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崩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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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崩云(下)-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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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大个儿,这个汤汤水水的家伙很厉害吗?我看他除了个儿矮外也没什么特别嘛,你高人家那么一大截干嘛还吓成这样?」
  「有本事就再说的大声点,那姓秦的生平最恨别人谈论他的个头,等那把弯刀搁到你颈上的时候,咱们再来瞧瞧你小子多出的那一截有用没用!」瞪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郝崭扬悻悻然地露出白牙回敬,三月债还的快,这回总算是出了刚刚被吓出身冷汗的鸟气。
  「……」再次收回前言,这个儿大的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喂,臭狐狸跟人家叽哩咕噜这么久在搞什么鬼?不会也年纪大了脑袋……」看的吃力又听不著,再加上不小心被人抢白了顿,满腹怨气的莫磊已是一丝耐性也没存,正想再念上几句解闷时,一抹眼熟的人影恰巧映入眼底,令他嘴半张却噤了声。
  奇怪,光头旁边那老家伙怎么看来这么面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所有不快早不知抛到了哪重天外去,眼睫微阖莫磊开始细细搜寻起脑里的影像,他十分确定这人自己不但见过而且一定很不愉快,要不然他的脑袋才懒的记呢。
  盏茶功夫,当莫磊好不容易记起了这个老头究竟是在哪儿招惹了自己时,揽人的左臂一缩一拐就是往旁边好阵子没声没响的人儿撞去。
  「好啊臭小鬼,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居然又给我装聋作哑!你们江湖人不都老爱说什么……哪儿见上哪算吗?怎么到你头上又想例外?这个死老头可是害我们跳崖摔的七零八落耶!」
  不想还不打紧,越说一肚子火可就烧的越旺,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全盛满了噬人的熊熊烈焰,想当初这家伙害他跌的缺皮少肉地就差没一路滚下去见老头,这笔帐不但要算还要连本带利地算,否则他姓莫的就自个儿把脸皮扒了不用见人!
  「走,算帐去!」
  扯著人猛往前拖,怎料使劲了老半天却仍是蜻蜓撼石地在原地踏步,眯了眯眼,莫磊一分分一寸寸地转回了头,伸手就是一把揪起横在眼前的月白襟口,另只手则早已银光闪闪地与露出的白牙相映生辉。
  「……云云卿卿,请问你还有什么高见要说?」
  啪咑一声,该回应的人还没做出回答,与事无关的人却是先动手做了反应。
  想来该是闺房里的软语匿称,如今却被咬牙切齿唤的如此字字清晰,郝崭扬是想也不想就快如迅雷地出手往自个儿的嘴上紧捂,免得下一刻憋不住的笑声会破口震天,谁知道大掌打上的却是片冷冰冰的东西,而且还附了声怪响?
  怎么回事?压根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脸上戴了张面具,一时间郝崭扬就这么愣怔怔地维持著令人发噱的姿势傻在当场,还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著。
  「呵……」
  原本该如铃般清脆的笑声因为多了层面具阻碍而低沉不少,但仍是毫不费力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立於四人前的青邑门众默契十足地分成两大块,不但暴露出四人的身影,更直接把四人拱上了舞台的中心。
  「呵……」无视於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视线,朗笑的人儿仍是恣意笑的猖狂,不多会儿,的窃笑声也开始此起彼落地响起,只因眼前这画面实在太过於滑稽──
  按理说,在这种场合上见到三个脸覆面具的神秘人物,正常人都该会留上心神戒备,但如果一个正笑的双肩微颤、一个则被人揪著襟领等打、还一个竟是不知为何叠掌捂著面具的嘴部时……想不让笑声出口还真需几分定力呢。
  红霞一路爬下了白皙颈项,趁著莫磊分神的片刻封擎云赶紧足踵微旋避开领口上的那只爪,此刻他可是打心底羡慕著郝崭扬的黝黑肤色,明明是这家伙脸丢的最大,偏偏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最窘,他真想翻历本看看今天是不是写著诸事不宜。
  一直防著莫磊出岔子,谁想的到竟是崭扬跟铮这两位所谓的『得力臂助』害他食言毁诺出尽锋头,铮这小子,仇也报的太过了吧,居然把泷帮的名头拉著一块陪葬?
  若有所思凝望著那抹负手长笑的淡蓝身影,封擎云不禁微忧地抿紧了唇弧──这只少了控线的风筝未免也太自由过了火。
  这样的放手,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烨……
  「搞啥鬼?」皱著眉,莫磊目光疑惑地在周遭这群脑袋显然很有问题的江湖人身上转了圈,不过就是大个儿耍白痴,大冰块跟著发癫,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这两只发疯时辰倒还拣的真是时候,这一来小鬼可没法子再缩头当乌龟了吧,有仇不报非君子,虽然他从不屑遵守那些三纲五常啥唠子的,但这点礼尚往来之义他没打算也一并跳过。
  人家是做宰相的肚里才能撑篙驶大船,他这一介平民小老百姓的,肚窝里可是连容只蚂蚁他都嫌挤。
  「看来青邑门下交游广阔的传言还真不假,没想到连缩头藏尾的角色都不缺,真叫游某开足了眼界啊。」抚著下颔的银白长髯,天蛟寨寨主游懿神色轻蔑地扫了眼面前的不速之客。
  「方才议定之事……古门主该不是想请这几位见不得人的朋友代劳吧。」
  「喂,古狐狸你答应了这个和尚头什么?别跟我说是想饶他们小命一条再放回去兴风作浪,斩草除根这大道理不用我再教吧,千万千万别跟小鬼一个样笨,老留尾巴让我收拾,很累人的耶。」
  抚须的指节陡露青白,游懿目光几欲杀人地瞪向这个犹在不知死活指天画地的浑帐东西,布於眉间的皱痕霎时又深了几分……瞧这小子下盘虚浮,破绽满身,这般狂妄难道是凭恃著那三个带著面具的家伙?姓古的是上哪儿找的人,怎么这般的巧?不会是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大胆!游寨主面前有你小子说话的份吗?」高胖的身影脚一迈就是冲著莫磊喝叱,一身金色衣著表示著他是位居巨鲸帮十前执的首要身分。
  「债主?」嘿,又是张熟面孔,看来连贼老天这回都站在他这边,把人兜一块让他方便把帐一次全清了。
  「该索债的是我才对吧,看老兄你话说的这么中气十足,手不痛啦?」吃吃一笑,莫磊揽臂挂向了封擎云肩头,语气一转口吻变得幽怨万分,「我就说嘛,这种人根本是好了创疤忘了痛,上回直接把他了帐现在耳根子不就清静的多?你不嫌烦我都听到嫌累了。」
  「你……」这口气,见过面吗?耸眉沉思,金衣人也开始觉得眼前这叫人拳痒的家伙有那么点眼熟,尤其是那张恨不得撕作两半喂狗的臭嘴。
  「是你?!帮主,是上回被我们逼下崖的那夥人!」
  「呸呸呸,去你的被逼下崖,你们有那本事还会被小鬼宰的一个个鸡猫子鬼叫?搞清楚点,崖是我们自个儿跳的,要不是被搅得晕头转向忘了该叫小鬼停下来,你以为今天还有气能在这儿吠?早让小鬼回头收拾乾净了,哼。」
  无心的三两简语,却是解了许多人一直悬宕在心头的疑问,除了阮全峰外犹扳著张脸外,清楚这事来龙去脉的个个几乎都扭曲了五官。
  忘……了?这就是那天毫无迟疑英勇跳崖的原因?要不是碍於自家瓢把子脸色铁青的难看,当时亲眼目睹那幕跳崖疑云的巨鲸帮帮众们真会就此笑折了腰干。
  「咳,请教一下。」抿唇隐著笑,虽然说古天溟是一点也不介意主客易位被闲晾在旁看戏,但这回他实在忍不住不开口,「云……敬雨兄当时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直往前冲?没记错的话,上次那崖两位好像跳的有点,呃……辛苦。」
  斟酌著用词,脑海里不由地又浮起了那日两人的狼狈模样,依这几日的相处而言,他相信上述答案真会是这位红发仁兄做出的事情,但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云弟怎么也会跟著栽的那么惨?
  「废话,他那时候看不见还能有什么意见!也不全是我的错啊,谁叫臭小鬼跑的比飞的还快,还不都是这个丑老头在後面吓人。」出口的语声难得低了好几度,莫磊没好气地斜睨著这尾可恶的臭狐狸,干嘛非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不可,想他活了三十年来也不过就只做了这么件蠢事而已,不用老提醒吧。
  天,可不可以别再提了……无语呻…吟著,封擎云开始觉得单是一张面具根本不够他遮这一脸的烫热,下次再跟这石头一道出门,该考虑买副纱罩斗笠好裹的彻底。
  看不见?!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下子变得更加阴沉,阮全锋原本一腔子满满的信心霎时消却了大半,尽管上回未曾真正交手胜负难言,但他没忘记那年轻人精湛身手所带来的震撼,如果那样还是他目盲下的表现,那么现在……,「喂,狐狸,既然我们跟那个臭老头有帐待清,就分他给我们招待好了。」打蛇随棍上,莫磊满脸算计地笑眯了眼,既然狐狸老哥问的这么仔细,他当然也就不再客气只在台下看戏啦,江湖人不是最重恩怨分明吗?那个死老头横看竖看这回都该归自己了吧。
  「浑小子你说什……」
  「古门主。」负手微摇示意著游懿稍安勿躁,阮全锋明白如今的局势最好是想办法拿话扣住古天溟,不论是激将或要胁,都得设套让古天溟自己开口拒绝这些不速之客的搅局,否则即使他们背後还有著王牌未揭,这趟原本十拿九稳的胜局也难保证不添变数。
  「刚刚我们双方约定的可是游老及我这边派人与贵门代表进行三场比试,点到即止,输者从此关山门归附赢者,固然胜者本为王,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南水的真正一统好与北水泷帮相抗。」
  「这几位朋友看来并非青邑所属也非我们南水同盟,想来古门主该不会为了求胜不择手段而自悔声誉吧。」
  「三场……你们两个加秦泸瑜?」不待古天溟启唇,一道闷浊的语声直接挑明了战局,无视於各方打量的眼神,难得主动开口的封铮自顾自地扣合著双臂作伸展。
  方才实在笑的痛快,月余来的闷气总算清了不少,再来活动一下筋骨该能让心情更好些才对,早该找活儿让自己忙碌的,最好是能忙到没有一丝的空余想他,不想就不会这么空茫茫地难受吧……
  「古天溟,秦泸瑜归你,这两个就送我权充消磨,没意见吧?」狂妄的语意就如同对手已是囊中物般易取,边说著话封铮两腿已开始踱向眼前的标的,而那把带著银鞘的『靛风』则不知何时像变戏法似地已在掌腕间旋舞。
  「冰块你怎么这样抢人!那家伙可是……」臭冰块!死冰块!居然跟他抢人?!瞪著眼,莫磊使劲地勒了勒还挂在封擎云肩上的那条手臂……事关权利问题,这小鬼居然到现在还慢吞吞地没半点反应?亏他才提醒过别抢输人的。
  「害你们跳崖对吧?封的糗事我想忘都难,不必再帮我复习了。」银晃晃的长剑仍旋腕把玩著,封铮脚步微顿,偏首戏谑地抛了句话,「我出手绝对比你的小鬼可靠,保证连半点根渣子都不留,还是说……这两棵草你想自己斩?」「……」什么叫哑巴吃黄莲,莫磊今天算是体会个够,不久前才为郝崭扬吞了一担子,转眼这冰块也没少给几斤,早知道当年就该勤快点跟老头把十八般武艺全学了……这两个讨厌鬼,等下最好皮绷紧点别带半点伤让他看到,他姓莫的这辈子还没想医人想到这么手痒过。
  「铮……」轻唤了声,尽管仍有著几分顾虑,封擎云也晓得自己无法改变封铮的心意,由来能左右他决定的就只有那个人而已。
  其实该要说声谢呢,虽然嘴上谁也没说,但他心底明白铮是体念自己的伤势才刚愈未久,能不动手就歇著,否则这种与烨无关跟泷帮也搭不著边的杂事,这小子一向是懒得搭理。
  「怎么?人家当家作主的都没话说,你俩意见倒是不少。」面具後的两道秀眉微蹙,封铮不耐烦地再次起脚迈步。
  没话说?是没空隙给他插嘴吧……苦笑著,古天溟识趣地退了步许,表示无异议也顺便挑个好位置观战,反正关著门打弱了名头也无妨,何况重头戏还在後边呢,有人愿意代劳做前锋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再说放眼青邑门中,除了自己跟副手雷珞外,总不好把爹跟薛伯两位老人家也拉下水打浑仗吧?而且那个适才留上几分心神打量的白衣人如果真是秦泸瑜,只怕下场等著自己的是场十分棘手的硬仗。
  「大个儿,你还不上去帮冰块?一对二,车轮战耶。」看看两个老家伙再看看形单影孤的封铮,莫磊皱起眉用力扯著还杵在後头不动如山的郝崭扬向前,怎么都觉得该把这家伙踢出场上戏才公平。
  「帮他?开玩笑!俺今年才三十有五,还想多活几年娶妻生娃。」怪嚷了声,郝崭扬慌忙甩著衣袖上的那只夺命怪爪,「铮那小子没开口就表示『不要』人帮,敢多事插上一脚肯定有苦头好吃,他手上的『靛风』可不是好看而已,会要命的。」
  「嗤,你们这家子怎么都这么任性。」难得的好心居然是白作工,莫磊扫兴地噘嘴怨了句,小鬼一家子没个正常,拗起来全比他还像块石头,说来莫离那死老头真是只井底蛙,当年取这个磊字根本就冤枉了自己嘛。
  「任性?哈,最经典的还在家里头没出来。」低声咕哝了句,再说下去郝崭扬都快觉得自个儿的老脸要开始发烫了,天知道泷帮就是这些个我行我素的家伙们一时兴起凑出来的东西,要是让这些南水的知道他们的神秘敌手是这德行,大概血会吐染了一长江吧。
  「这算什么?!青邑门是空壳一张无人可用了吗?」
  霹雳一声虎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仍停不下蓝衫轻飘的进逼脚步,未曾被人如此小觑的游懿虎目怒瞪著古天溟,想他也是一寨之主,青邑门竟只委派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出手?简直欺人太甚!
  「谁说我不是青邑人?古门主有说了不字吗?」
  「你这无名小卒怎么会是?我从没见过你!」
  「喔,原来青邑门用人还得经过你天蛟寨同意……不过既然大名鼎鼎的『沧浪客』都能是天蛟巨鲸的所属一员,我这无名小卒青邑门又哪会收不得呢?」
  『沧浪客』三字一出,全场立即哗然一片,只因江湖上知道沧浪客本名叫秦泸瑜的人甚少,所以之前提及时只有古閺澐等人变了脸色,但如今这显赫称号一亮出,就几乎无人不晓得这二十年前纵横武林的奇人,众人的目光纷纷搜寻起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好,那么阮某就先领教了。」越听越是心惊,阮全锋连忙向游懿使了个眼色要他别意气用事,眼前这神秘人物似是知道不少的内情,再细究下去难保不会牵出极乐谷来,到时恐怕未开打就得先闹窝里反,毕竟极乐谷代表的可不是公理正义的一方。
  「一起上吧,别浪费我午憩的时间。」
  一句话,又是如石投湖引起圈圈纹波,窃窃私语声再次不住从人群中传出──居然想单挑两门帮派的头儿?这般张狂是疯了还是……
  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封铮剑交右手,带著蓝华的『靛风』已然出鞘,却仍是随著左腕的转旋游戏般嬉耍著,就如同那只是把漂亮的玩具而非杀人利器,态度轻挑全无半点用剑者该有的沉凝气度。
  剑,原该是兵器之宗者。
  「游老,咱哥俩有多手年没联手了啦……小兄弟确定要给我们两个老的这么大的便宜占吗?想清楚点再开口吧,别让人说了我们两个加起来快百许的老头欺你年纪小不懂事。」尽管心底也气的不轻,阮全锋仍是面露笑容地保持平和,不大的语声却是向挑战者显耀著威风。
  语声才落,全场又是哗然声四起,要知道联手的意思即代表两人动手间存有默契,截长补短互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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