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阵位出现的混乱,肯定让他要挨千总的鞭子。同样,他的千总,也会因为他的管束不力,会被大帅处以鞭刑。
低沉的鸣号声响起,身着黑甲,胸绣五只金色狼头的破奴军主帅张平安,在一千亲兵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走到战场。
他抬头朝宁远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身着金色盔甲的明军主帅,不用想,这一定是辽东经略孙承宗。于是张平安很有风度地对宁远城头一拱手,随即上了五丈高的瞭望指挥车。
张平安意气风发的拿起三尺金色三角令旗,命令:“精准射击!尽量别射马。”
四轮箱车上露出了五个射击孔,早已准备就绪的火铳手,朝女真鞑子射出了仇恨的铅弹。破奴军为筹划这次大戏,把破奴军最好的射手,都调集在一起。就是要通过这次围捕女真鞑子,向明军炫耀破奴军的实力,为谈判增加筹码。
阵阵血雾从女真斥候军阵中腾起,镶蓝旗牛录额真里尔哈被一颗铅弹射飞了半个脑袋,鲜血夹杂着白色的脑浆,溅飞出去五尺多远。多年的征战,让他的身体还本能地死劲夹住马,不使自己掉下马背。
可马却被误导,以为是让它继续奔跑。于是战马开始顺着箱车狂奔,由于离箱车不足五丈,这下他成了火铳手最好的靶标。近距离的火铳射击,使得高速飞出的铅弹,把他的身子打成了肉块。
五轮射击过后,还能骑马的女真斥候已不足百人。张平安令旗一挥,五百人的重甲骑兵,五十人一排,排列在刚放女真斥候进来时的入口。
带队千总严诚看见张大帅挥下令旗,马上高喊:“举矛!慢跑!平抢!冲啊!”
当千总喊出冲这个字时,出击的重骑兵,同声高喊:“战!战!战!”
马蹄快跑时的轰鸣,彻底压制了女真人绝望的呐喊。
张平安满意地看到,女真斥候射出的箭,对重甲骑兵根本就没造成多大伤害。为打造这只三千人的吞金骑兵部队,张平安采用了冲压钢甲内附三层麻,再附一层牛皮,最后附棉甲的复合甲技术。除了火铳,冷兵器基本对复合甲没太多的伤害。而战马用的皮甲内附麻甲和棉甲,对弓箭有绝好的防护作用。
由于战场地方太小,重甲骑兵没有高速冲击。即便这样,还活着的女真人被分割成七八个小块,在破奴军战!战!战的助威声中沉寂了。
正蓝旗的领队牛录额真牧克乌西哈,刻意给留了下来,虽然他拼死抵抗,可五杆铁矛如枷锁般,把他紧紧夹住活捉。当套马绳捆住他时,战斗也结束了。
重甲骑兵并没有打扫战场,而是压着牧克乌西哈退出战场。随后,从另一侧,进来五百人的鬼刀队,显然是来打扫战场的。或许刚才把总的棍子,让鬼刀队的兵士重新记起了纪律,这时他们分工很是明确。各组按把总的指令排成一行,开始清理女真鞑子的尸首。鬼刀队明显不想要活口,每看见一个女真鞑子,就由鬼刀手斩首,其他两人警戒。
当所有的女真鞑子的首级砍完时,鬼刀队在把总的带领下,从重骑兵的退出口撤出。
鬼刀队离开后,一千随军辅兵牵着牛,在亲兵营宋虎千总的带领下,开始清理战场。亲兵营负责收缴财物,如遇有文字的纸张,就由亲兵营情报处人员进行保管。
很快七百多没受伤的战马被收集起来,死了的战马被绑在牛身后,拖出战场。这时,其他辅兵才解开连接箱车的铁链,套上马在戴红色头盔的督查队指引下,离开战场。
在宁远城头看完破奴军表演的辽东经略孙承宗,心里百味杂陈。一方面他对破奴军保护百姓的决心和严整的军纪很是赞赏,另一方面他对破奴军战力很是担心。
倒不是说破奴军不行,而是破奴军实在是太厉害。要是破奴军和大明做对,将无人能制。
第九十三章狐狸之间的交易(三)()
孙承宗拒绝了游记将军祖大寿等部下让他回去的请求,他就想看看破奴军是如何扎营。作为大明朝廷少有的知兵事的高级文官,他要趁此机会把破奴军的情况了解清楚。
果然,他看到了让他更加震惊的一幕。破奴军在宁远十里外扎营,先是由戴红色头盔的兵士用线和石灰,划好白线,并用他看不懂的符号标示好。
然后各部军官听从红盔军士的指挥,分片建营寨。而且破奴军在建营寨时,军官不但要指挥,还得亲自动手。除了围在张平安这个孩子大帅身边的高级军官。其他军官都要干活。
当竖营门时,好像张平安和他身边的人都在帮忙,这和大明官军很是不同。破奴军建营寨时,也没放弃对外警戒,每一面都有一千骑兵在马上警戒。
可能是在向明军示好,面向宁远的这一面骑兵没有上马。就算这样,这面的警戒部队,也是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矛在手、弩上弦。外围警戒的斥候看来是分工明确,不停地来回传递消息。
孙承宗看罢,转对身边的山东安擦司佥事袁崇焕道:“元素(袁崇焕字)啊!这个破奴军的张平安不简单呀!老夫观破奴军军纪严整,战法独特。刚才一战,兵卒士气高昂;其兵皆是闻战则喜的虎狼。连清理战场这等事,都安排得尽然有序。你看破奴军扎营,选点精准;建营如行云流水,各部军官亲力亲为。警戒防卫部队到现在无一人无故走动。可见此子练兵、掌兵很有一套。如他真是心向大明,则是我等助力。要是他有二心那就是绝对枭雄!”
袁崇焕点点头:“督师言之有理!此子如有反骨,吾必杀之!”
“糊涂!我们现在就是要想办法笼络他,宁远城全部完工,还得至少一年。有他在,女真人就不会进攻宁远!何况他熬不熬得过女真和蒙古的两路围攻还很难说。”
“督师训导的对,崇焕知错了!要是他熬过这一劫怎么办?”
“他要是真熬得过去。那破奴军和女真军也是元气大伤。到那时我们可以再往前收复锦州。说不定还可以收复广宁!真要是这样,才能给皇上和朝廷一个交代!我准备会会这个张平安,你们谁也别去。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你们就无出头之日了!”
袁崇焕急道:“督师!不可!”
孙承宗挥手打断他:“元素!我和你们不同,破奴军一事乃我亲自主导,并报皇上和内阁认可。有事就是我一人之事,你们要是去了,将来出事就不是小事!况且张平安此子极为聪明,据说女真最机敏的皇太极也吃亏不小。他不会让我去他军营,他也不会进宁远城。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会在宁远五里和我会面!”
袁崇焕脸色有些不快,对孙承宗道:“此等小儿,也配和督师平起平坐?”
“元素啊!心胸放宽些,我听吴其泰说张平安极为谨慎,他要是真这么做,无非是想保命罢了!只要他和女真死斗,些许颜面有和难哉!你好好干,只要宁远建好,老夫准备向皇上保举你为永平道!”
袁崇焕闻听,立刻跪倒在孙承宗面前:“督师!袁某绝不辜负督师期望!”
“元素起来吧!我老了,你们要是能把锦州建好。老夫就不枉来辽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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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孙承宗所料,正当他们离开城头回府衙时,破奴军又有了新动作。只见二三百破奴军的辅兵,在离宁远不到五里处搭建一个四面透风,只有顶棚的大帐篷。
祖大寿高叫:“督师快看!破奴军派人来了!”
孙承宗也看到了,他笑了笑:“张平安心机不浅呀!莫非他身后有高人?”
袁崇焕接话道:“应该如此!要不他个娃娃,如何做出此举!”
孙承宗摇摇头说:“先不急下定论,老夫和他谈谈再说!”
孙承宗突然对着城外用手一指:“那个娃娃大帅派信使来了!”
只见从破奴军中走出三百人的骑兵队伍,赶着七八辆马车,朝宁远而来,其中两辆车上还蒙着黑布。在离城门十丈处,一个胸口绣有二只金色狼头的军官,手捧一木盒,对城头高喊:“破奴军亲兵营千总宋虎,奉破奴军大帅令,给辽东经略孙大人送礼!请孙大人查收!”
随即宋虎一摆手,就只留下了五个不带弩箭的兵卒,其他人在去掉车上的黑布后,由一个把总的带领,骑马缓步回撤。
孙承宗点点头:“开城门!”
这时,就听他身后的祖大寿咬牙道:“囚车那人就是孙得功!他化成灰我都认得,沙岭一战,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孙承宗和城上的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两辆去除黑布的囚车。一个应该是刚被俘虏的女真斥候首领。另一个大明模样的人,就是祖大寿嘴里所说的孙得功了。
孙承宗命令身边的亲兵:“把这个宋虎带来见我!”
当城门缓慢地打开后,宋虎独自捧木盒,朝城楼走来。他离孙承宗还有十丈时,把木盒放在地上,双手朝两边平举,示意对他虎视眈眈孙承宗的亲兵道:“请搜身!”
亲兵也不多说,开始在他身上仔细搜索。片刻后,这个亲兵对孙承宗点点头。宋虎这时打开木盒道:“请转交孙大人!”
亲兵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只见盒里还有一个小银盒及一封书信。他又对孙承宗点点头。
孙承宗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吴其泰道:“把他带到府衙问话!”
说完带领一帮文武官员朝府衙而去,吴其泰从亲兵手中接过木盒,安排人把车都拉进城里,拉着宋虎也朝府衙走去。
孙承宗来到府衙,只留下袁崇焕和吴其泰,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后,没有看信。而是黑着脸直接问宋虎:“你们大帅今天搞得这一出,是给老夫示威吧!”
宋虎对孙承宗抱拳施礼:“孙大人误会了!我破奴军上下就是不喜看女真鞑子对百姓猖狂,只要见到鞑子,不管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要和他们死拼。何况宁远雄兵数万,何来示威之说?”
孙承宗心里一惊,这才仔细打量宋虎。宋虎壮实的躯干,身着黑甲,面色黑润而坚毅,目光有神而不游离。
孙承宗久居高位,又在官场打拼多年,他立刻判断出这话绝不是宋虎这个武人所能说出的。因为宋虎的话有几层含义,一是破奴军不但打女真人还打蒙古人;二是指责宁远数万明军在鞑子面前,顿足不出。
坐在下首的袁崇焕也听出来了,不过有督师在问话,他不好开口,可他心里也对这个对破奴军幕后人物很是好奇,是谁能猜到督师要问得话。
这时,孙承宗一拍桌子厉声喝问:“宋虎!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第九十四章狐狸之间的交易(四)()
“当然是我们大帅教的!”宋虎不紧不慢地答道。
宋虎这时心里真的讶异了,因为大帅告诉他,孙承宗肯定能看破他教的说词,所以不必隐瞒,照实说就行了。
“张平安还让你说什么?”
“我们大帅还说,您老大人肯定能听出来这话不是我说的。所以,大人有什么问话,可以直接和他谈。我就是来给大人送信的!”宋虎不卑不亢地答道。
袁崇焕看见宋虎自进门后,只是躬身抱拳行礼,而不是按大明的规矩见上官行跪拜礼。心里极度不快,于是起身质问宋虎:“张平安难道没教你见长官的规矩吗?见了孙大人因何不跪?这成何体统!”
“我们大帅说了,做人就要挺起腰板!腿跪下去了,跪久了,心就站不起来了!所以我破奴军的规矩:上拜天地,下拜父母。就算是最底层的士兵见了大帅,也只行军礼,不准下跪。”宋虎为此自豪不已。
孙承宗用眼神制止了还要继续理论的袁崇焕,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作过多的纠缠。他深知现在还不是和破奴军翻脸的时候,他可以肯定的是,张平安也知道这一点。
他朝吴其泰看了一眼,吴其泰心领神会地把木盒呈上。
宋虎这时恭谨道:“请孙大人用一下我们大帅给您送的眼镜,您一定会喜欢的。”
孙承宗拿起木盒之中的小银盒,他从和同僚的书信中,也听说内廷太监魏忠贤,最近老是拿着一个水晶眼镜显摆,说是戴上眼镜顿觉看东西清爽许多。他倒要看看这眼镜真有这么神吗。
孙承宗按宋虎的解说戴好眼镜,拿起张平安的书信,顿时眼前一亮。原本看书还有些费力的他,居然能在烛光下,把信上的蝇头小楷看得清清楚楚。
他快速浏览一遍,看来这写信之人是个读书人,满信都是都对他的仰慕、崇拜及对大明朝廷的尊重,没半点有用之词。可他看到最后的落款,就明白了这信不是张平安所写,因为张平安的签名实在是太难看了。
从满纸废语中,他还看明白了张平安的用意。一是先拿孙得功来示好,表明他来宁远的诚意;二是,就算是这封信流传出去,也没人拿住他的任何把柄。看来这个张平安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孙承宗慢慢地放下信,抬头看着宋虎,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说说张平安的打算吧!”
“回禀孙大人!我们大帅说:希望明天已时三刻,能和大人在宁远东门四里,我们搭建的帐篷会面。如大人另有安排,可由大人定夺,我们大帅一定倒履相迎,来聆听大人的教诲!”
孙承宗摆手制止了袁崇焕的进言:“回去跟张平安讲,老夫明天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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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阳光总是这样的火热,青草被它的激情炙烤得没了精神。
破奴军大帅张平安为今天这次会面,特地穿了件白色丝制儒衫,丝质纱鞋,配了条浅灰腰带,可总让人感到有些不协调。因为他在随军书吏王秀才的建议下,还在腰带上配搭了两个玉佩,十足的暴发户的打扮。
自从上次剃发后,他再也不留头发,主要还是他觉得不留头发舒服。可他却对外宣称:不灭鞑奴,誓不留发!他的这一态度,影响了整个破奴军。所以破奴军全军成了光头军。由于破奴军吃肉,被没剃发的百姓戏称为:肉僧兵。
许义安昨晚曾经给他建议,不要这样打扮,太俗气了!可他却不以为意,他认为,就是要让孙承宗觉得他俗气。毕竟军威已示,就不要再刺激大明朝廷的神经了,自污也是韬光养晦的一种。
张平安安排好破奴军的接应后,带着许义安及五六个假扮仆役、厨子的亲兵,赶着一辆牛车装满灶具和食材。骑马提前走到昨天搭建好,四面透风的大帐篷中,等候孙承宗的到来。
宁远还未完工的城墙,让人为它的防御性能担忧不已。张平安认为没建好的宁远,也是他谈判的筹码。
已时二刻,宁远的东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孙承宗一身青衣,头戴紫色儒巾骑一匹白色母马,带领吴其泰及五六个仆役,朝张平安搭建的帐篷慢慢走来。
张平安见状立刻放下茶碗,从座位上起身,站在帐篷外的阴凉处,迎候孙承宗。见孙承宗离大帐还有五十丈时,张平安快步迎了上去,他朝马上孙承宗恭敬一稽首施礼道:“平安给孙大人见礼了!”
孙承宗老远就看见了一个打扮奇异的光头孩子,这人要是丢到孩子堆中,肯定不会引人注目,他的相貌实在是太普通了。不用问,这个孩子一定是破奴军的主帅张平安。
他再看张平安的这身打扮,真可以说是俗到家了。作为官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