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说,知道了,跟别人说的都是去成都。
小狐狸扶着河马的肩膀,久久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深深地吻他一下,说,河马,好运!
第卅三章
火车,隆隆北上。
温情和温柔,一对病包,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一定是要买卧铺的。
河马自己弄了张硬座。
能省钱就省钱,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精打细算。
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河马也蹭到卧铺车厢里,翻下通道一侧的座位坐着,看着窗外闪过的树木和沃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老实说,他有点怕和小狐狸在一起,但是,就是这样分手,心里还真是别扭。
人很怪。
有的时候,很矛盾。
晚上十点,熄灯了,列车员开始清理车厢,不许没有换卧铺号牌的人坐在通道里,大概,是怕大家睡熟了丢东西吧,河马只好回硬座车厢。
麻烦了,几个跑生意的把他的座位占了,在那里打扑克。
河马声明有座位号,人家白了他一眼,连理都不理。
怎么办?
打架,不是人家对手。
找列车员或者乘警,肯定能够要过这个座位,坐在那里能够好受?
算了,出门在外,吃亏是福。
河马往回挤,刚才经过餐车时,看到卖音乐茶座票,其实就是那些吃饭的餐桌,付15块钱就有座位。
河马再抠门,不能为省15块钱站一夜吧。
靠,不顺,坐车不顺。
河马趴在餐桌上,睡了一夜。
白天,卧铺车管得松,河马就过去,在温柔的铺位上补觉,熬了四十多个小时,到了北京。
出了站,不理睬那些招呼客人去旅馆的,找个警察问清楚三里屯酒吧一条街的位置,就去坐地铁。
温情有意思,悄声说,北京这么大城市,咱们不在城里,怎么去农村?
温柔说,姐,你烦不烦,农村租房便宜呗。
河马想,三里屯,全国都闻名的酒吧一条街,能是农村?那亚运村更是农村了。
懒得抬杠。
出了地铁口,坐几站公交车,就到了三里屯,原来挨着外国使馆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街灯亮了,马路上车水马龙,车辆川流不息。他们三个土老冒,拖着箱子,站在酒吧一条街口,彷徨无措。
找到了酒吧一条街,住在哪里,不能在街上熬一宿吧?
河马拿出男子汉大豆腐的气魄,一付走南闯北的样子,说,你们两个别动,换地方我可找不着你们了,我去找旅馆。
没有旅馆,只有宾馆,最近的是城市宾馆,甭问了,板上写着呢,普通标准间,200多块,另加15%服务费。
再往前走,亚洲大酒店、港澳中心、保利大厦,连进都别进,那地方一夜没个千儿八百的,你想都别想。
这哪里行,又不是来旅游的,穷家富路,贵也住了。
这是土里刨食,求生存来了。
挠头。
河马想起了地下室,我住过地下室呀。对了,我还睡过水泥管子呢,问题是温柔她们能住那个吗?
河马打听公寓,而且打听高档公寓,只有高档公寓才会有很便宜的地下室出租,一般公寓没戏,更不用说居民楼。
找了一站地,终于找到了公寓,但是人家物业部值班的说,租就是最少三个月,交三个月的押金,一个月的房租,叫作“压三交一”,北京都是这样。住一夜,找旅馆去吧,房钱没法算。
是没有办法算,一个床位每月130元,你进去住一夜,是打算卷人家长期住客的东西呀?
垂头丧气的出来。
老实说,河马没有打算租房子住。
租就租门面房,最好是先前就是开发廊的,盘下来,白天营业,晚上就将就住了,哪里还要另外再租房子住,假装大老板啊?
问题是,你一天两天就能够盘下一个发廊?能有那么容易?
在这之前,总得住下来呀。
河马想到了最后一招,找洗澡堂子,早就听说北京人泡澡堂子,很便宜,而且有铺位,等晚上不营业了,出差的就可以加钱住那些铺位。
打听的结果,老北京人倒没说他是从旧社会过来,别说他这岁数,就算他爸的岁数也不行呵,但是拉长了声音说,早……没了。
澡堂子,都改成桑那浴了。
哪里有澡堂子?
兴许工厂里有职工澡堂子,你进得去吗?
河马来气了,好,桑拿浴室,休息厅,能贵到哪里去,我不开单间,大厅里忍着,能贵到哪里去?
拽着温情、温柔,进了桑那浴室。
男的,每位16元,便宜。
女的,每位26元,大概头发长,用水多就贵。
这是洗澡蒸桑拿,不管你想不想蒸,否则你进不了休息厅啊。
在休息厅过夜,好,每人另加15元。
掏钱吧,没辙了。
进京第一天,住澡堂子,河马固执地管这种大众化的所谓桑拿浴室就叫澡堂子。
艰难。
去青海上货,哪里用为吃住花钱发愁。
慢慢熬吧,这才是开始。
花一百元三个人可以住下来,按照一夜说不贵,但是长此以往是受不了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出让的发廊。
温柔姐妹洗了澡,谁也没有胃口出去吃饭,都到大厅里睡下了。
河马不能休息,出来沿街找发廊。
结果,很扫兴,除了几家大的发廊,装修太好,他们根本盘不起,那些小发廊,哪里是做头发,简直就是T城的洗头房嘛。每个店里几个小姐,色迷迷地招呼过往客人。
干这个?
别说警察抓,温柔和温情就把他抓烂了。
好像,根本没戏。
想得太简单了。
唉,手上就几万块钱,都是赌命来的,能干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坐吃山空。
看不准做生意,就不能贸然投资,宁可先打工,支撑一段时间。
打工,无论到餐馆,还是到什么地方,大概总可以解决住宿问题,哪怕再回到住地下室的状况,没有办法。
河马心情沉重地回到浴室大厅,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人各占一个铺位,另有两个出差模样的人也住在这里,二十个床位,空了一多半。
他在自己的铺位躺下来,温柔穿着裙子,下身搭一条大浴巾,翻过身朝向他,默默地看着他。
河马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戏。
温柔压低声音说,哪里有那么容易,正赶上人家出让,我们就接手。
河马说,不是出让不出让的事情,大的发廊,光装修费就得二三十万,我们哪里接得了;小的,就跟T城的洗头房差不多,根本不是正经生意,全靠小姐揽客,哪里能做。后边的居民楼我都转了,有一家理发屋,纯粹剃头的,我这样的,随便理个发,才五块钱,那还做什么,交了房费,能赚出饭钱就不错了。
温柔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容易,想要做小本的生意,很难啊,不行,我们就得先打工,这手里的钱不能随便动。
这个想法,与河马想的完全一样。
河马躺不住,坐起来抽烟,刚点上,稍远处铺位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来借火,他们就攀谈起来。
他是河北一家文具厂的,跑供销,因为出差标准低,住店会赔钱,每次来京送货,赶不回去,就住澡堂子,也不容易。
文具厂也不景气,竞争太激烈,现在比较赚钱的产品,不是那些铅笔橡皮,而是打印机耗材,油墨之类。
河马问他往哪里送货,他说不远,在工人体育场南门那边,有一家百脑汇,专门经销电脑、配件、耗材和软件,上下四层楼,附近是最大的了。
河马说,听说北京卖电脑是在中关村。
他说那边比较集中,一条街都是经销这个,很多大公司都集中在那里,但是,价格更低,不好做。这个百脑汇,因为处于繁华的地方,客流量是很大的,毕竟很多住在东边和南边的,跑到北京西北侧的中关村去比较远,就算便宜一点,不够车钱,所以,百脑汇的生意还是不错,他常年往这里送货。
河马问他,这个百脑汇是个国营商厦吗?
他说,其实里边都是私人租赁的摊位,有点像服装城。
河马又问了摊位租赁费,一般生意需要的资本,看来都不大。
至于经营项目,要是卖整机,比如品牌机,或者配件,都需要一些专业知识,一点不懂,根本无法和客人谈生意,但是卖耗材和软件,就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了,稍微了解一点就行,尤其是各种软件,都有包装说明,买的客人一般都懂,找什么软件都是自己挑,好像卖图书差不多。
河马动心了,温柔以前卖过工具盘,当然都是盗版的,那不是长久之计,也做不成规模,要是租赁摊位,好好做各种正版的工具盘、教学盘,也是不错的生意。如果不赚钱,也就没人在里边做这个了,按他的印象,百脑汇的软件摊位不到十家,也有七八家,发不了大财,但是赚钱是肯定的。
他聊了一会儿,烟也抽完了,过去睡下了。
温柔一直没有搭话,但是她在河马旁边很认真地听。
河马看着她,说,是不是明天去看看。
温柔肯定地说,我愿意做这个,干净,省心,赚钱就行,我们要先站住脚,稳定下来。
百脑汇里全部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一间屋子一个摊位,租价根据位置好坏和房间大小而定。
上下转了一大圈,居然有空着的摊位,他们很顺利地找到经营部,租了下来,接着是办营业执照一堆手续,没开业,就有主动来送货的,打条收货,寄售性质,过一段时间一结帐。经营正版软件,兼营一些打印机耗材,通用的电脑硬盘线、软盘线,都不需要太强的专业知识。
总之,这是个资本大的不屑于做,没有资本不能做的生意,正好是他们要做的小买卖,几乎没有什么风险,连店员都不用雇,他们三个人就足够看这个几平米大的摊位小屋子了。
店铺到点统一上锁,全场清空,不能留在商场里边的,这样,货品不用收,很安全,就是住宿的问题需要另外解决。
他们就往东边去,在三环路以外找居民楼,北京租房明显贵,两居室都在月租一千元以上,最后找了个带七平方米小客厅的单居室,半地下室,还要八百块,水电费自理。
按照有生意做,这个住宿条件就算不错,不必跑到乱哄哄的写字楼或公寓地下室去,毕竟这是独门独户,温柔姐妹住卧室,河马就在小客厅里每晚支张单人活动床就是,厨房、厕所很小,但是他们自用,很不错了。也没有必要再找条件更好的房子,花销太大受不了的。
总的来说,除了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彷徨无措,坐了蜡,其他还算顺利,这样,总算稳定下来了。
对于他们来说,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卅四章
秋去冬来,春归夏至,时间过得真快,河马他们在百脑汇做小生意,转眼已经一年多了。
每天都是单调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无聊。
说实在的,河马看出来了,干这种小本生意,一辈子也别想发财,最多弄个温饱而已。
河马有点不甘心,几次和温柔商量,到三里屯酒吧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乐队可以雇用他,哪怕人家有主唱,他只是垫垫场也行。
三里屯酒吧街距离百脑汇,只有公交车四站地,而且是很小的四站地,每天从他们住的地方坐公交车去百脑汇,都要经过那里。
但是,温柔一口拒绝。
她不准河马去那里,不希望他再到那种娱乐夜生活圈里去混,哪怕仅是打工。
河马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现在,他们的起居生活,有了一些变化,主要是河马和温柔住到了一起。
起因是最近一次他们收工回家,温情半路上要下车去朝阳医院找一个平时她经常看病的大夫,问一些事情,嘱咐温柔不要陪她了,先和河马一起回家做饭,她晚一点自己可以回来。
河马他们到了家,就一起冲澡,这机会不是很多的。
结果,没想到她没有找到那个大夫,没多久就回来了,这一下,把他们堵在了卫生间里。
这可真够尴尬的,温柔先出来,河马在里边又装模作样地冲洗了半天,才出来。
她们姐妹在卧室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河马在小客厅的折叠餐桌前坐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河马有点烦,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一直像做贼一样,真的很烦。
她们没有吵架,只是在里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河马就只好自己去做饭,做好了她们还不出来吃,河马自己闷闷地随便吃了点,就上街闲逛。
不远处就是朝阳公园,但是因为要门票,他很少进去的,这时心里烦乱,就买了张票走了进去,到河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在那里抽烟,胡思乱想。
很晚了,河马才回家,到楼前就看到温柔坐在单元门口在等他。
她问河马,你一个人走了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河马无精打采地说,进朝阳公园了,在河边坐了一会儿。
温柔默默地说,你是不是生姐姐的气了?
河马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像做贼一样。现在,结婚都不要什么那些单位的介绍信了,手续简化,不如我们登记结婚吧,哪怕先不办婚礼,至少,我们是合法的。
温柔说,我当然愿意办手续,回头我们去街道办事处民政科问问,像我们这样的外地人,怎么办手续。不过,刚才我和姐姐谈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只是脑子里有些封建思想,不大开放。她也想通了,不反对我们在一起,而且,提出来自己可以住客厅。
河马想了想,说,那不合适,我不同意她住客厅。本来,为了省钱,我们三个人住在一套单元房,夏天她就很不方便了,如果再出来住客厅,我出来进去的,她换衣服都要跑到卫生间里,太过份了。生意做得虽然平平淡淡,赚不太多钱,但是再加一些钱换个两居室,还是可以承受得起的。
温柔想想河马说的有道理,就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走,进去吧,她还没有睡,我们商量一下。
他们进去,温情在看电视,说起这件事情,她一口拒绝了。
温情说,想一想这些年,你们挣的钱差不多都为我治病花掉了,就是现在,我每个月的药费也占了我们生活开支的很大部分,我不是心里没数的人,不能再为我多花钱了。你们早晚是要结婚的,我不反对你们一起住,我就睡客厅很好,河马你能住,我为什么不能住,不过就是晚上睡觉嘛,其它时间,我们忙生意也不在家里,晚上回来吃了饭,就是在这屋里看一会儿电视,其它没什么嘛。
河马不好再坚持,只好这样。
不过,温情是有病的人,河马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晚上支一张钢丝折叠床凑合,第二天,收工出来,就跑去买了张单人席梦思床运回来,大家把小客厅收拾了一下,摆上没问题。
住客厅是寒酸了一点,但是河马一定要温情不能有冷落的感觉,虽然他们的能力仅是在一张单人床上奢侈了一点,但是他们要让她感到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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