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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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溪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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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咦?”
虽然喉咙极痒,但阿荇发觉自己竟然能说话了。
阿荇一喜,便也顾不得对蒹葭的抵触,想要抓住蒹葭的手来好好感激一番。只是胳膊仅轻微一抬,一股钻心的疼痛便再度袭来。
疼痛……竟然没有丝毫缓解。
怎么回事?
阿荇还没来得及思索,行为已经快过了大脑。
她小嘴一瘪,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疼死了……”
“还疼吗?”蒹葭皱了眉,解药分明是没问题的,她想了想,“许是余毒未清……”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好起来了,可忽然又一下子跌回原点,但凡是个人,都会有些许的心里崩溃。再一想起左慈的那些话和这些天自己受过的罪,她就觉得心里委屈异常,烦闷异常,恨不得哭得天昏地暗才好。而一旦心理防线彻底失守,阿荇便觉得好似天都塌下来了。她想要用哭来宣泄出心里所有的难受,就好像用哭能宣泄出心里所有的难受。
她越哭越凶时,门一开,久候门外的阿荇娘走了进来。她匆匆扑到阿荇床边,见阿荇哭的小脸皱成一团,心中一痛。
“阿荇,你能说话了!怎么哭了呢?”
阿荇见到阿荇娘,哭得越发伤心:“阿娘,痛,好痛!”
阿荇娘一脸担忧地转向蒹葭,“神医,这是怎么回事?小女的毒解不了了,是不是?”
“夫人不必忧心。”蒹葭欠了欠身,“谢小姐只是一部分余毒未清。过几日,等余毒清理干净,便不会再觉得痛了。”
阿荇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无论怎样,只要这毒最终能解便好。
蒹葭告辞后,阿荇娘留下来陪阿荇唠家常。
阿荇哭得累了,才终究停歇下来。想起自己刚才撒泼的模样,也有些不好意思。
而她也是现在才知道,阿荇爹已经答应了苏珩,等阿荇彻底大好,便允诺蒹葭入谢家族谱。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阿荇想,就算是向来刚正不阿又极端严肃的阿荇爹脑袋抽了答应了苏珩这样神经病的要求,族中那些顽固的长老又怎会应允?
许是自己的毒长久未解,阿荇爹实在是担忧了,所以才病急乱投医,且答应了这样无理的要求吧?
那么,让阿荇爹毫无怨言地接纳蒹葭入谢家族谱,这就该是苏珩的目的了吧?
苏珩想要做什么?他已经为蒹葭脱了籍,现下便要为她安一个体面的身份,然后名正言顺三媒六聘地娶她吗?
那也犯不着一定要找上前妻的爹吧?这不是专门上门打脸埋汰人吗?
且只为着这样一个目的便给自己下了毒?那毒真的是苏珩所下吗?
想了又想,阿荇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苏珩根本不是这样肤浅脑残又冷血残忍的人。
再说,苏珩是几百年才出的一个人精。他若是想要动什么歪脑筋,以阿荇的智商情商,根本不会看出来。
可若说那毒不是苏珩下的,为何左慈那般言之凿凿?又为何这毒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可偏偏苏珩带来的蒹葭能解?
阿荇如何都想不透,越发迷惑了。
“你是阿爹阿娘唯一的女儿。你和你哥哥,比阿爹阿娘的命还要重要。若是那位神医真的能够医治好你,便是让她入了谢家族谱又有何不可?”阿荇娘叹了口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寻了你旁系的某位叔叔,认她做干女儿也就是了。”阿荇娘不敢摸阿荇,怕她痛,便拍了拍阿荇的枕头,宽慰她,“这姑娘看起来约莫十六七了,该是说亲的年纪了。想来,她许是想要借着谢家的名头,寻一个好夫家吧。天可怜见的,这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浪迹江湖,没有阿爹阿娘为她做主,多为自己做些打算,这本也没什么。”
阿荇娘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姑娘想要寻的好夫家就是自家的女婿,因为在她看来,就算傍上谢家这棵大树,堂堂皇太孙殿下也根本不会且不能娶如此身世的姑娘,即便是做妾也不行。
阿荇爹与阿荇娘是真心待阿荇的,总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她。阿荇感动之余,又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告诉阿娘所谓神医便是苏珩想要娶的人这个事实。若是要阿荇爹知道苏珩就是为了这个女子而弃自己的掌上明珠如敝履,不知会做何感想。
但阿荇爹总会知道的吧。
可一旦承诺过的事情,阿荇爹从不会反悔。
阿荇忽然发觉其实自己并不了解苏珩,他宽厚正直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颗极其腹黑的心,他就这样□□裸的利用了真君子的阿荇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同时,苏珩似乎也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心理学家。往日里,他总是能够轻巧看穿阿荇的内心;这次,他也似乎是笃定了阿荇不会将蒹葭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阿荇确实为他保守了秘密,连阿荇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许是因为皇太孙地位太过尊崇,而自己毕竟是民女,民总是不能违逆君的;许是怕阿荇爹知道真相后,会气坏了身子;又许是……青梅竹马玩伴之间的包容与不忍——他不想被人知道,那她……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也许是自己从前心太宽,从来也没有认真地了解过,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想来,历史上生在皇家的人,有哪个敢说自己纯净如白莲花?
可是,即便是阿荇心宽,青梅竹马的玩伴这样□□裸地利用并有可能间接伤害到自己,素来没心没肺的阿荇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这种难过没来得及持续太久,因为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并未吐血的原因——
她身体里的毒素,其实是靠腹泻来排出体外的。
可麻烦的是,阿荇微一动弹便疼痛难忍。
这几日,她每日进食与出恭时都能流出一缸眼泪。她又偏偏是个有强烈洁癖的强迫症患者,不肯像裹着尿布的婴儿一般,躺平在床上吃喝拉撒,似乎脏是比疼更令她无法容忍的事情。如今她已经能出声,更是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连她自己都觉得,每次进食和出恭时都像是置身于杀猪现场。
阿荇一边坐在恭桶上排毒,一边肆无忌惮地哀嚎,一边悲催地思索着,自己似乎极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因为腹泻而疼死的穿越者。
No do no die。
阿荇默。
这可真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
她可真是开天辟地英明神武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008 养病·上

说起来,阿荇一直觉得苏珩实在是一个略奇葩的人。
这个人说起来很可靠,可有时候却很不靠谱。而若是将不靠谱的事抖出来,能装一箩筐那么多。
比方说,身为阿荇的未婚夫,他从来不知与阿荇避嫌,最近更是经常往谢府跑。
这一日,苏珩又晃荡到了谢府。
虽然并不能确定是否是苏珩对自己下毒,但他在蒹葭一事上确实利用了阿荇,所以阿荇自然对他便没了什么好脸色。可是,苏珩是君,阿荇便是平素行事再不走心,也不太敢直接对他抱怨些什么。故而苏珩甫一进门,阿荇便直截了当地闭上眼睛装睡。
“别装了。”半晌,苏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珩的音色清爽清朗,算得上很好听,可此时阿荇只觉着他的声音好生厌烦。
苏珩闲闲地道,“天下间没有哪个沉睡之人的睫毛会颤抖、眼珠会转动。”
阿荇气急,一睁开眼便看到苏珩近在眼前的放大的俊脸,不由得吓了一跳。
尽管苏珩是个面瘫,但相貌却很是养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不同于沐浴小哥儿冰冷忧伤的丹凤眼,也不同于蒹葭明眸善睐的杏眼,苏珩的眼睛很黑、很有神,猛一望上去会觉得他严厉,不好相与。只是看得久了,就会发现,那双看上去很严肃的眼睛其实是有温度的,并不如何冰冷,每日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神情从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他素来吝惜用那张俊俏的面孔做表情,但喜怒哀乐却都逃不过眼神的泄露。
阿荇想想,固然沐浴小哥儿是绝色,但仔细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单就相貌而言,苏珩真的不差他多少。
苏珩长得霸气,刀刻般的五官与高大威猛的身姿,让他更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北方男子汉,掩不住那一身生来的王者风范。
沐浴小哥儿爱笑,眼神却冰冷而忧伤;苏珩面瘫,眼神却透露着温度。若说沐浴小哥儿像羸弱的书生,那苏珩便像战场厮杀的将军。
阿荇想,或许等哪天他们站在了一起,她才能评价出二者谁更胜一筹吧。
此刻,阿荇就从苏珩的眼睛中读出了担忧的信息。不知为何,她的怒火忽然就消了大半。
他竟是在担心着她的。
“喂,不要离我那么近。”顿了顿,阿荇没好气地抱怨,“不要见到你。”
苏珩愣了一愣,微一思索,皱眉问她:“你在生气?”见她不答,只气鼓鼓地撅着嘴,只当她还是小孩子心性,便道,“你在气昨日我故意说集会让你眼馋?”顿了顿,又道,“我叫人买了很多集会上的小玩意儿,一会儿给你送来。” 
阿荇撅了嘴,忽然出口道:“我真的好疼,你还是快给我解药吧。”
苏珩以为她在害怕毒不能解,便耐心与她解释:“莫担心,蒹葭会将你的余毒清理干净。不要害怕,你会没事的。”
阿荇不动声色地仔细端看苏珩的眼神,那眼神正直视着自己,并无躲闪。
他坦坦荡荡地望着自己,让阿荇看不出什么端倪。
阿荇看了他半晌,道:“那还要几天啊?”
“尽快。”苏珩诚恳地与阿荇道,“我保证。”
在她面前,苏珩至始至终都跟幼时一样。尽管大臣们都欣慰地觉得皇太孙殿下越来越优秀,越来越靠谱,但与阿荇一起时,苏珩一直都跟从前一个样。而从前的苏珩,从来都迁就着阿荇,也从来都不对阿荇耍心机。
眼前那张俊俏的少年面庞逐渐与小时候稚嫩的苏珩重合在一起。年幼时的他会将烛台下垫着的红色帕子扯出来,覆在她头上,拉起她的手与她道:“阿荇是我的新娘子,我要照顾阿荇一辈子,不叫她受委屈。”如今一眨眼,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这么大了。而长大了,他反而不要她了。
是不是一旦人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就会被忘掉呢?
阿荇心里有些酸,她别开眼,道:“若是她把我的毒治好了,那、那我就不反对你娶她了。”也不待苏珩有所回应,忽然嘴一瘪,就难过地哭出声来,“三哥哥,我好疼,疼死了。”
苏珩一愣。
阿荇素来爱笑爱闹又没心没肺,鲜少在他面前哭泣。小时候跑路摔破了腿,都不见她掉过一滴泪。此时阿荇哭声与示弱让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错。
他愣了愣,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想去摸阿荇的头,但是又忽然想起阿荇被触摸大概会痛,又忙缩回手来。
“别哭,过几日就不痛了,真的。”他试图哄阿荇,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担忧,声音也不自觉柔软了下来,“等你大好了,我带你去郊区骑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轻快,“你不是喜欢小鞠?小鞠送给你。”
小鞠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虽然不是什么名种马,但它脚力很好,又长得漂亮,在马群中也算出挑。当年阿荇第一眼见它时便看上它了,眼馋了许多年,向苏珩讨了许多次,但从未成功过。
“真的?”阿荇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快准狠的抓住了重点。
如果能得到小鞠,自己也不算是白被他利用一回。
她生怕苏珩反悔,便忙趁热打铁地道:“从现在开始,小鞠就是我的了,你可不许反悔。一会儿我就叫朱雀去把小鞠签回来,就在我院子里给它搭一个马棚,以后我要天天看着它。”
“不反悔。”苏珩应她,眉头却又皱了起来,“在院子里建马棚?你也不嫌脏……”
“要你管!”阿荇白了他一眼,睫毛上还沾有几滴泪珠,“我乐意!”
见阿荇一边哭还不忘一边惦记自己的马,而一旦得到之后,便瞬间恢复成从前那个生龙活虎的阿荇。苏珩忽然觉得,这样子的阿荇似乎还挺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009 养病·下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前世在现代时,阿荇天天苦于“喝白水都上膘”的彪悍体质,想尽各种办法,只为能够减掉半斤肉,却每每都不能如愿,体重不减反升,让她苦恼异常。
许是当年许愿变瘦的心太诚,佛祖终于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这些天来,阿荇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阿荇曾让朱雀端了镜子来照,镜中的姑娘婴儿肥消失了,那张端正的小脸如今只剩下巴掌大小,越发衬出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惹人怜爱。
但是,许是太久没有运动,原本红扑扑的小脸现在苍白灰败,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这一日,阿荇娘正小心翼翼地喂阿荇吃百合粳米粥。
阿荇一边小心地吞咽着,尽量把动作幅度压到最小,一边囫囵不清地跟阿荇娘抱怨:“那个什么神医啊,根本就是个骗子嘛。阿娘,都十天了,我还是会觉得疼。”
“不是已经好多了么?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阿荇娘仔细地吹凉一勺粥,喂给阿荇吃,“还有啊,说你多少次了,食不言。”
阿荇讪讪地闭了嘴。
她体内的余毒确实清除的差不多了,如今只要不是动作幅度太大,她都不会再感觉到疼痛。
治好了谢家尊贵的嫡出小姐,如今阖府上下待蒹葭越发客气,下人们几乎都拿她当半个主子一般,尽心尽力地伺候。不过,等阿荇大好,蒹葭入了谢家族谱,她就会成谢家名副其实的主子。
虽然阿荇娘时常教导阿荇要懂得感恩,可是阿荇见着蒹葭还是会觉得各种不适。
出现这种不适的缘由,看起来似乎显然是因为蒹葭抢了阿荇的未婚夫。但老实说,阿荇自认为自己对苏珩的感情与对亲生兄长的感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所以,认真说起来,蒹葭并算不上是阿荇的情敌。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阿荇想了许久都想不透彻。但自己确实是一见到她就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想远远地避开她。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她是一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阿荇忽然想到“恐怖分子”这个词。可是,蒹葭长得好,又生得魅惑,且孤零零得无依无靠,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漂亮的花瓶,根本不具有什么威胁力。按理说,她怎样都不会与这个词牵扯上关系。但阿荇还是想要远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她。
“神医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纱?真是失礼。”阿荇好不容易喝完了粥,终于被允许说话。
她对蒹葭的下半张脸的惊艳程度好奇很久了,奈何蒹葭坚持整天带着面纱示众,从不肯取下。
“许是有自己的难处吧。每个人都被允许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阿荇娘是念佛的人,心态总是异常平静,“既然她不愿意让我们看见她的样貌,那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想了想,又笑道,“说起来,清荻姑娘也算与你有缘。那日皇太孙殿下在墨斋的集市里遇到她,不过是因为她来讨要一些回老家的路费。也不知怎的,皇太孙殿下竟然就把她给留下了,又偶然发现她会些医术,询问之中得知她兴许能够治好你的毒。”阿荇娘的声音越发轻快,“你看,她果然治好了你的毒。而且啊,她的名字是清荻,刚好是咱们谢家的清字辈,等你叔叔认下了她,她便是谢清荻。你们竟像是一对真正的堂姐妹。”
阿荇的嘴角抽了一抽。
谢清荻,当她第一次从苏珩口中听到他胡诌出的这个名字时,她就知道,他的恶趣味又犯了。
阿荇叫谢清荷,他便给蒹葭取名清荻。荷是花,荻是草,这花花草草的,倒是齐全了。此外,荇字其实也是草的意思,所以这荻又与荇对应。真不知道这苏珩是怎么想的。
不过,也真是难为阿荇娘了,对这么漏洞百出的身世也能笃信不疑。阿荇擦汗,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笨究竟是随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0 耳光

当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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