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各机位都准备好了。”
“现在开拍。魏哥,把孩子抱到你腿上,假装讲一个童话给他听。讲不出?那就念电视提示机上的新闻。还读不全?那只好数数字了。自然一点,那是你儿子,他不会咬你的手指。太太,跟你的丈夫说些什么,别提房租和学费的事,主持人,上场。”
看天王明星拍专访(2)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来到的是天王巨星的家,也许你想象不到,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是与所有平凡的家庭一样温馨祥和,明星与他的妻子和儿子正享受着天伦之乐……”
“停!停!我们要重拍。场记,快去找一只不会啃结婚证书的狗来。”
不敢邂逅
有一天,吴先生到社区附近的一间超市去购物。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美貌的小姐,朝他莞尔一笑。
显然,这位小姐的笑意表明他们曾经相识。就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吴先生突然想起她是一位名气不小的歌星。他们在不久前的一次大型新闻发布会上见过一面。那次,表妹带着他,冒充是某报娱乐记者混了进去,他与她曾经交换过一张名片。
吴先生不由得为自己能给美貌小姐留下深刻印象而沾沾自喜。又过了一会儿,他转过一个大货柜,忽然发现那位歌星正躲在角落里,在一张小卡片上写着什么。
“小姐,你有什么账算不清吗?”带着美好的念头,吴先生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
“不,我正在描述一段在超市中被记者千里追踪的惊险细节。”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
“在超市里?被谁追踪?”
“你难道还要把你那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藏起来吗?”
“小姐,见到你我非常高兴,但是我可没有什么秘密藏……”
“OK,打住吧。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采访器藏在哪里,是不是在你的网球帽里?”
“可是,我没有带采访器。”
“那么微型摄像机了,听说现在有一种摄像机的镜头只有火柴头那么大。你把它别在了衬衫的第几颗扣子上?”
“小姐,我是来给女儿买花王牌尿不湿的。”
“非常精彩。”歌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速地写着:“他还富有暗示地向我提到他的混乱的婚姻,我的心里真好怕好怕耶。”
“喂,我真的有个女儿,而且我的婚姻……”
“你能不能说得慢一点?或者让我们到一个灯光亮一点的地方,我的隐形眼镜已经好几天没换了。”
“原来你是戴隐形眼镜的。”吴先生想把话题挑得轻松一点。
于是她又低头快速写道:“他开始赞美起我的如秋水般的眼睛。”
然后她抬起头,摆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可以想见,单是为了这个姿势她肯定在镜子前苦练了好些日子,“你说,这时候我应该进行一段怎样的心理描写,是惴惴不安还是芳心大动?”
“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迷茫,对了就是迷茫。一位记者对他的采访对象产生了超乎职业兴趣的感情,于是她迷茫了。请问,‘茫’字怎么写?”
“你觉得我对你产生了感情?”
“典型的情不自禁地落入了情网。”小姐写完这行字,然后迷离着两眼,痴痴地望着天花板,“这时候,作为他的梦中情人,我应该表示一些什么呢?”
“我真的十分地遗憾,我……”
“呵,对了,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或者,很冒昧地问一下,你身上有胎记或者伤疤什么的吗?这样我的写作就会生动很多耶。”
“咦,讨厌,我的圆珠笔没油了,请不要动稿子,我马上去买一枝新的来。”很快,她回来了,“这将是我书中最精彩的一章。”
“你是在写一本书?”
“当然是一本书,出版社已经预付了二十万元的稿酬。他们说我写出的传记太平淡,特别是缺少闪电式的恋爱经历。”
“于是你选中了我?”
“我的经纪人说,在几乎所有的明星传记中,记者都被描写成一群乱哄哄的无头苍蝇,这有点不公平。他建议我应当反其道而行之,选一位记者来当恋爱拍拖。哎,忘了问一声,在书中把你描写成一位爱嚼口香糖的楞小子,你没有太大的意见吧?”
“见鬼。”吴先生知道现在他应该做的最明智的事,就是跟这位小小姐拜拜。在影星、歌星出传记成风的今天,吴先生终于发现必须小心行事了。因为,任何人都可能一不小心就成为明星们的“不能不说”的故事中的一个小配角。
“他要走了,这个不幸的对我患上单相思的小男孩。”在他的身后,那位可爱的歌星还在喃喃自语地埋头写着什么。
陪初中生看警匪片的乐趣(1)
有一天,吴先生在朋友家,有幸与他上初一的儿子一起看电视,真正体验到了看警匪片的乐趣。
作为一名警匪片的爱好者,吴先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海岩,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大概是从海岩开始中国电视界步入了“言情警匪片”的新纪元。如今,在AC尼尔森的收视调查中,各种警匪片的收视率高居不下,它已全面地击败哭哭啼啼的琼瑶剧和成本高昂的清宫戏,成为最醒目的电视奇迹。
背投电视上的坏蛋用四根炸药和一只闹钟制造了一个定时炸弹。这个爆炸专家小心翼翼地把零件装配起来,初中生仔细地盯着荧屏看,嘴里还在喃喃地说,“啊,原来是这样搞的!”
“你说什么?”吴先生一边帮他剥新上市的橙子,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我以前不知道怎样装一个定时炸弹,原来这么简单。”
“你为什么要装个定时炸弹呢?”
“去炸保险柜。上个星期我看过一个电视剧,演出怎样挖一条暗道进入银行。可是他们打不开保险柜,我跟你打赌,有了这颗炸弹,他们就成功了。”
“银行夜里没有看守的人吗?”
“有,不过你可以用迷香呀。或者你用空手道对付他们,就这样,用手掌竖着在他的脖子上这么一切。”
“算了吧。”吴先生赶忙避开那只伸过来的冰冷的初中生的手。
“如果你不想用空手道,还可以用别的武器,比如两根棍子和一条电线,你扔出去缠着那个家伙的脖子,一拉,就‘萨由娜拉’了。”
“你从哪里看到这些东西的?”
“每天晚上都在播出的警匪片上。上次演的那个家伙真了不起,在警察抓到他以前,他已经杀了六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强奸了一个女孩子,他们根本就逮不住他。”
“电视上播出男人强奸女人吗?”
“画面当然只有一半。”那孩子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强奸的时候要戴上丝袜面罩,从后面把人抱住然后捂住她的嘴巴。不过你小心不要让她咬住手指,因为以后牙印会成为指控你的证据。”
“这都是你从警匪片上看来的?”
“那他们还能演什么。你知道用一块硬的玻璃纸可以打开任何人家的锁吗?我在刚刚播完的一个片子里看到过,现在一下课,我们几个哥门儿就在钻研这件事,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
“我相信你的话。可你们就不能去钻研一下火星上到底有没有人类?”
“那有什么意思。呵,因为你是我爸爸的好朋友我才告诉你的,如果你破产的话,我知道怎样烧了你的房子去领保险金,不会被别人知道。一个很火的电视剧里有这么一件事。你一定要用液体清洁剂,因为那没有味道,而且……”
“臭小子,我不需要知道怎样烧自己的房子。”
“好,上个星期我知道了怎样偷录电话而不被人发现,那很简单,你只要找到装在公寓顶楼的电表盒,装上几条电线就行了。要不要我表演一下?”
“不要,我不要你表演这个。可是除了犯罪,你到底还从电视上学到了一些什么?”
“昨天晚上的片子上有一个男孩在酒吧里吸毒,然后瘦得象周杰伦手里的三截棍,这让我恶心。”
“那很好。”
“你看,现在是侦探追强盗。今后你要一个人为你开车逃命,我闭着眼睛都干得到,自然,如果我有一辆04款的悍马,他们永远也别想抓到我。”
这时候,吴先生的朋友,初中生的爸爸跺进了房间,吴先生转头对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是娱乐,难道他们就不能拍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出来吗?”
“你知道的,由于进口电视剧不得在黄金时间播出,而古装剧的制作成本又偏高,投入小、拍摄快而收视率又有保证的言情警匪片便自然成了抢手货。”吴先生的这位朋友对电视行业看来还有点熟悉,“可如果一部片子里没有一点独家的绝活,现在的观众会放过你吗?”
陪初中生看警匪片的乐趣(2)
“每天播出这些乱力怪神的东西,孩子们看了到底会受到多少有益的公共教育,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来提高电视台的收视率吗?”吴先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幼稚,但还是忍不住要这样说。
“喂,你们要侃事情出去侃好不好?”初中生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他只关心的是电视上即将端出的刺激大餐。“再等15分钟,就会播出一个新的电视剧,据说它是根据一个真实的劫机事件改编的,绝对惊险冒汗。整个故事都是在一架被劫持的波音747飞机上进行的,受伤将死的机长将花短短的两分钟时间教会一个孕妇怎样驾驭飞机。我很想知道,这种飞机好不好开。”
编剧的秘密
有一天,吴先生在一个酒吧里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娱乐圈人士有过一次深谈。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关于当今火得不得了的警匪片。也许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奇怪,为什么电影院里放的警匪片都是那么地雷同,打打杀杀,了无新意。现在吴先生终于率先知道答案了。
“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吴先生向那位资深人士请教。
“这里有一个秘密:全国只有一个人在为警匪片写脚本。”
“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有时候他管自己叫006。最早他住在香港,后来曾经去台湾,现在他几乎包揽了大陆所有的警匪片脚本编剧。”
“为什么制片商不找别的人?”
“你知道的,大凡警匪片都逃不出英雄救美、浪子回头、黑帮火拼、兄弟情仇这四大主题,既然006已经如此轻车熟路了,谁还愿意冒险去寻找新的作者?”
“看来他真是神通广大了。”
“那也未必。你知道,所有警匪片的对白都不允许超过片长的十分之一,其他的时间演员们便是在汽车或摩托车上追来杀去。006最富创造性的工作便是设定演员在哪里追杀。”
“这也是很不容易的,他每周至少得想出一种新办法把汽车摔入深渊哩。”
“他确实是这方面的天才。”这位人士也承认说,“有一回,大概是十年前了,006把一位警长描述成了黑社会的幕后老大,就是这个获得巨大票房价值的细节,救了警匪片的命。后来,他几乎是每隔一个月要在一部片子里使用一回。”
“他一定是忙得要死了。”吴先生不无同情地说。
“那有什么可忙的。”这位知晓内情的人士说,“006把每一个用过的情节都制成了卡片,当他写新的剧本的时候,就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随手抽出一叠,然后像发扑克牌一样发出几张,再抄写一遍,一切就都成了。”
“他会不会感到江郎才尽?”
“对006来说,写一部警匪片最大的困难是,为自已想一个恰当的笔名,这件事困扰了他十多年。”
“难道这么多年,警匪片就没有一丁点的进步?”
“那你是小觑006了。九十年代警匪片出现了一个伟大的革命,那就是:006瞄准了世界体育运动的最新动态,从高原雪橇、水上滑板、悬崖飞人到潜水寻宝。正是这些运动构成了新警匪片的最新卖点。”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英雄和匪徒,是最新流行的体育运动的倡导者和爱好者?”
“可以这样认为,006从不讳言他的灵感全部来自体育杂志。”
“不瞒你说,我有点崇拜起006了。”
“也许他真是无与伦比的,不过,现在已经有一个叫‘医生’的人开始抢他的饭碗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在当代西方警匪片中,精神分析成了最流行的一个剧本模式,从潜意识作案,到精神变态,到意念操纵,没有这些要素,便算不上是九十年代的凶手和侦探。而对此,006显得得无知。”
“那么‘医生’呢?”
“他是一个精神分析学的博士,他花十年时间收集了数千个变态病例,这已足够他写两千个剧本了。”
“看来006很快就要失业了。”
“那也不一定,只要他能弄到更刺激的精神病病例。”
向不文明抽税
有一天,吴先生被邀请去参加一个对策委员会。
有消息报道说,有关部门正在拟定一个方案,以消灭当今银幕上的不文明现象,如抽烟、殴打妇女、暴力杀人、说粗话等。但几乎所有的导演和明星们都面临了一个巨大的困惑:如果不让抽烟、打人、讲粗话,又怎样来表现中国男人的男子汉气概呢?
现在,吴先生参加的这个对策委员会,就是专门研究这一课题的。在所有的方案中,吴先生的意见显然得到了多数委员的赞同。
“我们可以用抽税的办法来过渡一下。”
“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如果有演员在银幕上抽一根烟,他就得像在公共场所吸烟一样,交纳一定的罚金。”
“那么一根烟应抽多少税呢?”
“这可以视情节而定,如果仅仅是叼在嘴上的,交五千元就行了。如果优雅地吐出了一个很圆的烟圈,就得一万元。如果出现一只堆满烟头的烟灰缸,每个烟头两千元。”
“说粗话呢?”
“也是一样,如果是自言自语,交一万元;对着妇女叫嚷的,交两万元;两人对骂的,每句五千元。”
“那么杀人呢。对电影、电视上的杀人镜头如何抽税?”
“这是一个重点抽税项目。对于向鼻血直流、人头落地、鬼怪骷髅等残酷镜头,都要抽重税。而一些用电脑制作出来的特技恐怖镜头,起码应当抽取与设计费用同等的税金。”
“你的意见是,对于越是具有创意的杀人情节,就应该抽越多的税?”
“是这样,如果哪位导演发明了一种从来没有在银幕上出现过的杀人镜头,他就应当交纳二十万元的发明税。”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道理就是这样,要使制片人减少不文明镜头,唯一的办法是让他感到肉痛。与此同时,文明和反暴力的影片应该受到奖励,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会,把抽来的税补贴给那些干净的影片。”
委员们显然被吴先生的空前设想给吸引了。但也有人担心说,“如果有制片人不在乎你的这点罚款,甚至实行这个政策后,有人因此大肆制作不文明镜头,那该怎么办?”
“这不是问题。我们可规定一个数额,比如十万元,任何一部电话或电视片的不文明税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其超过部分将采取递增抽税的办法。”
“但是,如果还是有人不在乎你呢?”
看来吴先生早已胸有成竹。他说,“刚才所说的;都是一种交定额税的办法,而另一个更好的办法则是按收视率或上座率来抽所得税,也就是说,一部片子越是卖座,它的不文明镜头的污染面就越广,抽的税就越多。”
“你能不能举个例子?”
“比如说,有一部很卖座的电话,它最后的一个镜头是这样的:男主角正对着银幕,大声地说了句‘傻X’。如果观看了这部片子的观众达两千万人次,按每人一元钱抽税,制片人应为这句话交税两千万元。我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数字,因为每一位观众都被那位演员无辜地骂了一句‘傻X’。”
“天哪,两千万元,如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