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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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十年-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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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历史的宋老师,老师们都叫他 “老骚情,” 他上课的时候总是阴着个脸,不苟言笑的,象历史一样严肃,但是一给老婆打起电话来,就象换了个人一样,啰里啰嗦的,说个没完。
没有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听见电话铃响起,有的人一下就跳起来,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而我总是无动于衷,有时,干脆离身而去。
有一次,下了晚自习, 忽然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我躲在学校的门房里等着雨停,刘秀秀也在门房等着。 但很快,刘秀秀的何新海出现了,他撑着伞来接刘秀秀 ,手里还提着一双雨鞋,刘秀秀在门房穿上何新海提来的雨鞋,钻进爱人的伞里走了,她换下来的高跟皮鞋被她的爱人提着。我看到这一幕情景之后,眼泪忍不住地又象雨一样地落下来。
打开电视,我也从不看那些所谓情感剧,那些男欢女爱的场景我根本受不了。
我只看知识类型节目。我本是个疯狂浪漫的人,可浪漫的生活跟我却一点也不沾边。
所有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我试图让自己变得麻木,可是不行,我做不到,在别人幸福的海洋里我却饱尝着痛苦的辛酸。
我特别喜欢眼泪,我喜欢一个人对着镜子流泪,一遍遍地流泪,我享受这个痛苦的过程,我用这样一个不堪忍受的过程来考验我的心,我把我的心膜一层层揭掉,让它滴血,当我看到啪嗒啪嗒一滴滴的鲜血落在地上之时,我便感到了快乐。
当我的心过了一段时间,刚刚结了一层红茧之时,我又会把它再次揭掉,让鲜红的血再次滴落下来。我就这样磨练我的心,让我的心在黑夜中渐渐变硬变干。然后在黎明时刻,我带着一颗干心、硬心去迎接我的新一天。
我最不能忍受我的父亲到我这里来帮我干这干那的,实际上我的电灯坏了,水管坏了种种想不到小活,除了我自己干之外,是父亲时常来帮我做的,我一见到父亲来干活,就冲他发火。他那么大年龄了,来帮我干活,简直是在剜我的心。
“谁叫你来的?你没事在家里歇着,来回跑啥嘛!”
父亲不敢惹我,就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来帮我,估摸着我要回来了,就赶紧离开。
这又激起了我更大的怒火。父亲觉得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更加不敢吭声。
看见父亲青筋暴露 ,骨瘦如柴的手在用力一圈一圈地拧管钳,我的心都要碎了。 
离婚之后,我才知道,我的一个大学同学暗恋我多年,可我却不能够喜欢上他,我知道, 我其实一点也不爱他。
我跟王长安离婚的之后,他第一个跑来安慰我 。当时我哭了很久,我坐在学校小平房的床上,他站在我面前,他把一张张的卫生纸给我递着。我擦着扔着,扔着擦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走上前,很想用手擦我的泪,擦我的鼻子。他伸出了手,他也似乎很想让我趴在他的肩头上哭,可是我没有,我看见他走近了我,我却又一边哭着,一边又转过了身。
他只好缩回了他的手。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给他机会。他想爱我,总是不能够。
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去爱别的男人,想要找到我的真爱。他也许不明白我:有他这样真正爱我的人,我为什么不爱。
我仍然是这样一个怪女人。
有一天,我去给女儿报名。当我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一个背影,那象是王长安的背影。但又不象,他没有王长安那样昂首,头发也没有王长安的多,他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他快成了一个秃头男人了。
可那个背影如何看也是王长安 。
我追上去。
他真是是王长安。
那是我跟王长安离婚八年之后的一个夏天。八年以后我终于见到了王长安。
王长安完全成了一个苦力的形象,从正面看,更无法认出他来。他脸色腊黄,肿起的眼泡让他的眼睛小得更看不见了。他果真开始有些秃顶,非常疲倦的模样,眼睛里再也见不到当年那种凌厉和豪迈。
我和王长安相互对望着,不知如何开口。
“你回来了,长安?什么时候?”是我先开了口。
“没几天,我来学校看看女儿。好久没见着她了。不知她现在长什么样。”
“见上了吗?”
“没有,学校不让我进。”
我们长久地沉默着,我又问:“你现在住哪?”
“还是老地方。东关。”
我们又都不在说话了。我的鼻子一酸,直想落泪。
王长安,他是我怨恨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见了他,这一切的感情却没有了踪影。我竟没有恨他。
“要不,跟我到东关去坐一坐。”王长安看着我。他的眼睛混浊无光,好象还有眼屎在上面沾着。
我没法拒绝他。我神色恍惚地点了点。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跟在他的后面。
东关,是我跟王长安恋爱结婚呆过的地方,王长安父母住过的地方。
砖窑洞的门关着,王长安推了推没推开,他又去推了推旁边的接上去的那间小房子,门开了。
十几年前的一切都还没变。那张占去了房子大部分面积的大床还在,床边三个抽屉的老式办公桌,也就是那个黑桌子也在。
这一切,令我再也无法忍住,我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时,对面的小棚房里走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也有四十多岁了,她穿着一个蓝色工作服一样的大褂,一只手拿着一个炒菜的铲子。
蓝大褂女人扎煞着手问,大声喊着:“长安,你怎么才回来,今天开学,蹬三轮的人特多,生意特好。盒饭已经做好,赶紧送去。”
一听她的喊音,就知道他是个东北女人。
王长安听了东北女人的话,默默地钻进小棚房里。 女人掀开一个巨大的锅盖,把铲子伸进了锅里。女人正在炒菜,女人炒的是大荟菜,在一个大铁锅里。
锅台上堆着一撂撂的白色塑料盒,女人打开塑料盒把菜小心翼翼地铲进塑料盒里,盖好盖,又一个个地放进地上的纸箱里。
王长安抱着那个大纸箱,把纸箱放在自行车的后坐上,用绳子捆好。女人给他帮忙。
东北女人忽然注意到了我。
“你是谁?”
“我是谁?”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把带着泪花的眼睛转向王长安。
“长安,你结婚了?”
“嗯,她是我在广东认识的,她下岗了,在广东打工,他男的跟我一起在码头上扛包,累死了,她愿意跟我来。来咱这。”
王长安,他和她的打工妻子,做这种简单的盒饭专用送给也是下苦力的蹬三轮的人。
他们的盒饭,一盒只卖二块五。
我的心里酸楚之极。
我走到王长安跟前:“长安, 看这样子,你也是能过好的。那个女人不错。 你一定要珍惜!”
我说着又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个粗女人,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
王长安变了。他从一个干部,彻底变成了一个苦力。这种活,在他过去是不屑于干的。他的性格似乎也变了。也许,他从此不会再说,“没球事干了,管球那么多干啥?”的话了 。
“你以后,也别再那么傻了。”
王长安又这样说道。
离婚的时候,王长安就是这样说的。
我从王长安家里走出来。
一阵狂风吹来,沙尘弥漫,我的眼睛被吹得睁不开。 乌云布满了天空。雷电在天空中隆隆地响着。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了。
我在大雨中跑着。眼泪和着雨水一起往下落。
从山坡上淌下的一股股洪流挟着泥沙, 漫过脚面灌入了我的鞋内。我在箭一般的急雨中浑身湿透,衣服沾贴在了身上。
一声炸雷,雨点又沉重了许多。落在地上溅起白花花的水花。又顺流而下。与山洪融汇,穿过马路,潜入漆水河。像人似的,只要有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下去。 
在雨中,我仿佛又看见了当年我从跟王长安在一起的那个家里走出来时,被风刮在她脚上的那个字幅,那上面的词: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苏伯英老师把我带到了教堂。我受了洗,参加了唱诗班。我在圣经的吟唱中救赎着自己。
我对于基督的教义很快有所领悟,不久,我到神学院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训,回来后,我就成为了教堂里的女牧师,教堂派我到偏远的地方去讲道。
我每个星期天都去。
  我向那些跟我一样心怀痛苦的人吟诵着圣经:
他们在旷野荒地漂流,
寻不见可往的城邑,
又饥又渴,心里发昏。
于是,他们在苦难中哀求耶和华,
他从他们的祸患中救赎他们;
又领他们行走直路,
使他们往可居的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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