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灰蒙蒙的云朵遮盖了天空所有的光华,雷,电,一道道劈下来,漫天的血丝飞舞,夹杂着最凄厉最绝望的绿光旋转在大殿的上空,幻化出一幕幕悲情的影像,一位绝代佳人在血丝中跌落,诡异得令人惊悸。
“卡!”大殿的门被踢开,那一声在雷电交加的雨夜声中格外分明,青云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一双无形的手仿佛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不得呼吸,他异常用力地抱住我,好似想把我留在他的生命中,那一瞬间,我再一次阖上了梦魇之门,断绝了父王最后的霸道,也浇熄了他的野心。而这一切,只为了这个叫青云的温柔男子。血丝开始聚集,与青梦石连在一起,幻化出一个美丽的蝶佩。
如今,我安静地躺在玉棺里,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最后的一瞬间,时间在我的身体里凝固,将过去打磨成一面观照记忆的铜镜,镶嵌在玉棺之上,用情绪的热毯包裹住沉甸甸的爱恋藏在棺心处,我的心得到了永恒。
错误
“世界初始本混沌,霸王既出独遗世。”千古遗训,世人均铭记在心,只是无人可以参透其中玄机。轩辕王和梦王不谋而合,都偏激地认为,梦王的霸道统治将独吞整个神界。于是,轩辕王背弃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情感,不惜粉碎了梦离的生命。
梦里花开(4)
夜幕再次降临,绿光萦绕在整座城池的上空,呼啸着,奔驰着。百姓记忆中的低吟渐渐地清晰起来,他们麻木地走到庭院中,仰望星空,记忆潮水般涌来,身体的每一个神经都在颤栗,但是脸上没有一丝痛楚的表情,由最初的麻木变得愤怒,随后呐喊声响起,直抵苍穹。
记忆中,每一个轩辕国的子民皆是梦国伟大的战士,轩辕王杀死了他们心中神圣的梦离公主,俘虏了所有战士的心智,从此奴役他们对抗自己的国家。他们仿佛听到亲人们疯狂的嘶吼声,那一团团怨气深植于每一缕绿光中。
记忆的闸门渐渐地开启,尘封了多年的恩怨绳索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苏幻梁步履蹒跚地走出自家宅院,背上先王保藏在阁楼里的轩辕剑,奔向宫殿,他知无法改变命运,却仍想奋力一搏。年迈的残躯无法抵制意念的攻击,跌跌撞撞中,才发现宫殿的大门早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怒吼声,漫骂声,哭泣声,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封闭了所有自由呼吸的空间。
月照花林,清幽小径,朦胧迷醉,追随着丝缕绿光,星铎不自觉地停留在此处,绿色的光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景色。桂花美酒银光壶,轻罗小扇遮玉容,蝶舞飞花轻似梦,来不及沉醉,来不及回味。是梦吧,真的不原再次醒来,就想这样沉沦下去。
“啪,啪,啪!”未见人影声先闻,“果然是人间绝色,啧啧啧!梅朵小姐,我是否应该尊称一下梦公主呢?”远翔从阴暗中走出,打碎了原本的美好。
梅朵的身体轻颤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你如何知晓?”
“嫁给我,只有我能给你幸福。守着一个瞎子,你有什么未来可言?”远翔的眼瞬间充斥着血丝,彰显着内心的不甘,望着她与影倩七分相似的容颜,心又不自觉地放柔,“他已有了未婚妻影倩了,就算你再怎么醉生梦死地爱他,也是徒劳,你不是亲眼所见吗?”
终于说到了痛处,是啊,在自己纯白懵懂的记忆中,“吾妻梅朵,是星铎挚爱一生的珍宝。”那时的承诺在此时,似乎成了撕开心之裂缝的谎言,刀一样的锋利。心,不自觉地纠紧,碟佩感应到她的怨恨,邪肆的绿光渐渐强盛,几乎覆盖了梅朵的的身体。
远翔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开了,奔向宫殿,那里,伟大的梦王即将实现他的愿望,属于他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成功地扰乱了星铎和梅朵的心智。
城外,百姓们朦胧的记忆中,梦离(梅朵)的容颜变得异常清晰,紧接着又幻化成影倩的,她们振臂高呼,“消灭轩辕氏,为梦国雪耻!”
百姓们愤慨激昂,涌向皇城宫殿,黑云压城,城已欲摧,形势,似乎不可逆转。
针锋相对
“当!当!当!”
大殿上的钟声再次响起,绿色的纱帐朦胧了轩辕王的宝座,一道道缠绕的绿线阻碍着他的灵力。苏幻梁趔趄着靠近宝座,想要护主,却被一道绿光击起弹落在柱子上,慢慢地滑落下来,剑盒散落在身旁。轩辕剑感应到主人,冲破了镶嵌着绿宝石的盒子,凌空出鞘,竖在轩辕王的面前。
轩辕依然静静地坐在宝座上,没有任何的回应,让梦王的气愤撞击在硬硬的墙壁上,没有激起任何情绪的涟漪。轩辕的眼光淡淡地扫过梦王的身后,一座翡翠棺深深地吸住了他的眼眸,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那是?”
“没错,这是梦离,你亲手杀掉的妻子,哈哈!轩辕,你要为你当年的罪行付出你应有的代价。你的宫殿已经被你自己的子民水泄不通地包围着,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背弃了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注定是一个失败的王。世界初始本混沌,霸王既出独遗世。天下,注定是我一个人的。”梦王苍老的白色发丝被怒气豪情吹散在空中,与膨胀的气氛擦出裂帛般的清脆。
轩辕挣脱了绿光的束缚,眼睛直视着翡翠棺里的梦离。黛眉轻皱,那一份绝望的忧愁是自己带给她的吧,当年的自己是如此的爱她,只是因为一句祖训痛苦地压抑着自己的爱恋,最终做下了遗憾终生的事情。仔细看下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携着一抹幸福的微笑,那,是青云带给她的吧,嫉妒心,即使是伟大的轩辕王也是有的,他多么希望梦离当年看自己的眼神是对青云的含情脉脉,可是,在她的瞳孔里,他永远能看到自己冰冷的面容和极力压抑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又能怨谁呢?
梦里花开(5)
轩辕剑铮铮作响,催促着他的决定。
星铎的眼刹那间奇痛无比,绿光深入骨髓的啃噬割裂着每一丝神经。他罔顾自己噬骨的疼痛,只是呼唤着梅朵,一声又一声,充满了无尽的爱恋。即将被怨恨掩埋的梅朵渐渐冷静下来,心湖,冰一般地冷。星铎紧紧抱住她,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不再带来任何伤害。
一滴泪,无声地滑过脸庞,终究是强求不来的。影倩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杯空酒,跌落丛中,溢出了无尽的哀伤。转身走开,散落了一地的寂寞。
皎皎空中,一轮孤月,与人相衬,好似一抹嘲笑,又似一抹同情。
宫殿外的呐喊声逐渐弱下来,渐渐归于平静,他们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往。绿色的光芒暗淡下去,迷惘的思绪若隐若现。
逝别
“娘!你是回来看我的吗?”影倩紧抱着翡翠棺,自顾自地呢喃着,没有看到大殿上剑拔弩张的紧绷。水青云紧随其后,眼睛溢满了痛楚和思念,那,是幻觉吗?当年她的尸首一夜间消失不见,原来是梦王用千年翡翠棺冰封了去。手,颤抖着附上棺身,慢慢地描画着记忆中的容颜,当年没有来得及相守,现在终于可以了。
轩辕王深深凝视了最后一眼,缓缓举起了轩辕剑,这一战,不可避免,也无法逃避,作为轩辕子孙,血战到底,也要保卫自己的国家子民。
剑光发出幽幽的争鸣,紫色的剑气与梦王绿色的灵力撞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晕,不断地膨胀。玉棺剧烈地摇动,翡翠的纹路出现了裂痕,层层地剥落。青云冲进了光晕,一掌劈碎了翡翠棺,用余力拥住了梦离。灵力,像沙漏一般飞速地流出,身体,渐渐地透明。
“女儿!”
“梦离!”
“娘!”
声音叠加,震彻了悲戚的宫殿。春花秋月,流水悠悠,几许惆怅,几许无奈。
“梦离,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安息了。没有战争,没有离别,我会陪你,生生世世。”黛眉舒缓,仿佛听到了如水的声音。
水青云带着满足的微笑,拥着绝代佳人,在二王的夹击下,幸福地灰飞烟灭。
刚刚进门的星铎,小心翼翼地抱着梅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疼痛再次袭来,梅朵无力地靠在星驿坚实的胸膛中,死死地抓着他的臂膀,感应到生命的泉水即将干涸。胸前的碟佩再次放出绿色的光芒,那样的绿色,耀眼的亮,散发着生命最后的灿烂,失去了梦离的灵魂,青梦石也将消逝。“星铎,放下我吧!我本是水青云与梦离爱恋聚集的精华,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今生遇到你,已经够了。”
星铎的手,轻轻地松开,该来的总会来的,即使自己早已知晓是这样的结局。一直生活在悲伤的世界里,本以为梅朵的出现是自己人生的转折,刻意回避已知的预测,却终究还是这个模样。
宫殿外的呼声消失怠尽,绿色的点点星光,飞逝般地逃窜,远离了百姓的头脑。清醒的百姓呐喊声又一次响起:“保卫轩辕国!”
形势,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梦王苦心经营的一切,刹那间,化为枯骨。女儿的灰飞烟灭,计划的沦陷,自己的孤独和寂寞,让他骤然又苍老了许多,是啊,得到天下又怎样,攀上神界的高峰又能有什么意义。他颓丧地跪在地上,任悔恨恣意纵横在血脉中。
“你走吧!”轩辕王落寞的声音响起,“王,背负着历史的使命,注定孤独。世界初始本混沌,霸王既出独遗世。如今才明白,所谓的霸王不是一个人,而是霸道的王和王道的王并存,才能遗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苏幻梁,目光落在旁边悲痛的远翔身上:“我不怪罪于你,因为你还称得上一个孝子,你父亲的一生已足以弥补你的罪过,好好厚葬你的父亲。”语毕,走出宫殿,安抚受惊的百姓。如果说王的脚步是蹒跚的,那其中一定透露着坚定。
梦里花开(6)
梅朵
望着秀骨清相,朴雅俊逸的你,梅朵的心已经释然。
幽幽的绿光炙烤着我仅存的支撑生命的精华,狰狞的火光倒映在你刀刻般的脸庞,你那充满悲戚的眼神泄露了你的绝望。我在火光中绽放倾城绝美的笑颜,只因要留给你最美的回忆,绝望中,我缓缓低吟:“自古多情余恨空留,情到深处怨尤不再,天若有情地老天荒,此情绵绵余期已尽。”
当木棉花成熟了一个季节,萧萧落木弥漫成遥远的凄楚,我仍然于暮色深沉中守望那份凄迷的思念。一种沉淀已久的情绪,漫过痛楚的气息,问寻你那零零落落深掩爱恋的目光,只想轻轻地问候一声:“你好吗?”
为了星铎你的幸福,我将影倩的的名字与容貌移植到你的记忆里,消除了自己的一切讯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像融化的冰,蒸发后留不下任何的痕迹,但是,我希望你快乐地活着,屏弃所有的黑暗和伤痛,你可以重新拥有通天眼,继续着解救轩辕国的使命。
如今,我不再是一缕无灵魂的精华,从此,我重获新生。命运赋予了我们相爱的权利,却收回了相守的承诺。无形中质问着冥冥苍穹,才发现记忆中你的轮廓早已模糊,徒留一些残骸霸占着骨髓中的寸缕,迷蒙的醒不如热烈的梦,一场刻骨铭心的痛楚胜于哀乐两忘的无奈。于是,我投胎转世改名释静,忘却前世,屏弃未来,仅在茫茫梦海中漫无目的地寻觅,寻觅烙印在骨髓中的那份遥远的苦楚。
影倩
如今的影倩不再骄纵无度,仅仅安静地过着温馨的日子。丈夫星铎每日晚出早归,依旧守护着轩辕国的命脉,你可以预测到所有的过去和未来,却唯独缺少了有关梅朵的,因为你的记忆里所有对梅朵的爱恋均转化为对妻子的温柔,但我总觉得你的眼神逡巡在我的脸上时,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总是没有结果。
双瞳朗朗如日月之明,英姿飒爽的你站在我的身后,温柔地搂着我的双肩,我们静静地站在阁楼顶端的窗棂边。我不再独倚空阁,我们一起仰望云卷云抒雁来雁往,遥看如血的夕阳怎样步履维艰地一步一步滑下对面的山岗。
你轻轻地对我说:梦里,总有一片绿色的花海,在情不自禁的泪眼蒙眬中苦涩地开放。一艘迷茫的小船,在无尽的花海里,苦苦寻觅,却终不得方向。
我微微一笑:梦里花开,那是命运。
杀死最后一只独角兽(1)
文/厉小提
图/程彬
01
这是他第十次进入幻境森林。入口处,他喝止了随从士兵的脚步,一个人站在森林与草场的边缘观望了一会,然后策马消失在浓重的绿色中。
他上一次来到这座森林,是在一个月前。那时他带了大队人马闯入寂静安详的森林,势在必得——因为他心爱的公主病危在即。
凯因国的公主在一年前沾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原本美丽的容颜,在病魔的折磨下不成人形,眼神凄零悲伤若秋雨后的落花,充满绝望的灰色。
护国巫师说,要用独角兽的角入药,就可以挽救公主的性命。九只尖角作为药引之后,公主的身体必然痊愈。于是,短短的一年之间,他曾九次闯入临近凯因国的幻境森林,捕杀一直与世无争的生活在森林深处的独角兽。
那九次的屠杀近乎血腥恐怖。大队穿着闪亮盔甲的士兵,龇着牙到处乱吠的凶猛的猎犬,还有他手中他们手中绷紧弦的无数支羽箭。森林被蹂躏到树木皆倒,寸草不生。一入夜,动物们低低的哭声一片连着一片,一直传到天的那一边。
他毫不怜惜。因为他心爱的公主危在旦夕。
巫师的话并没有说错,九次治疗之后,美丽的公主真的痊愈了,恢复了往昔倾城绝美的笑容。
这一次,是第十次。
因为他心爱的公主要和邻国的王子成婚。婚礼祭祀的物品中缺少了最为重要的代表着新娘纯洁无瑕的独角兽的角。为了那个美丽的人儿能再一次绽放动人心神的笑容,他再一次背上银制的弓跨上白色的马,进入这个充满无数对他极度恐惧与憎恶的眼睛的森林。
他是公主的骑士—阿修迪加。
02
依然是充满深深浅浅各式绿色的森林,悄无声息到只能听见风哀哀的叹息。阿修迪加一进入森林就放慢了脚步,驱马缓缓前行。
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但是他从来没有好好观赏过这座因物种齐全而闻名西大陆的森林。
翠色的树,青色的石,脉脉一直延伸深不见底的树之森,只是没有生命的影子。动物们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恐惧地藏起来了么?它们灵敏的鼻子一定嗅得出他身上早已浸透肌肤的甜腥的血的气味。
它们畏惧他!而他,却在突然间想念它们,在极端寂寞的时候。
一直走到可以看见阳光细碎身影的地方,阿修迪加跳下马。拍拍马儿板直的脊背,放它自由。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在树荫下很久,直到有云遮去了太阳,才闪回神。
回神的一刻,他看见了它。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独角兽。清亮的蓝色眼瞳正凝视着他。它那么认真地凝视着他,眼睛荡漾出水灵灵的波光。
阿修迪加没有时间思索优美的词汇来形容它,虽然它是他见过的独角兽中最美丽的一只。他的手已机械性地抽出身后的羽箭,搭上银色的弓,弦一点一点绷紧,他的眼瞄准它修长的颈。
他知道该射在哪里才能令它当即没有一点痛苦地侧倒身亡。这一箭出去,他就可以将它的角拿回去,继续做他英武的第一骑士了。
第一骑士,多么辉煌又多么讽刺。他在乎的并不是这种英武和荣誉,而是能陪伴在美丽的公主身边。
乖张的戾气由他大张的手臂中蜂拥而出,成为风,刮起他的发和它白色的鬃毛。空气中传来一个悲伤的声音:“阿修迪加……”
他一时间闪了神,看见自己颀长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在它水亮的眼睛中那么英武无敌。他一鼓作气,放开扯满弓的手。
箭凌空而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