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颜色呢?”
“我的手指?”
“不是,”她笑着说道,“你的卧室。”
“小捣蛋!”他轻斥。“我的房间是在一艘船上,有柚木墙壁、黄铜壁灯、一个小小的柜子和一张你的照片,是我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你就是看着它入睡吗?”
“我无法入睡,茱莉,我只能想着你。你喜欢住在船上吗?”
茱莉再次颤抖地吸口气。“我爱住在船上。”她设法牢记他的每一句温柔的话。
“你的卧室是什么模样呢?”
“很花俏。我的床罩缀着白色的花边,对面有张梳妆台,床头柜上放着你的照片。”
“你从哪里弄来的?”
“从图书馆的一本旧杂志上。”
“从图书馆里偷走一本杂志并剪下我的照片吗?”他装出震惊的声音。
“才不是!你明知我不会做那种事。我向他们解释我把书弄坏了并支付罚款。查克—;—;”她设法不露出恐慌的语气。“清洁工在外面徘徊不去。我不认为他听得到我的谈话,但是他通常不会这么勤快。”
“我要挂电话了。在我切断之后继续讲电话,设法让他认为你只是在跟某人闲聊。”
“好。等一下,他走开了。他一定只是需要过来拿点东西。”
“我们最好还是收线吧。如果你在离开之前需要处理某些事情,记得在下个星期做。”
她点点头,舍不得让他离开。
“我还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他轻声补充。
“什么事?”
“我信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
“我知道。”她意识到他要挂电话了。
“如果你对我的安排有任何疑问,千万不要去找迈特帮忙。我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我不能让他再涉入,他已经帮太多忙了。”
茱莉颤抖一下。“在挂断之前,说一些甜蜜的话给我听。”
“甜蜜的话,”他重复,“你想听什么呢?”
她略感伤心,然后他沙哑地说道:“我会三个小时之后上床,在那里等我,在你闭上眼睛时,我的手臂就会环住你。”
“我爱那样。”她颤声说道。
“自从我们分开之后,我的手臂每天晚上都抱着你。晚安,甜心。”
“晚安。”
他挂断电话,茱莉想起他的指示,并打电话给可玲,设法跟她聊了三十分钟。在挂上电话后,她撕掉记着查克指示的那张纸,然后她忆起在电视上看过从下一页的字迹中找出线索的案子,于是带走整本便条纸。
“晚安,亨利。”她愉快地说道。
“晚安,茱莉小姐。”他在走廊的另一端说道。
茱莉从侧门离开。亨利在三个小时后从同一房门离开—;—;在他打完一通由对方付费的达拉斯长途电话之后。
第十三章
茱莉整理好厨房,取出外套,准备前往宾夕法尼亚州时,敲门声响起。她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走过去开门,惊讶地看到塔德和可玲肩并肩地站在她家门口。“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们俩站在一起了。”她愉快地说道。
“可玲告诉我你要前往宾州为班查克做某种类似亲善大使的任务。你到底想干什么,茱莉?”他问道,越过她身边走进屋里。可玲满脸愧色地跟随在他身后。
茱莉瞥视手表。“我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解释,不过,我昨天晚上已经向可玲解释过一切。”茱莉通常会憎恨他们干预她的人生,但是想到再过几天就要跟他们永别时,她的愤慨立刻消失无踪。“不过,我真的好爱看到你们俩又在一起,我希望你们可以找其他的事做,不要盯着我。”
“这都是我的错。”可玲连忙说道。“我今天早上在镇上碰到塔德,他向我问起你。你没有告诉我你的行程是秘密……”
“这不是秘密。”
“那么,请解释你为什么要走。”塔德坚持,他的脸庞因担忧与沮丧而绷紧。
茱莉关上门,心不在焉地拨开前额发丝,设法思考如何告诉他们。她要告诉他们足够的真相,让他们可以在日后回想并协助他们了解一切,甚至早日原谅她。“你们相信恶兆吗?”可玲和塔德茫然地对看一眼。“你们相信一件事如果有不好的开端,就会有不好的结局吗?”
“我相信。”可玲说道。
“我不相信,”塔德回答,茱莉怀疑他是想起他和可玲的婚姻,“即使有美好的开端,结局还是会一样糟。”
“既然你们决定管我的闲事,”茱莉说道,“我认为我也有权利指出,如果你指的是你自己的婚姻,真正的问题其实在于它从来不曾结束。可玲知道,即使你拒绝面对,塔德。现在,我必须在一分钟内回答你的问题:查克是由他的祖母抚养长大,他是在非常不愉快的情况下离开她,从那之后,他的人生就没有顺利过。现在他置身危险之中,而且孑然一身,但是他正展开一段崭新的人生。我希望他能在那段崭新的人生中获得幸运和安宁,而且我有一种感觉.你可以称它为迷信,但如果我能修复他在许久之前焚毁的沟通桥梁,他或许可以终于获得安宁。”他们似乎想跟她争辩,却又找不到能够说服她的话,在片刻的沉默后,茱莉走向门口。“记得这些,好不好?”她补充道,按捺住强烈的情感。“要获得真正的幸福,必须知道你的家人都在祝福你……即使你做的并不是他们希望你做的事情。在你的亲人憎恨你时,那几乎就像是个可怕的诅咒。”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时,塔德愤怒地望向可玲。“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她的话相当合理与清楚。”可玲说道,但皱起眉头,因为她在茱莉的声音中听到某中怪异的紧张。“我爸有一点迷信,我也是。不过,诅咒似乎有点太强烈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她为什么说我们的婚姻没有结束而且你知道?”
过去几个星期中,可玲设法不断出现在塔德面前,但仍小心翼翼地隐藏内心深处的情感,只尝试克服他的敌意。她相信她必须慢慢来才能达到她的目标。现在,她望着她心爱的男人,终于了解她只是在害怕,害怕受伤,害怕失去所有的希望。她知道他经常和另一个女人见面,而且显然只是和她维持假象的和平。他对她的感觉并未改变,她只是强迫他接受她的存在;而他用冰冷的礼貌掩饰他的鄙夷。
她害怕她的时间已经快用完了,害怕如果她不现在告诉他就会失去勇气,害怕会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她是如此绝望与紧张。
“你是在思考你的答案,或是在研究我的鼻子?”他气愤地问道。
可玲惊恐地感觉到她的膝盖开始发抖,她的掌心开始冒汗,但她抬起视线迎接他冰冷的蓝眸,勇敢地说道:“茱莉认为我们的婚姻没有结束,是因为我仍然爱着你。”
“她从哪里获得这个疯狂的念头呢?”
“从我这里,”可玲颤声说道,“是我告诉她的。”
塔德紧紧皱起眉头,用鄙夷的视线扫视她。“你告诉她,你仍然爱着我?”
“对。我告诉她一切,包括我曾是多么不称职的妻子,以及—;—;以及我如何失去我们的孩子。”
即使在现在,在多年之后,在提起她故意摧毁那个孩子时,塔德仍然如此愤怒,甚至必须竭尽全力抗拒掌掴她的冲动。“永远不要再对我或其他的任何人提起那个孩子,否则,我—;—;”
“你会怎么样?”可玲哽咽地叫道。“你会恨我吗?你不可能比我更恨我自己。你会跟我离婚吗?你已经那么做了。你会拒绝相信那是一个意外吗?”她歇斯底里地说道。“那真的是意外!我从来没有想过—;—;”
“你该死,闭嘴!”塔德说道,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准备推开她并离开。
但是可玲漠视他带来的痛楚,用身体挡住房门。“我不能!”她叫道。“我必须让你了解。我花费三年的时间尝试遗忘我对我们做过的事情,三年的时间来寻求某个赎罪的方式。”
“我不要再听下去!”他尝试拉开她,但是她紧紧压住房门,忽视他残暴的手指。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问道,无法用更粗暴的方式对待她。
“我要你相信我那是一个意外。”她哭着说道。
塔德设法漠视她珠泪纵横的美丽脸庞,以及她的话所带来的冲击。但是,他从未见过她流泪。她确实被宠坏了,骄傲任性,但是她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即使如此,他或许仍然有能力抗拒她,只要她不曾在此刻抬起那对泪眼望着他。“过去这些年来,我们俩的内心都在哭泣,至少拥着我让我哭个够吧。”
他的双手违反他的意愿,放开她的手臂,她把脸偎在他的胸膛上,突然之间,他的手臂环住她,把她拥向他。她的身体压挤他的,带来甜蜜的疼痛,几乎完全瓦解他的武装。他挣扎地保持无情的声音警告她。“已经结束了,可玲,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那么就让我说完我回来凯顿镇要告诉你的事,让我们可以像朋友般结束它,不要像敌人那样。”他的手停在她的背上,可玲屏住呼吸,几乎期盼他会一口拒绝。但在他保持沉默时,她抬起视线迎接他的凝视。“你能相信我不是有意失去我们的宝宝吗?”在他还来不及拒绝之前,她痛苦而坦白地说道:“如果你回想过去,就会了解我永远不会有勇气拿我自己的生命去冒任何危险。我是道道地地的胆小鬼,我怕血、蜘蛛、蛇—;—;”
塔德现在也比较成熟和理智,并突然了解她话中的真相,更在她的眼中看到真相。积压多年的愤怒与仇恨开始融化,令他感觉无法置信的轻松。“你甚至怕飞蛾。”
可玲点点头,注视憎恨的神情首次从他的脸庞上消失。“我很抱歉因为我的鲁莽、自私和愚蠢而导致我们失去我们的孩子,我也抱歉曾经把我们的婚姻搞得一团糟,抱歉在我们结婚后让你的生活仿佛是一场噩梦—;—;”
“没有那么糟,”他勉强地说道,“至少还有一些美好的时光。”
“不必为了我而假装。我现在已经完全长大了,也已经学会面对事实。我曾经是一个最不称职的妻子,不但骄纵任性、无理取闹,而且毫无用处。我不煮饭、不洗衣服;在你不肯照我的话做时,我甚至不肯陪你睡觉。这些后来,我一定需要向你承认并告诉你事实—;—;你没有失败,失败的人是我。”
令她惊讶的是,他摇摇头并叹口气。“你一向如此严厉地要求你自己,一点都没有改变。”
“严厉地要求我自己?”可玲失声笑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否则就是你娶过两个孩子的新娘!你应该记得,我曾经差一点就毒死你,在我们婚后的第一个星期里,我熨坏你三件衬衫。”
“你没有差点毒死我。”
“塔德,不必哄我!在我们结婚之后,你的同事都在嘲笑你。我听到过他们的嘲笑。”
“该死,我感觉难过只是因为我无法使我的妻子快乐。”
可玲等待这么久来承认她的失败并请求他的原谅,当然不能允许塔德再有任何错误的观念。“你明知道这不是事实!老天爷,你母亲甚至教我做你最爱吃的一道菜,而你连吃都不敢吃!不要否认,”她激动地说道,注意到他准备摇头否认,“我在离开厨房时看见你倒掉那盘东西。你一定也倒掉其他一切我煮的食物,而我不能怪你。”
“该死,我吃下你为我煮的每一样东西,”他愤怒地坚持,“只有那次例外。我很遗憾你看见我倒掉它,但我实在吞不下去。”
“塔德,你妈特别告诉我那是你最爱的一道菜。”
“那是卡尔最爱的,她老是搞混。”
这个结果真的很荒谬,可玲忍不住笑起来。“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根本不会相信我。”塔德说道,沉重地叹口气,再次尝试向她解释她二十岁时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你一向美丽又聪明,而且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认为你必须按照书本上的指示做每一件事情,而且必须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当你无法达到你的目标时,你就会变得如此愤怒和羞惭,而且开始无理取闹。对你而言,一切必须中规中矩,否则就一无是处。”他心不在焉地拨开她肩上的发丝。“你
在我们婚后想回学校念书,并不是因为肤浅或骄纵,而是因为受不了秩序的错乱,你原本一直认定必须念完书后再结婚。在你要那栋该死的大房子时,也不是因为你要超越镇上的每一个人,而是因为你真的相信我们在那里会幸福快乐,因为那才合乎席可玲的自然秩序。”
可玲闭上眼睛,把头往后靠向大门,沮丧地叹口气。“在我们离婚之后,我返回学校,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做心理治疗,想了解我为什么会搞得一团糟。”
“你得到了什么结论呢?”
“比你刚才在两分钟内告诉我的还要少。然后,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他摇摇头,一抹微笑扯动他的嘴角。“我无法想象。你做了什么?”
“我到巴黎去学烹饪。”
“结果如何?”
“不好,”她苦笑地告诉他,“我生平学过的课程中,只有这门无法傲视同侪。”
“你有没有通过测验?”
“牛肉那关过了,”她揶揄道,他的笑声令她的心情欢畅,“但是小牛肉那关没有过。”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只是含笑望着对方。“你愿意亲我吗?”可玲柔声问道。
他突然站直身躯。“不可能。”
“你害怕吗?”
“闭嘴,该死!你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我年轻时确实深受你的吸引,但是现在我已经有免疫力了。”
“真的吗?”可玲离开门边,伸手拿起她丢在椅上的外套。
“当然是真的。现在,如果你要某种忠告,我会劝你跑回达拉斯去找那个思本,让他用五十克拉的钻石项链安抚你受伤的自尊。”
可玲没有像以前那样吵闹,反而傲慢地看他一眼。“我不再需要你的忠告。你或许会感到惊讶,但是,现在许多人都来征求我的意见,包括思本在内。”
“哪一方面的意见呢?”他鄙夷地问道。“在社交版发表有关时尚的声明吗?”
“够了!”可玲的脾气爆发了,她把外套丢回椅上。“在我罪有应得时,我可以允许你伤害我。可是,如果我允许你用攻击我来掩饰你焦躁的性欲,那我就该下地狱了。”
“我的什么?”他也爆发了。
“在我请你吻我之前,你一直非常好、非常自在,然后,你突然展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身攻击。现在,你可以道歉,或者吻我,或者承认你害怕。”
“我道歉。”他大声说道。可玲开始大笑。
“谢谢你,”她甜蜜地说道,伸手去取她的外套,“我接受你的道歉。”
在过去,这种争执会引发不可收拾的结果,塔德终于了解她真的改变了。“可玲,我很抱歉攻击你。我是真心诚意的对不起。”
她点点头,但小心翼翼地避免接触他的视线,以免她的双眸泄漏她的情感。“我知道。你或许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在要求你吻我时,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明我们谈和的诚意。”
她抬起视线,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解与幽默。但令她震惊的是,他竟然答应了。他托起她的下巴,喃喃说道:“好吧,吻我,但是动作要快。”可玲开始笑,他也绽开笑容。他们的唇在三年之后首次接触。
“不要笑。”他警告。
“你也不要笑。”她反驳,但是他们的呼吸混合在一起,立刻点燃他们在多年前共享的激情。塔德的手滑向她的腰部,把她拉得更近,然后突然紧紧抱住她。
从里基蒙的小机场,茱莉顺利地开着租来的车子找到查克童年的家。她爬上小丘时,回忆着查克告诉她,他那天离开这个地方的情景。“我在那一刻被永远逐出家门,交出我的车钥匙,徒步走下小丘抵达高速公路。”他徒步很长的一段路,她哀伤地想着,环顾四周,设法想象他那天的感受。
在抵达丘顶时,她停下车子,感觉一股奇异的不安。她没有事先打电话,因为她不要在电话中解释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