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可最有趣的是他脚上穿的。”谢尔德热夫说。
“脚上穿的、对!我一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鞋。”
“亲爱的詹姆斯,只有一个国家的人穿这种样式的鞋。”
“唉,这算个什么人,一身穿戴,就象暴风雨快要来了似的?”
这个奇怪的人渐渐走近了。他高高的个子,动作笨拙,身上穿的带风帽的雨衣在风中飘动,引起谢尔德热夫注意的雨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本来就穿着雨鞋嘛!真正的俄国式的雨鞋!”谢尔德热夫低声说道。
“俄国人!”詹姆斯扬声问道。
穿雨鞋的人一直走到他们跟前,有礼貌地脱下帽子。
他腋下除了伞之外,还夹着一件不大的东西。
“晚上好,先生们!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们决定要在这儿待很久。”
“先生,要想让这个小伙子移动一下的话,简直比让太平洋干涸还难。”海员用手指戳戳疲倦不堪的詹姆斯说道。
怪人思量了一会儿。
“真是不期而遇,先生们。我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就是为了找这么块荒无人烟之地……可是在这儿突然遇到了你们……”
“您对这不大满意吗?”詹姆斯问道。
‘先生们,你们要明白……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才好……我走了好多英里路……我冒昧地请求你们……”
“请说吧,先生。”
“劳驾,帮帮忙请别拒绝离开这个地方,离此地五哩以外……”
“什么?”詹姆斯突然吼叫起来。
陌生人感到很窘,笨拙地叉开了胳膊肘。
“我恳求你们,先生们。真的,你们最好离开这儿。”
“您可知道我们已经卸了马,架起了篝火,还想吃点热的小灌肠呢!”惊奇的海员站了起来,“先生,我们已经落了帆……还有……”
“这一带地方是不是您已租用了?”詹姆斯不友好地插了一句。
“先生们,请别要求我解释我这个有点古怪的请求。对称们来说,这仅仅是多走一小时路程,可是对我,则是损失两整天时间,可在这时间里,人们正在互相残杀。要知道时不我待,刻不容缓。”
“您怎么,小伙子,约了漂亮站娘存这里相会还是怎么的?”詹姆斯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开玩笑,先生。这个湖和它周围的地区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我关心的只是你们,你们的安全,更确切地说,是想让你们找个舒适些的地方。我准备帮助你们拉大车。只是请你们离开这里。”
詹姆斯、谢尔德热夫和海员惊奇地面面相觑。
“您听着,”谢尔德热夫说,“看来您大概总是有点什么理由的咯!可我们累得够呛。这条山路实在太陡。”
“先生们,这非常复杂。听起来会很奇怪,甚至出人意料……”
“说吧,说吧。”詹姆斯插嘴说,“我们希望了解是什么原因。”
“先生们!我请求……请别强迫我。我不相信,您们会理解我。”
“哦,哦!他以为我们是白痴!我感谢您,先生。”
“不,不!我真的毫无这种想法。我不想得罪你们。但是,这种事听起来确实是怪。如果你们同意听我说了就离开的话,我甚至愿意……”
詹姆斯坐坐舒适说:“演讲吧。我答应您:如果您的故事讲得有趣,我们就走。”
海员打量了詹姆斯一眼,哼了口吐沫。
穿雨衣的人抚摸了一下小胡子说:“好吧,我同意!事先,我请求你们原谅我那些有点特别的想法。但是请记住——是你们迫使我说的!”陌生人纯朴地微微一笑,“先生们,按照我的观点,人们不应当打仗。而如果他们已经打起来了,那就应当去干涉这件事。”
谢尔德热夫凝神注意起来。詹姆斯从旁边推了他一下。
“这件事应当由科学来承担。我们科学家是强者,世界应当听从我们。现住在这双手中掌握着一种工具,它使我有可能威胁世界,迫使全世界接受我的意志!”
“眼下他甚至都不能迫使我们离开这儿!”詹姆斯低声说了一句。
“我看得出来,您对人类斗争的规律是不大熟悉的。任伺时候一个人是不能扭转乾坤的!”谢尔德热夫说。
“是的,我没研究过社会生活的规律。迄今为止.我觉得自己只有一些模糊的想法。但是我就是想用这个东西,这个能的浓缩物来制止战争,威胁所有在打仗的蠢人!科学给了我向世界发出最后通牒的权利。因此我需要在这个湖上,试验我的装置,先生们……你们看,我对你们是坦率的。”
“您,怎么,想要叫所有有过错的国王和皇帝站墙角吗?”海员笑起来了。
“是的,先生……我想要象惩罚不听话的孩子那样来惩罚他们,而且他们将会被迫听从我。那时,截然不同的一个时代必将来临。我们将消灭军队。我们一定把所有国家的武装力量都变为技术大军,这个大军的士兵将在社会企业中为人民的福利而工作。大家都将研究技术,以便今后成为为全人类幸福而斗争的战士!”
“听着,我的老兄!”谢尔德热夫改用俄语,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讲话。“告诉我,您是从哪个疯人院里逃出来的?我们一定把您送回去。”
穿雨鞋的人皱起了眉头。
“阁下,”他也用俄语说,“我以为可以提醒您,谁也没有给您侮辱我的权利。您自己强迫我阐述我的想法的。我需要做试验的地方。而您……您……阁下……”
“可是您明白吗,同志……您是在说梦话!确实应当为反对战争而斗争,因为只有资本家才需要战争。但是应当以有组织的阶级的力量去进行斗争,而不是单个的科学家。请您明白这点!”
“遗憾的是我没有时间来址行政治讨论,对此我也没有作准备。”陌生人面有温色。“先生们!我试图劝你们离开试验区,可是徒劳无益。我不得不向你们表示歉意,qi書網…奇书但是……我不能再考虑这些意外的干扰了。先生们,我感到遗憾……”
穿雨鞋的人张开伞,向湖边走去。
海员俯身对谢尔德热夫和治姆斯低声地说道:“伙伴们,我好象认识他。这是我主人教授的一个助手。看来,他发疯了。”
三个人一齐目不转睛地看着穿雨衣的人朝湖边走去。他在一块峭岩上站住了。他那黑色的身影在莹莹绿水的背景上异常醒目。
“该煮灌肠了,伙伴们!我随身带了整整一包。多好的热的小灌肠阿!现在几点啦?”海员掏出表来。“一千零三个海鬼!我的表停了。”
詹姆斯看了下自己的表。也不走了。
伤心的海员打开表后面的盖子,里面他镶了个小小的指南针。
“真是怪人,”他继续说,“想要制让战争!也许,用铁锚给自己做个救生围还容易些……哎!这是什么妖术?我的指南针也喝足罗木酒啦!它不指向北方,却指向这个怪人站的那块岩石?”
大家都看了看那个气冲冲打着伞的人。只见他一挥手,空中有个东西闪了一下。那个东西飞得老远,然后掉进水中。
那个人笨拙地从岩石上跳下,拔脚飞奔,很快就消失在树后面了。
“毫无疑问,是个疯子。”谢尔德热夫耸耸肩说。
“哎,伙伴们!我的指南针现在指向湖中心了。真是怪事!吹哨命令全体船员战斗!风暴来了!”
确实,湖上是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
“谢尔德热夫,拧我一下,或者说说您自己看到了什么。”惊惶的詹姆斯低声说。
在湖中心,那个东西掉进去的地方,咝咝作响,冉冉升起一股蒸汽。过了几秒钟,那里形成了一个漏斗,蒸汽啸叫着从里往外直冒。一分钟之前还是懒洋洋的、平静的湖泊沸腾起来了。漏斗瞬息不停地在扩大,变成一个巨大的火山般的喷口。
“好象可以看到湖底了。”谢尔德热夫嘟哝了一句。
湖水从岸边向后猛退,冲向形成的缺口,然而刚涌来的大量的湖水一到喷口,就如同接触到了烧红的、未冷却的物体,立即化成了蒸汽。从喷口里喷出来的云雾,笼罩了周围的树林,缭绕于树梢之间。
不到五分钟,这个山中湖泊整个干涸,变成了云雾。
“谢尔德热夫……谢尔德热夫先生!究竟在哪里、我什么也看不到。”
声音象是裹在棉花里似地消失了。
马儿不安地嘶叫。海员不停地咒骂。发热的浓雾凝聚在空中。
很难说接下去几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从山上刮来了一股冷风,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情况。总之,不寻常的云化成了雨水。
这是场什么样的雨,我们的这些赶路的人是深有体会的。
有几分钟时间雨水简直就悬在空中。然后山崩地裂般地轰隆轰隆住下猛冲。雨水击打着,冲刷着,一个劲儿地哗哗直下……
“抱住树啊,伙伴们?”海员大声叫喊。
热气腾腾的水流向湖的凹处猛冲。水一直齐到腰部。人们慌乱地抱住了树。
“这简直是开水,谢尔德热夫先生!……救命啊!我在斯塔翁格顿还有个小妹妹……救救我吧,谢尔德热夫先生!”
“我以洋底来发誓,我的烟斗里都灌满木了!哎!左舷?把头藏在衣袋里!”
但是每个人只能自己对自己叫喊。
从天而降的瀑布的轰响声压倒了一切。
几分钟之后,暴雨停了。湖水顺着陡峭的湖岸,流回原处,树林里留下了一片片折断了的树枝和撅起的树干。装有象榴弹炮似的大储存罐的马车也翻转过来了。
可怜的浑身湿淋淋的人们,无能为力地互相对望着。
“如果这是个疯子的话,那么是个危险的疯子!”谢尔德热夫说。
“先生们!谁想吃热的?我大车上有一整包小灌肠。这些东西一定煮好了。”
“见您的鬼去吧!”詹姆斯阴沉池说,“我们不再为您干活了。”
“我们走吧!”谢尔德热夫招呼他,“老头,大车已经不能再走了。我们到最近的居民点上去找人来帮助您。”
詹姆斯把他衣服上的水拧干。他的双脚泥泞没踝。
“对啊,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需要雨鞋?”谢尔德热夫叹了口气。
谢尔德热夫和詹姆斯同海员告别后,勉强把脚从泥泞中拔出来,步履艰难地慢慢挣扎着上了路。他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一副十足的可怜样,活象两只异想天开地到沼泽地去游玩而被拔光了毛的小鸟。
走了几步,詹姆斯想起了爱尔兰人,便改变了主意,又回到带着储存桶的老头那儿去了。
谢尔德热夫吹着口哨,一个人走了。他仔细地考虑了所发生的一切之后,决定保持沉默。不管怎样,政治侨民还是离政治远些为好。
第三章 原形毕露
可怕的火云,几乎有性命之虞,最后又近乎奇迹般地获救,这一切都对霍尔姆斯捷德教授的女儿产生了影响:她变得较为沉静,若有所思,不再用一只脚在公园的小径上跳跃,也不再老是要求上山去滑雪散心而使魏尔特感到厌烦了。不知怎么地,她立刻由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她甚至感到自己有责任给她的救命恩人凯德上课。的确,她喜欢以最特别的方式来安排她的课;凯德得和她一起或是爬到老橡树上,或是爬到别墅的屋顶上去。
今天他们选择的上课地点是刚建立的低温实验室,那儿连压缩氢气用的压缩机上的油纸还没收拾掉。
莫德把凯德的练习本摊放在自己面前的实验室的桌上,然后可笑地挺起了胸,一本正经地说:“凯德,我对您不满意:您又是什么也没学会。”
“哦,女士!凯德事情多多的……主人派他上纽约去的。”
“哎哟,是这样吗?父亲想要妨碍我们的功课吗?我要跟他算账!我一定要强迫他亲自为你上课,你也会成为科学家的,凯德!”
凯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赫尔姆斯捷德先生已经这样做了,凯德不再是个野蛮人——他成为一个人了……”
莫德叹了口气,用手掌托住下巴,沉思起来。凯德恭敬地等待着他的女教师什么时候再想起他来。
“那你们朝鲜常下雪吗?”莫德突然问道。
“凯德不生在朝鲜——桦太岛①……萨哈林岛……那里经常下雪。”
【① 桦太岛:即库页岛,日本人称桦太岛,俄国人称萨哈林岛。】
“那您喜欢日本人吗?”
凯德变得阴郁了。
“凯德仇恨日本人。”
莫德忽然想起来了:“您怎么不回答我讲的课?”
“莫德小姐,请原谅!”传来了一个洪亮的男低音的嗓音。
“哎哟,是您啊,汉斯!”莫德高兴地叫了起来。
“莫德小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您大概忘了吧,魏尔特先生在池塘边等您呢?”
莫德哈哈大笑,两手一拍说:“哎哟!我完全忘记了!”随后忽然脸红了,并开始收起练习本。“凯德,请您原谅我……”
姑娘急忙跑出实验室,刚要沿小路飞奔,可突然停了下来,接着高傲地迈步朝池边慢慢走去。
可不是!要知道,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请她去赴约会。当然,还得派司机汉斯来请她,可实在不好意思,但这也没什么!莫德向后仰着头,抖了一下头发,脚步放得更慢了。
一个带圆顶礼帽的人从铁栅栏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现在他和那个不久前洗了个那样不寻常的澡、浑身湿淋淋显得十分可怜的肮脏的伐木工人——詹姆斯虽然判若两人,然而这恰恰是他。他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上,教授的女儿曾到过低温实验室。他作为私人侦探所派来的侦探,应当这样做,他们负责保卫霍尔姆斯捷德的实验室,以防不相干的人寻根究底。
魏尔特身材匀称,外表整洁。远远地看见姑娘不慌不忙地走来,他急忙迎上前去。
他拉住了她的双手,但她不自然地挣脱出来,脸蓦地红了。
“可我把自己的诺言全忘了……”她这样说,也许是表示歉意,也许有点装假。
“我们坐下好吗?”他说。
“好吧。”姑娘同意了,盘起腿坐了下来。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莫德用一只手掌托着下颏。她的心儿猛烈地跳动。要知道这毕竟是她初次的约会啊!为什么他不作声呢?在这种情况下应当讲些什么呢?大概,该谈诗吧!
“魏尔特先生,您会写诗吗?”
“我?”魏尔特先感到惊奇,然而接着又发窘了。“您从哪儿知道这个的?”他低低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美德回答。
魏尔特叹了口气。莫德也叹了口气。她渐渐感到乏味了。真的,阅读描写约会的书要有趣得多!
“莫德小姐,我这就给您朗诵我的一首诗,只不过您别对任何人讲这件事,行吗?”
“要是我对准讲的话,就让猫学会游泳,我以洋底来起誓,把铁锚塞到我的喉咙里去!”
魏尔特惊恐地看了看姑娘。
“这些我是从上星期到我父亲这儿来的那个白头发的绅士那儿听来的。”莫德为自己辩解说,“好,请朗诵吧!朗诵吧!”
魏尔特站起身来,靠在树上,望着远方,开始朗诵:
无论是痛苦烦恼
留下的不灭的印迹,
或者是你心底
无限的悲哀,
微笑象颤动的披纱
无法将它们掩埋,
内心流露出来的忧愁
在昏睡中也不能遮盖,
微笑象颤动的披纱
无法将它们掩埋,
无论是痛苦烦恼
留下的不灭的印迹,
或者是你心底
无限的悲哀。
诗的下半首,魏尔特念得声音很低,而且显得十分忧愁。
莫德竭尽全力想使自己进入抒情的意境,但毫无效果。
魏尔特在姑娘身旁坐下,莫德没有动弹,而他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的耳边感到了他呼出的发烫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鼻子接连不断发出的呼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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