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她便没有了自己的命,孩子便是她的命。这是女性的特点,这是母性的表现。
岂不见动物世界中的母猩猩,母狮子,母老虎,母鸡,母鸟,母老鼠为了它们的孩子所做出的种种伟大壮举,人类又岂不是如此。
君不见,所有的女人会抱怨自己嫁错的男人,却没有谁抱怨自己生错了孩子。在女人的眼里,自己的孩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最完美的孩子。
这或许就是女人伟大之所在。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或者没有了妈妈,我不敢去想那样对我的孩子将会是怎样的巨大的无以弥补的伤害,首先,从我这方面来说,我将因着这种伤害而受到心灵的永远无法平抚的折磨。
我的生命有何重要呢?谁叫命运安排我嫁给了王长安呢?我既认命,就不能再让我的孩子受到委曲,否则,我就真的是大不幸了。
不管怎样,我的孩子是有父亲的,比起任何一个男人来,他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孩子的男人啦。
我的一切,在孩子的利益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孩子能得到一份双重的爱,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爱的所谓完整的爱,我便足以,更待何求。
所以,我苦苦地,艰难地维持着这个一点也不完美的家。为了孩子有一个看起来完美的家。为了这可怜的信念,我挣扎过,犹豫过,但最终却一次次把离婚的念头掐死在萌芽之中。
现在,这么长时间没有王长安在跟前,真是令人忧心如焚啊! 我不能没有他,生活中不能没有王长安。王长安是我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的元素,习以为常的元素。
想到离家时他的那个表情 ,那怨恨而忧愁的眼神,那被早春的风吹起的头发。看出来他的锐气正在被一次次的失败所销蚀掉! 现在他不知道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了,他会悲观还是会仇恨?这两种都是危险的情绪,比他的盲目自大更可怕,比他的急于求成更危险,这种情绪会毁掉一个人的。
我想我应该把他找回来,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我决定再下桂林 。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倚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第十四章 在桂林
怀揣着肖万寿给我的地址,我又一次上了火车,这一次我没有带孩子。
清晨五点多钟,火车到达桂林,天还没有亮,好多唧哩呱啦的人围上来介绍我住旅舍,我一听到那陌生的口音,便知我确实离开家了,离开秦州了,到了一个我不曾去过的地方。孤独无助的感觉立即便袭上我的心头。
我掏出肖万寿给我的条子,问这个地方在哪里?大部分的人对我的问题不感兴趣,理也不理我,扭身就走了。终于有人指给我坐车的路线,但是公共汽车还没有开始运行,我只好在车站里等着。
天亮了,出了桂林火车站,天却又下起了小雨,桂林的雨特别的多,我在桂林的几天里几乎天天下雨。四月的雨淅淅漓漓的,我也不打伞,就在雨中到处跑,倒了好几辆车,跑了好多地方,问了好多人,在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旅馆。
但是王长安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要求看旅馆的登记记录,果然在三天前的记录上还有王长安和寇乃旺的名字,他们确实是在这个旅馆住过。
“他们两个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问登记处的一个中年妇女。
“什么样子,你问这个是啥子意思呢?”她说话的语调带着音乐般的韵味,悠扬婉啭。她态度却好像有些生硬 。
“我是说,他们走时是好好的走了呢,还是?”
“不是好好的,怎么能走了呢?你到底要问啥子呢?”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正常走了呢,还是不正常走的呢?”
一时,我发现我的嘴很笨,没办法让人知道我想要了解的情况。
“啥子叫正常,啥子叫不正常?你是干啥子的?你想打听啥子呢?你问的这两个人我都记不得了,是啥子样的两个人呢?”
她悠扬婉啭了一长串,象音乐一般的语调,但这个中年妇女对我已经很不耐烦了。
“是这样的,我问的这两个人,有一个是我的丈夫,他的母亲去逝了,他还不知道,他们是两个陕西人,说一口陕西话,两个人个子都不太高,一个壮壮实实的,一个比较瘦。有人想要害他们,不知道他们走时是不是正常的。是他们自己走的,还是被什么人叫走的。有没有其他的人跟他们一起走?”
我掏出我的工作证让面前的这个女人看。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他说:
“你说的这两个人我知道,就在我隔壁的房间住着呢! 他们说着关中道里的话,我爱听,听着就象郭达说的小品一样。我们很熟的。”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我问。
“他们说要到广州去,走之前,我还跟他们说让他们到阳朔去旅游一下,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嘛。既然到了桂林,不去游漓江,岂不遗憾?”
“那他们去了没有?你是不是也是陕西人?是咱陕北人?”
我听到这个人提到“广州”两个字,就知道这个人的话是真的了,而且这个人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我听出来他的口音里有陕北人的卷舌音。
“太对了,你不愧是当教师的,我老家是府谷县的,府谷,你知道吧,在榆林的北面,跟内蒙、山西交界,黄河边上。”
“那你是到桂林来出差的吗?”
真是象人们说的那样,在外遇到一个同省的人就象遇到一个单位里的人一样地亲,而且这个人说话看来有些水平,我对他的印象很好。
“是的,不过我早已调到深圳来了,我从深圳来桂林。”
“那王长安他们走时有没有说到底去不去漓江,要是真去了能不能找到他们?”
“去的可能性是有的,要是真去了,我想是能找到的。现在旅游景点实行旅游、住宿一条龙服务。只要是在景区一定能找得到。”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我想想,明天还有一个议题要讨论。这样吧”
“咱们是老乡,你就带我去一趟吧,我是教师,没出过远门,啥都不懂。”我担心这个人犹豫着不肯去,不等他说完,就赶紧截住他的话,说了一大串。
“好吧,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帮老乡一个忙。”
我在这个旅馆住下。晚上,这个陕北人约我跟他一块吃了个饭,他要了一个炒田螺,他用一根细细的牙签一边剔着田螺里的细肉,一边跟我闲谝着。他说他叫吴建荣,是陕西师大的毕业生,先是分到了府谷县石油公司搞宣传,后来,他写了一些报告文学,就来到了深圳,目前,在一个文化部门工作。他这次来桂林是来开一个研讨会。
“你是师大毕业的,哪一级的?”我问。
“我是82级,78年恢复高考,我在我们全县考了个第一名,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也是师大毕业的,我是84级的。”
“噢,那太好了,我们还是校友呢。”他高兴地说。
“真是,我也没想到能遇到你,这叫做他乡遇故交。”
“是啊,他乡遇故交,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人生之三大喜呀。”
就这样,我跟这个高个子的陕北人越说越近乎,基本上我把我来桂林的目的和原因全告诉了他。他安慰我说明天一早就出发到景点去找一找,越早越好。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 。
第二天,我和陕北人先去了象鼻山,接着又去了叠彩山,下午又到了桂林七星岩。
我并没有心情看风景,我的心中满是焦虑和酸楚。一到景点就到附近的旅馆和旅行社去打听。这时,我才发现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的,景点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旅馆根本记不住客人的特征,有的旅馆干脆就不给我们查。再说,旅馆也那么多,大的,高档的旅馆不去光顾,想必王长安和寇乃旺他们也不会去住高档的旅馆,但光是中档的,低档的旅馆跑下来把我的受过伤的脚踝关节就跑得成了硬的直的了,到了晚上一歇下来,居然连一步路也走不成了。
陕北人跟着我一块跑,他边走边给我介绍景点,说什么这里号称“神仙洞府”,哪里有个什么什么的传说。他讲得倒是挺生动的,不愧是写过报告文学的人,但我没有心思去听,只是“噢,噢 ”地应付着。
陕北人建议我到阳朔再去看看,第二天,我们乘船沿漓江往阳朔去。
九十九道弯的漓江的确风光迷人,八百里漓江之上,水波碧绿,两岸山峰挺秀,山色葱茏,山岚水色之中有渔船穿行其间,忽隐忽现,水波浩渺,真是神仙一般的境界。还下着下雨,雨中的景色象是笼着轻纱的美女,更加地迷人。
游人们都站在船边眺望风景,江上的风有些大,裹着小雨,吹在人的脸上凉凉的,站在江面上有些冷,一对对的情侣相拥着。 有一个毛胡子的外国人和一个中国女孩在船头上接吻。令我的心益发不是滋味。我感到头晕,有些站立不住,这时,陕北人一下子抱住了我。
“水上风大,来,钻到我的风衣里吧。”
他说着,就撩起他的风衣,把我裹了进去。我的头贴在了他的胸脯上,感觉到了他的温暖的体温,一时,我有些迷醉,不由地用手揽住了他的腰,他也更紧地拥了我一下,低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下午到了阳朔,陕北人先带我去登记了一个旅店,又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又一起去找王长安。
我和陕北人把在桂林找寻的过程又重演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晚上,我在旅店洗澡,我一边洗一边在心里骂着王长安。我来桂林三天了,却连你的影子都见不上,你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你总是我行我素,不顾及别人的感情,看在我和孩子去送你的份上,你也应该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啊!你光知道,你在外面跑,你可知道,家里的人是何等的着急啊。你为什么总是不考虑我的感受呢?你是死是活,总要给人一个音信吧。你去广州干什么,还去找老林吗?你不是已经找过他了吗?他上次躲着不见你,这次就能见你了吗?你真傻呀,你总这样瞎跑乱撞,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收场啊!
我刚洗完了澡,陕北人敲门进来了。他随手把门反锁上,把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外面,我注意到了这些,一下子紧张起来。
202房间,两张床,铺着白色的床单。
陕北人在一张靠墙的床上坐下,我坐在弧形的沙发上。
他说,“给我倒杯水好吗?”
我就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到他跟前递给了他,转身想坐回沙发上。他接过水,放在床头柜上,却拉住了我的手。
“别过去,就坐这里。”
他想把我拉到他的身边,但我却坐到了对面的床上。
他剔掉了鞋,把两只脚伸在床上,两只手放在脑后枕着,“真好,我跟着你跑了两天,把我的袜子都磨破了。”
他翘起一只脚,晃了晃,我看见他灰色的袜子的底部的确是破了。
“怎么样,现在心情好些了吧?我看你心情好多了,比前两天气色好多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咚咚咚地跳着。
说实在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我所喜欢的。他高大又文雅,一路上他介绍景点,能够背诵出徐霞客了,郭沫若了等好多名人的关于桂林山水的题句。
我的心被男人的目光烧灼了,有些迷乱,有些心神不宁,我真的很想躺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我连续奔波了好几天了,我多想能在此刻得到一个男人的抚慰,让我疲惫的身心得到休息。
我的男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就让现前的这个男人来代替他吧。
我在急遽的心跳中渴望着,我不知道我深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我只感到我全身的血管在激荡跳跃着,我的脸红了。
“你在想什么?想家吗?”
一提起家,我一下子酸楚起来,那个孤独的家,一塌糊涂的家,不成为家的家,那个家带给我的各种苦痛,一下子席卷而来,使我的心,一阵抽搐。加上他那关切的表情和语气,我真的怕自己会止不住噙在眼里的泪水,在他面前失声痛哭。我好难过,多少次,深更半夜,泪水在打湿枕头。
他半天没有说话,我也好久沉默不语。
陕北人脱掉了外衣先躺到了床上,他把身体侧过来,朝着我,迷离的眼睛望着我 ,“上来,躺在我身边,”有些命令,有些不容置疑。
我站着没有动。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他,他的脸是柔和的长脸形,鼻子的线条挺拔典雅,眼睛明明亮亮,有种纯真善良,甚至是很和蔼亲切的味道。他身上有一种跟王长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酷绝情完全不同的气质。他的头发很浓,黑黑的,微微卷曲,厚实柔软地覆在头顶,使我有种想去抚摸或把脸埋进去的冲动。
他终于翻下床来。把我抱了起来。他不言语,他把我象抱小孩那样托起,往床边走去。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把我撂在床上,我看见他喘着气。
第一次被人这样的抱到床上,这样的躺下来,等待着一个男人的进攻,一种略带酸楚的温暖袭击了我。我直睡去。
这个男人是有情趣的,浪漫的,我喜欢这样。
顾不上说什么,陕北人就一下子过来拥住了我。
他压住我开始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跟他吻起来了。他用嘴吸住了我的舌头。 他拼命地吻着我。有几秒钟,我觉得我的呼吸停止了,我被他那么紧的抱着。等我终于有了缓气的机会,他却把我的舌头也吞进了他的口中。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一种接吻方式,舌头和舌头连接得那么深,那么紧密地纠缠在一起,象是要把我的舌头吸到他的肚子里一样。
他的下体触着了我了,暖热一片,隔着他的衣服,我觉察到了那个东西的弹跳。那么轻微的震动,却带着巨大的能量让我无法抗拒。
他解开了我的浴衣,我赤裸着躺在了他的面前,他说:“你真白。秦州那地方是个煤城,你倒挺白。”
他坐起身,解开了他的衣服,又脱掉了他的裤子,他把脱掉的裤头,扔在了弧形的椅子里。他朝我走过来。
这时,我清楚地看到他肚子下面那个东西,那个跟王长安一样东西 ,那个雄纠纠,气昂昂的东西。我的脑子一下子回过神来。我翻起身冲进了浴室,把门锁上。
“开门,开门,小殷,你再不开门,我就生气了。”陕北人在外面说着。
“你出去,不然我就喊了。”我战战惊惊地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又惊又恐 ,我环顾卫生间,四壁全是墙,我想通知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外面听不到我的喊声。也没有窗户玻璃可敲。
“你真傻!算了,我走了,你出来吧。”
我听风陕北人离去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听见房间的门“咔嗒” 响了一声,我想,陕北人一定是走了。
我打开了门,陕北人却又一下子抱住了我。他就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他又一次把我抱起来撂在了床上,我蜷缩着,不敢看他。
被子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陕北人说:“你要不想就算了,盖上被子暖和一会吧。看你冷得,浑身发抖。”
他把被子给我掖了掖,坐在了我的身边。
身上一暖和,却又打个喷涕,陕北人对我说,你感冒了?他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的脸红红的,大概是感冒了。”
他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粒药,把水杯端到我的跟前,用手托起我的头说,把这个药吃了吧。这很管用的,我每次出差都带着这种药。
我吃下了他送到嘴里的药,一会我便有些迷糊了。陕北人说:“你睡吧,也跑了几天了,明天,我来看你。”
他又给我掖了掖被子,在我的被子上拍了拍。对我说:“晚上要是还不舒服,打我房间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