蟛皇怠!
纤雨就常常作这种梦,她常常梦见自己是古代人物,生存在早已逝去的朝代里,满足地过着如鱼得水般的生活,有时候是唐朝,有时候是元朝,又有时候是清朝,但最常梦见的还是明朝。
而梦境与现实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当你在作梦时,碰到任何不合理的事,你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仿彿一切不正常都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是在现实中碰到同样情况的话,你就会马上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一定是在作梦!
就如同此刻,纤雨正在拚命告诉自己:她一定是还在作梦!
感觉上好像是睡了好长、好长一觉醒来之后,她就开始这样拚命告诉自己了。但无论她如何掐自己、打自己,甚至拿脑袋去撞了一下墙,她却依然在“梦境”中,怎么样也清醒不过来。
她明明是在作梦不是吗?为什么会痛呢?
茫然地环顾四周,她怎么也不解。
突然,房门被推开,两个挽高顶髻的十七、八岁丫鬟各捧着一盅补汤及洗浴用品进来,一眼瞧见纤雨坐在床上看着她们,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喜的欢呼。
“小姐?!”
“二少奶奶?!”
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扔到桌上去,右边那个脸圆圆似满月的丫鬟便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拉着她直掉眼泪。
“谢天谢地,小姐,您可终于醒过来了!天哪,可真是吓死我了,幸好小姐平安无事,否则小姐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宝月非得跟着小姐一块儿去不可了!”让她陪嫁还好,叫她陪死可就不太好了。
“是啊,是啊!老爷来了好几回探问二少奶奶的情况呢!还千交代万嘱咐说,倘若二少奶奶醒了,务必要立刻……立刻……立……”
滔滔不绝的激动不知为何逐渐徐缓下来,终至中断,两对眉毛也同时蹙了起来,四道视线在那张茫然不解的脸蛋上仔细端详片刻后,两双狐疑的瞳眸又相互交换了半天眼神,之后,脸似满月的丫鬟宝月才小心翼翼地露出询问的微笑。
“小姐,您……您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纤雨依然茫然以对,宝月见状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跟大少奶奶一样,奇怪,其他人都不会啊!而且我睡了半天就醒来了,大少爷、姑爷和若香却昏睡了整整两天,大少奶奶是昨儿个午后醒来,小姐最夸张了,居然到今日才醒,怎会这样呢?”
“还有,大少奶奶醒来后不但什么都记不得了,性子也全变了,又凶又泼辣得好似她才应该是扬州雌老虎。宝月,你想咱们二少奶奶会不会恰好也……”另一个丫鬟咕哝着悄悄颅向纤雨。“转了性了?”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期待。
一座府里有两只雌老虎未免太可怕了点儿吧?
宝月微一攒眉,“这……也许……”话说两字,瞧见小姐正盯着她看,心头一惊,忙及时收嘴,改口大声说:“无论转不转性,她可都是咱们主子!好了,既然小姐不记得了,那咱们就得负责告诉她,来,秀珠,你帮小姐梳洗,我来喂……不,伺候小姐喝汤!”
两人遂分别忙碌开来,而宝月便一边伺候纤雨喝汤,一边娓娓叙述。
“哪!小姐,您的闰名叫容默春,今年十六岁,原是扬州容府的四小姐,四天前嫁到苏州蓝府这儿来,是蓝二少爷的正室夫人……”
容默春?
“……至于我叫宝月,大上小姐您两岁,是跟着您嫁到蓝府来伺候的陪嫁丫鬟,秀珠则是原就在俪园伺候姑爷的丫鬟。对了,宝月最好先警告您一下,姑爷的脾气、呃……不太好,特别是喝醉酒之后……”
脾气……不太好?
“……蓝府这儿除了姑爷之外,还有蓝老爷,蓝老爷的继室孙夫人,妾室叶姨娘和女儿蓝霜霜,姑爷的亲娘早年已去世了,再加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他们与您和姑爷是同-天成亲的……”
成规?
“……好了,看小姐您似乎尚未完全清醒,宝月先告诉您这些就好,小姐您最好再睡一会儿,醒来后想知道什么宝月再告诉您。”
语罢,两个丫鬟便扶着纤雨躺回去,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后即悄然退出房间离去,世界又恢复原先的寂静与……诡异。
奸吧!就再睡一会儿,也许睡醒之后,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没有!
她醒来后还是在“梦”中!
所以,纤雨就继续躺在床上耐心地等待“梦醒”,直到许久许久之后,她才认命似的轻轻叹息,慢条斯理地下了床,在梳妆台上找到一支发簪,用力往自己手上戳下去……
好痛!
也流血了。
很好,她不是在作梦。
纤雨终于苦笑着承认了这个现实,注视着铜镜里的小姑娘,她开始仔细思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记得是清狂骑摩托车载着她冲入湖中,之后她就失去意识了。难道是她死了,灵魂却因为某种不明因素而跑到古代来了吗?
这种解释她是可以接受,毕竟她是二十-世纪的人,能理解任何不可能的事都可能发生的思想,而且,她也不排斥神鬼的存在,所以,无论是科学或不科学的理由她都能接受。问题是……
她不解地瞪着左手腕,段清狂送她的那只手镯仍戴在她的手腕上。
既是如此,为什么实物会跟着没有实体的灵魂跑来了呢?因为它是媒介吗?好吧!就算它是媒介好了,那这副躯体原来的灵魂呢?还有……
清狂呢?他也来了吗?或者是……
他就那样死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紧缩成一团。
如果他死了,那她遗跑来这边活着做什么呢?若说是上天可怜她要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没有清狂,她要这种机会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她居然又嫁了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丈夫,难道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吗?不管在哪一个时代,她的命运都是相同的吗?
她不觉再次泛出苦笑。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砰一声被撞开,那个脸似满月的丫鬟宝月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中,可是这回宝月的声音是惊惶的,是慌张的。
“姑爷,请您不要这样,我们小姐才醒来不久,尚未回过神来呢!”
紧随之,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一个非常粗暴凶恶的声音。
“臭丫头,滚开!我管你那个贼婆娘是不是回过神来了,她醒来了就是醒来了,少爷我就要先好好警告她一下,别人怕她我可不怕,既然是我蓝少卿的老婆,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就有她好看的!”
纤雨的苦笑更深了。是上天在玩弄她吗?竟然又让她被一个同样暴戾的丈夫给抓住了。
“耶!臭婆娘,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在跟你说话你竟敢背对着我!”
纤雨叹息着缓缓转过身去,眼眸中盛满无尽凄楚与苦涩。
“告诉你,我可不会容许你爬到我头上来,若是你敢有一丝丝违背我,他娘的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才怪!倘若这样你还敢做怪,我就折断你的手脚,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再……”
凶暴的威吓冷不防的蓦地中断,就在纤雨与对方面朝面,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对方话说到一半突然变成哑巴,而且对着她怔愣地发起呆来了。
那人的年纪很轻,约莫二十一、二岁左右,容貌俊俏,身材修长,比清狂稍矮,但比清狂更好看,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暴戾气息,俊美的五官也因为残佞的神情而失色好几分,最可怕的是他那对瞳眸,明明是一双朗朗星目,眸中的神韵却是如此阴驽、残忍又邪恶。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纤雨与他四眸相对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神采却倏忽改变了,变得狂放不驯又温柔情深,是那样刻骨铭心、那样痴迷疯狂的情呵!
那种眼神,她死也记得。
是清狂!
“姑爷,请您先放过我家小姐吧……”
熟悉的眼神倏地消失,霎时又回复原先的邪恶,再添上一抹困惑。
“呃?啊……”蓝少卿以手抚额,似乎搞不太清楚适才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纤雨双眼远睁,注意到他手上也戴着那只玉戒。“那个……我说到哪儿了?呃,算了,说到这里行了,总之……总之你要乖一点就是了!”他匆匆再扫她-眼,随即转身离去了。
“哎呀!真的这样就结束了?!”宝月似乎很讶异地望着蓝少卿几乎可算是仓皇而逃的背影。“奇怪,姑爷好像不是脾气这样好的人嘛!”
纤雨笑了。
清狂也来了!
虽然她不明白清狂的情况为何是这样,但只要他在这儿,管他是杀人魔王或万恶罪魁,她都不介意,纵使他也要凌虐殴打她,她也是心甘情愿,只要他跟她在-起就足够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是她头一回露出笑容,满足而喜悦的笑容,是那样温婉优雅,仿彿和风轻拂,宝月见了不禁呆住了。
这是……小姐吗?难道小姐真的也转性了?
“宝月……”坐回梳妆台前再一次目注铜镜,纤雨轻启樱唇,这一回她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模样。
弯弯的眉儿,水盈盈的翦水双瞳,亮晶晶的仿彿莹莹秋波,灵巧的小鼻子,点朱般的菱唇,“她”长得实在很美又甜,俏丽得十分动人,并且非常年轻。
既然她们先认定她是丧失记忆了,这倒好,她可以慢慢学习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相信她很快就能适应这个新生命了。
不过,有一件事必须在此刻立即优先确认一下。
“是,小姐?”
“你说我今年……十六岁?”
第四章 除了容府陪嫁丫鬟宝月之外,没有人知道容四小姐的改变究竟有多大。
就如同天与地的差别那么大!
老实说,刚开始宝月还真是不习惯如此柔顺温和,好像任何人都可以牵着她的手去卖掉的小妹妹,却又忍不住要暗自窃喜。
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临啦!
直到她耐心地把小姐该知道的事钜细靡遗地告诉小姐之后数日,她终于发现,既不凶也不泼辣,不惹麻烦更不恶作剧,甚至连找乐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找,这样的小姐实在是……
有够无聊的!
以往那种日日天翻地覆,夜夜心惊胆战的日子虽然很恐怖?可只要摸清了小姐的脾气,日子还是混得下去。然而,现在如果她不管,小姐就可以自个儿看书坐上一整天,天哪,看书耶!小姐看书,那她是不是应该乖乖待在一旁抓虱子?
话说回来,小姐根本认不了几个大字,她看得懂什么书?
总之,这种闲闲没事干啃指甲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根本不合她好动的性子,可她不过是个丫鬟,又能怎地?
奸日子依然遥遥无期。
宝月终于决定,除了惹是生非闯大祸之外,应该要设法使小姐稍微回复一点过去的活泼愉快……呃,或许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也是无妨啦!
“小姐,姑爷不在,咱们可以自个儿玩自个儿的,您要蹴鞠还是踢毽儿?”
“我们可以吗?”
“当然呀!小姐,姑爷不在,这俪园里就数小姐您最大,自然是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呀!”
“不必去向……呃,公公婆婆请安吗?”
“请安啊?”宝月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大少奶奶蛮着性子说她才懒得做那种事,所以,老爷就说那大家都免了,三园各自过各自的吧!逢年过节再凑一块儿便成了。”这个好像应该是小姐的专利才对,没想到却让大少奶奶给抢去了。
“那……大伯和大嫂?”
“那就更不必了!宝月不说过吗?蓝府三园各有各的奴仆与起居模武,姑爷打死不到明园去,也不准任何人到俪园里来,总之,俪园和明园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们那边的人不会过来咱们这边,咱们俪园的人也绝不会上他们那儿去的。”
纤雨双眸开始闪闪发亮。“也就是说……我是完全自由的?”
对,就是这样,再亮一点,再亮一点!
“是啊!小姐,您爱干嘛就干嘛呀!”
“出府去瞧瞧也行?”纤雨迫不及待地问。再也不是看电影、电视,也不是历史的书面纪录,而是真真实实的景况,多么令人兴奋呀!
啊哈!她就等着这个呢!“行,行,小姐,您爱到哪儿就到哪儿,若是担心外面的人说闲话,咱们就换上男人的衣服,不要让人知道您是谁就行了!”
“这样行得通吗?”女扮男装?现在是在拍电影吗?
“没问题,包在宝月身上!”
于是,宝月便兴高采烈地带着纤雨在苏州城里到处玩,换上男人打扮的两位小姑娘,一眼看去好像是一对逃开私塾偷溜出来玩的小兄弟,倒也真的没教人认出她们是女儿身,更没有人知道她们就是蓝府的二少奶奶和丫鬟。
纤雨肯定不属于那种活泼外向型的女人,可也不是那种孤僻内向又文静得令人翻白眼的女人,否则她也没那条件去撑下一家公司;她只不过是在个性上比其他人更多上几分温顺柔和,虽然合群,却不喜欢和大家一道起哄,宁愿单独去追求自己渴望的事物,以自己的方式去享受生命的喜悦。
可惜她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她意外得到了一个崭新的生命,此刻她是蓝府的二少奶奶,不再是那个饱受欺凌,生命完全被束缚住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才十六岁,有许多她不曾有机会尝试的事物和心情都可以试着去品尝看看了。
不到两个月,在宝月的带领下,纤雨已逐渐找回高中时代那种年轻明朗的感觉了。
SSSSSSSSSSSSSSSSS
蓝少卿猛然坐起身,纤雨立刻清醒过来,然后静静凝住他的背,看他呆坐了好-会儿后,才迟疑地回过头来瞄了她一眼,似乎不太能理解他怎会在这儿,甚至与她睡了一整夜?
纤雨不觉轻扬起有趣的微笑。从他第一次来这儿索取她的初夜开始,他就是这种反应了。
那是她清醒过来的第四天夜里,蓝少卿突然醉醺醺地跑来。说大家都在讥笑是他害伯被雌老虎反噬一口,因此不敢上她的床,所以现在他要来索取他应得的,她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他会先毒打她一顿再强暴她。
即使明知他也是清狂,可瞧他那副粗暴凶狠的模样,纤雨仍是不自觉地畏怯了。见他转身砰一下关上房门,她更是瑟缩地直往床角落躲去,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花瓶什么的先把他敲昏了,明天再告诉他说是他自己醉昏的。
可头上多了一粒小馒头,他会信吗?
然而,蓝少卿关上门后却没有立即回过身来,反而趴在门上好半天一动也不动,直到纤雨忍不住开始臆测他是不是趴在门上睡着了,他才徐徐转回身来,双眸牢牢地攫住她的目光,眼底那份痴狂的深情是不容错认的。
纤雨轻喘。“清狂?!”
他不语,默然地大步走向她,有力的手臂瞬间将她自角落里掳进他怀中,下一刻,炽热的双唇便侵占了她的唇,既鸷猛又温柔的吻,倾注了他所有的痴情狂爱,是段清狂的情吻。
那一夜,他是温柔怜爱的,也是热情狂猛的;他是全然沉默不语的,却也无声地诉尽了他倾心的眷恋与热爱。
极尽缠绵后,似睡似醒间,她只隐约记得听到他呢喃了几句,“我终于得到你了,我最爱的纤雨,你是属于我的,是专属于我段清狂一个人的纤雨,我绝不会让你被任何人夺去!”
是的,她是他的,干干净净,全新的,配得上他的她!
翌日清晨,蓝少卿一脸错愕的从她身边跳下床,“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再见到她和他自己身上的血迹,他更是满头雾水。“欸?我要过你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