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我说一他连二都不想,够合格了吧?爷爷,你可不许说了不算!你要实在想要林黛玉,我让他扎俩小辫扛把铁锨上咱们家来行不行?不过到时候救护车够不够用的我就管不了了。
电话响了,同学们互相拜年从九点多就没断过。这回是小薰他们几个上海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语速快的跟小鸟似的,刘小源也听不太明白反正都是过年话也就嬉皮笑脸的回过去。心里忽然又想起了周建,这家伙干吗去了?怎么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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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远惊恐的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到自己手上,脸上。怀里周建的身体越来越重,渐渐滑下去了。
“周建!”撕心裂肺的叫声撕裂了佳节祥和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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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到处都是白色的环境看着就让人发堵。急救室的床上,周建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一条胳膊已经打上夹板。输液瓶还在一点一滴的流着,周建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天远的臂弯里。他刚从车上跳下来就被一辆违章超车的红桑塔纳给撞了出去。全仗着这小子命大,遇上个随时都把脚搁在刹车板上的新手,要不然这一下他再也别想爬起来了。
周妈妈夫妇俩坐在病房外边的长椅上,沉默着。那一幕,谁也不敢再回想。
好半天,周爸爸沙哑着嗓子说:“我想我可能误会了小建,他是认真的。”
周妈妈失控的抽泣起来。
天远紧紧地抱着周建,两个人偎依着,互相用体温确认着彼此的存在。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再思想,只是紧紧的偎依着,此刻就好。
忽然羽绒服里的电话响了,犹豫了一会儿,周建伸手从衣服里拿出电话。
“老大!你玩什么哪给你打多少电话都不接!嘿嘿~~过年好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哈哈哈~~~”刘小源乐呵呵的声音灌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建苦笑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了忘了问你,你心上的人找着了没阿?那小子跑哪玩去了?等我见着他非好好损他一顿不可瞧他把我们老大折腾得,这以后要结了婚还了得啦?”刘小源顺嘴溜得正高兴呢,忽然觉得那边怎么不说话啊?“老大?周建?听得见吗?”
好久,电话那边传来周建低哑的声音:“源儿,我们快要没地住了。我们俩能在你家呆几天吗?”
刘小源嘴里的蟹黄饺子差点掉地上,回头看看家里人正看着电视说话呢没人注意,赶紧放下筷子偷偷得溜到院子里。“老大,出什么事了?你们?你和天远??”
“我跟我们家人说了,我喜欢天远。”
“啊!”刘小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天!他可真敢!
“老大大大大,你真不愧是我老大!好样的,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啊!你放心,只管带着天远过来!我不帮你谁帮你?那什么……老爸老妈说什么啦?”刘小源顿时热血沸腾的拍胸脯,可是一想到热烈如火的周建都哑了嗓子欲说还休,血一下子又凉了半截。
好半天,周建才低低的说:“源儿,别异想天开了。闭嘴吧!”
一道寒气注入了身体,刘小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周建不说话了,刘小源也没再问。
默默的关上电话,刘小源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厅堂,身边的黑暗像是有了重量,慢慢的挤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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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几天的修养,周建跳着一只脚出院了。天远已经把轮椅推出来了,周建死活不坐,宁可练习单脚跳。为这个吃了好几个白送的卫生眼周建也不在乎。周爸爸周妈妈没再说什么,而是若无其事的来接两个人回家。倒是俩惹祸的孩子不知所措了。
一直到了家爸爸妈妈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好像就没出过这个事似的,吃饭的时候照例往天远的碗里夹菜劝他多吃。天远浑身的不自在,周建也直抓头皮。
吃完饭,天远看见周爸爸坐在周建旁边,知道他们父子俩有话要说,借口洗澡走进了房间。
周爸爸严肃地看着周建,周建心虚的低头:“爸,对不起。”
“你知道抱歉就好,爸爸妈妈没有白疼你。”
“爸……”一句话说的周建心疼,手指紧紧地抓住沙发垫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鲁莽给爱你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如果不是你运气好的话,我这番话就要到灵堂上说了!”周爸爸眼圈发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第一个为你承担罪责的人就是天远!我们还有他自己都会把罪过推到他的身上,他情何以堪?”
周建浑身一震,他从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不在了,天远怎么办?躲在卧室门后的天远嘴唇都快咬破了还是没法阻止热泪留下来。
“儿子,爸爸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爱情不是只有冲动就可以了,他还需要责任和道义。男人的心是用来装感情的,肩膀是用来担责任的,懂吗?”
周建用力的点点头。
“好,爸爸希望你会认真地对待自己的选择,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关于以后的事,我们慢慢商议。暂时先维持目前的状态,而你们自己必须明白事情的轻重。不要再作出伤害自己的事。这是我和你妈妈的意见。”
周建感激地看着爸爸:“爸爸,谢谢你。”
周爸爸忽然咳了几声,想了想放低了声音:“其实,爸爸一直都相信你,从来没怀疑过你作为一个男子汉的强悍和尊严。”
“当然!”周建想都没想就抬起头:“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有了!”周爸爸好像松了口气,站起来向卧室走。
周建一脸茫然的看着爸爸回到房间去了。男子汉的强悍和尊严?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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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可是个好日子,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不知道从哪年哪月开始的,这纯西方的宗教式节日一个接一个地在中国大地上开花结籽。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复活节,母亲节,一个比一个热闹喜庆。不管中国节外国节让大家伙高兴就是好节,本着这个精神中国的有志青年们把外国节过的是有声有色。刘小源同学就是其中的中间分子。尽管这天的大雪几乎封门,但是莫言老师还是带着心爱的小孩跑到了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圆明园,度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情人节。
皑皑的积雪纯净洁白,放晴的天空中阳光慈悲的照耀着这片空旷的雪地上互相追逐的两个人。这一刻只属于他们,在这无人的旷野。偶尔会有两只寻食的麻雀跑来分享快乐的笑声。但是几个大雪球还是很不给面子的砸过来,于是鸟儿只好赶紧跑开免得被砸得面目全非。它们可没人又抱又哄的把冻红的手塞到怀里取暖。
刘小源玩得浑身冒汗,笑着喘着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还在跑。鲜艳的毛线帽子下边两只毛绒绒的小白兔子耳帽抱住耳朵,衬的红苹果似的脸鲜得像要出水。
莫言大声地笑着,从来没有这样的开心过,从来没有这样的追逐奔跑,简简单单的游戏竟然会让人幸福到想……想落泪。
握着手听彼此的心剧烈的跳动,看着你,情愿融化在彼此挚爱的眼神里。轻轻的一个吻,背后的皑皑白雪做个见证,我们以吻封缄誓言:我爱你,我永生的爱人。因为可以爱你,所以我是幸福的。
“你背着我!”玩累了,该走了。刘小源恋恋不舍开始耍赖。
莫言揉揉他的头发,蹲下身背起他故意笑他:“你可够重的!再这样贪吃我可快抱不动你了!”
“你敢?我就是长到八百斤你也得抱着我!”刘小源就着莫言的耳朵撒娇的吼。
莫言狡诘的侧过头看他:“我现在就没劲了怎么办?”
刘小源笑眯眯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莫言大笑一声背着他原地飞快的转了起来,刘小源抱紧了他的脖子兴奋得尖叫。
不远处的石柱后面,一支高倍广角镜头对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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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啦!啦啦啦~~~~刘小源以前所未有的热切衷心盼望着快点结束可恶的假期。大学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呵!干吗就非得放假呢?放了假一个住城南一个在城北,好不容易见次面还跟特务接头似的生怕一不留神让熟人看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见了三次面,电话费倒是花了好几百,刘小源恨死寒假了。
回到三一五宿舍,刘小源背着背包站在门口冲里边正忙活着的小扑和老威一边挥手一边招呼:“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啦!”
老威笑着骂:“还以为能过两天清静日子呢!谁知道你个胡汉三回来得还挺快!”
刘小源打着哈哈一纵身坐到自己床上,抚摸着鹅黄色的鸭绒被褥心里念叨:我的亲亲被窝啊!我又回来啦!那家伙今天在不在啊?哼!我才不告诉他我回校了呢!等他自己看到我,哈哈,那张脸还不知道臭成什么样呢!
想象着莫言惊讶又怨怼的神情,刘小源偷偷的笑。
可是他要不在呢?我就干等着啊!刘小源忽然想到了问题的另一面,两只脚开始来回的绞。还是去看看得好,只是确定他在不在又不是想得他受不了。刘小源理直气壮的跳下地往外走。
“你上哪啊?还不赶紧的帮忙作卫生!”满头大汗的小扑叫他。刘小源两只手往口袋里一插:“你们俩要不怕我越帮越忙,我也不在乎今一宿不睡。”
老威赶紧摆手:“得得,你还是找凉快地玩去吧!甭添乱了。”
刘小源得意洋洋转回身,轻轻的叹口气,那两个家伙还没来?到底怎么样啦?只是说暂时维持现状,天远也算在他们家住下了。可那家伙性子高心气傲,老大又没个计算,这一个屋檐底下往后可怎么过呢?
哼!还有闲心思替别人操心。刘小源自嘲的扯扯嘴角。不管怎么说,人家到底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开了。看来周爸周妈并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至少并不是非棒打不可。想想自己那一家子,刘小源渐渐的放慢了脚步,心情暗了下来。要是自己也像周建似的,把莫言带回家往爷爷跟前一站,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刘小源忽然咧着嘴很难看的笑了,摸着脖子想在做这件事之前,一定的先做好全家的普法宣传。故意杀人是很不好的行为!
耷拉着的脑袋直接撞上了面前站着的人,刘小源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却看见一张意料之中的臭脸。看看四周没人,刘小源瞪着眼睛开始发飚:“喂!老兄!人吓人吓死人的!没事你挡在道上干什么?”
“你叫我什么?”莫言扬起秀挺的眉,小家伙是不是有点宠过头了开始无法无天了!
“我叫你老~~~老师……”
俯视着刘小源忽然耷拉下去的脑袋,莫言忍不住的笑意在嘴角浮现。
“莫言,快点。会议到点了。”身边走过的两位老教授招呼着。“我马上就过去。”
莫言低下头,正好看见满肚子火气的小孩斜送上来的恶狠狠的眼神,笑眯眯的低声说:“到实验室等我。”
你让我等我就得等啊你说什么我就得听着有那么便宜的事吗?刘小源使劲得瞪着莫言擦肩而过的背影,又挥拳头又蹬腿。大色狼大坏蛋我今儿还就看你敢对小爷怎么着!我等着你!
新学期的准备会其实并没有开得很久,林校长一向不喜欢长篇大论,医学院的教授们自然就耳根有福。莫言不时地看看表,小孩耐性有限,会不会已经在蹦了。冰箱里有吃的,应该能哄一会。想想又笑了,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成几岁的小孩子来宠,这样下去怕是以后被这小子吃死了。手中的教学资料上,浮现出刘小源鼓着嘴瞪着眼的脸,莫言的酒窝越来越深的刻在颊上。
轻轻的走进来,莫言反手锁好门。沙发上,刘小源仰面朝天手枕在脑袋下面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含着棒棒糖。舌尖舔上红润的嘴唇,甜甜的,软软的。拿掉碍事的棒棒糖,莫言蹲下身正想继续偷香,突然脖子被一把抱住,那双猫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抓贼!抓贼!偷井盖的贼呀哈~~~”
莫言给他吓了一大跳,半天才缓过神来伸手就往他腰上抓:“小混蛋我让你胡闹!”
腰是刘小源最怕痒的地方,立刻就在沙发上拧成了麻花糖。刘小源连踢带咬,莫言不依不饶,笑着闹着狠狠地把离别的思念发泄了一通。
折腾够了,莫言把刘小源抱在身上亲着腻着,小孩身上淡淡的奶香最让他着迷。“怎么回校了都不告诉我,昨天我还问你呢!”
刘小源惬意的躺在他怀里,嘴一撇:“凭什么我就得告诉你啊!你是我什么人啊?”话音没落腰上就被拧了一下,刘小源吓得缩着身子笑着讨饶。
很就不曾这样的亲昵了,唇齿绞缠,津液香甜。身子软软得像是被抽了筋骨,刘小源满足的哼着。莫言的手探进了他的毛衣。突然门口想起了敲门声:“莫老师!莫老师!”莫言急速的抽出手,一边答应着一边把刘小源拉起来。
“莫老师,刚才是不是有个学生进来了?我看见他往这边走一会就找不着了。”
“那是我的学生,他有事找我,我叫他过来等我的。”
“噢,那就好。我说怎么还没开学就有学生来呢!”
“麻烦你了……”端正的坐在沙发里,听着门口传来的对话。刘小源被快乐和满足涨满了的心忽然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隙,有东西跑出来了
莫言不敢再锁门,无声的叹口气走回来。蹲在刘小源面前,点着他的鼻尖:“以后在学校里要小心点,不许太放肆,毕竟人多嘴杂。还有以后来这里的时候也要注意,别大大咧咧的惹了麻烦就糟了!”
没还嘴,刘小源抱住了他的脖子,半天没动。
莫言觉得有点不对劲,拍拍他的背:“怎么啦?说话啊!”
刘小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莫名其妙的伤感。觉得那颗心里跑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原先满满的幸福现在竟然觉得有点空。
“周建跟他们家人说了,他喜欢天远,爱上他了。”惊愕之后就是沉默,意料之中的沉默。刘小源咬紧了嘴唇,心里有个地方紧的发疼。
“他们现在怎么样?还好吗?”莫言的声音有些遥远。
“天远现在就住在他们家,一家人相处得很好。那两个家伙天天美的什么似的!后天就开学了还舍不得回来呢!”几乎挑衅的表达着羡慕,刘小源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粉饰周建和天远的生活。
莫言坐在他身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微笑着说:“对了,后天就开学了。你呀,给我好好的上课!今天我特意看了一下学生册,你还真是满族。你上次在圆明园跟我说的你姓叶赫那拉,真的假的?那你为什么不姓叶不姓那,姓刘呢?”
双手握紧再握紧,心里的东西快要流空了,而有个地方却像气球一样急速的膨胀起来快要爆炸了!猛地站起来往外就走。
莫言惊愕的一把拉住他:“源儿!”
刘小源瞪着他,牙齿咬得嘴唇都发白:“我是叶赫那拉的子孙,我身上流着世上最烈性的血。如果没有足够的胆量,就别惹叶赫那拉!”
莫言惊呆了,直到门被彭的一声摔上,才清醒过来。刚刚朝他发火的人真的是他调皮捣蛋的可爱小孩吗?
如果没有足够的胆量,就别惹叶赫那拉!
莫言拧紧了双眉,双手在腿上捏的喀喀得响。可恶!竟然说出这么让人冒火的话!你的眼睛才看到哪里?你的小心思才装得下多少东西?你只看见周建和天远多末的幸运,却看不到更多地人是多末的痛苦!
莫言痛苦的垂下头,其实他骂的没错。自己是真的不敢去面对。甚至会幻想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宠着他爱着他一路走下去什么都不求。宝贝,请原谅我无法像个勇士一样的宣布自己的感情,我所能做的就是在夹缝中找到一条出路,一条可以容许我们两个人走向幸福的出路。相信我,我会做到!
刘小源铁青着脸冲出实验楼,根本不顾迎面走来的人们诧异的目光。虽然是早春二月,风依旧很冷。走出老远以后,随着火气越来越小,刘小源的脑袋也越来越低。到底气个什么劲呢!难不成还真逼着他去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