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备下了,本来想请娘过几日送进宫的,你来了正好。”
“将军,你还记挂小姐呀!”金花心痛地说。
燕宇站起身,背朝着她,没有回答,他对她何止是记挂呀!
五十一,同心不同结,长歌楚天碧 上
同年秋天的某一个清晨,沉寂的皇宫忽然忙碌了起来,后宫的宫殿外,宫女和太监奔跑不息,偶尔还有一两个御医满头大汗地夹在其中。
“热水送进去了没有!还有御医呢、稳婆呢?”萧钧站在中宫的花厅前,冷静地问着。
“都在里面呢,皇上!”梅珍这两日搬回皇宫侍候皇后,早早地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要知道她也是一位小群主的娘亲了,谈经验,她也有一点点。
萧钧终是不放心,决定还是进去看看。睡房中,梅清音正在床上疼得打滚,梅夫人则在一边按抚着她的后背。
萧钧不舍地抓住她的手,“皇上,臣妾真的好痛呀!”梅清音忍不住叫出声来。
“对不起,皇后,是朕的错。”萧钧愧疚地说。"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睡房内的稳婆和御医差点乐出声来,少有夫君在产床前这样安慰妻子的。梅夫人红着脸浅笑着拉开萧钧,“出去吧,皇上,这里有我和御医们就可以了,你在这边,皇后会更紧张。”
“可是朕在外面,一点底都没有。而且皇后是在帮朕生孩子,朕却无所事事地站着,成何样?”
“那皇上你想干吗呢?”梅夫人含笑问。
“朕站着好了,但是朕一定不出去。”萧钧讲得振振有词,一下把产房中紧张的气氛调节得轻快起来。
他是皇上,他为大,没人敢要求他。各人又自忙自的事了,产床上梅清音的叫声愈形凄厉,萧钧看着她那痛苦欲绝的样子,一种莫名的黑暗瞬间笼罩住他,他昏倒了。
御医叹着气,合力把皇上移到一边的卧榻上。稳婆在一边突然叫出来,“快,快,娃娃的头出来了。”
产房立刻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人全聚到了产床边,梅夫人一直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梅珍则心疼地帮她擦拭着汗,金花急得在门边直跺脚,只有一个人安然地睡得好香。
终于在众人的合力下,小娃儿总算顺利地生了下来。
“哇,真的是世子呀!”御医喜悦得流下了眼泪,梅清音欣慰地笑了,抬起头想要分享这份喜悦时,突然又是一阵阵痛袭来,她不禁大叫了起来。正在帮世子清洗的稳婆回过头,天,又看到一个孩子的头,“御医,你看!”
御医转过身,忙抄起身边的锦裘,又一个孩子哇哇叫着来到了人间。“天啦,这次是位小公主啊!”御医失去了冷静,不禁叫出声来,从医多年,他第一次接生龙凤二胎,真是令人惊奇呀,名副其实的龙和凤呀!
“音儿,是两个孩子啊,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公主。”梅夫人欢喜得泪水止不住,梅珍和金花更是抱着又是笑又是哭。
梅清音苍白着脸,微微笑着,觉得身子轻松无比,“是吗,娘,怪不得孩儿肚子大得异常呀!”
只有稳婆有些着急,这准备的一切衣衫和用品只有一份啊,没想到生了两个,罢了,凑合着吧,委屈小公主还要穿男衫,日后做个巾帼英雄吧!
产房中的喜气吵得昏睡中的人睡得不香,气愤地幽幽醒来,定了下神,猛然急坐起,“音儿,音儿!”他惊恐地叫着。
产房中早已收拾妥当,梅清音一身清爽地移到另一侧睡床上,世子和公主也是干干净净地,在她身旁一边睡了一个。听到萧钧的呼喊,她无力地应着,生产耗去了她太多的体力,她有点想睡。
萧钧是从卧榻上跳下来的,鞋都没顾得上穿,直奔到梅清音的床前,床上的情形把他惊住了,他张大嘴,瞪大眼,手抖抖地指着床上三人,“这,这,这。。。。是。。。。?”
端着红参汤进来的梅夫人笑了,“皇上,你做爹啦,有了一位世子还有一位公主。”
“都。。。。。都。。。。。是朕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梅清笑含笑嗔道。
萧钧还是没有那种真实感,伸出手,轻轻碰到小娃娃粉嫩的脸腮,软软的,柔柔的,娃娃忽然张大嘴,打了个呵欠,含住他的手指,他激动得抱住梅清音,终于接受了这份事实。“音儿,音儿,我们有了两个孩子啊,一下就两个呀!”一会,他又狂喜得在屋中转着圈,觉得这样还不能表达他的喜悦,夺门跑进中宫的院中,举起双臂,对天大叫,“朕有世子啦,也有公主啦!”
所有在门外等着的史官和太监、宫女们均惊喜地看着他。记住这神圣一刻,某年秋,皇上萧钧得一子一女。
“皇上,真的是世子和公主呀!”刘公公抖着手,含着喜泪问。
萧钧抱住他,忙不迭地点头,“是呀,一个世子和一个公主,正躺在皇后身边,好漂亮好英俊。”
哦哦,他老人家从此后要忙了,两个小主人呀,他怎么忙得过来呢?不过,还好,他不算老,他有这个信心喽,刘公公喜笑颜开地沉思着。
“公公,传朕的旨意,免天下百姓两年税赋,监中三年刑期的犯人大释,朕要举国与朕同欢。”
“是,是,老奴这就去传旨。”
刘公公觉得今儿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提起拂尘正欲出宫,金花从后面追了上来,“公公,你要去啦?”
“洒家要去传旨,金花姑娘你不在里面侍候着,跑出来干吗?”
金花苦着一张脸,现在里面谁都抢着做事,她根本就插不进去,她记得燕将军一直牵挂着小姐,趁忙的时候,她刚好出宫告诉下燕将军,让将军放下。“公公,我想出宫。”
刘公公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现在?”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刘公公不满地说。
金花沉思了一下,“嗯,是小姐叫我出宫的,说买点她想吃的东西。”
啊,这样呀,刘公公点点头,“那洒家给你拿出宫的腰牌去,记得早去早回哦。”
金花开心地点点头,欢喜地随着刘公公去了。
“呵,不错的机会哦!”在宫门外站立多时的阿乐眯着眼,喃喃自语。本想来表达一下她的贺意,让皇上知道她有多懂事,没想到让她意外地听到了这一番话,真好意外哦。
她不露声色地走进中宫,人太多,很吵也很杂,没有人帮她禀报,她自顾地走上台阶,瞧见曲廊一侧是书厅,她四顾无人,钻了进去,果真是书呆皇后,满室的书,案几下有一叠书稿,她低头轻读,是皇后书写的育儿计划,她心情好好地抽出一张,微笑地放入袖内,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院中已安静了,所有的人全轻手轻脚的,想必皇后和世子们睡着了,那么她就不便打扰喽,那么御书房中现在也应没人,那么她可以弯道参观下下啦,唉,怎会如此顺利呢,她可是准备了许多高难度的应对措施,这般顺利,让她全无成就感,让她想放声大笑,不行,不行,在计划没有成功前,要收敛,要低调,等到了那一天,想如何笑都来得及。
她柔弱地扶栏下台阶,含笑地回顾一下清雅的宫殿,不过多少时日,这里该有新主人了,她一点也不介意做世子的嫡母,她会很仁慈地待世子,因为那样可以讨得皇上欢笑,等日后她有了自已的皇子,那再按计行事好了,不急不急,那些太远,做好眼前的事很重要。
她妩媚地一笑,两眼射出两道厉光,提着裙摆,伶俐地飞速而去。
“咦,哪位妃嫔呀?”出来倒水的梅珍看到一位女子的身影一闪,就没了,诧异地揉揉眼,莫非她看错了。她没空多想,端着水盆又进了睡房。
大大的睡床上,现在竟然挤下了四个人。萧钧不顾自已长手长脚,也爬了上来,说要分享一下全家团聚的快乐。梅夫人懂他为人父的喜悦,说来皇上都过三十了,才有孩子,而且一来就是两个,怎能不开心呢,她由着他,让所有侍候的人全退下,给他们一家好好团聚。
梅清音累得睡着了,两位奶娘喂好了世子和公主,让他们依着皇后挨次睡下后,也出去了。萧钧自发地睡到最里侧,长臂圈住梅清音和两个孩子,温柔地看着她们娘仨。这些都是他的家人呀,与他血脉相连,不可分割。膝下小儿女,身畔一娇妻,这就是所谓的天伦之乐吧!他何其幸运,能拥有这么多的幸福,他觉得都快溢出来了。
世子不知是不是没有吃饱,含着自已的手指吮吸得啧啧有声,眼睛微微睁着,似看非看地冲着他。萧钧轻柔地拉出他的手指,他乖巧地只撇了撇嘴,就依了。
“哇,好乖,好乖!”萧钧轻拍着他,柔声说:“世子,快快长大哦,大了后,帮父皇管理江山,帮父皇疼爱母后,帮父皇保护好弟弟妹妹,你的责任可大了,要好好读书,做一个敢作敢当、体贴万民的好皇上。”
“那皇上,你想做什么呢?”身边有孩子,梅清音不敢熟睡,一会就醒了,正好把皇上的慈语听得一清二楚。
俯身轻轻地啄吻,“朕想和音儿做对逍遥夫妻,游遍天下的大好河山,帮音儿圆圆儿时的梦。”
“你还记得呀!”梅清音轻笑道。
“音儿讲过的每一句话,朕都牢记着。音儿,虽然这很客气,但朕还是想讲,谢谢你,给了朕一双优秀的儿女。”
“傻啦!”梅清音抚摸着他俊伟的面容,“臣妾想给皇上的还有很多很多。你刚刚讲过臣妾的梦,现在臣妾的梦变了,臣妾现在只梦想皇儿们早些长大,成为皇上的好帮手,皇上康康健健,臣妾也是,这样我们就可以牵手时间久一点。”
“音儿,朕觉得今生都不够爱你,来生,我们也要做夫妻,好不好?”
来生?梅清音蓦地想起了了冬雨中遥远的祈愿,她的来生是留给另一个人的,今生今世,她一心一意爱皇上,如有来生,她要专心待燕将军,那是她欠他的。
“音儿,你怎么了?”萧钧看她眉头打了结,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梅清音委婉一笑,“皇上,来生谁也看不见,我们今生好好珍惜才是。”
萧钧点头,但又觉得有些不太如愿,罢了,罢了,来生的事来生再说吧,珍爱眼前人才是真的。
他含笑躺下,拥紧音儿和孩子,沉醉在这初来的天伦中。
五十二,同心不同结,长歌楚天碧 中
冬夜初寒,冷月高悬,把皇宫的每一处都照得清清朗朗的。独倚在曲廊的柱子中,对着这样的月,总会生出一些莫名的忧愁,不是因为不幸福,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事发生,只是这神秘美丽的月,令人屏息遥望,不禁就有些感慨了。一滴泪悄然滑过脸腮,她想她是有点感动了。
这一个多月,她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已的时刻,更别谈看书了。她要学着做一个称职的娘亲,要专注地看着世子和公主的每一点变化。就这两点,就足以让她从睁眼一直累到天黑。虽然梅夫人还在宫中,还有奶娘和其他宫女,但很多事,她愿意亲自做,不想错过有关世子和公主的一点一滴。
难得这样的夜,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娃娃乖乖地早早入睡,她这才步出睡房,享受一份独享的宁静。
时光如梭,转眼已是初冬时节,满院草木萧索,落叶满天,寒风吹在脸上,不自觉会微微打个冷战。而在这文人墨客唏嘘的时节,她却拥有一对儿女,有一个深爱自已的夫君,有疼爱自已的父母,还有一位守望着她,默默关注她的燕大哥,被这么多浓浓的爱包围着,她是何等幸福呀,她的世界里没有季节变迁,永远都是生机勃发的春天。
心,忽地被这样的认知塞得满满的,泪水涌满眼眶,她想写点什么,侧耳听听世子和公主的房内没有一丝声响,她放心地走向书厅。很久没有进来了,但宫女们知道她的喜好,日日开了窗房通气通光,室内干净清爽,生子之前看的书还放在书案上。
她移开书,铺开一张信笺,开始磨墨,笔刚沾满墨,突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她轻笔地放下笔,急急地跑了出去。
书厅,门窗通开,烛火明亮,墨香四溢。
“皇上,明日老奴什么时辰过来接你。”一排宫灯移近中宫,刘公公低声问道。
萧钧停下脚,坚起中指,做了个噤声,要知道,如果惹醒了世子和公主,那今夜他和皇后就甭谈睡了。“明早,稍晚点过来吧,朕要多睡会,这两日帮着抱世子,朕都好久没睡好了。”萧钧压低嗓音说。
“皇上,你可以让老奴来看护世子。”刘公公自告奋勇。
萧钧忙不迭地摇头,“不,不,朕累也快乐着,朕喜爱看护孩子。好啦,好啦,都回吧,朕要轻轻进去,你们出去时也不要大声。”
所有的人只敢点头,无人发声,恨不得把脚搁在肩上飘出去。
看着人群散了,远了,萧钧叮嘱好守门的太监,中宫方圆五十尺内不可以有人影晃动,然后才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抬级上阶。穿过曲廊前,他瞧见有一处室内还亮着灯,那不是音儿的书厅吗?她今日怎么如此悠闲,难道世子和公主都睡下了?
他笑着,改变方向,信步向书厅走去。跨过门坎,左右看看,音儿不在呀,镇纸下的信笺上笔墨未干,显然刚才还在。听音儿说她的育儿计划写了许多,他一直没有时间看,今夜,让他到底瞧瞧她想把世子教成什么样的明君。
他笑笑坐下,拿开镇纸,取起信笺,凑近灯光。
“恨君不是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萧钧糊涂了,这是什么育儿计划呀,分明是一首时下很流行于乐府间吟唱的相思曲。他又低头细看了看,是音儿的手迹呀,咦,她莫名其妙地写这首词有何用意?
他站起身,眉心拧成个川字,背着手在室内踱着步,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他猛然急步奔到书案前,在音儿常看的一堆摆放整齐的书中翻着,除了书页,什么都没有。他自嘲地一笑,自已多虑了,欲熄灯离开,在灯影之下,一本书半翻,倒放在桌上,他随手拿起,一张折叠的信笺飘落在地。
萧钧脸色立刻就变了,俯身捡信笺时,手抖得差点握不住。
慌乱地展开信笺,好眼熟的笔迹,雄伟奔放的字体显示写信人豪爽不羁的性情,萧钧心神瞬刻就大乱,不慎碰倒了桌上的磁器笔筒,笔筒滚了几下,落到地上,磁片散乱一地,宛如凉冷的碎心。
“吾爱天儿:一别数月,余兄不甚想念。常忆云南相守,犹如梦境一般,不敢当真。念你心善仁慈,不忍让皇上苦等,余兄咽下相思之情,放你回宫。不曾想,接到金花带来你的口信,说你已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今生情缘已了,大恩已报,你可无牵无挂地随兄云游四海,做一对闲云野鹤。兄闻此言,诚惶诚恐,何德何能,蒙天儿如此厚待。不日,兄将辞官,待你身体康复,便隐姓埋名,偕手同去。挚爱:燕宇。”
萧钧目不转睛地把浅浅几行字从头至尾,从屋至头,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如火烤般,烫痛着他的心。他没有想过音儿对他原来只是恩情而不是爱,“生下一子一女,便大恩已报”。“哈哈!”萧钧仰面大笑,泪却纵流,他一腔深情却落得象个可怜人,她讲过的那些生生世世的天荒地老,只是应景的安慰之语,好狠,好狠,她没有失忆,她是装的,她在骗她。骗他也罢了,但一双儿女,她竟然顾了一已私情,也能扔下,真是可恶到了极点。怪不得她请求让金花出宫,果真如他所虑,是为她私下传信,老天,萧钧不敢再想,火气从心底蔓延到大脑。
他抓起两张信笺,胡乱塞进袖中,狂奔着跑出书厅,直奔睡房。失去皇后的恐惧象一把火燃去了他的理智,他现在只有羞愤,只有狂怒。
梅清音哄睡了睡梦中惊哭的世子,轻声催促娘亲去休息了,也打发奶娘和宫女们离开,她稍梳洗了下,倚在卧榻上等着萧钧。他阅完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