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次回来,是想先登记,然后先回北京,春节我们回来再举办婚礼。”
爸爸说:“那好,我跟你吴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我说:“明天,我们上街去照相,三号,婚姻登记处上班了,我们就去登记。那边生意很忙,这次不能住太久,差不多四号就要回去。”
爸爸皱着眉头说:“搞得这样紧张。”
我说:“反正月底又要回来了。”
爸爸说:“那好,看来你们也有了一个计划,我没有什么意见。”
这个时候,吴姨冲过了澡,来到客厅,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说:“他们坐了一天火车,今天早点休息吧,你们父子有得时间聊呢。”
爸爸就说了我的安排。
吴姨也觉得仓促,问:“不能多住几天吗?”
我说:“北京的生意,不是年底清仓,都是旧历年前清仓结账,这一段时间,是最忙的,到了腊月廿三,就没事了,我们回来。”
爸爸就说:“这样也好。”转头跟吴姨说:“你先拿两万块钱给孩子们,让他们明天去照相的时候,顺便买买衣服。”
又对我说:“我还真不懂那些礼节,什么见面费啊什么的,先给你们一些钱,你给人家温柔买买衣服,家里准备结婚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打算把楼上那间房子装修一下,你们回来时,就会焕然一新。还有那些结婚用的东西,就让你吴姨利用这段时间置办就是了。”
我说:“吴姨您不用拿钱,我们带着呢。”
爸爸说:“这是两回事情,你们能够挣钱自立,我很高兴,但是这是家里给你们置办结婚的钱。”
我说:“那就谢谢爸爸和吴姨,我也不懂这些事情,而且也没有想到这么多。还真是麻烦的事情。”
爸爸笑着说:“这就麻烦了,你要跟人家结婚,就要负起责任来,将来过日子,就没有你们谈恋爱时那么浪漫,很多琐碎的事情,都要处理好才行。”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点好笑,不过,没有敢笑。
90.
上影楼照像,照了成套的婚纱像,然后逛店买衣服,温柔和温情处于高度兴奋中,特别是温情,好像比她妹妹还要兴奋,跑前跑后,帮助温柔挑衣服。
我呢,最最头疼的就是陪女人逛店买衣服,你看那个挑呀试呀,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比干一天活都累。
三号,爸爸让他的秘书带着我们去了婚姻登记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现在也不做婚前检查了,一切手续从简,尤其是那个秘书陪着,办得格外顺利。
我找到了一个住在市委大院的同学,就委托他当联系人,去联络我那些过去一起玩音乐的同学,大家三号晚上在大云岚酒楼聚会,喝酒,吹牛逼,整个处于兴奋和夸张的状态。
乐极生悲,这话一点不假。
在大云岚酒楼喝着酒,我去卫生间,正好手机响了,是小狐狸打来的,我就跑出来,在潇河岸边的草地上溜达,接听她的电话。
小狐狸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和温柔、温情回家了。”
小狐狸沉默了一下,问:“你是说去了你父亲那里?”
我说:“是啊,我们回来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小狐狸又沉默了,半天才说:“那,祝贺你们。”
我说:“没有办法了,温柔前两天才告诉我,她怀孕三个多月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刮了,只能要这个孩子。我们得赶紧结婚,否则肚子大了,怎么办婚礼。”
小狐狸说:“嗯,好,你们争取春节前把婚礼办了,我这种情况,恐怕没有办法赶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你跟温柔解释一下。”
我说:“这次只是登记,然后先回北京,家里准备好了,我们春节前回来办。到时候,我一定要接你一起过来。”
小狐狸突然哭泣了,说:“我……也不来例假了,今天去检查,医生说我也怀孕了。”
老天!
我……脑袋都快炸了。
小狐狸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河马,记得在山里我说的话吗?我说过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你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我现在眼睛弄成了这样,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片黑暗,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必须有钱才能生活,但是有钱也是混吃等死,我只有要了这个孩子,才能活得有意思,以后我们会相依为命。”
掉线了,手机没电了。
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就把它扔进了河里。
我觉得堵得慌,突然,我就趴在沿河的铁栏杆上吐了。
我很久没有醉酒出酒了。
我感到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在燃烧。
我勉强扶着栏杆,茫然地望着灯光映照下的缓缓的潇河水面,突然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我笑得流出眼泪来。
我朝着河面大喊:“河马,你这孙子作孽啊,你个混蛋!”
我踉踉跄跄地沿着河岸走,拼命拍打铁栏杆,拍得这些铁栏杆出了血。
真的,过去我只见过铁栏杆会出汗,从来没有见过这冰冷的东西也会出血,灯光下,那栏杆上分明流出血来。
血迹斑斑。
第九一章至第一百章
91.
在回北京的列车上,我一直躺着。
睡不着,但是我不愿意说话,于是就在中铺躺着,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落尽了叶子的树。
温柔和温情睡了一觉起来了,姐妹两个在下铺坐着聊天。
看来温情对我爸劝我们读书的建议着了迷,一直在和温柔讨论什么时候读书为好。
温柔的意思,还是留在北京为好,如果读书,她完全可以供温情去读北京的成人教育学院,这种学院北京很多,甚至有交费就进,完全免考的,只要结业考试通过了,就会颁发教育部认可的大专文凭。
显然,她对到手的酒吧和茶室经营权不舍得放弃,仅仅是两边的月薪就有两万块。
也许,回家去和我父亲一起住,会有吴姨的照料,但是,不可能找到这样高薪水的差事的。
温柔不愿意依附于我的父亲。
但是,也许,她会考虑将来把孩子留给吴姨去带。
我的思绪很乱,听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走神了,老实说,我现在顾不到半年以后的事情,我满脑子都是小狐狸,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我和温柔登记结婚了,虽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能说有意外打击,但是,绝望的情绪必会笼罩着她。
小狐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别人难以想象的一种柔情。
本来,作为我,自私一点考虑的话,是一定要劝小狐狸打掉这个孩子的,她不像温柔已经错过了流产的时机,我们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小狐狸是有条件流产的,这个孩子如果打掉了,虽然也会给我们带来一时的伤感,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是一但生下来,将给我的后半生带来巨大的压力。
这个事情根本瞒不住温柔的。
我们在山区住了一个多月,小狐狸生产的日期屈指一算,你就算是编出天大的故事,温柔也不会相信。
温柔事实上已经放弃了追究我们那段不明不白生活的想法,综合各种复杂的原因,她咽下了这口气,这无论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但是要她接受小狐狸为我生一个孩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要说小狐狸帮助过我们,事实上我们为小狐狸卖命,温柔认为已经扯平了,她是不会接受这个奇耻大辱的。
可是我怎么办?
小狐狸双目失明了,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她处心积虑算计到的,此前我们两度单独居住在渔村,她没有对我们的性生活有强烈的愿望,可以认为小狐狸是对我有感情的,但是,她并不是一个淫荡的女子,她对这方面看得似乎相当轻。这次在山区,她在双眼重创之下,绝对想到了自己今后的生活,她有意识地要了这个孩子。
她在电话里说的不是假话,是发自肺腑之言,她打算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我,没有算计到。
我回去怎么办?
劝她打掉这个孩子,近乎于残忍。
可是,温柔这一关怎么办?
她也怀着孕,经受得住这个打击吗?
我听着温情兴奋地跟她妹妹讨论读书的事情,越来越烦,我甚至有点妒嫉她,一度,不,一直我认为她是最不幸的人,但是,我现在真的愿意和她调换一下,让她来做我,我去做温情,哪怕她这个病活不到二十年那么长。
人活那么长干什么?
能够有一份去渴望读书的好心情,还不令人羡慕死掉了?
唉!
92.
下午到了北京,一片白色,走出西客站,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站前的的士拍成了长龙,而站前的马路上,塞得一塌糊涂。
雪这个东西很怪,当它轻灵地从天空飘落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特殊的感受。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但是不外乎两大类,就是,心情好的人,情绪更好,甚至兴奋;心情不好的人,情绪更坏,甚至沮丧。
我们走出来的三个人,你看温情,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抓了一把雪,用力攥着雪球,趁我不注意就向我打来,弄得我满脖子都是雪粉。
我烦透了,没有情绪和她闹。
这个大姨子,为她妹妹有了归宿而高兴,为有了重新读书的机会而兴奋。
我呢,将面对两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而欲哭无泪。
不用考虑将来到了阴间怎么劈我,现在,在人世间,我就有被撕的感觉。
这不完全是我花心惹的祸。
我委屈地想。
温柔微笑着看着她姐姐,又关切地看着我,也许,她还在为我在河边大吐特吐而担心我到现在都不舒服。
我苦笑一下,伸手要车,排队的的士迅速开了过来,我们上去,就缓慢地走上了回我们小家的艰难路程。
到家,温情哼着歌儿先占了卫生间,开电热水器冲起了澡。
就像每一个旅游的人玩爽了回到家里一样。
温柔关上我们的房门,轻声说:“你去怀柔要小心,路很滑。”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把手机递给我,说:“先用我的吧,明天你再买一个。”
我木纳地老老实实接过她的手机,居然强作欢颜地笑问了一句:“电池冲足了?”
温柔点点头说:“没问题,我不会像你那样没算计。”
我想了一下,说:“算了,你这个号码都是业务,我不拿了。我现在就出去随便买个普通的,六七百块钱的就行,我还用我自己那个号码。”
温柔没有说什么,拿出一千块钱给我,我虽然身上有,但是还是接了。
我冒着雪到附近的一家电讯器材店,随便买了个手机,虽然电池有余电,但是没有号码,得明天去西直门挂失补号才能恢复,就在报亭子用公用电话给小狐狸挂了一个,打招呼说我回来了。
小狐狸似乎情绪不坏,嘱咐我不要过去,怕路滑出事,过两天再过去。
我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回到家里,我把装在盒子里的手机放在桌上,温情吃着苹果,就打开了盒子看,说:“河马同志很会过日子,买了前年的最最流行款,便宜了一千块钱。”
温柔看着我,轻声说:“都心疼你,怕路滑。”
我没有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我和温柔认识以后,常常有被堵得没话说的感觉。
晚上,温柔没闹,没哭,睡得很沉。
我继续失眠,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现在开始,半年之内,不,一年之内……也许更长的时间,我这种状况不会改变。
从现在开始,我每天清晨打鼾,像老人一样,或者像胖子一样。
“水平一般。”温情讥讽说。
93.
中午起来,温柔和温情不见了,打温柔手机,原来她和温情去了百脑汇。
我随便吃点东西,开车去怀柔。
雪后的北京,一片白茫茫的,但是主要干道都没有雪粉了,据说撒盐水会使土壤板结,马路上融化的水流到草地里很破坏环境,现在都洒配置的融雪剂,但是仍然塞车,马路上湿漉漉的,车子都开得很慢。
我一路上盘算着如何面对小狐狸怀孕这件事情,最后,我决定尊重小狐狸的想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后果如何,我不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了,只要她高兴,我一切无所谓。
把车子停在溪边空地,我徒步上坡,走进她的院子。
小狐狸坐在廊子里晒太阳,今天化雪,应该很冷的,但是太阳很足,居然不冷,她就坐在那里,腿上盖了毯子,似睡非睡地养神,听到我的脚步声,脸上露出微笑。
我把家乡的土特产放在小桌上,看看保姆没在,就抱住她。
小狐狸没有说话,静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半天,我才说:“外面时间长了不行,还是进屋吧,别感冒了。”
她点点头,轻声说:“抱我进去。”
我就伸手到她的毯子下边,先把捂得微温的手枪拿起来,免得掉在地上,然后抱她起来,进了屋子,把她放在沙发上,将手枪掖在靠枕后边。
电视开着,她看不见图像,但是从来不听收音机或放CD盘,她就喜欢听电视伴音,觉得只有这样,她才没有与世隔绝。
我倒了两杯热茶,我们挨在一起喝着。
小狐狸突然说:“喂,新郎倌,怎么样,这次回去,爸爸没有为难你。”
我说:“不会,我预料到了不会。但是,恐怕我很难回去和他一起生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狐狸问:“那,你要一直留在北京?”
我说:“你在北京,我就在北京,你去别的地方,我就跟着去别的地方。”
小狐狸撇嘴,说:“甜言蜜语,河马你也会了。”
我说:“这个不用学,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小狐狸噗哧笑了,说:“你学坏了。”
我说:“真的,实话。”
小狐狸说:“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舍不得我吗?”
我说:“是呵。”
小狐狸道:“很勉强。”
我说:“怎么会,我是大实话。我得看着你,别到时候偷汉子。”
小狐狸叹口气说:“我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拿穷人开心了。你也不错,家里一个,外边一个,真够风流。”
我说:“花心不是我的错,是你勾引我,我是失足青年身不由己。”
小狐狸说:“你可真是学会油腔滑调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其实,你说得不错,是我先喜欢上你,而且,你是我唯一真正爱的男人。”
我说:“信了。反正被你懵惯了,不信也不行。”
她就捶我,说:“你现在真是不可救药了。”
说到正题了,她先开口,说:“孩子的事情,你怎么考虑?”
我说:“你做主,想要就要,我承担一切责任。”
小狐狸抱住我的一条胳膊,轻轻地哭起来。
我问:“你自己怎么想?”
小狐狸说:“我怕。”
我惊讶,没有想到她这样说。
我吻着她问:“你怕什么?”
她说:“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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