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威胁她!
但是,她更知道他的威胁绝不仅仅是吓吓人而已,生性狂傲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所以只好暂时收回还给他的念头。
算了,再过一年他就大学毕业了,届时,即使他不愿意也得入伍去,或许两年的兵期能自然地淡化他那份不应该存在的错爱。
她努力安慰自己,他却好似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希望。
“我当兵时你要来看我喔!”
“咦?我?可是我没……”
“你没有空来?没关系,我可以逃兵来看你;”段清狂若无其事地说着,唇畔是满不在乎的笑容。“如果我因此被关起来,而你依然没空来看我的话,还是没关系,我也可以逃狱来看你;若是我因逃狱而被枪毙,你仍旧没空来看我的尸首最后一眼的话,那更没关系,因为我的魂魄一定会逃过黑白无常的追索来纠缠在你身边,到那时,我就可以永远看着你了!”
纤两只能张口结舌地瞪住他。
他疯了!
“是的,我疯了!”他再一次正确无误地解读出她的心思。“爱你爱到疯了!”
天哪!他竟痴狂至此,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虽然过去一年来他确实收敛许多,看得出他尽全力在压抑自己不再对她动手动脚做出太过分的亲热举动,但他却换了另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来折磨她。
无时无刻,那样恋恋情深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烙印在她心痕深处,令她堕落再堕落;那样痴狂的言语更如锁炼般缚住了她的灵魂,使她挣扎在无望的悬崖边缘;那样疯癫的威胁却温柔地蛊惑了她的理智,毅她死也无法拒绝。
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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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容府--
大红喜服、凤冠又霞帔,好不容易把老虎小姐装扮完毕,所有的丫鬟便都一溜烟逃了,谁也不想等在这儿让小姐出气拿去半条命,倘若小姐知道她们也下了注,怕是连半口气也不剩了。唯有两个运气不太好的丫鬟被随手点上来伺候着走不得也,两张惨兮兮的脸怎么看都像是标准的哭墓孝女。
“宝月呢?”
“上……上蓝府看铺房去了。”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一边回答,还一边悄悄往后退。
不正常!不正常!四小姐竟然会乖乖的坐在那儿任人摆布,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说话声调如此平静更是恐怖!
太恐怖了!
鬼门要开了吗?恶灵要出关了吗?天地果然要崩塌了吗?人间世终于要毁灭了吗?
可从头到脚一身血红的默春却只是静静地端坐在椅凳上,一动不动,仅微风轻轻掀起血红色的盖头巾-角,隐约飘出-抹残忍嗜血的微笑,两个丫鬟见了,不约而同轻抽了口气又连退好几步,险些相互绊倒滚成一堆,再听得小姐蓦然出声,更是吓得她们惊喘一声,俩俩抱成一团净发抖。
“那个柜子里……”拢着大红衣袖的手臂突然指向衣柜旁的另一个小柜子。“有几罐小药瓶,拿来给我。”
药瓶?
两个丫鬟咽了口唾沫,再下安地对觑一眼。“可是……”四小姐想干什么?
“拿来!”手臂放下了,依然看不见隐藏在盖头巾下的面容。“你们是想让我在出嫁前先打断你们的狗腿吗?”
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点儿柔腻甜美的韵味儿,听起来实在是一丁点儿威胁都没有。然而,容府上下所有人都清楚得很,四小姐栽种的果实可是越甜美越毒辣,不必咬,只稍稍闻上一闻就够毒死一屋子人啦!
于是,两声惊呼过后,四只脚步声马上争先恐后地跑去打开柜子拿出数支药瓶交给四小姐,在四小姐揣入怀中之际,她们还隐约可以瞧见早已有支匕首和剪刀端放在四小姐怀里。
剪刀?!
匕首?!
天哪!四小姐究竟想干什么?
新婚夜就阉了新姑爷吗?
还是谋杀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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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嫁闺女,与扬州容府一比,常州吕府真可谓是天下太平、普天同庆,人人笑咪咪,个个喜孜孜--表面上。
“小姐,花轿就快来了哟!”
鲜艳的盖头巾轻轻覆上凤冠,掩去了国色天香的美娇容,细白如陶瓷般的柔荑无意识地轻抚住小腹。
“若香呢?”
“小姐,若香姊昨儿个就上蓝府去看铺房啦!”
“那她……她有交代什么吗?”“没有啊!小姐,若香姊只叫咱俩要好好伺侯小姐。”
“是吗?”纤纤玉指不安地揪紧了大红喜衫。“那……那你们收拾好了就出去,等……等花轿到了再来吧!”一切果真能如同若香所说的那般顺利吗?
“是,小姐。”于是两个丫鬟便与往常一般,一面收拾,一面聊些五四三。
吕盈盈是个好好小姐,对下人们总是温和得跟姊妹似的,也爱听她们聊些外头的事,因为她是个规规矩矩的名门闺秀,鲜少出门,对外头的事实在不甚了解,又难忍好奇之心。
“啊!你听说了吗?管家的儿子死了耶!”
“耶!崇文大哥死了?怎么会?”
“是进京赶考途中运气不好碰上劫匪,不但劫了财,连小命也给劫去啦!”
“骗人的吧?”
“哪是,昨儿个尸首都搬回来啦!老爷说不吉利,管家只好把儿子的尸首暂放在城外寺庙里,等小姐成亲过后再去办丧事啰!”
说着说着,两个丫鬟收拾完毕出去,连两扇门也顺便阖上了,独留下新娘子绝望的哀鸣在斗室中颤抖。
“不,不,骗人的,骗人的,崇文哥,你说你高中之后就会回来接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对吧?你不会骗我的,所以你绝不会死,不会,绝不会,不会,不会……不……不……不……崇文哥,你……你真的死了吗?那……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
第三章 “你们大学里难道没有半个好女孩子吗?”他是如此年轻又出色,何苦来痴缠她这个平凡庸俗的老女人呢?
“有啊!多得很,还有很多女孩子倒追我呢!可是她们没一个比你好,所以我统统一脚踢开了!”
她禁不住笑意。“你自恋!”是因为他的狂傲?还是因为他拒绝了那些女孩子?
“哪是!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吗?”他傲然飞扬起狂狷不羁的笑容。“谈文,我是商学院榜首,说武,我是跆拳道社主将、橄榄球社得分之钥,身高182,五官英俊、身材威武,那些女孩子都嘛哈我哈得要死,不过,我可是从来没甩过她们任何一个哟!”
“你……我记得你原是要考理科的不是吗?”这个问题她已存疑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还有,你国中、高中打的是篮球,怎么上大学后开始学跆拳道又打起橄榄球来了呢?”
段清狂耸耸肩。“只有念商才能赚大钱啊!我打算盖栋金屋把你珍藏在里头,只允许你做真正想做的事--不管要花多少钱,而且绝不再让你碰上任何你不喜欢的事物。至于学跆拳,当然是为了保护你,而打橄榄球则是为了……”他曲起肘弯拱起上臂的肌肉,“练身体。瞧,够扎实吧?我这副躯体绝对够资格为你遮风挡雨,当你需要依靠时……”又勇猛地捶捶自己的胸脯。“这面墙也绝不会倒塌!”
就只为了她,他便如此轻易的改变了志向和兴趣,纤雨苦笑着不知该感欣慰或应该苛责他如此轻忽自己未来的人生才好。
沉默片刻,她才无奈地问:“难道你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和同校的女孩子试着交往看看吗?”
他的笑意突然消失了,深深凝住她一眼,浓长的睫毛悄然垂下。
半晌后,他才低低道:“其实我早在高三上时就交过女朋友了,我很喜欢她,也觉得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但是……”嘲讽的笑意忽地掩上唇瓣。“当我好不容易说服她来一次升级亲热时,在最忘情的那一刹那,我手里揉搓着的明明是她丰满的胸脯,可嘴里低唤的居然是别个女孩子的名字,当下她就气得甩我一巴掌,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老天,最好不是她的名字!
不敢再问下去,纤雨勉强挤出笑容正想岔开话题,却已来不及。
“……你的名字,我低唤的是你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察觉到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我……”
心头一阵骤颤,纤雨蓦然起身,“你真的该回去了!”心慌意乱地祇想逃开这种敏感的气氛,害怕又一次落入他失控的掌握中。
不意她才走出一步,身躯立即被强行拉回沙发跌落在一副结实的胸膛上,“清狂,你不……”灸烫的唇毫无预警地封住她的惊呼,罔顾她徒劳的反抗,执意掠夺她的甜蜜,尽情宣泄他压抑多时的狂情。
“纤雨、纤雨、纤雨,是的,我就是这样叫我的纤雨……”他在她嘴里痴迷地呢喃。忍耐了多久,忍耐了多久啊……“爱你、爱你、爱你,我好爱你……”再也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
“清……清狂……”
“这一刻,纤雨,只要这一刻,下一刻就让我死了也罢!”
原已摇摇欲坠的保护壳哪堪如此鸷猛情焰的燃烧,在一声小小如啜泣般的呻吟之后霎时瓦解于无形,眷恋的爱语轻易便侵入她的灵魂深处,心防中满溢的柔情趁隙狂泄而出,前一刻犹挣扎不已的藕臂终于迟疑地攀爬上了他的颈,纤雨叹息着阖上眼承受他贪恋的索求,但求片刻爱与被爱的滋味。
“我就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段清狂满足地呢喃。
“是的,我也是这样爱你啊!”纤雨在嘴里轻叹着,原以为会深锁在内心深处永远不见天日的真心话,就这样情不自禁地吐露出来了。
这一辈子只求这一刹那呵!
不,不,不,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可以的,这是不可以的呀!
即使她的理智在呐喊、在警告,但她的神魂俱已远扬,脑海中空白一片,只余下他的爱、她的情,但这是不被允许的恋啊~~
然而,纵使她听不见理智的叫喊,现实却容不得她逃避。
“你们这对狗男女在做什么?!”
两人一惊猝然分开,乍见那个怒火炽燃的男人,纤雨更是骇得脚软,幸而段清狂及时扶住她,并且一把将她推到身后去护住,那个凶恶的男人见状,益发狂飙。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男人涨红了狰狞的面孔咆哮,“竟敢让我戴绿帽子,我要亲手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肥胖臃肿的身躯随着怒吼声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然而,久经颓废生活磨损的身体哪抵得上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一根手指头,三两下男人便趴到地上去喘息了,满地干呕出来的胃液口水令人见之恶心不已。
“好好好,玩了我老婆居然还敢打我!”恶毒的目光已经先杀死了段清狂至少一百万次。“我……我……我要告你!我要告到你身败名裂,告到学校把你踢出来,告到你爸爸把你赶出家门,告到你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不下去,告到……”
“不!”纤雨尖叫着从段清狂背后跳出来。“我不准你告他!”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而且是在她的疏忽下发生了,是她的错,这全是她的错,无论如何,她必须阻止,阻止清狂被丈夫毁掉一生。“你敢告他,我就告你!”无论告不告得成,这件畸恋一旦被揭露出来,清狂的前途就算完了。
“什么?你敢告我?”丑陋的胖脸越加扭曲了。“你背着我偷男人,竟然还敢告我?”
“是的,我要告你!”紧握的拳头在颤抖,但纤雨依然勇敢地抬高了下巴。“我忍耐多少年了,每一次你把我殴打直至住院我都可以告你,但我没有,因为我是你买来的,那笔钱救了我的家人,所以,无论你对我如何我都忍耐下来了。可是二十五年也该足够了,我赔了整整二十五年的青春,让你虐待了这么长久的时间该也够了。”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却更大声了。“所以,如果你敢告清狂的话,我也要告你,我要诉请离婚,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忍气吞声做牛做马来服侍你,你的公司会立刻倒闭,过几个月,你连住的地方也会没了,你要这样吗?你真的要这样吗?”
暴凸的小眼恶毒地瞪住纤雨,后者不由自主地迟了半步,但也仅仅是半步而已,随即更执拗地瞪回去。
这是纤雨头一回有这么大的勇气去对抗那个暴虐的男人,无论如何,她必须保护住清狂,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不管她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好半天后,男人终于眯起了双眼,狡诈的痕迹却仍若隐若现。“好,我可以不告他,但你要发誓永远不再见他,而且永远不准再说要告我,要和我离婚。你是属于我的,永远不准离开我,懂吗?”
淡淡泛出一丝苦笑,“懂了。”纤雨低喃。她心里清楚得很,丈夫并不爱她,甚至对她没有一丝半毫的感情;之所以不允许她离开,只因为他是一个非常自私又偏执的男人,凡是属于他的东西,便不容许任何人觊觎染指,即便是他丢弃的垃圾,他也不允许有人捡去废物利用。
而后,纤雨立刻将段清狂推出门口,只说了两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见你的!”语罢,转身便待进屋,可他那冷酷低沉的声音却硬是又拉住了她的脚步,更战栗了她的心。
“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纤雨,如果你不见我,我就直接去找他,挑衅他,直到他再一次怒吼着要杀我,而这一次,我会乖乖的让他杀,你可以亲眼看着我在你面前流光我每一滴血,届时你就会清清楚楚的了解一件事实:我的身体为你而炽热,也会为你而冰冷!”
骇然回过身来,段清狂却已迳自回他自己家里去了,纤雨只能茫然无助地瞪着他家的大门。
她该怎么办?
她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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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为何就在司仪宣布婚礼开始的那一刹那,忽地一记闪雷劈击下来,轰隆隆的巨响遮去司仪的大吼,也掩去了前一刻犹灿烂似锦的阳光,瞬间,奔雷般的骤雨以山崩地裂之势漫空落下,打在肉身上还真是痛到骨子里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雨为何会突然落下来,也没有人知道这场雨何时会结束,只知道这场雨实在是有够扫人兴致,幸好露天庭园里的喜宴菜肴尚未摆上桌,否则大家只好光喝酒配雨水了。
此刻,两位新娘全被送入了洞房里,新郎倌则忙着在宴席间到处敬酒、喝酒、被灌酒,有人在猜拳,有人在喧哗起哄……
明园--
“小姐,今儿贺客不少,姑爷可能要晚一点才会过来,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若香小心翼翼颅着吕盈盈问。不知为何,她一瞧见小姐就觉得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
吕盈盈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我想吃鸡腿,你能去给我找只鸡腿来吗?”
啊!原来小姐是在紧张吗?
“好,小姐,若香马上去找!”吕盈盈一紧张就想啃鸡腿,吕府里上下哪个不知,所以若香不疑有他,立刻跑出去找鸡腿去了。
几乎她甫一踏出新房,吕盈盈便自个儿扯下了盖头巾,脱下了凤冠,美艳绝伦的娇靥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有绝望的空茫。任由倾盆大雨浇淋,她默默走入黑暗中,朝蓝府那一大片幽湖而去……
俪园--
“宝月,去帮我找只鸡腿来!”
“咦?鸡腿?”宝月不禁愕然。“可是小姐您又不喜欢吃鸡腿。”
“我现在喜欢了!”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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