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百个差役在两面街口维持次序。看到这种情形,朱正山感到有些自豪。与阉党作对的东林党人,其势力已经日落西山。破奴伯一系官员人数不是很多却稳如泰山,阉党不敢向他们下手,把控大明舆论风向的东林党人,尽管对他们颇为鄙视,却感恩破奴伯搭救东林官员,照顾入狱官员家眷,对朱正山他们没有压制。
从顺天府差役帮忙照看破奴伯的买卖,就能看出破奴伯虽远离朝堂,依然能对魏忠贤造成强大的威慑。一面走一面感慨的朱正山,老远就被“银广聚”迎客小二认出,他赶忙上前接过朱正山拜帖就往回跑。多次上门的朱正山知道,破奴伯张平安曾经给宣慰使司南北直隶衙门,定下一个规矩,只要是熟悉的大明官员上门拜访,宋美新必须在门口迎接。哪怕来人是个九品小官,宋美新也必定在门口笑脸相迎。
要是宋美新不在衙门,在破奴军体系中官阶与宋美新平级的褚天寿就会代为接待。当朱正山离“银广聚”银楼不足十丈时,从东院走出身穿皮袍头戴貂皮帽面容清瘦的褚天寿时,朱正山就知道宋美新不在西院。在大明地界,褚天寿的名声比宋美新大得多,这让朱正山感到很有面子。神态和蔼的褚天寿老远就对朱正山拱手道:“朱大人亲临破奴伯别院,小可深感荣幸之至!屋外太过寒冷,朱大人里面请!”
褚天寿言辞谦虚,却自称“小可”把他放在与朱正山同等的位置。朱正山对褚天寿来亲迎也感到满足,毕竟褚天寿在破奴军中地位不低,与他平辈相称已经是高看了他一眼。
“褚都统客气了!破奴伯对我等从辽东落难官员照顾有加,下官对破奴伯敬仰得很!”
褚天寿对朱正山把自己当成破奴伯下属的位置极为赞赏,虽然张大帅对朱正山的忠诚存疑,却对朱正山在破奴军最开始困难阶段的帮助怀有好感。因此,张大帅对朱正山每年的金银用度很是大方。一般破奴城宣慰使司给大明相关官员冰敬和碳敬都是一年夏冬各一次,可朱正山张大帅专门交代过,给他按双倍的银钱。就是要做一个千金买骨的示范,告诉其他大明官吏,破奴伯对帮助过破奴军的老朋友关怀有加。
朱正山的平常接触都是宋美新在负责,作为侦缉处副都统褚天寿不敢乱插手,也不能随便表态,言多必失的道理他们搞谍报出身的人奉为金科玉律。随便寒暄了几句,褚天寿拿出一千破奴城银币的银票,用一个信封装好交予朱正山。哪知朱正山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一百银币的银票,要求褚天寿换成金币。见惯不怪的褚天寿微笑着接过银票,从怀里掏出五个金币交给朱正山,闲聊几句后褚天寿端茶送客。
早就想走的朱正山暗道褚天寿会做人,他借坡下驴起身告辞。褚天寿热情地与朱正山携手走出大门,一直把朱正山送到停轿处,口中不住地道歉,言及西直门道路狭窄让朱大人受累。心情急迫的朱正山在告别褚天寿后,在广平库东侧观音寺胡同胡乱吃了点饭,在咸宜坊羊肉胡同买了几盒糕点,就往南城正南坊千儿胡同元永福家走去。
作为元永福的上官,朱正山让家仆去叫开元永福的房门。元永福家破败的院门诉说着他的贫寒,左右邻居瓦房中间低矮的院墙后元永福家茅草屋顶就更让人唏嘘不已。然而,开门的妇人却令朱正山眼前一亮。在朱正山眼中,这个身高六尺身穿单薄棉袍的女人,十八九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挽着妇人发髻,发髻上插木钗,鹅蛋型白嫩的脸庞因寒冷透着少许青色,一双桃花眼上眉如翠羽,高挺的鼻梁下有着大明士人最喜欢的樱桃小嘴。她单薄的棉袍在腰间缠系一条布带,把她纤细的身材勾勒清晰。
在朱正山家仆讲明来意后,这妇人给朱正山道了个万福,细声细语声如莺啼道:“多谢朱大人亲临寒舍,贱妾元姚氏给朱大人见礼!我家相公身体已经大好,请朱大人稍候,我去叫我家相公!”元姚氏如同天籁般的声音,直接把朱正山给雷翻在门口。
第四百二十四章桃花艳京师毁(二)()
朱正山听到元姚氏天籁般的声音,直接把他的骨头都给麻酥了。好在朱正山是个花丛中的老手,很快就镇定下来。从元姚氏开门迎客就很能说明问题,元永福家人丁不旺,家里只有夫妻二人,一旦元永福生病,家里家外都由媳妇照应。朱正山沉下心来,让家仆把点心交予元姚氏,自己则站在门外默默地等待元永福出门迎接。
朱正山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尽管元姚氏生有一双桃花眼,但她沉稳的待客方式就说明元姚氏不是个好勾引的妇人。对于勾引良家妇女,朱正山有自己的心得,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比连秀才都没考取的元永福自然有天然的优势。而且朱正山对自身本钱有绝对信心,只要今天元姚氏不对他反感,就基本可以勾引到手。他今天不需多说话,用元永福上官的身份安抚几句,就可以赢得元姚氏的好感,再找几个肥差把元永福派往外地,他再找借口送点东西,很快就能把元姚氏收入囊中。
不久,元永福裹着打着补丁的旧棉袍,急匆匆从房里出来,他一见朱正山赶忙下跪迎接道:“朱大人亲临寒舍,小人受宠若惊。朱大人里面请!”
“快起来!快起来!老弟大病初愈何须多礼?”朱正山赶紧上前扶起元永福,亲热地拉着他往屋里走,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破奴城银币,让家仆去街市上买些吃食交给元姚氏打理。
心怀鬼胎的朱正山进屋后,一面感概元永福做人实诚,一面对元永福家里的清贫叹息不已。作为从辽东就跟随朱正山来北京的老家仆朱家富,对自家老爷的脾气秉性了解得透彻。平常用度一直扣扣索索的老爷,如今大方地让他去买吃食,九成九是看上元永福的媳妇了。于是,朱家富去买了些熟食,在手笼屉加了些干净的棉布保温,送到元永福家,他则带着几个轿夫寻了家小面馆对付一下。
朱正山在饭桌上一点没有上官的架子,很体贴地为元永福布菜。一副把元永福当心腹的做派,直把元永福感动地落泪。这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朱正山起身告辞,朱正山知道良好的开端就是要拿捏好分寸,元永福夫妻前后脚礼打开房门送朱正山离开。可就在这时,元永福家破败的院门被“哐当!”一声巨响击碎。元永福被这个巨响当场吓晕过去,元姚氏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直接躲在了朱正山身后。
朱正山也被巨响吓了一跳,他从倒地的房门喷溅起的尘雾中,看到了一张嚣张又色迷迷的白净脸庞,此人正是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带领着几个身穿飞鱼服色的锦衣卫冲进了元永福家的小院。朱正山与许显纯一照面,两人当时就楞了一下。朱正山尽管心里发慌,可他这时也有些精虫上脑,如此英雄救美的好事岂能轻易放过。
作为官场老手,朱正山在不知道许显纯来意前不会随意开口,他要探知许显纯的用意后在找合适的说词,他沉下心里用眼冷静地看着许显纯,朱正山身后元姚氏因为害怕居然抓住了朱正山的袖角瑟瑟发抖,元姚氏的这种依靠强者的举动,更给了朱正山保护她的勇气。许显纯看到朱正山在元永福家,当下就预感到有些不妙。
许显纯也是最近才听说元姚氏的艳名,同样喜欢玩良家妇女的许显纯,本想着元永福不过是兵部武库清吏司一个不入流的小小书吏,他带锦衣卫把元永福媳妇抢了玩几天再送回来,几日前他找人传话,三天之内让元永福把媳妇送到许显纯的府上,接连三天都没动静,他今天带人上门,没成想在这里居然遇到了元永福的上官朱正山。
在许显纯看来,朱正山一个兵部武库清吏司六品主事,还不值得他许显纯看重。关键是朱正山身后有一个人见人怕的大神大明破奴伯张平安,领教过破奴军厉害的许显纯当然不会轻易地去招惹这个草原狐狼。关键是刚才手下锦衣卫嚣张地踢碎了元永福的家门,许显纯也看到了朱正山身后的元姚氏,他被元姚氏惊艳的容貌深深吸引。一样精虫上脑的许显纯也不想就此退缩,他想把朱正山吓退了事。
“哟!这不是兵部主事朱大人吗?大白天的就不顾脸面当着下属的面奸淫妻女,你该当何罪!”
许显纯色厉内荏的问话,给了朱正山底气。很快朱正山也反应过来,元永福不是个东西,很明显许显纯也看上了元姚氏,而且元永福也知道这几天许显纯要上门强抢元姚氏,就把他这个上官来抵挡许显纯。许显纯明面上质问,且没有向对东林党人那样直接上手拿人,就说明许显纯有顾忌。这个顾忌不是他兵部主事这个官职,而是远在关外的大明破奴伯。
想明白事理的朱正山,轻蔑地看着许显纯,他镇定道:“许佥事,我作为元永福的上官,探望生病的下属天经地义。要是元永福作奸犯科,你们锦衣卫要捉拿他可以去兵部衙门。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无故给朝廷官员安置罪名,这才是有罪!想讹钱?去破奴城宣慰使司去呀,破奴伯银钱不少,我才去领了今年的碳敬,要不要我把明年年初的碳敬送给你?”
朱正山早就看出许显纯怕得是谁,于是他搬出了破奴伯张平安的名头,看看许显纯如何应对。果然,大明破奴伯张平安的名头极为响亮,许显纯楞了半天硬是没说出话来。试探出许显纯底气的朱正山这时有些得意忘形,他要是一直都不说话,由许显纯跟班给个说得过去的台阶,这事情也就过了。可他要在元姚氏面前表现他的强势,居然继续刺激许显纯。
“我说许佥事,你要是没啥大事就回家歇着吧!破奴伯在西直门怡红院那儿有的是蒙古娘们,要是没钱我给你下个条子,让郑都统帮你叫上草原明珠其木格,这女人可是林丹汗上过的美人儿,绝对让许大人好好地泄泄火!”
朱正山这种挑事的言语,彻底激怒了许显纯。男人好面子,许显纯本就不是善茬,人急眼了也就不会顾及后果了。盛怒之下的许显纯不再多说,一挥手就让手下锦衣卫把朱正山绑上,许显纯还顺带着把元姚氏一起带回锦衣卫衙门。就在许显纯带着锦衣卫踹门时,朱正山的家仆朱家富生怕自家老爷吃亏,安排好轿夫监视许显纯他们外,自己则向“银广聚”银楼跑去。
得到消息的褚天寿,马上从后院通道走到“五福”货栈后院,找到正在算账的郑泰,把朱正山和许显纯之间的冲突一说。郑泰就预感到,一个大好的机会向他们在招手。不知道张大帅最近在发什么疯,就是传令让宣慰使司衙门和破奴伯府衙找阉党的麻烦。可张大帅在这个帅令背后的深意,他们哥三个没一个能猜得透,但是,他们一致认为张大帅在这种大事上绝不会瞎胡闹。
郑泰一面安排人手打探消息,一面召集人手做好准备。他就怕朱正山闹不起来,破奴城宣慰使司这面没有一个闹事的借口。很快,探听消息的情报处行动队把总于虎三来报:朱正山和元永福媳妇白日通奸,被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当场擒获,正押入锦衣卫北镇抚司。得到这个消息后,郑泰喜出望外,他安排宋美新联络东林官员,不求这些东林党人声援,只要他们不在朝堂上反对就行。为保障能顺利解救出朱正山,褚天寿与郑泰密议后,带领一百多人去许显纯家。
郑泰打开上锁的书柜中拿出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打的一堆欠条,随便数了几张,带着三百多身穿家丁服色手拿木棍的破奴军军士,浩浩荡荡地杀向通政使司南面的锦衣卫衙门。破奴城百姓爱看热闹,大明京城百姓同样也爱看,特别是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那些彪悍的壮汉打架,更是得到京师百姓的热情追捧。京城百姓都从黑衣壮汉行走的方向上,大致判断出破奴城宣慰使司要找锦衣卫麻烦。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在接到许显纯把朱正山抓捕的消息后,立刻感到麻烦上身。这个朱正山的背景,朝堂之上的官员无人不晓,破奴伯张平安阴狠的个性,更是让田尔耕坐立不安。他刚把许显纯叫到自己的公事房,想问问许显纯为何要去招惹破奴伯的人,就听到锦衣卫北门一片哭喊之声。不用田尔耕多猜,一定是破奴城宣慰使司得到了消息,带人打上门了。
田尔耕一面急令关闭衙门,一面调集内城千户所锦衣卫前来支援。田尔耕铁青着一张脸,与许显纯一道走入锦衣卫衙门中门。老远,他们就看到了一个老熟人,破奴军副都统领郑泰那张和蔼可亲的圆脸。心急上火的田尔耕,一声大喝道:“锦衣卫重地闲杂人等休得闯入,擅闯诏狱重地者杀无赦!”
第四百二十五章桃花艳京师毁(三)()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这句:“锦衣卫重地闲杂人等休得闯入,擅闯诏狱重地者杀无赦!”把郑泰给逗乐了,他在破奴军壮汉的护卫下,不急不慢地走到田尔耕面前,笑呵呵地从怀里拿出田尔耕写得欠条,对着田尔耕好一阵晃悠。
“呵。。。呵。。。呵!田指挥使你可真健忘,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咱们该把锦衣卫欠破奴伯的帐结清吧!我破奴伯仁义,如今锦衣卫衙门连本带利欠下破奴伯七十万两白银,我今天只拿来了其中二十万两银子让锦衣卫先还点利息,其他的本钱嘛,你们在明年加紧还吧!”
田尔耕一听郑泰这话,铁青的脸当场就刷白。郑泰嘴里话语中,就根本就不提朱正山这事,看来郑泰后面必然还留有后手。虽然锦衣卫杀人如麻,也不敢在自己的衙门杀死任何一个破奴城宣慰使司的人。据传,破奴伯张平安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在和林丹汗做买卖时,不但把林丹汗给抢了个精光,还顺道当了一回绑匪,把林丹汗的儿子给抓来成了破奴军肉票,居然找林丹汗要了十二万两黄金的赎金。
林丹汗干赔本买卖使得得到消息的天启皇帝龙心大悦,再次下圣旨表彰破奴伯。本来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最近不找事,快快乐乐地挣银子,可今天破奴城宣慰使司突然发难,就意味着破奴伯张平安又在想蔫坏的主意,要大明朝廷卖给破奴军急需的物资。好在破奴伯在大明地界喜好用银钱解决困难,大明朝廷也对破奴伯用钱解决问题的精神表示高度赞赏,就要看破奴伯需要什么东西了。
可破奴城宣慰使司今天唱出的这场戏,大大超出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意料,他就没明白破奴伯的手下想干什么。破奴军与锦衣卫短暂的和平,就被两个精虫上脑的人争风吃醋彻底打破。呆在田尔耕身边的许显纯,此刻后悔不已。自己干嘛当时就不能忍一忍,即便是朱正山嘴上占了便宜,总比招来一帮烦人的破奴军要强很多。
就在许显纯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指挥使田尔耕开口说道:“郑都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我锦衣卫。可这是许佥事抓回来的人犯,必须经过北镇抚司审理后再说!”
“啥人?我怎么听不明白?许显纯抓个人关我破奴城宣慰使司屁事!你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写下的欠条,该给我家破奴伯一个交代!今天你们要是不还钱,我还真敢把你们锦衣卫衙门给砸了!”
郑泰装傻充愣,直把田尔耕气得吐血。可为了锦衣卫的颜面,他必须强硬到底:“郑泰!别给脸不要脸,你今天要是敢砸锦衣卫衙门,就是破奴城宣慰使司公然造反!我必将带领锦衣卫剿灭叛贼!”
田尔耕口气强横,话里却没有提大明官军剿灭破奴军,他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