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边哭边摇头,眼泪像不用钱的水似地流个不停。
「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抽抽噎噎,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怎么说?!」童语的声音越拔越高,几近发作的边缘。「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不说就不准哭!」她像在教学生似地采高压政策胁迫道。
童瑶拿哭红的泪眼瞅着她。「语……我不、不是、妳、的学生。」
「那妳倒是说个理由来嘛!妳这么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妳。」童语颓丧地垂下双肩。
她最受不了人家哭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流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可懒得陪童瑶演那没营养的肥皂剧。
「妳就让我、发泄一下不行喔?」童瑶吸吸鼻子,平缓一下紧绷的情绪,像个小媳妇般委屈极了。
「行,我哪敢说不行?」哎,如果童瑶是路人甲,那她还可以泯灭天良地视而不见,偏偏她是自己亲爱的堂妹,说什么都不能放着不管。「不过先说好喔,要在我这儿哭可以,但妳好歹给我个理由,不然我就去拿扫把。」
童瑶瞪她。「拿扫把干么?」这没天良的堂姊,她都已经这么伤心了,难道还要她充当灰姑娘为她整理家务?
「赶人哪干么!」童语回答得可溜了,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刻薄。
「妳真狠!」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童瑶觉得自己好可怜。
「刚好而已。」见她的情绪已稍微平复,童语忍不住再度问道:「妳今天是怎了?水喝多了还是怎样,泄洪喔?」
「泄、泄妳大头啦!」童瑶没好气地顶了句。
「很像啊,跟水库泄洪没啥两样。」童语咧开嘴笑,庆幸她不再眼泪鼻水齐飞,留给她一个干净的居家空间。「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就不知道怎么说嘛!」讨厌,说起来很大一串捏,要她从何说起?
「妳……我实在会被妳气死!」真是够了!她是招谁惹谁来着,得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折磨?!「这样吧,先告诉我妳今天做了哪些事。」
今日事今日毕,她可不相信昨天的伤心事会到今天才发作,问清今天的过程才是重点。
「就欣洁的男朋友──杨欣洁,妳知道的啊,我的好朋友。」见童语无力地点了下头,童瑶这才继续往下说:「她的男朋友跟我见过一次面,今天也不知道从哪弄来我的手机号码,然后打电话来……」
「等等,妳这么说要说到哪年才说得完?」她要的不是录放影机,还倒带重来咧!「说重点!」
「喔。」真没耐心。童瑶在心里骂了句。「就是他要我帮他看哪几档股票可以买,我不肯,他竟然要我跟他交往,然后堂姊夫又打电话给我……」
「停!」童语受不了了,差点没抓狂,真是不懂得改进的女人!「我只问妳一句,今天妳哭跟妳养的那个男人有没有关系?」
女人哪,伤心难过大多跳脱不开那个「情」字,如果她猜得没错,童瑶八成就是为了那个兔崽子落泪。
「他……」果然,童语才起了个头,童瑶才收势的泪水差点又奔流而下。「我看到他跟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两个人还很亲热的有说有笑……」
童语深吸口气,感觉乌云满天。「请问一下嘿,什么叫「很亲热的」有说有笑?」
那种意境原本就很微妙,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走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说说笑笑,一般人或许认为没什么,普通朋友也有可能这般相处,但有心人就不同了,严重一点,甚至可将之解读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就很亲热啊!那个女的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边说边笑,他甚至没看到我的存在。」两眼泛起水雾,想起那个情境,童瑶又想哭了。
她不是这么爱哭的,但说不出来为什么,一想到他几近背叛的行为,她便忍不住鼻酸。
「妳出声叫他了吗?」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又分成两种,一种是故意视而不见,另一种则是根本没看见。
「没有。」她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恨不得立即由地球表面消失,哪还可能出声叫他?
「然后呢?」很好,完全猜不出来是哪一种。
「然后我就开着车子乱晃,晃着晃着就晃到妳家……」
「OK,不用说了。」这女人根本就乱哭一通,害她跟着瞎紧张。「我觉得妳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回去问个清楚,到底那个跟他「很亲热的有说有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如妳猜想的那样,到时再来哭还不迟。」真是完美的说教,她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呕!」童瑶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料一开口,一股酸气直窜后脑,她冷不防地干呕出声。
童语反射性地将身体往后倾。「妳干么?」
「不知……呕!」
「厚!拜托妳到厕所去OK?」吓死人了,可别吐在她价值十万的高级沙发上!
童瑶飞快地冲往厕所,想当然耳,还是只吐出些许酸水,她这才想到今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肠胃炎?」童语心直口快,虽然催促她到厕所吐个干净,却也不至于冷血地放任她在厕所里自生自灭,不知何时已站到厕所外面问道。
「不知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
童语挑起眉。「那还等什么?走啦,我陪妳去医院。」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童语没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猴急地抓着她直冲距离住处最近的医院就诊。
奇妙的是她们竟从胃肠科被转到妇产科,然后在妇产科得到解答──
「妳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自己MC多久没来都搞不清楚,真怀疑妳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不过是怀孕嘛!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童语没好气地责怪道。
「我很少注意日期嘛,反正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对于一个不是上正常班的人来说,她这种反应很正常啊,况且她的身体状况不差,MC那种东西本来就该来的时候自己会来,她真的没有太过注意。
「难怪妳连快当妈了都不知道。」哎,真不知道她这样是好命还是歹命?童语都分不清了。
傍晚的斜阳映照在她们身上,带来一丝暖意。童瑶轻抚着小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肚子里已然存在一个小生命。
原先她一直期待这个生命的到来,但现在,她已经不再那么确定了。
为何这个孩子偏偏挑在这敏感的时刻来报到?莫非这代表着她和彼得潘的缘分已走到尽头?
第9章
「妳说什么?」潘韦儒满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童瑶,彷佛她头上长出两支怪兽角。
「我说,我们终止交易吧。」她深吸口气,佯装丝毫不在意。
送童语回到宿舍后,童瑶继续开着车在路上闲晃,当夜晚的霓虹灯覆盖整个台北盆地,她终于作下揪心的决定──从此斩断两人之间的牵连,维持自己当初的计划,留下孩子不要男人。
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探究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跟他是什么样的关系?她宁可像只缩头乌龟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在自己还能控制的悲伤里,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重新开始。
如果继续和他牵扯下去,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感情会沈沦到什么样无法想象的程度,因此不如就此收手,放两人自由。
凝着她苍白的容颜,他沈默许久。「什么理由?」
「没什么太特别的理由,只不过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一直没有受孕,或许我们之间哪一方出了什么问题。」她连理由都在路上事先想好,免得自己乱了阵脚,还没开口就先哭了。「既然没办法达成我当初的要求,我想也没继续下去的必要,所以……」
「如果妳担心的是这个,我可以陪妳到医院做检查,看看是我们哪一个出了问题。」不孕在如此紧张的现代已经不是太大的问题,不论是哪一方出现不孕的症状,都可以借着人工受孕的高科技来解决。
「不用了,我累了,不想再继续尝试下去。」她闭了闭眼,借着深呼吸来平抚鼻管的酸意。
潘韦儒没有再试图说服她,在沙发上坐了好半晌,才木然地起身走入房间,拿出一本存折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
「这是……」好熟悉的存折,跟她惯用的银行存折长得一模一样。
「妳给我的「薪资」,我原封不动还给妳。」他不愿将两人的关系定位在「交易」这般肤浅的字眼上,那样的联系也不是他想要的。「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将妳替我偿还的债务全数还给妳,但相信我,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全数归还。」
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初这个交易由她提出,由她来结束最适得其所,尔后,他会让一切重新来过,因此就算她现在的理由再怎么不合理,他都会欣然接受,只为了让两人有个平凡的开始。
「我没有任何要你归还的意思……」童瑶是震惊的,他的举动绝对超出她所能预想的范围。
潘韦儒牵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无功不受禄,既然我办事不力,没道理收妳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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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韦儒的动作很快,隔天一早,童瑶便发现他的东西全消失了,他就此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她强迫自己将张天强及杨欣洁的事件当作优先处理的要事,为了不让杨欣洁产生任何误解,她直接将杨欣洁带到欧维喆及寒星野服务的警局,让杨欣洁亲眼看清自己亲密男友狰狞的真面目。
当杨欣洁彻底与张天强划清界线之后,她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即使如此,她还是鼓励杨欣洁继续追求新恋情,让杨欣洁既内疚又心疼。
她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童瑶和潘韦儒之间的事,但尽可能的避免去触及,以免童瑶忆起旧情又伤心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童瑶刻意忽略存折里每隔几日便多出的款项,认真的做起胎教,买了很多书和音乐来看、来听,也很努力让自己吃得健康,即使她大多在吃下肚之后吐得一乾二净。
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来,但身子却一天比一天消瘦,直教她身边的亲友见了胆战心惊。
这天,童语陪同她一起到医院做产检,听见医生不断叮嘱她要多吃一点,童语不由得紧蹙眉心。
走出诊疗室之后,童语忍不住问道:「妳还是没问,对吧?」
「问什么?」童瑶装傻,那已是她不愿再触及的过去。
轻叹口气,童语很清楚她骨子里的倔强,不然不会在状况不明的时刻,毅然和孩子的爹分手。「我认为妳有必要让他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不需要吧?这是当初就谈好的条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天际飘着小雨,天气也越来越冷,童瑶不禁拉拢外套,让她纤瘦的身子显出圆润的假象。
「或许他没有教养孩子的义务,但他绝对有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权利。」童语一直相信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总有一天潘韦儒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到时被欺瞒的反弹会有多大?她无法预估。
「我们不谈这个好吗?」童瑶的脸色苍白几分,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妳跟「小扬扬」还好吧?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她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童语追着桑瀚扬跑的有趣镜头,当时童语还叫他「小扬扬」呢!
「我哪知道?妳不会去问他喔?」童语难得地红了脸。
「哟,语害羞了耶!」
「见鬼了!害羞是什么东西?」
两人边聊边走出医院大门,童语正欲伸手拦计程车,霍地眼尖地发现两个眼熟的男人出现在医院门前,她不由得放下抬起的手臂,停滞。
「怎么了?」童瑶不明所以地睐着她瞧,发现她的眼定在斜后方的某个点,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时间彷佛瞬间冻结!
「他」怎会和爷爷走在一起?童瑶晕眩了下,还好童语在身后支撑着她,不然她一定会出糗。
「不会喊人吗?两个丫头!」童子恭敲了敲拐杖,打破僵凝的氛围。
「爷爷。」童语连忙出声,没敢放开瘦弱的童瑶。
「爷爷怎会到医院来?身体不舒服吗?」蓄意忽略童子恭身边那抹颀长的身影,童瑶振了振精神,上前搀扶童子恭。
「我好得很,至少比妳这个弱不禁风的大肚婆好。」童子恭语带责备,犀利的眼扫过她掩在宽松外套下的肚皮。
童瑶闭了闭眼,她天真的以为爷爷不会知道她怀孕的事,没想到爷爷还是知道了,而且知道得这么早。
童子恭身边的男子趋上前来,坚定的大掌扶住她变得圆润的腰肢。「我想我们得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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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子恭和童语的监视之下,童瑶全然没有逃躲的空间,加上挺着颗肚子行动着实不怎么方便,她在莫可奈何之下上了潘韦儒的车,任由他载着自己回到她的住处,两人曾经共度晨昏的地方。
锁上门,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坐好,潘韦儒体贴地为她脱去外套,显露出来的纤瘦令他心惊。
「我记得某人曾跟我说过,因为达不到受孕的目的要中止契约,难道是我脑袋里的记忆体故障了?怎么我看到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明显隆起的肚皮,教他想忽略都难,遑论童子恭早已先行告知。
「如果我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你信吗?」她低着头,嘴硬地不肯承认。
「不信。」他嗤笑一声,想都没想便否决了。「我不认为妳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轻易地再接受其他男人。」
「一夜情的产物,也不无可能,对吧?」她终于抬起头望着他。
直到此刻,她才敢承认自己有多么思念他,就算夜夜泪湿枕头都不敢面对的事实。
「别人我不知道,妳,绝对不可能。」倘若她如此随便,不会在和他定下契约后,迟迟不让他履行「义务」。
「很抱歉,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眼眶泛起水雾,她倔强的不让盈满的水珠滑出眼眶。
执起她的手,他虽气恼却又不忍苛责。「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要证明这一切何其容易,不用等孩子出世,现在就可以做DNA鉴定。」
再也压抑不了满眶水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滚落。
「别哭。」轻叹口气,他忍不住拥她入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啊!「我只要一个解释,既然妳都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何还要跟我分手?」
「我们当初说好了……」
「规则是人定的,把一切摊开来谈啊!」连变化万千的股市都难不倒她了,他不信这点小小的变通就能考倒她,这根本不成理由。「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谈的?为什么妳不明明白白跟我说清楚,非得让我们俩都受这段无谓的折磨?」
这段日子他拚命工作,不要命似地研究股市走向,在抢进、杀出之间努力挣钱;但即使在这般疲累的状态下,他仍忘不了她的倩影,每每在夜里与她纠缠……
好不容易将老爸欠下的债务全部还清,偏偏她又每天关在屋子里,让他找不到重新追求她的契机,直教他思念成残。
很明显的,她也不好受,不然她不会只大那颗肚子,身上的肉却一寸寸消失,教他心疼得揪紧心脏。
「怎么谈?你明知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只有那纸契约……」她泣不成声,无法将话说得完整。
潘韦儒惊讶地瞠大双眼。原来这才是她顾虑的主要理由?!
「傻瓜,说妳笨还不承认?」唇边漾起笑纹,连月来的担忧在此刻都显得极其可笑。「难道除了那个约定,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她摇摇头,迷蒙的眼看不清他脸上轻松的神情。
「妳以为我为什么不喜欢妳将我们的关系定位于交易?」这么明显的感情她都认不清,他实在很怀疑她可以称霸瞬息万变的股市。「因为我在乎妳,所以我对交易两个字特别反感,这样妳还不懂吗?」
她用力眨掉眼眸里的水气,取而代之的是怀疑。「……在乎?」
「对,我在乎得要命!」伸手拭去她颊侧的泪痕,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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