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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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十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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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连想也不用去想的事。
那时候,对于离婚,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思想准备。绝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还没结婚就首先想到了离婚。 
有人说,出嫁时女孩子要流眼泪,流眼泪的女孩将来必定是幸福的,可是我却一滴的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我甚至,连想到要去哭一下都不曾想到,我一点也不留恋父母,留恋我的娘家,我只想到奔向王长安。我除了高兴还是高兴,从头到尾都在笑着。傻笑着,憨笑着。幸福的感觉装满了胸中,鼓涨涨的,不笑出来就不舒服一般。
出嫁姑娘哭是笑,落第举子笑是哭。
那时候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哭呢? 
结婚的那天,你到娘家来迎娶我。刘春生担任总管。不知为什么,他指挥迎娶的队伍,先抬走了娘家的陪嫁,我和你在抬嫁妆的队伍后面跟着。一个邻居的婶婶当时对我母亲说,陪嫁不能走在前面,新郎新娘要走在最前面,我们那样是不吉利的。
你为什么不领我走在陪嫁的前面,为什么偏偏走在了陪嫁的后面?
难道,我和你的婚姻果真是一场恶缘,真是一场不该有的婚姻! 我们遭受那么多的不顺利,遇到那么的不吉利。
我真的跟你过不到头吗?!
当年的老师们好多都不见了,有的业已退休,有的调走了。记得那个气质迷人教音乐的苏伯英老师,她端着一杯酒走到我和你的面前说道:“祝你们白头到老。”
当时,我并没有体会出这句话的深意,我只把它当作一句普通的祝词而已。现在想想,那个离婚的苏伯英老师是带着个人的深刻失落的痛触,对我说这句话的呀。
“白头到老”! 这是人生多么难得的一种境界,试看世间多少相爱的人,不能够到达这种境界,他们或撒手西归,留下另一个苦渡余生,或是中途分手,在生命的十字路口上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由此演出了多少人间悲剧。
难道,我和你,也即将成为这大悲剧之中的一个角色?
当年的同学和朋友除了刘秀秀之外,大多也已失去了联系,不知她们此刻都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而眼下只剩下我,在深深思念你的过程中饮恨伤心,泣不成声。
在这样的夜晚,有谁知道我想起那遥远的过去时的心情。
我的悲痛,我的怨恨!
婚礼上,我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无以言表的喜悦为我插上飞翔的翅膀,我象是在飘,跟着王长安一起在云中飘。
我们在王长安父亲单位的礼堂里举行了婚礼,婆母慌里慌张找来一个红色的床单挂在墙上,那个床单的颜色太红了,使那个贴在上面的大红喜字与它混在一起很不醒目。
礼堂的旁边是一个小学校,当我被女友们簇拥着到达婚礼现场的时候,正赶上了中午放学,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引来了一群小孩子,有谁向小孩子群中撒了一把水果糖,小孩子们欢呼雀跃着分而抢之。
我们举行了不算盛大的婚宴 ,我的婆婆最后把没有吃完的东西拿回家装了几大盆子,让我们吃了三天。
晚上,王长安的朋友赶来闹房,闹房的人玩了好多花样,刘春生要王长安跟我玩“掏鸽子。”当王长安把手伸进我的怀里,就要把“鸽子”掏出来时,我拼命按住了他的手。——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我的“鸽子” 被众人看见。于是刘春生就把衣架上面的塑料疙瘩取下来打我,打了几下之后,他们就让王长安来打我,我很奇怪王长安居然真打了我,我被打得哇哇乱叫,东躲西闪的,但我的心里依然是快乐的。 
在结婚的过程之中,我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而已,因为王长安找来接亲友的车,准确地说是接我们学校老师们的车,竟然是一辆破车。不知道这车是从哪里找来的,车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坐位,学校的老师们全都是弯着腰,蹲在车里面被拉到了结婚的现场。当时觉得在老师们面前很没面子,苏伯英老师安慰我说“这正常得很,这种事就是这样忙乱,顾了这头顾不了那一头的。”可我仍然对安排车的刘春生耿耿于怀。
哪里想到 ,十年的婚姻 ,竟那样严酷地证明,我搭乘的这趟婚姻之车的确是一辆破车。—— 它有那么多的毛病而难以修理,一路咯咯嚓嚓,勉勉强强行走了十年,而终至于彻底报废。
经历男人就是经历沧桑,王长安让我阅尽了人世沧桑。
痛苦的心情无法表达,只能又一次打开我的日记本来。
好久,我都顾不上去写日记了,但那一段寻找你的日子,我如果不写,根本就无法度过。
写日记是懦弱者的表现,是绝望中的自慰,可我,只能在纸上这样写着,我也只有凭借这一种办法来化解我的忧伤。我在纸上飞快地划着,飞龙走凤,连我自己都认不出写了些什么,我只是写着,划着,眼泪一边流着,滚滚的泪珠打湿了一页页的日记本的纸,这样胡乱写着,划着的时候,心才似乎不那么痛。
我写来写去,划来划去,其实都是一个内容,一个意思,简而言之,可以用“难过”二字一言以蔽之,但却总写还完,总也说不尽,我的痛苦啊,用一个庸俗的比喻,象大海一样深广,象大地一样厚重。我的心情啊,象丝茧一样烦乱,象溪水一样绵长。
这一个个的焦虑而漫长的夜晚,叫我如何安眠?那一个个昏昏沉沉的夜晚,是怎样度过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王长安,我的爱人! 你在哪?究竟在哪?
我一晚上一晚上的彻夜不眠,王长安的影子在我的面前盘桓不去,我吃惊于这个男人留给我的记忆竟如此深刻,如此刻骨铭心。让我抹不去,挥不掉。于右任有诗云:不信青春唤不回,不让青史变成灰。但是残酷的现实是:青春无法唤回,青史却又不能成灰。
往事如风,往事如烟,但风烟过后,一切似乎并没有结束。
王长安,你不仅影响我的前半生,也许,也将为我的后半生埋下伏笔,你是个影响和改变我一生的一个人。
生活真是诡谲多变,令人无从预料啊!
母亲常说,前面的路是黑的。人,都没长前后眼。是啊,母亲的话是有哲学意味的。人生的哲学真是令人难以参透。
夜晚的天空万籁俱寂,便于我马不停蹄地进行回忆,我一遍一遍地想起了跟王长安在一起的种种。在我回忆的路途中,我的眼泪一次次落下。
王长安,你把我孤零零地撇下,让我独自在爱情的迷宫中盘桓找寻,让我耗尽心机,依然不能找到爱你的出口。我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走! 在哪里才能找到你对我的爱!
王长安啊,你此刻在哪,你听到我的呼声、哭声了吗?如果我的声音感应了你,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往哪里去,我往哪里走?
我的脚,跑痛了,脚底板都快要磨透了,你知道我的脚是受过伤的,当我往返于秦州的十里长街,游走在秦州的沟沟岔岔,跑了一天之后,在第二天,我的伤脚简直无法挨地。当我站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我就把那只不能劳累的伤脚提起来,空在那里,用我的那只好脚扎地,而让我的伤脚得到一点休息。我这样金鸡独立地站在讲桌后面,一位来听课的女老师居然说我上课的姿势看起来挺潇洒的。
后来,找到了最早和你一起做苹果生意的顾矿山,他给我提供线索说让我去找一找那个出纳员 ,那个染着红指夹的小女孩。他说他好象听谁说过在广州见过出纳员和他的小男朋友跟王长安在一起过 。
毕竟在小小的秦州市找人还是容易一些,我在老虎沟找到了女出纳的家,女出纳说她跟那个男孩早就分手了,不来往了,那个男孩现在在哪儿她不清楚 。
我的心又凉了,这是最后一个线索了,可是现在也断掉了。
不过,这个爱打扮的女孩,说她跟以前的男朋友去广州时,的确见过王经理,他们一起住在一个叫什么什么的旅馆里。
我让这个女孩回忆那个旅馆的名字,女孩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我失望地想要离开时,女孩忽然说“等一下。”我站住了,女孩说她想起来曾经在广州的那条街上的一个照相馆里照过一张数码照片,那时数码照相在广州也是刚刚流行,她就在旅馆跟前的一个照相馆里照了一张相。
“好象照片的纸袋上有地址。”她说。
“赶紧找出来看看。” 我激动地说。
女孩拉开一个抽屉,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她打开影集,在第一页就找到了那张照片,果然照片的纸袋上印有:广州市 xx区八卦岭 xx号的字样,还印有电话号码。
我当即把电话打过去,——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手机,我跑到女孩家门口的一个小买铺里打电话,—— 女孩也跟着我过去到小买铺里。
电话居然打通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懂了一句,“喂,”后面的一连串鸟语就听不懂了。我把电话递给女孩,手指着照片上的地址示意她问,女孩很聪明,就问照相馆旁边的那个旅馆还在不在,叫什么名字?
“噢,在耶,叫洞仙阁酒家。”
起得这样典雅的名字,怪不得女孩记不住 。
我把“洞仙阁酒家”的地址抄了下来,回去后就照着这个地址写了一封信,是写给这个酒家的经理的。我对这位不知姓名的远方的经理说,我的爱人到广州去了,好久未归,生死不明,我非常地着急,故非常冒昧地打搅他,希望他能给我帮一个忙。 据说我爱人曾经在贵酒家住过,也许他有一天还会到这里来,如果他来了,万望您转告他家中有急事,他的母亲去逝了,让他迅速回家。
我还说,我与您素味平生,这样麻烦您实在是万分惶恐,万分惭愧。万望您见谅,并不胜感激之至。
我不敢只是笼统地说家中有急事,那样他也许会不当一回事,以为我在骗他,所以只好把婆婆的事情抬了出来,相信他知道这事后一定不会再不回来吧。
我的信虽然写得这么认真和恳切,但我的心里实在也还是没有底,不知道他能不能见到这封要命的信。
只能这样了。
想起了很古老的一个故事 ,是否是一个古希腊的故事我记不清楚了。 大意是说一个女人被困在什么地方,无法让她的亲人知道她的处境,她找到了一个瓶子,就在瓶子里塞进一张纸条,写上她的情况,她把这个瓶子扔在大海里,期望着有渔人打捞上这个瓶子,找到她。
那种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可是她却成功了。有人真的打捞上了那个瓶子 ,她最终得救了。
中国好象也有一个类似这样的故事 ,是说深宫里的宫女,寂寞思春,却终日不得幸,有个宫女一日忽发奇想,就在手帕上写上了一首宫怨诗,她把这方写着诗的手帕扔进了宫中的小河里,结果 ,手帕顺水漂出去后,被一位多情的公子捡到,公子爱上了宫女,最终成就了一段不平凡的爱情 。
我多希望我的这封信也能象那个漂在大海里的瓶子,终会被人打捞,象那一方香帕,被多情的公子捡到。那么,我就能找到我的爱人,我的王长安。
信发出之后,我天天等待着,盼望着,我相信我的诚意一定会打动上天。是的,皇天不负苦心人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居然真的到那个旅馆来投宿了,那个神奇的“洞仙阁”酒家。
就这样,你在离家两年多之后回到了秦州。
好我的你呀!
在我踏破铁鞋到处寻找你时候,南关纸箱厂的老板,那个叫做党满堂的人,又到家里来了。
“你来干啥?你还有脸来。”我冷冷地说。
“不要这样说话嘛。当老师的,咋一点不温柔哩?”
“对你这种人还有什么温柔可言。你的心也太狠了,你把我们的房子要走了,让我们去住哪?”
党满堂掏出一根烟,习惯性地又让了我一下。我没有表情,他就自己点上。慢悠悠地说:“殷老师,我跟你明说哩,我并不想要你的房子,我看不上你这房子,我看上了你的人了。只要你给我当个情人,我就不要你的房子了 。 喔王长安是啥人,我都不相信我还不如他! 我都不相信我有钱买不动你,再说你,也不是啥 ”
“我是啥? 说。你给我说清楚,你说我是啥?”
“甭生气,甭生气! 我胡说哩。我意思就要问一问你。你如果答应了,我就撤诉,然后我把这房子好好收拾收拾,装修一下。 估计王长安是没办法在秦州呆下去了。那我没事就到这来。咱好好谝一谝。 唉,一个女人在屋,孤零零地,栖惶着哩。”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好我的殷老师哩,你咋喔老实些哩,咋喔想不开哩。我会对你好的,比王长安要对你好多哩多。看看,这啥屋子嘛,啥都没有,你咋能受这委屈耶。”
他背着手,踱到墙边的一幅字画跟前,看着,又念着:
“千古江山,英雄无”他念不下去了。说:“将来把这墙上贴得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撕掉,我叫人给你再好好拾掇一下。这写的啥嘛,没一点意思。看都看不懂。”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幅纸画,是辛弃疾的那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这也是老蔡在公司刚刚成立时写给王长安的。王长安特别喜欢其中的两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王长安那时候把自己自诩为当年的孙权,踌躇满志,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可如今,“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这又多么象是王长安眼前的状况啊。
原来,这首词象卢仑的“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一样,也是一首不同寻常的词,它早已象征和隐寓了王长安的命运,透露和揭示了王长安从豪迈到沉痛的历程。
忽然又看到这样一句: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雨打风吹去!”令我的心弦猛地一抖,这句词又象是在说我一般! 不是吗,十年了,一切的一切都被雨打风吹去了。十年的人生就这样被王长安践踏掉了,毁灭掉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忽然打了个寒颤,猛然哆嗦了一下。
肥格囊囊的男人走到我的身边,用手扳住了我肩头。
“滚开!全世界的男人没一个是好的,全是大瞎熊! 大骗子!坑人精! 害人精! 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看见! ”
一时,我怒火中烧,推开了他的毛绒绒的手,站起身声色俱厉地说着。
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的横眉立目的表情,肥个囊囊的男人被我吓住了,他边退边说着:
“好了,好了,殷老师,啥话不说了! 王长安回来,你告诉王长安,甭怪我党满堂无情无义,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殷老师,对不起了,咱法庭上见!”
党满堂慌里慌张,夹起他的黑皮包,打开门走了。
第二十章 离婚
    那天,你回来了,你在冬天的时候回来。
你跟我一起到法院去办理离婚手续,你说不要让孩子知道,不能让孩子受刺激,于是,我们两个就去了。
那天,是个雪天,我和你一前一后地走在雪地上。
路很滑,我跌跌撞撞地总想摔倒,你从前面倒回来想要扶我。我打掉了你的手。
我们手续办得很利落,我们没有财产纠纷,没有电冰箱,空调什么的归你还是归我的争吵。 ——  我见到过有些夫妻离婚,连一张吃饭的小桌子归谁,都要写得清清楚楚。我们不,因为这些东西我们没有,我们除了两张做了半截子的床之外,一样家具也没有,真可谓是家徒四壁。 
  我们的书被我放在阳台的水泥台台上,下雨的时候,有些书就要被淋湿了。我只好用一个塑料布苫在上面。我们家一分钱的财产也没有攒下,一样贵重的东西也没有置下。甘肃老家你爷爷给我的四块有着“袁大头”像的银元,也被你拿去买掉了。给孩子每月存的“教育储蓄”也被你中途取了出来。
我们的家,就象遭了水洗了一般,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除了你头上的沉重债务以外。
你下海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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