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哪里敢同意女儿出宫去街上逛?
“……罢了罢了,看来海州这地方,确实是没什么可留恋了。等到待会儿你妈妈签字把国家赠送给华盟政府之后,就把这座皇宫也作价卖了,从此就一辈子待在澳洲,再也别回来了吧!”
“齐天大圣”徐馨儿女皇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对着女儿展开了笑颜,指着身后的一溜儿衣架问道,“……来来,快帮妈妈看看,这里面哪一种款式的婚纱看起来更漂亮?……”
※※※※※※※※※※※※※※※※※※※※※※※※※※※※※※※※※※※※※※※※
另一边,在“齐天大圣”出嫁的婚礼庆典会场,华盟驻军基地的大礼堂里,早已是一片张灯结彩。此时距离婚礼的时辰还早,大部分宾客都还没到。不过海州本地的几位“大圣”,倒是早早儿地过来了。
十八年的岁月流逝之后,如今的海州“六大圣”也陆续有了新旧交替,相继传到了第二代甚至第三代。但在此期间,穿越者对海州大圣国的渗透和控制程度也在不断加深。时至今日,海州的各路头领们,早已被穿越者逐步遣散了兵马,又以“合股开公司”的形式收走了盐田和大半耕地。除了头上这个不伦不类的“大圣”名号之外,他们就只剩下了各自的庄园和盐业公司的股票,外加若干店铺作坊而已。
对此,自然有人不太愿意,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也只得捏着鼻子认命。其中跳得最高的一伙人,曾经勾结河北“大乘国”作乱,企图“驱逐髡贼”,结果眨眼间就被碾平屠尽了。眼下这些“大圣”们和他们手底下的“洞主”、“山主”之中,其中几个有心气的,还在利用跟穿越者的关系做些买卖,或者在华盟的新朝廷里钻营位置。而那些胸无大志的庸碌之辈,索性凭着父祖的遗产坐吃山空,当起了富贵闲人。
而在过了今天之后,他们头上这个早已沦为笑料的大圣名号,也要跟大圣国本身一起消失了。
“……黄兄,多时不见,你又清减了嘛。莫非是生意上有什么烦心事?”
会场一角的圆桌旁,刚刚从日本做买卖回来的“移山大圣”猫疲,先是跟通风大圣戴舒、驱神大圣张永龙等老熟人寒暄几句,就对不知为何消瘦了许多、看着貌似愁眉苦脸的黄海诺好奇地开口问道。
这“移山大圣”猫疲,本名乃是毛疲,因为留着两撇很有个性的猫胡子,脸蛋又圆圆胖胖的好像猫脸,被市井闲人呼为猫大人,故而又称猫疲。久而久之,倒是让人把他的本名给快要遗忘了。
只见移山大圣猫疲先生一边慢条斯理地如此说着,一边伸手提起桌上的澳洲玲珑壶(透明玻璃茶壶),往平天大圣黄海诺面前的茶杯里满满地斟上了一杯红茶,随即又给自己也添上了一杯。
“……唉,这个……猫疲兄,实在是一言难尽呐!说不得,说不得啊!”
平天大圣黄海诺虽然接过了茶杯,但依然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然而接下来,却架不住通风大圣戴舒一句话戳穿了他的老底,“……还能是什么说不得的事?自然是咱们这位牛魔王家里的葡萄架又倒了呗!”
(平天大圣就是西游记里的牛魔王。)
“……没错,猫疲老弟,你是回来得迟了一步,没看见前天早上老黄被他夫人抄外宅的场景!诶呀,咱们这位牛魔王,可是跟两个娇滴滴的波斯胡姬一块儿光着膀子在城里乱窜,被铁扇公主提着鞭子追了三条街!那场面可真是……嘿嘿,也不知道老黄后来怎样伏低做小,跪了几个时辰的搓衣板,才熬过这一劫!”
坐在另一边的驱神大圣张永龙也嘿嘿地笑着,不顾平天大圣黄海诺涨红的脸色,添油加醋地向猫疲描述着这货的丑事事实上,差不多类似的事情在海州已经是家喻户晓、司空见惯了。这位“平天大圣”黄海诺,之所以会如此夫纲不振,三天两头挨那河东狮吼,乃是因为他的“平天大圣”头衔和庄园产业,都是从岳父兼师傅那里继承来的,偏偏又改不了贪花好色的浪荡性子,总是想着家花不如野花香。
而他老婆胡广燕,在跟着岳父造反之前就是跑马卖解的江湖女郎,不仅练得一身好功夫,擅长各种奇门兵器,而且杀人如麻、性情霸道剽悍,属于女汉子的女汉子,什么女德之类一概不知,人称“铁扇公主”。
黄海诺原本是他岳父收养的孤儿和徒弟,乃是被胡广燕这个小师妹从小揍到大的,婚后在老婆面前如何硬气得起来?于是,“铁扇公主暴打牛魔王”就成了海州民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街头一景。
“……哎,黄兄,你在外头养女人被老婆抓住又不是第一回了,怎么还是把外宅安在府城里呢?”
听完了前因后果,猫疲不由得笑道,“……海州府城里头就这么点儿地方,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闲言碎语,哪里瞒得住有心人?这不是等着被抄外宅么?难道黄兄就不会在乡下弄个小庄园金屋藏娇?”
“……唉,实不相瞒,这乡下的外宅,在下也是置办过。可惜才过了一个月,就被淮上不知哪伙马贼流寇给趁夜偷袭,杀掠一空,烧成了白地。花费重金买来的两个西湖船娘,也都不知去向了……”
平天大圣黄海诺苦笑着说道,“……府城里再乱,好歹还有点秩序。外头可就当真是弱肉强食了。”
听得这话,诸位大圣也都沉默了。作为一个非常扑街的半殖民地小政权,海州大圣国的有效控制范围,从来没有超出过距离海岸线二十里以外的范围。出了城墙的咫尺之外,就是无法无天的人间炼狱……由于大片耕地抛荒成了草原,在这华夏腹地的淮河两岸,居然出现了宛如蒙古骑兵的马贼团伙和野马群……
但是,若是跟更西边的豫东、皖北地面比起来,哪怕是海州附近的苏北地区,也已经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尤其是豫东的开封一带,自从在二十年前被清军水攻开封扒了黄河大堤,到现在都还没能堵上,形成了一片绵延千里的黄泛区,几十个曾经人烟稠密的府县,如今都只剩白骨森森,处处荒无人烟。若是曹操复生于这个年代,看着他老家的模样,恐怕也要再含泪长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
南面的两淮,曾经是清军和大顺军多年厮杀的主战场,大明王朝强盛时期沿着运河星罗棋布的众多繁华城市,如今随着战火摧残和运河淤塞,早已全部荡然无存。尤其是最为繁华富庶的扬州,更是在清军内讧之中被乱兵纵火付之一炬,期间依然是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著名的“扬州瘦马”也从此断了传承。
至于北面的山东,同样是城邑化为废墟、运河彻底淤塞,曾经肥沃的耕地,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榆树林,甚至有一支上万人的农民军割据榆树林称王,光靠吃榆钱作为军粮就足以果腹,对外号称“榆园军”。
虽然听着似乎很有趣的样子,但要知道,当年山东省西部那片绵延数百里的榆树林还是耕地的时候,可是足足能养活上百万人……但时至今日,谁也说不清楚那么多消失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呵呵,黄兄真是受苦了。想来等到今日削藩完成,改土归流之后,就会有澳洲大兵登岸进驻,整肃治安,海州地面上也会太平一些。我这次去日本刚好收购了些尼姑回来,不妨送两个给你消消火吧!”
片刻之后,猫疲才勉强一笑,岔开话题讲起了他不久前在日本的见闻原来那信奉天主教的毛利家连番鏖战二十余年,先后战死了两代家督,才终于在今年春天碾碎了佛门和关东豪族的拼死抗,攻灭了昔日旧主德川家,将其满门老幼斩杀殆尽,如今正在日本大肆反攻倒算,毁庙灭佛,不仅把大批佛寺改为教堂,还用绳子拖着和尚尼姑到市集上发卖。猫疲看着价钱便宜,就买了二十多个年轻尼姑试试水……
“……这么说来,整个日本眼下都已经成了天主之国?哦,真是感谢万能的上帝……”
原本坐在一旁半声不吭的混天大圣乌鸦道人,闻言却不由得眼神一亮,在胸口连连划起了十字。
这位所谓的乌鸦道人,当然不是什么乌鸦成精的妖怪,甚至不是道人。只是因为长得又黑又瘦,故而从小就有了个乌鸦的绰号。后来又不知怎么地皈依天主教穿上黑袍当了教士,试图在海州传教,于是被不明就里的土著喊做乌鸦道人。然而,这位“乌鸦道人”的信仰虽然虔诚,交际能力却甚是糟糕,再加上一副好似破锣的沙哑喉咙,愿意听他传道的闲人寥寥无几,在海州的传教事业始终打不开局面。
不过,虽然他的传教事业颇为不顺,个人的财运却是颇为不错。八年前,一度扩张到山东的河北“大乘国”为了吞并同出闻香教一脉的“大圣国”,派遣刺客潜入海州,不仅企图刺杀女皇,还对其他几位大圣也动了手。结果前任混天大圣因为心腹手下背叛,导致自家棱堡被攻破,全家老小尽数被害,无一幸免。而原本只是旁系庶子的乌鸦道人,却在事后一步登天,继承了混天大圣的名号和剩余家产。大喜过望的乌鸦道人立刻先是感谢上帝,随即更是挥金如土,拿出继承的绝大部分遗产,在海州盖了一座豪华大教堂。
然而,气派的海州大教堂虽然造起来了,乌鸦道人的传教事业却依旧毫无起色,弄得他整日愁眉不展。
对于这样一位神神叨叨的狂信徒,其余诸位大圣显然跟他没啥共同语言,只是勉强附和了几句,就又转到了别的话题,比如在大圣国撤销之后,他们这几家人究竟何去何从,是继续留在海州安家立业,还是搬到岭南、台湾之类更加远离战火的太平地界……正当众人各抒己见、说得兴起之际,猫疲却突然注意到了某个不对劲的地方,“……诶?怎么好像少了个人啊?咱们那位覆海大圣浪翻天呢?”
“……你说浪翻天?他正在码头上伺候澳洲来的首长呢!”平天大圣黄海诺撇撇嘴答道。
※※※※※※※※※※※※※※※※※※※※※※※※※※※※※※※※※※※※※※※※
与此同时,海州新港的码头上,特地赶来观礼的华盟第三任国家主席,出身北美的齐建军老先生,正笑容可掬跟即将迎娶“齐天大圣”徐馨儿女皇的新郎官刘道骇连声道贺,让这位华盟首都植物园的园长一时间受宠若惊虽然作为华盟首都中华城的植物园长,刘道骇先生不大不小也是个体制内的官儿,但跟国家主席这样的大人物相比,就真是天壤之别,能够被接见一次,就足够刘道骇园长兴奋上半个月了。
在打发走了前来迎接的新郎官之后,齐建军主席转过身来,就看到一队队穿着浅蓝色夏季作战服的华盟海军陆战队士兵,正在踩着跳板陆续走下运输船,然后在码头边的空场上一批批地集合整队,各种哨子声、口令声、汽笛声连绵不绝。而同样前来观礼兼巡视的国防部长黄石元帅,则乘坐一辆吉普车缓缓驶来。
“……黄元帅,海州这边的情况看起来如何?”看着黄石跳下吉普车,齐建军主席笑着问道。
“……海州这边的海湾水文条件还可以,比后世的连云港都要好一些。但是港口设施远远不足,陆上道路状况也很恶劣,至少需要四个月的赶工扩建,才能支撑十万以上正规化军队长期作战的补给需求。”
已经两鬓斑白的华盟国防部长黄石元帅,抬手向齐建军主席行了个军礼,淡淡地答道,“……当然,以我军的工程能力和运输能力,想要克服上述麻烦根本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政府真的下定决心了吗?这一回可不是什么短促快捷的外科手术式打击,而是切切实实的征服和治理,甚至是泥潭般的治安战!”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华盟鉴于己方地广人稀,物质力量虽强,人力资源却捉襟见肘的实际状况,在中国战场上采取的总体方略,一直是“中国大陆海岸线封闭作战”。简而言之,就是以海上入侵的方式,从中国传统版图最南端的红河口和北部湾,一直到最北方的辽东半岛和海参崴,以直接统治和间接控制相结合的方式,建立一道囊括了整个中国沿海地区的隔离带,把中国内地的对外贸易和交流渠道统统掌握在穿越者手中,防止其它的西方海外势力介入中国战局,造成什么计划外的变数。
虽然由于各种原因,还有天津卫和松江府(上海)的两小段海岸线,未能被华盟掌握,但在控制了山东半岛、辽东半岛和长山列岛之后,任何未经批准的西洋船只都无法进入渤海,而天津港也就失去了作用。而松江府北面的崇明岛也驻扎了华盟舰队,使得这个被清廷控制的出海口,同样陷入了囚笼之中。
除此之外,华盟陆军却满足于占领沿海,避免向人口稠密的中国内陆地区过度深入,以节省兵力,减轻治安压力,同时挑动内陆军阀诸侯彼此厮杀,这样就可以通过战争的破坏和频繁的天灾,从华夏故国的土地上“挤出”大量流民,以供盘踞沿海的穿越者招募吸纳,用于对全世界诸多荒凉地区的垦荒和开拓。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相当冷酷而理智的战略,让立足海外的华盟前后获得了两千多万的中国移民,又经过这些年的繁衍生育,以及其它民族移民和归化民的补充,使得华盟的总人口达到了四千万之巨,彻底摆脱了过去空有版图却缺少人口的窘境。但在这一切“战争财”的背后,却是中国本土社会的毁灭性浩劫。
每一个走出国门,奔向广阔天地的中国移民背后,都有至少两三个人倒毙于饥饿和刀兵之下。
就像山东省东营市的黄河三角洲的迅速形成和扩大,必然意味着上游的严重水土流失一样。
很显然,鉴于人类的成长更替周期是如此的漫长,这一吸血过程绝对是无法长期持续的。
而现在,之前那套只吸人力、不求土地的战略,似乎就已经到了彻底叫停和更新战略的时候……
“……元帅,你应该明白的,只要我们还把自己当成是中国人,胸中还跳着一颗中国心,那么除非实际情况真的不允许,否则光复中国大陆,征服华夏故乡这一仗,就肯定是要打的!尤其是现在的我们,已经有了这样做的资本!二十年前,我们只有三百万人口,大明却有两亿人,光靠技术优势并不足以让我们以小博大,即使占领了广大的中国内地,也没有足够的基层干部来进行社会改革。而现在,我们有了四千万人口,明朝故地的人口却下降到了五六千万。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华盟也教育出了一支拥有新式知识,足够承担地方治理和改革的基层公务员队伍!即使还有其它战线的牵制,我们也能放手一搏了!
此外,根据情报部门的评估,在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混战和灾荒之后,随着中国大陆人口的急剧减少,以及全国土地的大面积荒废,中国本土社会蕴藏的战争诱因和破坏能量,都已经快要耗尽了。自从李自成的大顺朝崩溃以来,中国各地的战争频率和烈度都在大幅度下降,我们能够招募到的流民却越来越少。”
齐建军主席如此说道,“……也就是说,中华大地已经不再是人烟稠密,而是地广人稀了。即使各路诸侯还想再打下去,也已经是筋疲力尽,无兵无饷。既然如此,我们也就能够下定决心进场参战了。
中国本土的乱世持续了那么多年,中原的诸侯和军阀们历经多年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