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正确,请为这位选手加上100分。”
随着主持人一个有力的手势,那个女孩面前桌子上的指示灯亮出了100的字样,她兴奋地坐了下来。
这个人不是桃叶,这个比赛也不是桃叶参加的那个什么大学生知识竞赛,而是全国税务系统的一个竞赛。我突然感到有点遗憾。我不知道桃叶在这种场合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不知是否也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先吃个苹果。怎么,你也对知识竞赛感兴趣?”
“不,随便看看。”
听到方湄略感惊讶的声音,我把频道转了过去。方湄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我。
“我妈最爱看这种节目,每星期无论如何也要看一次,她还劝我看,要我多学点知识,我一看就笑了,都是些什么知识呀,家长里短的,真是弱智。”
方湄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你说是不是?吃辣椒吗?我可以给你炒个辣椒香干。”
我点点头。看来,方湄和桃叶还真不一样。
过了一会,方湄打开厨房的门,把炒好的菜一个个端了出来。除了辣椒炒香干外,她还炒了个鸡蛋和一个小白菜。颜色搭配得很好。
咖啡味道(10)
“抱歉,冰箱里没肉了。只能吃素了。”
我拿起筷子尝了一下,味道不错。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那是,知道我平时没事干的时候干什么吗?我妈逼着我对着菜谱炒菜。她一直怕我嫁不出去。哦,你要不要喝点酒,好像我们家还有一瓶花雕。”
她放下筷子,回头在房间里上下张望了起来。
“不要了,我不喜欢喝黄酒的,而且,我中午一喝酒头就晕。”
“其实,我倒能喝一点的。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吧。”
吃过饭,方湄到厨房里收拾餐具。我站在窗前,下意识地掏出香烟,准备抽一支。可突然想到地方不对,拿着烟犹豫了一下,又把香烟放了回去。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抽烟吗?”
方湄可能看到了我的举动,觉得很可笑,就主动问我。
“不知道,大约女孩都不喜欢闻烟味吧。”
“那倒不一定,我就很喜欢闻。我父亲也抽烟,小时候常用烟喷我,逗我玩。所以,现在,我一闻到烟味,就很难过。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要实在想抽,抽一支也可以。”
“不用了,我也是随便抽抽,没有瘾的,就是从今天开始一支不抽也没关系的。”
我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火机,扔到了窗外的一条小路边。
“喏,你看,我现在就把烟戒掉。”
方湄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说到做到。实际上,在一分钟之前,在没听到方湄说她父亲的事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方湄给我冲了一杯很浓的咖啡,这次,还放了糖。在午后的阳光下,我和她一起坐在阳台的高凳上,望着窗外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时还传来丁丁当当自行车的铃声。
天空的高处,有着一种冬日特别的深蓝色。一切都显得明亮,安静和闲适。方湄坐在我身边,过了一会,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很快,从室内的录音机里,传来了那首《走过咖啡屋》轻快的曲调。我回头看方湄,她正端着咖啡杯歪着头看我,似乎想从我身上发现什么。我不好意思地端起咖啡杯,向她笑了笑。她抬起头,举起杯和我碰了一下。
“你这是先苦后甜。”
“那要感谢你,要是你还想让我喝苦咖啡,我也只好喝了。”
“看不出来,你这人还嘴还挺甜的。”
“哪里,是你的咖啡甜。我只是随遇而安罢了。”我说。老实讲,这倒不是恭维之词。有那么一会,我很希望这一刻能够持续下去。
方湄可能也产生了相似的想法,所以,当我看到夕阳西下,准备离开时,她居然把我一直送到了楼外的那条巷子口。我敢肯定,如果不是门没有锁,她说不定会把我送到宿舍。
6
周末,高前叫我和他一起去大胡子家一趟,说大家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大胡子很想和我聚聚。刚好,桃叶还没回来,我就同意了。
大胡子的家在夫子庙,下午,我和高前冒着寒风骑着自行车穿越了大半个南京,才赶到了大胡子家。我很奇怪大胡子今天没有到音像店站柜台,高前说,这两天正在扫黄,公安局的,还有什么工商局的朋友,也都三天两头来他的音像店乱翻乱找,非要让他弄几盘黄带,一来自己可以借机看一看,暗爽一下,二来也可以当成扫黄的战果上报,混点奖金什么的。他懒得搭理,可又怕惹麻烦,索性关了门,打算在家好好休息几天,等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开业。
我们推门进去时,大胡子正在他用来招待我们的那间小屋里撅着屁股擦铺在地上的草席,从墙角的两个深沉的大音箱里,传来列侬的那首节奏舒缓的《想像》。一侧的墙上,还是挂着列侬的那副戴墨镜的招贴画,另一侧靠墙的书架上,各种各样的磁带从地上一直摆到天花板。
“你们可以进来了,我已经擦完了。”大胡子站起来,对我笑了笑。
“张生,你小子可真是重色轻友啊。是不是嫌我这里的女人不漂亮,才不来的?”
“哪里,我是怕桃叶被你迷住。到时候赔了老婆不说,朋友也做不成了。”
“有那么严重吗?”高前笑嘻嘻地拿起一盘磁带说,“这不,列侬正在唱呢,要大家都成为兄弟姐妹。”
“所以说才是想像嘛。”我说。
大胡子也被我逗笑了。我问还有谁来。大胡子说,还有几个女孩很快就来。
“绝对漂亮。”
他这话只能听听。要是当真了,非让你捶胸顿足不可。我以前见识过他的审美观,他叫来的女孩,不是那种省摔跤队膀大腰圆的女运动员,就是那种从鼓楼医院偷偷跑出来的骨瘦如柴的女病人。这也怪他,不管谁去他那买磁带,他都表现得非常热情,尤其是对女孩,他不仅主动向她们普及摇滚乐知识,还主动打折,弄得很多女孩都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既懂音乐又有爱心,都被他迷得不行。他也来者不拒,而且,他还总能从女孩身上发现她们的优点。所以,这些女孩也甘愿被他驱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其中真正的美女倒很少见到。当然,用大胡子的话来说,这是我的审美观有问题,不能欣赏那种自然的或自在的美。
咖啡味道(11)
不过,也要承认,今天来的三个女孩的确漂亮。我尤其中意那个看起来年龄稍大的女孩,她话不多,非常娴静,有着一双细长漂亮的眼睛,留着整齐的短发,侧着身子抱着一个毛绒垫子,坐在草席上微笑着和我们聊天,一点不像那两个来自艺术学院的女孩,叽叽喳喳的,一会要看录像,一会要听歌,忙个不停。
她一进门,高前就把她介绍给了我,告诉我她叫佳佳。接着大胡子又把那两个打扮得像双胞胎一样的女孩介绍给了我们。
我们一起听了一会音乐后,大胡子自告奋勇拿起吉他给大家弹唱了U2的《我至今也没找到我想要的》,这首歌本来是有点声嘶力竭的,结果被他唱得温情脉脉,惹人怜惜。我则断断续续地演奏了刚学会的《鸽子》,那琴声给人的感觉就像鸽子折断了翅膀似的。高前在旁边像个主持人一样,打趣我糟糕的演奏水平,不时引来一片笑声。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晚,大胡子提议,大家弄点什么吃吃。那两个很像双胞胎的小姑娘一个提议吃饺子,一个提议吃馄饨,也不知道究竟意欲何为,因为,无论是包饺子还是馄饨,都很麻烦。最后还是高前一锤定音。他对这两个可能是想显示自己个性的小姑娘说,还是让大胡子炒两个拿手菜算了。因为,大胡子的烹调技术十分高明,就是他把桌腿做成菜,大家也会一口不落地把它吃掉。这当然是溢美之词。实际上,大胡子最擅长的是煮方便面和西红柿炒蛋。不过,为了对付那两个麻烦的小姑娘,我也只好假装同意了。
事已至此,大胡子自然也当仁不让,马上派发任务,谁去买菜,谁去买酒,俨然一副精于此道的样子。我和佳佳被留下来择菜。大胡子出门时,朝佳佳的背影努了努嘴,高前也向我示意了一下。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把我弄到这里,很有可能是这两个家伙有意这样安排的。他们已经看出了我对佳佳有好感,故意把那两个蒙在鼓里的姑娘支开,给我们留下一个空间。
把这几个人送出门后,我和佳佳也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我问她的全名是什么,她说叫周佳音。我本以为一开头她就会主动和我聊下去,谁知她说完后却嘴巴一闭,继续用刀往碗里削起西红柿来。我只好又问她在艺术学院学什么,她说是小提琴,我看了看她的手,果然修长。我对她说这名字很好,很适合她,她笑了。
“你的名字也不错嘛,刚才高前介绍你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崔莺莺在哪里,赶紧到处找人。”
我也笑了。
“这不是我的原名,是我过去写东西时用的笔名,朋友们叫熟了,真名倒没人叫了。”
“是吗,那也许是你和这些朋友交往的时候,比较适合这个名字。换一个场合,和不同的人在一起,你自然就会用那个名字了。”
这我以前倒没想过。
“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名字不一样,人的感觉也不一样,有时甚至觉得连自己的脸都发生了变化。就像买了件新衣服似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总感觉是另外一个人的衣服,怎么穿也不贴身,过了很长时间以后,我才慢慢适应。”
“这还是轻的,有一次我都觉得我和那个自己都不是一回事。”
“我懂,是那种游离出来的感觉,好像灵魂出窍,能看到那个叫自己的身体。那我叫你哪个名字?”
“既然你问我的全名,那就叫我的全名好了。”
“不,我这个人喜欢和别人不一样,既然他们叫你佳佳,我就叫你佳音吧。”
“你这个人还真有点意思。”她把刀放下来,笑着对我说。
过了一会,高前,还有大胡子分别带着姑娘中的一个赶了回来。看看买了这么多菜,也为了不让大胡子露馅儿,更重要的是我实在不想再吃大胡子烧的那些真的和桌子腿味道差不多的菜,我建议吃火锅。没想到那两个小姑娘拍手赞成,大胡子也如逢大赦,赶紧说上次一个重庆朋友送的火锅底料不错,他特地留了一袋,今天就献给大家算了。高前也立即表示同意。大家就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
等一切都搞好,端到桌子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为了增加浪漫气氛,大胡子不知从哪里找出了几支蜡烛点上。高前把买来的葡萄酒打开一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空气中立即弥漫起蜡烛燃烧后散发出的味道和葡萄酒的清新气息。
周佳音率先举杯提议为大家的聚会干杯,然后自己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这让我吃了一惊,听她说话,我还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女孩,不料居然这么干脆,豪放。我本来还有些犹豫,可看到高前他们也都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硬着头皮喝光了自己的酒。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胡子拿起一根筷子,叫喊着,要和人玩杠打老虎的游戏,高前马上起而响应,两个人就鸡虫老虎杠敲了起来,结果高前连败三局,只好认输喝了一杯。那两个小姑娘也迫不及待地向大胡子发起了挑战,接着是我,周佳音,每个人都跳出来和大家敲了一圈。不知不觉,我们就把买的三瓶酒喝了个底朝天。大家都感到意犹未尽。可这个时候外面的商店都已关门,大胡子急中生智,到厨房把炒菜用的几袋黄酒拿了出来。
咖啡味道(12)
我们全都发出了一声欢呼。
半夜,我醒了过来。努力回忆了一下,只觉得酒醉前的印象一片模糊。记得似乎是我最先倒下来的,当时朦朦胧胧的,好像是高前和大胡子把我架到了隔壁的一间卧室,然后把我扔到了席梦思床上。
我转过身,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一丝月光,看到周佳音正和衣躺在我身边。她大概也觉出了我的响动,睁开了眼睛,伸手把床头的台灯扭亮。
“你醒了,好点没有?”她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
“好多了。他们呢?”
“可能还在玩吧。”
我侧耳听了听,隔壁的房间里确实还有嬉闹声,他们好像是在拱猪。
“要不要喝点水?”她拿起一个杯子转身问我。
“我自己来吧。”我掀开被子,想从床上下来。
“不用了,他们让我照顾你,总要表现一下才好。”
她无声地笑了,露出了一口漂亮的牙齿。
我接过了水,喝了几口,感觉喉咙已不是那么干燥。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了我旁边。
“你是不是很少这样玩?”
“是,偶尔,”我说,“不过,挺开心的。”
“我也是。”
“你是高前的朋友?”
“算是吧。今天就是他叫我来的。”
“哦。”我沉吟了一下。
“他说你和女朋友在一起做事时没成,很痛苦。”
她含笑盯住我的眼睛。我躲开了。感到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要不好意思,再做一次就行了。”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谁知她把杯子放在地上后,就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直到剩下粉红色的胸罩和三角裤才停下来。然后,她问是自己脱还是让我来。
看到她转眼间把自己弄成了个比基尼女郎,我还真有些手足无措,我想了想,说还是自己来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听到我这句话,一下子笑了。
“你还很幽默嘛。”
“有点,要不,高前也不会让你来安慰我了。”
“那倒也是。”
看我已经脱得差不多,她反手去解自己的胸衣。我拦住了她。
“算了,不用了。我感觉还是不行。”
“是吗?和那次一样?”
“不,不一样。上次还有感觉,只是感觉太强烈了点,没控制好,这次干脆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我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是我的那个不行,和你没关系。”
我侧过身,亲了她的脸一下。她也笑了。
“别客气,这种感觉我也有过的。”她起来,问我是不是要加点水。我点了点头。
她的身材很好,长长的腿优雅而富有弹性。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好像蒙上了一层蜜色的光芒。看着她光着脚若无其事地在房间里行走,我感到这一切很不真实。
“你真漂亮。”我接过茶杯,由衷地赞美道。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开始都有点不敢相信。”她抿了一口水。
“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的腿太长了。”
“现在呢?”
“觉得,怎么说呢,觉得也就是一种类型,好比鹭鸶鸟,漂亮与否都没什么吧。”
“精辟。”
“哈,怎么你们都这么说。高前也这么说过。”
我们碰了一下茶杯。茶杯清脆地响了一声。
天快亮的时候,因为周佳音说她今天还有事,我就和她一起早早地起了床。经过客厅时,我看见大胡子和高前,还有那两个姑娘都东倒西歪地裹着被子躺在地上。电视机还在发出啦啦的响声,模糊的画面上,有一对男女正在不知疲倦地性交。
我回头看了一下周佳音,她也正好看到这一幕,伸出舌头向我做了个鬼脸。
“可望不可及啦。”
她轻轻拉开门,和我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我们下了楼。我推了自行车,问她现在去哪里。
“当然是学校了,我不是对你说过我是拉小提琴的吗?”她调皮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我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把她想成一个学生。
“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周佳音跳上自行车的后座时,我的车把抖动了一下,但很快我就扶好了它。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