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很害怕,我不想织桥变成那样。”
碧柔和王室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昨天不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织桥以为你不理他了。”毕毕微笑。
孝榆呆呆地看着毕毕:“我哪里有不理他?是他那么凶……”
“昨天你那样子,我会觉得你是在说要分手。”毕毕继续弯眉微笑,搅拌着他点的花茶。
“分手?”孝榆叫起来,“谁和他分手了?谁和他谈恋爱,哪里还有分手这回事!”
“你喜欢织桥,织桥喜欢你,有一天你说你做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分手,是什么?”毕毕说。
“可是——是他先很过分甩了我去坦桑尼亚,是他先找了女朋友好不好?是他自己说他做什么事不要我管,我做什么事干吗要给他通报?”孝榆忿忿不平,“是他先划清界限说我是多管闲事是八婆的!”
碧柔和王室、和毕毕面面相觑,只能苦笑,这两个人怎么会搞成这样……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弄得无比复杂。
“孝榆啊,”王室很无奈地说,“如果你不是想和织桥分手,不如直接找他坐下来说清楚,不要一见面就大吼大叫互相指责,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没有想和他分手,也没有不想理他。”
“可是这样很丢脸啊。”孝榆闷闷的。
“你是要面子,还是要织桥?”
孝榆看着笑得很温柔的毕毕,闷闷地回答:“我两个都要。”
碧柔呛了一口水:“孝榆,你在和自己过不去,你会郁闷死的。”她学着孝榆说郁闷。
“织桥肯定很痛苦。”毕毕呵了一口气,享受着花茶的馥郁。
孝榆郁闷地趴在桌上,不时地小小心吊眼看着毕毕。
“他是真的爱你,不只是喜欢而已。”毕毕说。
她怔怔地看着毕毕,突然小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嗯?”毕毕眉线一弯。
“为什么你们……什么都知道……”她趴在了桌上,声音也闷在了桌上。
碧柔微笑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因为在爱的人,不是我们。”
孝榆无语,埋头在了桌上,很久都没动也没说话。
大家沉默,静静地吃着午餐。
孝榆流了一滴眼泪,不过并不是故意的。
王室和碧柔都默默望着自己的餐盘,偶然抬起头看一两眼毕毕,毕毕微笑如花,连喝茶的姿势都很优雅。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生说他“笑如芳草”,碧柔默默望着自己的刀叉和漂亮瓷盘,眼角可以看见孝榆趴在桌上的手臂,虽然没有看见,但是她知道孝榆在哭,而毕毕在微笑。
泪是沉默,笑如芳草。
这世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扮演着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只有偶然面具破了的时候,眼泪才会流出来。
她自己呢?仔仔细细地按照着所谓的淑女和才女的标准走着人生,不知不觉青春已经过去一半,她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泪,流过很多次,多得不知所谓,变成了面具一样。
王室草草地吃饭,几个人里面他的午餐吃得最快,吃完了就抽烟,呵地吐着烟圈。
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是很可爱的童声在说“有电话”,吓了大家一跳,毕毕接电话,“嗯?”他连接电话都是那张笑脸。
孝榆没动,过了一会儿毕毕简单地说了几句挂了:“孝榆。”
“不在。”她闷闷地说。
“织桥病了。”
“他病了就病了,有什么了不起……”孝榆顺口说,然后呆了一呆,没再说下去,仍然趴在那里,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大家继续沉默,过了一会儿碧柔怯怯地问:“织桥怎么病了?”
“昨天下雨走路回家,感冒了。”毕毕眉线眼线弯弯,像在微笑的样子,“没什么大事。”
“是谁打电话来啊?”王室诧异,“织桥病了他妈不是该打电话给孝榆吗?”织桥妈和孝榆就像母女那么要好,听说从小孝榆就拿织桥他妈当闯祸的靠山。
“是织桥妈妈。”毕毕保持着那微笑的神情,“她说织桥病了,又说要孝榆不要去找他。”
“啊?”碧柔忍不住极度诧异,“为什么?孝榆和吕阿姨吵架了?为什么不许孝榆去找他?”
“织桥听说昨天回家就感冒发烧,今天手术做完后昏倒了,织桥妈妈说……”毕毕深吸一口气,笑得很漂亮,“说是孝榆不理她儿子,也不许她儿子理孝榆,所以不许任何人上门去探望,孝榆包括孝榆的朋友都不要去找他,说织桥要休息。”
碧柔茫然不知道刘娅宾是什么意思,但只听“砰”的一声,孝榆推开桌子,闷头往外走,“我走了。”她连背包都不提,推开咖啡厅的门就走了。
“孝……”碧柔提着她的背包站起来被王室一把拉下,“她忘了书包。”
王室笑得无奈:“碧柔啊,有些话是要反过来听的,孝榆那家伙已经习惯了听到织桥的事就‘偏偏不’,她要去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碧柔坐了下来,低声说:“他们两个冤孽,嗳……”
织桥在家里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累累的。他真的对孝榆一点都不重要,不管他怎么生气。怎么样有女朋友,她都照样过她的日子,他吕织桥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伤痕,突然呆呆地想起不久以前,他恶狠狠地对她说:“我告诉你,你会觉得碧柔比朗儿好,是因为你知道我不喜欢碧柔,我不会和她结婚,是因为你在嫉妒,因为你喜欢我!不要再傻里傻气干涉我到底应该怎么样!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去非洲不关你的事,我要和谁结婚也不关你的事!知道了吗?”手垂下来遮住眼睛,他承认他那时候说得很过分,但是孝榆……也遵守得太过分了吧?想起来她很搞笑她大喊大叫说要绝交,那时候没信过,原来是真的……
搞什么,连续好多天了都在想那个女人。他烦躁地拿过了床头桌上一本书过来看,满眼都是英文看了更烦,顺手丢在地上,睡不着也不想起来。
“笃笃笃——”有人在敲他房间阳台的门,织桥一怔:没人从他房间通过,有谁会从阳台进来?小偷吗?从床上爬起来一看:一个满头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女人满脸黑线地在敲他阳台的门。
女鬼啊?他的第一反应,然后才知道她是从隔壁房子的阳台跳过来的——这种把戏他已经差不多忘了,在他们还是十五六岁的时候经常从两栋房子相隔二十厘米的阳台之间跳来跳去,也不怕摔死。头脑里什么都没想,下床直接去开门,门开了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才有了真实感:孝榆爬了他家的墙,冲进他房间来了!
“砰”的一声,孝榆反手关上灌风的玻璃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他在床沿坐下,轻轻五指插入卷曲的头发往下捋,“Sa……翻墙没有被人当做贼吗?”不知道为什么开口说这一句,分不清看到她翻墙来看他是什么感受,突然好像消失不见的吕织桥一丝一毫又慢慢回到他身上一样,慢慢地自在起来,无力感突然消退了很多。
“听说你病了?”孝榆上上下下打量这个脸色依然淡白近乎妩媚的男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生病的地方,伸手过去摸他的额头,“病了干吗不告诉我?我打了十六个电话发了三十八条短信给你,你全部都不回,还要怪别人不打电话给你。”她低声咆哮,东张西望怕被房外的人听见了,“干吗阿姨不给我来看你?你说了我什么坏话她误会我了?”
“嗯哼……”织桥笑了,“我今天做手术,没带手机在身上,后来老妈收了我的手机。”
她瞪眼,本来要生气却笑了:“切,阿姨什么意思嘛,好一点没有?”她按在他额头的手觉得应该已经退烧了,把他推在床上,盖上被子,“不许我来看你,我偏偏要来。”
织桥安分守己地赖回床上,被窝里温暖得他一动不想动,伸出被捂得一样温暖的手握住孝榆的手,他闭上眼睛:“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为什么?”孝榆在他床前拉了个椅子坐下,把他的手塞回被窝去,“我不是……”她顿了一下,低声说,“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对不起。”
“是我说要你不要多管闲事……”织桥轻轻地笑,“我刚才想起来,不知道那时候在想什么,喂,”他凝视着孝榆,“如果我又去了坦桑尼亚,你会怎么样?”
“喂!”孝榆一声拔调的高音差点把她自己也吓到,连忙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人听到,才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告诉我了,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去!拜托,你去那鬼地方干什么啊?毕毕他们说那是多重要多伟大多光辉的事情,我永远都想不通,我不管,我不会让你去的!”光说着不保险,她隔着被子抓住他的手,用力揉着,“你不在我无聊死了。”
“喂,我病死了你会怎么样?”他的心情大好,开始调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孝榆不放心的样子,原来他的成就感一直从这么小的事情上来,只要他稍微动一根眉毛,就有人当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大吼大叫。
孝榆哼了一声:“等你病死了再说,你不是医生吗?说这么晦气的话干什么?”说是这样说,她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掠了掠他的头发。
“对不起,去坦桑尼亚没有给你说……”织桥突然说,“说了我肯定走不掉对不对?”
“那当然!”孝榆压他的头,“如果我知道你休想去那么奇怪的地方,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嗯哼……也不是很奇怪的地方,”织桥轻轻细细地笑,“那里的人都很淳朴,很相信医生。”枕起手臂他回忆地说,“那里的人对医生很好,医生少啊,很多病本来能治没办法治,最恐怖的是经常看到断手断脚没头的尸体,不太平就是不好。”
孝榆吐舌头作作呕状:“你看过很多死人?”
织桥的头移过来靠着她支在床上的手臂,她的手臂软软的,“很多,没感觉。”
这个变态在坦桑尼亚吃了很多苦吧?孝榆的手指无聊地在他微卷的头发里玩,五指插进去,好玩地“伸手不见五指”,郁闷的心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喂,织桥啊……”
“嗯哼?”
“那时候为什么不来?”她思考着手下这个人欺负过她多少次,要一次一次算账。
“那时候?”他软绵绵地问,“什么时候?”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快要睡着了。
“叫我去东湖的那时候啊,不要说你忘记了!”她用力拉他的头发。
“啊,那时候,忘了。”
织桥痞痞地说,话音刚落某女捏住他的脸,阴森森地说:“什么?”
他忍不住笑起来:“那天有个老爷爷要找孙子,我好心做雷锋送他去男生宿舍借了手机给他,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等我?”他终于想起旧账,“你还不是没来。”
“我好心好意等了你二十分钟!拜托!那天我们班不知道要去哪里活动,我已经忘了,反正我仁至义尽地等了,是你不来的好不好?”她瞪眼,终于知道是误会,笑了出来,“喂,那天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我忘了。”织桥懒懒地说,“我真的忘了。”
“算了,我也忘了。”孝榆拍着他的被子,手掌拍在软软的被褥上感觉好好,她边玩边说,“我今天打了十六个电话,补够了一个星期没打电话给你的分吧?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他耸耸肩:“谁要和你吵架?没有我你也过得很快活嘛,开书吧,和他们出去吃饭,我……我……”声音竟然哽住,他不知道如何去说,她没有了他之后那些笑脸给他的挫败感,心跳得很快很想倾吐孝榆你究竟有多过分,面子却挂不住说不出来,只有因为情绪突然激烈引起心脏跳得那么快,快得像流过胸口的血都是灼热的一样。顿了一顿他还是没说下去,默默地叹了一声。
“我很郁闷,他们才陪我。”她说,“你和朗儿在一起,我郁闷死了,在被炒鱿鱼之前自动辞职,是毕毕他们关心我才陪我。”有点黯淡地笑笑,她叹了口气,“好朋友都这么帮你,我总不能老是愁眉苦脸。”
他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从被窝里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陪我躺在床上好不好?”
“啊?”她瞪了他一眼,“色狼!”
“陪我躺。”他懒懒的语气却很诱人,好像这床铺很舒服。
“扑”的一声重响,一个人扑在他床上,躺在他旁边,压在被子上,两个人一起看着天花板,“我躺一会儿就要走了,让你妈看见说不定把我赶走。”
“喂,”织桥侧头看她的脸颊,“让我亲一下好吗?”
“嗯?”她扬眉,“真的?”
“真的。”
“好。”
织桥支起身体,伏下头吻了她。
这女人温暖、粗糙、心跳得很快,很平淡,但很让人安心。他轻轻吻了一下,支着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亮亮的,眨了眨,她说:“没感觉。”
忍不住笑了,织桥躺回去:“就像亲自己一样,没感觉。”
“哼!”她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静谧了好一会儿,他侧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竟然睡着了。翻起被子盖在她身上,他跟着闭上眼睛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刘娅宾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那一对冤孽纯纯地睡在一起,直了眼睛,把织桥的手机轻轻放在他床头,而后轻轻关门。走出门口的时候打哈欠,无聊地继续去看她的电视剧。
“织桥好一点没有?”织桥的爷爷问。
做老妈的人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说:“在睡觉。”
“听说你和孝榆有问题?”爷爷看着报纸却好像无所不知。
“哪有,孝榆我很喜欢,行的,那丫头没来我们家气氛冷清,没意思。”
织桥请病假接着干脆接着病假请年假,一连在家里休息一个星期。
孝榆的书吧的装饰还没有完全弄好,开业几天又挂牌说整顿放几天,感冒好了的织桥跟去给她帮忙,顺便搬家搬回书吧地下室。
屋里的人看着搬家进来的人,擦玻璃的人微微顿了一下,露出了微笑。
那两个人,无论发生过什么事,经过了多少年,相处的方式都是那样,时间在他们身上就好像没有过……很容易就吵架,也很容易就恢复如初,一个人追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在快要失去的时候终于懂得回头来抓住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一切就无法改变吧?从他们小时候开始就是那样了。
“毕毕?”王室看了他一眼。
“嗯?”毕毕弯眉,笑得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那疯婆终于还是被变态捡回去了,你怎么样?”王室钉着挂镜框的钉子,边问。
“嗯……”毕毕的眼线弯得更漂亮。
“你这种人就是不适合谈恋爱,不管想什么都不说。”王室继续钉钉子,边钉边埋怨,“就算说出来了也不是全部的真心话,十句里面八句是混的,剩下那两句就算说出来也只有一半是真的。”
“哦。”毕毕呵了一口气在玻璃上,认真地用报纸仔细地擦。
“你真的爱孝榆吗?”王室突然问。
“啊?”毕毕继续微笑。
“我不相信。”王室说,“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爱的,我不相信你爱孝榆。”
“哦。”
“你——感激孝榆吧?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感激她,你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