口说出,她赶紧手一捂,不漏半点口风。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狗咬狗,互推责任,快把若若的下落告诉我。”斐冷鹰是心急如焚。
不见到若若毫发无伤他就无法安心,他没心情听他们互扯后脚,谁知在这段时间,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想到这,他就心痛。
斐再驭老脸一垮,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我和你父亲用尽心机,就是不想你走这条不归路,偏你硬是一头钻进来。”
“你不要再拖延时间,我不想听废话。”斐冷鹰有预感,这番话将会带给他很大的冲击。
“本来我就属意你当接班人,是你父亲和我谈条件,由他继承帮主之位,还你一个平静的生活环境,所以坚决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斐冷鹰沉着脸咆哮,“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
可斐再驭没停地继续说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要自己的儿子走他曾走过的路,惟有断绝一切才能避免危险,我们选择用我们的方式爱你。”
“你胡说,那我母亲的死呢?”斐冷鹰亲眼见母亲从高楼坠下,就死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遗憾,我们都以为她够坚强,可以独力抚养你成人,没想到……你父亲也很痛苦。”
那段日子,背着人后,斐再驭不知陪儿子醉过几回、哭过几回,但醉和哭能挽回逝去的生命吗?
所以他们依照原计划执行,断绝和血亲的联系,假意带着王媚如回台湾,然后正式对外宣布帮主人选。
不过当时儿子的心已随媳妇离去,因此他故意不避开那颗夺魂子弹,了结失去灵魂的躯壳,不然以他的身手是可以避开那次的暗杀。
然而他放弃了。
“痛苦?应该是痛快吧!他可是美人在怀,哪会想到疑心不已的妻子为他而殉情。”
斐冷鹰永远记得母亲死不瞑目的眼,以及父亲冷酷,而残忍的叛离,他无法原谅,真的无法原谅,然而他的心却在动摇。
“如果他不爱你母亲,他大可在你母亲死后娶媚如为妻,但他没有,因为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母亲。”
是吗?“你不要再编故事骗我。”
看来不拿出法宝是不成,斐再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推着轮椅到酒柜,从垫子下取出一封信。“你看了便知晓。”
接过有些泛黄却保持得很完整的信时,斐冷鹰发现他的手居然有一点颤抖,勉强地抽出厚厚信纸阅之。
鹰吾儿:我很不喜欢你看到这封信,因为那表示你走上我一直不愿你走的路。
你是我和你母亲心头的一块肉,为了让你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就算付出我的一切都在所不惜,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相信你已从爷爷口中得知所有真相,为了给你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我不得不残酷地推开你,推开我最疼爱的儿子。
爸爸的内心十分痛苦,我好舍不得你们母子,可我若不接下萨天帮这个重担,以往我所杀过的人,他们的亲友必会报复在你、我身上。
爷爷年纪大了,一旦萨天帮被有心人篡夺,咱们一家三口少了庇荫,后果堪虞,我不能不为所爱之人留后步。
看到此,斐冷鹰鼻头一酸,有些激动难耐,原来父亲是牺牲了自己在爱他的家人,他误会了父亲的用心良苦。
接着他看下一张完全不同的信纸的信,但字迹潦乱。
天哪!我从没想到自己的狠心会害死挚爱的妻子,我是多么爱她,用了我这一生的所有在爱她,可是……
我想保护她却反而害她丧命,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但我还有一个儿子,我必须为他坚强地活下去,至少在我离开英国之前。
想到每天必须强颜欢笑和我最厌恶的女人打情骂俏,心中的痛苦不可言喻,真想死了算,这样就不舍再拖累你。
当你看完这封信当知我的心情并不比你愉悦,爸爸完全是硬撑着,也许就此放手,我可以去找你毋亲仟悔,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因为她是如此美好,一定在天堂享受天使的照料,而满手血腥的我必在地狱受难。
孩子,既然已走上江湖路,身为父亲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像我一般后悔才是。
记住,孩子。我爱你父绝字这两道湿湿的水是从何而来,抹去眼角的水它又顺流而下,原来这就是泪。
父母是最伟大的强者,为了子女,再大的痛苦都可忍受,斐冷鹰为自己的误解感到痛心,也为父亲的牺牲感到可悲,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
这次,他收起怨恨之心望向轮椅上的老者。
“爷爷,对不起。”
这一句迟来的爷爷令斐再驭很欣慰,一切努力总算没白费。“没关系,我了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你的小护士。”
“嗯!”斐冷鹰强打起精神,冷眼一扫。“王、媚、如,你打算先废哪一只手,左手、右手?”
“我……我可不可以都保留。”王媚如哭丧着脸,说话都不敢大声。
“可以。”
“真的?”她喜出望外,但他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回地狱。
“只要你说出若若在哪里。”
她怎么能说。“我……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曾听他们提起过要绑架小贱……护士。”
“他们是谁?”
为了保命她只好出卖别人。“一个是江文诚,一个是看起来很年轻却装得很老的女人。”
很年轻却装成很老的女人。“艾管家!”斐冷鹰转向孟子忻使使眼色。“王媚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他们会在哪里落脚。”
“我不……哎!不要折断我的手,我说就是了。”
王媚如一说不知,孟子忻就使劲扭她的手臂。
“说。”
“在内湖有幢三层楼的别墅,他常带我去那里偷欢,地址是内湖区……”
王媚如说完,斐冷鹰不再冷静地想赶着去救人,顾不得要惩戒她,但斐再驭声唤住他。
“等一下,孩子。让我也跟着去吧!”
斐冷鹰为难地皱着眉。“爷爷,你行动不便就不要涉险,我怕一开火会伤了你。”
“傻小子,江文诚大概还不知道我和你讲和了,说不定一见我到访会比较没有戒心,也方便你们救人。”
他还有一个秘密没讲出来,斐再驭十分得意瞒住了大家。
“可是……”
“别可是了,再犹豫下去,你的小护士要是缺手断脚可别怪我拖延了你的时间。”
一咬牙,斐冷鹰认了。“好吧!子忻,到了江文诚的狐狸窝时,负责保护爷爷。”
“是,帮主。属下一定用生命护住老太爷。”
误会一解开,称谓也变尊重了。
像来时一般,他们很快地离去,带走双足残废的斐再驭,留下被捆绑的王媚如。
善佛清香,人间假相。
位于人烟稀少偏僻的一幢欧式建筑,一尊关圣帝君的神像受香火供奉,袅袅清烟诉说多少人间不平之正义,可惜小阁楼上正控诉着它仙眼未开。
不知过了多久,墙角布满灰尘和蜘蛛网处,有位双手被缚的佳人悠然醒来,幽暗不明的室光令她视线不佳,过了七、八分钟才得以完全目视全室。
这原本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小阁楼,处处可见陈年的家具和装饰物件,老鼠在地板间游汤,传来阵阵屎味尿骚味。
这里虽是阁楼,空间却不小,除去堆放在四周的杂物,这里大得可以容纳一班舞者在此练舞。
不甘受制于人的白紫若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逃生,她可不愿当个阁楼上的公主,等待骑白马拿宝剑来屠龙的王子。
何况她的他根本不是王子,充其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等待不如自力救济来得快,谁晓得他骑的是不是老马,再等就成了送葬行列。
噢!好疼,真要命,这群人真狡猾,居然用尼龙绳绑她而不是用麻绳,至少麻绳比较好磨断。
“该死的斐冷鹰,没事乱招惹人,害我成为镖靶!”少说也得先知会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没错,他是该死。”
从黑暗的角落,传来阴森的幽女声,若不是她出声回应,四周几乎死寂得令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喝!你是人还是鬼,想吓人也得挑晚上,大白天对阴气重的鬼不好。”她绝对是好心。
尚分不出对方是敌或友,不过白紫若肯定她不怀好意,而从阁楼那惟一的小窗户看出去,大概可以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瞧见阳光。
女音中出现恼怒。“死到临头犹不知轻重,该说你愚蠢还是鲁钝?”
“两者都不对。我是关心你耶!怕你见了阳光就魂飞魄散。”恶人总是见不得光。噢!她们那群恶女例外。
“我倒可以确定你两者皆备,而且不怕死。”
地板有着极细微的足音,表示有人在走动,一盏小小发黄的老旧灯管在头顶发亮,倏地照亮一室。
“原来是你呀!艾管家。”难怪声音有点熟稔,她似在哪听过。
没料到恢复本来面目却被她一眼看透的艾丽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自认为伪装得十分成功,在萨天帮待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