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言语,只是感动地看着他,好一会,她又羞怯地低下了头,“她回来了,是不是?”大街小巷都在传说着皇后死而复生的奇闻,她听了后,心就被堵得紧紧的,无法好好呼吸了,他有多爱那位高贵的女子,她是清清楚楚的。现在,他又是如何想的呢,她一点也不确定,怕有一日他对她会冷,还不如现在两人疏离些,日后不会那么痛了。
卫识文坦诚地看着,不回避她的疑问。“是,她回来了,我很开心,但我现在不会再象从前那般了,因为我有的责任和义务,在我的生命中,已有了两个最重要的人…你和孩子,”怕她乱想,他特地点明,“我承认,她在我心中仍如星星,我终生都会仰慕她,关注她,但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懂吗,玉奴?”
没有比这再明了的说辞了,她含着泪扑进他的怀中,“相公,不要再说了,只要你不嫌我出身不好,不嫌我丑,我就嫁,嫁几次都可以。”
“娘子,你相公很穷,只能娶一回哦!”他遮上孩子的眼睛,密密地细吻着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搬离,接下来,他该想想婚礼的事了。
年过韶华,不希望时光游移飞逝,然而再捱磨,它也一股劲地走到年底。长公主府中的腊梅比往年开得早,但还没到满枝满树的地步,有些开得很饱满,洁净柔软,香气暗拂人。长公主深深地嗅了口清香,浅浅地笑着,这梅比当年宫中的梅香多了,宫中楼阁太多,花树也多,随意一看,分不出谁次谁深,反到在空落落地院中,只几棵梅树,香气就显出清雅来了。
“公主,赏梅吗?”燕国公温柔地为夫人披上一件外衣。
“嗯,驸马,宇儿回来了吗?”
“回啦,好象呆在书房里。”燕国公回头看看书房,确实有灯光。
长公主把头倚在燕国公肩上,“昨儿,齐大人的千金过来,他瞧都没瞧一眼。算算,这已是第十家了,也不知宇儿何时能动个凡心,让我们抱上孙子。”
“不要急,会有那么一天的,宇儿他现在心里还装着天儿呀!”燕国公说。
“可那天儿是。。。。。”长公主急了,燕国公忙捂住她的嘴,看看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终归相处两年,一时半时忘不了的,公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就不要逼他了。缘份天注定,他命中的红鸾未动,我们急死有何用。何不这样想,属于宇儿的女子还在路上,我们等候就行了。”
“驸马,你可真乐观哦!”长公主无奈地点点头。
“乐观一点好呀,当初公主下嫁燕府,我害怕无法给你更好的生活,但后来想想说不定公主觉得我人好,生活好不好不在意呢,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燕国公意味深长地说。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听得夫君这样的情话,一样柔肠百转,难得头发斑白时,还能让他如此专情,她不胜娇羞地依偎驸马怀中,“驸马,嫁过来后,我从没有一日不开心。”
“那就好。”燕国公感慨万端地说着,手微微用力,揽紧了妻子。
“我们看看宇儿去吧!”长公主怕府中下人们看见他们一把年纪还如此卿卿我我,松开了燕国公的手。这几日,总管忙着打扫庭院、楼阁,采买过年时的礼品,把府中所有的下人全发动起来,在各间屋中穿梭着,谁知身后的屋内有没有人呢。
燕国公点头,拥着妻子的肩,向书房走去。
灯下,燕宇正在书写着什么,看到爹娘进来,忙用书遮住。夫妇俩对视一眼,他们的这个儿子自幼喜武不喜文,如今怎么改性了。
燕宇恭敬地行礼,为爹娘让坐,自已则站着。
“宇儿,在兵部还习惯吗?”长公主慈爱地问。
“孩儿负责京城守卫军的操练,都是从前做惯的事,还算上手,不陌生。”
“与同仁们相处呢?”
“仰着你二老的身份,哪有人会孩儿过不去。都是习武之人,没什么心计,孩儿与他们相处得很好了。”
“可是,宇儿,你为何终日愁眉不展呢?”长公主不舍地说。“男人以事业为重,你年纪轻轻位居大将军,在兵部显要位置任职,足够让人仰慕了。家中的事又不劳你操心,我和你爹爹身体都安好,你到底忧愁什么呢?”
燕宇苦笑了一下,“可能我是驰骋沙场的命吧,我还是喜欢边疆、沙漠、戈壁。在那里,孩儿觉得无拘无束。”在这里,知道天儿在哪,却见不得碰不得,还要装着与她不相识,他都快要疯了。不如远点,知道无望,心会宽些。
因为天儿,他现在开始读书习文,有一日,与天儿相见,也有共谈的语言。可是有那一日吗?他把她还给皇上,就是想让她好好生活,他守住记忆就行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在兵部,总是看着后宫的方向,想像她此刻在干吗?现在的天儿只怕见到他也很疏离了,她只记得有位燕将军,而不是曾与她很亲近的燕大哥。
“宇儿,你总想飞,不曾想到我们二老渐渐老去,还要担心着边关的儿子,那日子何等难过?”长公主被他的一席话说得有些心痛。
“对不起,娘,孩儿自私了。以后,孩儿不会这样说了。”燕宇内疚地低下了头。
“娘生了一子一女,一个深锁宫中,至今不曾生育,一个到现在不肯成婚,这不孝为大,无后为过,我和你爹爹可真是命苦哦!”长公主忍不住唠叨起来。
燕宇脸绷得紧紧的,沉默着,好久,他象下定决心一样,“这件事恕孩儿难从命,再过一年,孩儿同意纳房妾室生子育女。”他不能背弃父母的期望,但又不想背弃自已的心,一年后,心中的痛轻一些,他尝试接受一个温良的女子,为燕家传下后代,那以后他就能自由地飞翔了。至于妻的位置,就给天儿吧,那个痴傻很依赖他的天儿。
“你是燕大哥的谁?”
“娘子!”
“燕大哥是你的谁?”
“夫君!”
那些话依稀还在耳边,只言说人却已远。燕宇痛苦地闭上眼。
“你当真愿纳妾?”长公主欢喜地问。
“嗯,一年后。”当自已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满足爹娘的心愿,是他的职责。
长公主高兴地拉着燕国公的手,“驸马,宇儿同意了。”
知子莫如父,燕国公叹息地摇头,“公主,你我不算太老,也许我们过过二人世界也不错,孩子们的事随他们吧,不要逼得太紧。”儿子那痛苦的神情,看得他心悸啊。
长公主没料到燕国公这样说,“可。。。。。。”
燕国公忙打断,“公主,你不是爱赏梅吗?我们再看看去。”
不是刚从那里来吗?长公主不解地看着燕国公,看到他对儿子心疼的表情,她噤了口,“好吧,那宇儿,你早点休息,不要累着。”
“谢谢娘,爹走好!”燕宇尊敬地把二老送到门口,坐到书案前,拿开书,重新研墨,提笔。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很少读诗,这诗还是从天儿留下的书中看到的,一看便入了心境,象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确是如此啊,深爱上一个人,哪怕未果,但那份情以后对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了。
天儿是他的唯一。宫中的那个皇后,只是天儿的影子,属于他的天儿永远在他心中,想到这,他恍然笑了。
四十九,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中
晨光洒入纱帐,金色的灿光将帐内透得亮晃晃,让梅清音甜美清丽的睡颜无所遁形地呈现在萧钧带笑的眼底。
萧钧坚毅的下腭微微绷起,盯着她的深眸越来越浓,缓缓低下头,寻找她的唇。他无法说出心中的那份不真实,就怕下个瞬间音儿又会不见,唯有接触到她,才能消弭。在唇一碰触到她的时,梅清音就醒了,她满脸温柔,微红着脸,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张口承接他不安的冷唇,热烈给予他想要的温暖。萧钧失控地深吻住她,而后鼻息粗重地枕在她肩窝,与她颊贴颊依偎着。
“皇上,该早朝了吧!”梅清音又闭上眼,睡意仍有些朦胧。刚进入春日,她就觉着渴睡,春眠不觉晓,她染上了那份慵懒,书没看几行,就会倚在卧榻上睡着。
“是呀,刘公公好象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萧钧抚弄她滑腻的双肩,有些不情愿地说。
梅清音艰难地睁开双目,勉强撑起身,“那臣妾起身给你宽衣吧!”
看那小脸上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着架,萧钧轻笑着按住她的肩,“不要起身了,你再睡会吧,朕自已可以的。散了早朝,朕带你逛逛御花园,园子里现在花都开了,处处青绿,你最喜爱的。”
“好”咕唠了一句,她又沉沉睡着了。
允许自已再吻一下她酣睡的面容,萧钧起床上朝。新来的侍女金花相伴刘公公站在外首,萧钧出来,抬眼看她一身怪异的异族装束,眉头略皱了一下。
金花没有穿过汉族服饰,对于当今女子的长裙有些惊惧,她穿惯宽腿裤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一换上长裙,必摔倒,女官没有办法,因她是皇后亲点,对她衣着上不着要求。可问题不止这一点点,她还不识字,而且听不太懂京城的官话,幸好她终日伴在皇后身边,对别人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与以前的梅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现在很多事,皇后都亲为,不敢指望她。
“不要惊动皇后,让她多睡一会。”萧钧慢语,怕她听不分清。音儿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他真有些不放心。
金花低下眼帘,无由地有些害怕皇上。
萧钧多看了她两眼,叹了口气,挺起腰身,出院上龙辇。
梅清音一直睡到快近午,才呵欠连天地起了床。身子懒懒的,脚步也有些沉重,宫女送上早膳,见是营养丰富的鸭网粥,她口中轻泛恶心,挥手让撤下。唤来太监搬把躺椅,放在回廊的廊下。
阳光和煦,宫中竹林边的野花迎风摇摆,早春的空气飘满了花草香气。沐浴在春日暖阳中,不由想起云南的山景,跟着也想起了那个英武的身影,不知他最近如何了,有没有走出心的迷境?怎么说,他是她永远的内疚啊!
金花不识字,随意从书厅中拿了本书递给她,顺便送上一碟江南刚刚进贡的梅子。一见到鲜红的梅子,梅清音连咽几口口水。捏了一颗放在嘴中,又酸又甜,煞是可口。这几日,胃口突然坏了,今日这梅子让她一下胃口大开,不禁多吃了几颗。
“娘娘,阿乐娘娘在门外请求接见。”守门的太监小跑着过来禀报。
阿乐娘娘?梅清音抬眼看看宫中一位年长的宫女。宫女低头转声说:“是年初皇上刚纳的妃子,杭州才女。”
梅清音猛然想起刘公公当初在书铺的那席话,是她呀,她心中轻漾着浅酸。“请进来吧,金花再搬张椅子过来。”
太监转身过去通报了。
她坐正了身子,压下倦意。一位凫凫婷婷的女子,风摆杨柳般的飘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捧着一个锦盒。
“臣妃见过皇后娘娘。”阿乐作势要叩。
“不了,阿乐娘娘,请过来坐坐。春光这么好,我们就不要太在意宫礼,自由些吧!”
“谢皇后。”阿乐轻拎裙袂,拾阶上来,宫女把捧着的锦盒放在石几上。
“这是臣妃家乡的特产湖州羊毫,听说皇后喜爱笔墨,臣妃不自量力,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皇后笑纳。”阿乐抬起媚目,娇笑着说。
“谢谢娘娘的厚意。”梅清音淡淡地一笑。她何曾喜欢笔墨,她爱的是书呀,这娘娘如此费心,有何用意呢?“听说娘娘是杭州才女,一定博学古今,真令人仰慕。”
“唉,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不是皇上爱才,臣妃也不会背了失德的名学些吟诗赋颂。”阿乐故作谦虚。
梅清音轻笑,不以为意地说:“娘娘想太多了,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不必太勉强自已。事事太过迁就,会很累的。”
阿乐讶异地看着她,这皇后是不是有点少不更事。“娘娘到底是后宫之首,见识真是不同哦!”
这语调有些含讽带刺,梅清音一听就懂了。宫中女子多幽怨,整日无所事事,有些小情绪也难免,她不计较的,随和地笑笑。
“皇后,其实臣妃今日来,还有一事请皇后指点。”阿乐低下头,呐呐地低语。
“娘娘请讲吧!”
阿乐忽然抽泣了起来,“臣妃不知哪里做错了,皇上都好久没有理臣妃了,以前,臣妃与皇上夜夜吟诗作对,谈古论今,好不开心,可近日,皇上象换了个人,臣妃的宫他踏都不踏半步。皇后,你与皇上相伴多年,对皇上的习性一定非常了解,可否请你告诉臣妃?“
皇上何时爱上吟诗作对?这真是她入宫以来听说的最大的笑话了,她虽然是一派虚言,但也说明了皇上这些时日确冷落了别的妃嫔,说来,真是自已的错了。她一直安享着皇上的专爱,却疏忽了皇后的职责,她的夫不是她一人的夫呀!
“娘娘没有什么错,可能近日国事繁忙,皇上有些忙累,明日本宫让女官送上各宫的牌碟,提醒一下皇上不要只顾国事,也要兼顾娘娘们对他的关心。”
阿乐喜形于色,这皇后,真是太好对付了,“皇后,那臣妃就谢谢了。记得,皇上阅折后,总爱要臣妃伴着在御花园中走走,他说臣妃是他的一朵解语花,臣妃今日发现,皇后才真是一朵解语花,后宫中的一朵解语花。”
清清冷冷的心被这一句轻言俏语不禁击伤了,那感受叫妒忌,她再也做不了随意如风的梅清音,她对皇上不再无所求,而是要求很高很高啊,可这样的要求却说不出口。
“皇后,你怎么不说话?”阿乐看到她忽然沉默下来,有点摸不着底,不安地问。
“哦,本宫被这阳光暖得有些发困,意识有点半梦半醒。”
“那臣妃就不打扰皇后了,什么时候后宫举行一次联诗对诵,当当消遗,好吗?”
阿乐自信满满地说,她在诗歌会上彻彻底底打倒皇后,让皇上见识下真正的才女是谁。
“本宫会让女官准备的。”梅清音温和地说,可能是阳光太艳,她头晕得厉害,心也跟着慌乱,微微冲阿乐点下头,没有起身相送。
阿乐意犹未尽的扫视了一下中宫,清清幽幽的园子,象个书院,不象是金堆玉砌的宫殿,这皇后性子真够淡泊,没几日,皇上就该厌倦了。皇上传令后宫,任何人都不可提皇后失踪两年的事,今天她几次欲试探皇后二年间她遇到了什么事,话到嘴边,想起皇上冷漠的面容,又生生咽下去了,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问,初次她已告捷。
“小姐,你要进去睡吗?”金花还是不习惯叫她娘娘,看着她斜倚在椅中,双目微闭,她关心地问。这皇宫可真不好玩,到处都是规矩,不比燕将军的家中自由,还能时时看到燕将军,她都好几日没有看到将军了,真是想念啊!
梅清音缓缓抬起头,天,她又睡着了,抓住金花的手臂,“好吧,本宫上床再躺会,皇上来时喊醒本宫!”
“嗯!”
梅清音一站起来,眼前直冒金星,接着一黑,她两眼一翻,昏倒在金花的怀里。
“娘娘,你怎么啦?”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吓得跳起来,但梅清音仍两眼紧闭,怎样唤也唤不醒。
“来人呀,快去请御医!”
“发生什么事了?”早朝刚散,萧钧直奔中宫,刚抬脚进门,就看到了一团混乱,还有被团团围着的梅清音。
“音儿,你怎么了?”萧钧拂开众人,抱起梅清音,眼中燃起炽烈的怒火,瞪着院中一干人,“告诉朕,发生什么事了,朕早晨走时,她还好好的。”
“只阿乐娘娘来了会,走后,娘娘起身,就晕倒了。”一个胆大的宫女上前抖索着说。
“她来这干什么!”萧钧厉声喝道,心神俱裂,失去音儿的恐惧象潮水漫了上来。
所有人全被他脸上的狂暴神情给吓到了,没有人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