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海洋呆呆愣在那里,气到最後是自讨了没趣。
过一会儿,相思进来,“继续练习。韩仕人呢?”
“思姊,你要骂骂他啦,这个人傲慢得要死,他那个态度早晚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海洋气愤地跺脚过来,直拉著相思手臂,一险倍受委屈的模样。
相思疑惑地望著她,怎麽她才离开一下,这两个年轻人就……“你们吵架了吗?”
海洋一怔,想起他那个死冷的反应,恼著摇头。
“那是……韩仕说了什麽吗?”相思望著她,有点稀奇居然也能从海洋脸上看见懊恼,不是一向没有什麽人事物能够为难得了她吗?
“哼,我能容得他叫嚣吗?”别的本事没有,耍嘴皮她是一流。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怎麽得罪你的吗?”相思不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猜谜上。
一句话问住了海洋,说起来真要有什麽得罪她的地方,也是她自己去招惹,如果说人家嫌她烦,便是得罪了她,那岂不变成她摆架子;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算了,当我没说。”海洋恼著扯眉,拿了高跟鞋坐下来穿上。
“那继续吧。”望一眼门日,相思把眼光调回来,专注在海洋的表演。
模特儿的训练场所就在相思家附近,就在上斜坡前固的三十公尺的地方,距离很近,也是一楝两层楼的房子,楼下是练习室及小客厅,楼上有视听室,是放影片供模特儿观摩用的地方,还有阅读室,摆了各类杂志书报及三部连线的电脑,能够提供模特儿最新的流行资讯,所以经常有模特儿会过来利用。
直到海洋回去,都不见韩仕再口到练习室,相思以为他回去了,”楼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棋特儿过来,打算锁门回家。
“咦,你还在。”阅读室的窗帘几乎完全拉上,接近午後四点的柔光只从一个半开的窗户透进来,他把眼镜搁在桌上,专注的目光凑近了电脑萤幕,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握著滑鼠,直到她出声,见到他“啪”地关掉视窗。
“我打扰到你了?”望著他的动作,相思走进来。
“不。”椅子一旋,他转过来,仰高的目光微眯起,若有所巳思眼神瞅著她,“她走了?”
相思用疑惑的眼光搜寻他脸上的表情,忽地一定,“她刚走。”
“你笑什麽——”瞥娣那朵酒窝,他的眉头不自觉皱着,喜欢她的笑容,比不代表能够容忍那朵笑容下撇不清的暧昧。
“年轻真好”轻缓的口气带着微笑,不自觉已将自己划出“年轻”的适合谈情说爱的属于“他们”的圈子了。
她轻描淡写下的话语,另那双微眯的深邃的黑瞳融入复杂难解的情绪。
“好像你已经不年轻了?”
低沉的嗓音飘着严肃的味道,令相思正视了他,她淡淡一笑。“不说这个,韩仕,你不该在练习时走掉的,你今天的练习部分我想在晚上补回来,你有空吗?”
微眯的目光锁住她那双软亮的黑眸,“如果有一顿晚餐的话。”
相思一怔,忽地牵起唇畔浅浅的酒窝,“好啊,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晚餐吧。”她看一下时间。“我女儿快下课了,我先去接她。你可以在这里继续使用电脑,我把钥匙留给你。”
“一起走。”他站起来,拿起眼镜,同时关掉电脑。
春天的向晚的阳光特别柔,特别淡,特别温暖。
相思喜欢这个时候,牵著女儿的手一同漫步回家,一向母女俩习惯走得很慢很慢,但是今天好像不一样。
相思的身边紧跟著她的女儿,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导致失明,那双还是会动,看似灵活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三年,相菱无法不习惯黑暗了,她也习惯了手边随时得拿著的拐杖,没有了它,她便失去方向,失去安全感。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不过还知道父亲叫邵中扬,据母亲的描述,她的父亲是一个杰出的企业家,有热情的一面,也有稳重的一面,他待人和善,特别喜欢小孩。
母亲说,她长得比较像父亲,高挺的鼻子,大大的迷人的眼睛,笑起来嘴角上扬的样子,还有这头自然卷的头发都承袭了父亲的基因。
还好她头发只是微微的卷曲,留长了只有几卷波浪,如果太卷了,就会变得毛茸茸的,以前她养的那只贵宾狗就长那个样子。
“妈妈,你今天走得好快哦。”就像她们早晨赶著上学的速度,这个时候她们应该是慢慢散步回家的,她也有话想跟妈妈说。
“相菱,家里有客人在,妈妈得回去做晚餐。等你就寝前,妈妈再陪你聊天好不好?”
“客人?来过我们家吗?我认不认识的?”
“你不认识,他是——嗯,你李阿姨公司的新人,一会儿见到人,你要喊叔叔。”本来是想说是以前的邻居,想想还是算了。
“……嗯。”平常家里很少有客人,她经常见到的只有李安寒阿姨和海洋姊姊,还有几个资深模特儿,母亲和她都比较喜欢安静。
“到家。”相思放开女儿的手,打开大门。
相菱摸著门,小小的手握著一拐杖,自己进了门。
“她是我女儿,名字叫相菱。菱,在你面前的这一位是韩仕叔叔,他比妈妈还高哦。”一入客厅,相思就为他们介绍。
“韩叔叔。”那双灵动的眼睛有著荧荧光芒,跟著母亲的指示,小小的脸儿尽量仰起和对方面对面的角度。
他若非早已经知道这孩子的情况,眼前他可能不敢确定那双眼睛真的是面对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内心莫名地被一丝怜惜的酸疼紧揪著。
“相菱……嗯,看起来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孩子。”韩仕蹲下来,眯起的深邃的眼光不自觉化柔,拉起那双好小好小的手,他低沉的嗓音也变得特别低柔。
相菱喜欢他好听的声音。他衷心的赞美让一个小小的孩子漾开了甜美的笑容,小脸随著声音的位置拉低下来。
相思意外地望著韩仕。如果他有这麽温柔的一面,那为什度她只能看到他阴郁不悦的那一而?他对大人和小孩的待遇差别未免太大。
有一句话是怎麽说的……好像是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後有三、有四、有五、有六……
嗯,她也喜欢韩叔叔,不介意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她们家晚餐上约一员。相菱微微一笑。
“有什度好笑的事?”韩仕捕捉小脸上的笑容,面对那双看不见他的眼睛,他深黑的眼光老是不自觉放柔。
晚餐後,相思出门帮女儿买东西,留下韩仕陪伴这孩子。
“韩叔叔,你喜欢我妈妈对不对?”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有超越年龄的文静气质。
“……何以见得?”韩仕望著这孩子挑眉,深黑的眼底里掠过微讶,他不记得有过明显的表现,最起码该知道的人并不知道。
“我虽然眼盲,可心不盲。韩叔叔,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放弃比较好。”轻细的声音给人恬静宜人的感觉,听起来非常舒服。
韩仕凝视她良久,若是站在这孩子的角度思考,她会这麽说的理由只有一个,“你担心有人抢走你妈妈?”
相菱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彷佛带著无奈,“我还希望妈妈别太黏著我呢。”
“……哦。”
“妈妈太过担心我,因为我看不见的关系,她要比别人的妈妈多出好几倍的操心。”所以她总一直在想,一直期待她能够快快长大,等她长大了,能够独立,她妈妈就会放心了……
相菱缓缓抬起头,从良久的沉思里回过神来,她经常这样,跟看不见也有一些关系吧,她常会忘了身边还有人,而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总要等到人家叫她,她才会记起来。
可韩叔叔没有出声,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听著她说话,静静陪著她。
相菱缓缓扬起嘴角,“你不好奇吗,为什麽我叫你放弃妈妈?”
“你想说就说。”低沉的嗓音平稳得令人提不起捉弄的兴致。
“一般人是会追问的。”小小的脸儿反而有好奇,她的确能够感觉到这个韩叔叔是对她妈妈有喜欢的,照理说是会对她的话紧张才对,这麽不慌不忙,反而把她弄胡涂,大人的心思果然很难懂,她这个小孩子要学习的还很多。
“那对我不重要。”
“那什麽对你才是重要的?”
什么……对他而言,重要的是怎度样去刺激那颗迟钝的心,让她对他也有感觉……
“小孩子不需要懂。”韩仕搔搔那颗小头颅,这个文静的小孩其实也有挺热性的一面,比起她那个妈要好得多了。
“小孩子也有知的权利。”相菱撅著小小的菱唇抗议。
“那不包括挖别人的隐私。”韩仕扯起嘴角,小孩子还是应该有小孩子的纯真和活泼。
“什麽是隐私?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叔叔的事,这样是不应该的吗?”
韩仕嘴角咧得更开,深邃的眼眸闪烁,“我不想说的事情就叫隐私,问话要适可而上。”
“……哦。……那,我可以问你,你会换灯管吗?”这个,算不算触及隐私?她怎麽知道什麽是他想说和他不想说的?
“找会换。”
嗯,那是说,只要他肯回答,就不算触及隐私吧?那麽,她就可以继续发问是不?
“你会不会觉得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呢?”一个看不见的小孩提起灯管,通常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没有等到韩仕的回答,相菱就迳自告诉他,“我妈妈不会换灯管,每次灯管一坏,妈妈都必须拜托山下的家电行来换,妈妈又是很怕黑的人,遇到晚上跳电什麽的,她总是抱著我不放,叫我别害怕,其实怕的人是她,我反正看不见,但她每一次都会忘记。”
他当然知道她怕黑,而且比这孩子早十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韩仕扯起浓眉,“那又怎麽样?”
相菱笑起来,“你会修热水器吗?”
“……会。”换个新的不就得了。
“那电视呢?”
“简单。”有钱就好办事,反正过程不重要,她要的不过是结果。
“你敢不敢打蟑螂?”
“……敢。”
一只小手摸呀摸的,忽然拉拉他的衣袖,“那你住我家好不好?”
韩仕望住她,瞧这小孩不像是在开大人的玩笑,疑惑地瞅著她好半晌。
“韩叔叔?”
“是在拜托我吗?”
“……嗯!”相菱用力的回答。
韩仕眉头一扯,忽然扬起嘴角,“……好吧。”
“等妈妈口来,我立刻跟她说。”小孩子欣喜的笑了。
好,有何不可。正应了那个大胡子说的,近水楼台好得月!
有何不可!
*******
假日,相思一定是休息陪女儿的。
早晨,一直不见阳光山头,感觉比平常冷些,空气里飘著湿的味道,天幕清又不太清,窗户一开,冷风徐徐吹,一颗还酣睡的脑袋顿时清楚了不少,也好不容易把她女儿今天不郊游的理由听进去了,这让她又更为清醒。
她望著女儿期待的兴奋的小脸儿,有些许的不可思议。“那?”
“让叔叔搬来我们家住,他会换灯管,修水电,而且会修电视,还敢打蟑螂,以後这些事妈妈就不必愁了。”小手紧紧握著母亲的手,一张小脸漾著开心的微笑。
相思望著女儿,她不知道这孩子怎麽忽然起了这个念头,也许是韩仕来往这个家频繁了,和这孩子熟了……看不出韩仕这麽得孩子缘,尤其是这个孩子……
这孩子本来就没有太多朋友,她也许是把韩仕当成是谈天对象吧。
“菱,你韩叔叔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可以为了自己的方便,勉强他搬来跟我们住。”把牛奶放到女儿手上,相思轻又慢的声音带了些许慵懒,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即使是假日,她女儿也一向早起,对她这个有低血压的人来说,这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她又同时不放心女儿一个人,通常只要相菱一翻身,她也会同时醒过来。
她和相菱睡的房间,是在二楼一间和室,虽然楼下也有一间房,但是比楼上的小,相美说她不喜欢,她要住楼上,相思也就依了她。
“可是,韩叔叔他已经答应了。”相菱捧著温热的牛奶,那双如星月的眼睛仿佛载笑。
“……耶?”
“韩叔叔说他在台北没有房子,他住在朋友家,所以无所谓。他说今天一早就会把行李搬过来,我想应该快到了吧。”摸起面前的吐司,她一边吃著一边对妈妈交代。
“可是……”韩仕怎麽没有事先跟她说?韩仕会不会是随口应付,让这孩子当真了?她应该打个电话问问韩仕——
叮咚!
“啊,一定是韩仕叔叔来了。”
咦?
“妈妈,我去开门。”相菱从餐桌上起身,手握起拐杖步伐稳健地走出去。
……不是吧?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曾几何时,他这麽痛恶一切属於光芒的东西,何时开始的?
“又要走了?”
“嗯。这一趟要到伦敦去,大概要待一个月左右。”
两个人攀趴在两家之间隔起的水泥墙,年纪此较轻的男孩子明显矮了一些,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已经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了。
“无所谓吧,反正你有家庭教师跟著。”男孩深邃的眼睛略带阴辔和淡漠,紧抿的唇微微撅著不悦。哼,都待不到三天呢。
“阿弟,你怎麽了?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在阳光底下透明的脸儿融合关切,黑亮如锻的明眸转著疑惑,整著她视如亲弟的邻家男孩。
“……没事啦。”进入青春期的男孩有一些逞强地带著倔强的语气。
少女瞅著他,忽然伸手摸摸他的头。
“……你干什麽?”男孩皴起眉头,一张晒得黝黑的脸皮显得烫热和不自在。
“咦?以前你不高兴的时候,我都这样摸摸你的头,你不是很喜欢吗?”一边讶异著,一边还继续摸著他那短短的平头,手心感觉到微刺,“你头发理得好短哦。”
“你呀——”一个火气升起,猛抓著那只纤细葱白的手,顿著,恼著瞪著那双软亮的含笑的眼神,忽然又泄了气,放任了那只把他当小孩一样安抚的手,瞅著她,他别有所指地说:“你在外头工作归于作,别惹一堆有的没的回来,知道吗?”
“什麽有的没的?”那淡淡慢慢的口气是感到有一些好笑,不知道他说著什麽。
“……笨。”
只看见他嘴一张,咕哝一声,也没听到他说了什麽,倒是看到他那埋怨的瞪眼,少女淡扯娥眉。
“你是不是在骂我?”这一质问,那淡漫的声音显得清冷了许多。
“你哪一只耳朵有听到?”男孩扯起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狡黠。
“我看你的眼神都知道了。”少女冷冷一哼。
“你有那麽聪明吗?”男孩也是一个冷哼,只觉得她迟钝得要死。她要当真能够看穿他的眼神,那她就不会老把他当作小孩了。
“那起码比你聪明了两年。”修长的手指轻弹他的额头。
“哼,年纪算什麽,又不能跟智商成正比,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就可见你的脑袋装了什麽。”
“我不给你带礼物了。”
“谁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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