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带截至这里,嘎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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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竞彤失踪了!
如果说阿星过去所欠下的风流债,真会如那些个被他抛弃的女人们所诅咒般的话,那麽此时,可算是咒语兑现的时候了。
他——自翔手段一流、无所不能、任何事了若指掌、下手没有尺度,而……却保不住一个心爱的女人。
阿星坐在鹰帮总部的指挥中心,峻冷的眼里有心痛,菲薄的唇上透露着狠劲,那个自找死路的女人傅子菁已被他踢出扬鹰集团,而且保证她在未来十年之内都无法找到工作——这算是齐放星条例中最手下留情的处分,如果傅子菁是男人,此时她的胳臂若没被去掉就算是极大的幸运了,遑论想保住十指。
「星哥!」李刚率领着叁个手脚俐落的弟兄步入指挥中心,一字排开,脸上均是不豫之色。
「如何?」阿星下颚轻抬,扫了他们四人一眼,光看那沉重的脚步声,他心里已有数。
「星哥,由北到南,鹰帮全省一百七十二个据点紧急派出人手搜寻,任何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任何不可能的地方也都访过,就是没发现星嫂的下落……」李刚望回阿星那愈来愈不悦的脸色,他的声音也随着愈来愈小声。
「没用!看来,鹰帮并不值得你们誓死效命。」阿星目光如炬,清楚的传达出令人胆战的寒意。
「星哥——」四个大男人听不懂阿星的话是什麽意思,均不知如何是好的相觑一眼,继而求救的望向放月。
「老叁,稍安勿躁。」一直不说话的放月终於开口了,这令李刚等人如释重负。
阿星冷笑一声,笑得非常嚣张和邪气。
「如果现在失踪的是石楚,恐怕你已经将台湾岛整个翻过来找了。」
放月不置可否,他没有反驳阿星的话,因为那也是事实;不过,他会把石楚看得牢牢的,任何人休想碰到石楚一根手指头。
放月清了清喉咙,双臂交错,缓声道:「或者,我们可以考虑请芝加哥的赫摩帝国集团协助,老爸和该集团的总裁曾在日本有过一面之缘,要他出手,不是难事。」
「你说的是——朱冉?」阿星挑起了眉。
芝加哥赫摩帝国集团——这是一个以金融资讯为主的全球性集团,在世界的金融交易中处导航地位,领导人朱冉更是商业奇才中的奇才,他纵横埤阖,一手创立了这个事业网,其中涵盖了整个美洲进而横跨全欧洲。
而据可靠消息传出,朱冉野心勃勃的想入主亚洲的计画将在近日展开,他所派出的先锋队已经前後在日本、香港、新加坡设立分处,接下来,理所当然的,朱冉不会忽视台湾这座美丽岛屿的潜力,有人放出流言,传闻他身边最亲近的得力助手已秘密到了台湾,落脚何处目前则无人得知。
朱冉拥有一流的精密头脑,他所带领的集团更是走在尖端科技的高峰,虽然他长年居於费城,对世界脉动的走向却了如指掌,而其眼光之狠准,更令人望尘莫及。
除此之外,朱冉还拥有一个鲜少人知道的身分——他是不折不扣的黑道教父。
朱冉创立「黑门」於凤凰城,其原意旨为收容些无人教管的孤儿,让他们混口饭吃,图得温饱;但其扩演速度却一日千里,不到十年,投效「黑门」的人数居然达万人,其凝众的力量广至纽泽西、迈阿密,朱冉至此便多了黑道教父这个身分。
叁年前,齐绽人应日本「誓血盟」大哥高桥次郎之邀而往北海道作客,曾与同是宾客身分的朱冉一见如故,当时放日、放月、放星、放辰均跟在齐绽人左右,故见识了朱冉令人折服的王者风范,连其名义上为私人秘书,实为「黑门」得力助手的霍迅都令人不能掉以轻心,霍迅浑身上下所透露出来的危险可与放月相比,两人都一般的冷、一般的无情。
「不错,就是朱冉。」放月知道阿星那比电脑构造还要精密的思维已经连贯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以赫摩集团的资讯做人口清查?」阿星的嘴角牵动一丝弧度,那样子,总算比较像李刚他们所熟悉的星哥了。
「嗯,据说霍迅已经在台湾。」放月简洁的说,「他在,就不难让朱冉出现。」
「这个提议不错。」阿星拿起酒杯缓缓啜饮威士忌,而脑中正构思着霍迅可能到达的地方……
「月哥、星哥,要不要我们……」
李刚的发言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感应门一开,风一般卷进来的是一脸表情怪异的放辰。
「老四,你愈来愈像咱们的石楚嫂子了!永远跌跌撞撞,乐此不疲。」阿星微微一笑的调侃。
「我……找到你……老婆了……」放辰瞪着阿星,脸色难看的说。
以放辰喘息的声音听来,他像是刚跑完马拉松;而以他五官扭曲成一团的程度来看,他又像刚赴了什麽鸿门宴而险险得以脱身似的,古怪至极。
「你找到了?」真是惊喜中的惊喜,死亡的青灰远去了,阿星马上惊跳了起来,依他的德行,他真会对放辰亲脚丫子兼膜拜。
而理所当然的,在这种非常时刻,阿星绝对会以重色轻弟为第一优先,他根本不会去问候放辰神色不对劲的原因,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无非是快点抓回他的亲爱逃妻,好让他快点将功赎罪。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阿星用力的拍下放辰一下,快乐的问:「竞彤在哪里?快告诉我,我立刻去接她!」
「她——」放辰停顿了一会,困难的说:「她在——霍迅手上。」
「霍迅?!」阿星这次跳得比刚才还高,而霍迅的名字也引得放月神情微微一凛。
「没错,霍迅。」放辰肯定的轮流看着他们两个,「不只霍迅,还有——一个奇怪的女人。」
阿星和放月同时蹙起了眉心,霍迅和一个奇怪的女人?
第十章
把鹰帮丢给放月,阿星迫不及待的与放辰飞车前往发现卢竞彤的目的地而去,一路上,阿星的问题几乎没停过口。
「你说你是「不小心」去郊外摄影,然後意外发现竞彤?」阿星毫不自觉的猛踩油门,都狂飙到两百了,他的头部还频频往右边对放辰问话,马路像是专为他而开,车道上的大小车均被他这种雷霆万钧的开法吓得迅速闪边。
「没错!拜托你专心开车,我可不想让老爸一次为两个儿子办丧事。」放辰没好气的说,此时阿星又超过一辆连结卡车,令他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这算什麽?舍命陪君子也不是这种陪法,简直莫名其妙,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居然变成这副德行,枉自己过去二十几年来对阿星的崇拜,原本看好他以如此风流的因子,铁定不会被众花丛给掳获,阿星一日不结婚,就多一日可以为自己作掩护,让自己也免於被老爸逼婚之害,哪知……
现在不提也罢!阿星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失望透顶。
「老四!」阿星叫回他远飞的魂。
「又有何贵干?」放辰真巴不得从来没有该死的去拍什麽鬼照片,室内取景对那些庸俗客户的标准来说就已经够完美的了,谁救他没事鸡婆取什麽外景,现在好了,搞得欲罢不能,非要乖乖坐在这里冒着生命的危险替这位痴情男子带路不可,对他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真他妈的运气好!一堆人找得人仰马翻,却让你不费吹灰之力的发现了,看来你今年运势挺不错……嗯,我看看……」
他妈的运气好?这也算是一种称赞人的说法吗?放辰忍俊不住双眉,眼底掠过一抹啼笑皆非的颜色。
阿星笑咪咪的右看看左瞧瞧放辰那张好看得连女人都自叹弗如的脸孔,丢给他一个结论,「很好,有犯桃花的迹象,你这位中国最後一位处男,保存期限可能快到了。」
放辰如果没被阿星的开车手法吓死,也会被他这句话给呛死。
「星少爷,我可以体谅你现在即将要见到你亲爱老婆的兴奋心情,但是请你至少维护一下我的安全好吗?还有,你那永远没准过的水晶球本领,也少往我身上作法。」他实在对阿星的话很感冒,尤其是那句——犯桃花。
放辰比任何人都坚信有爱就没有生活、没有自己、没有理想、没有一切:而相反的,没有爱就什麽都有,鸟语花香,一切充满了希望。
所以,女人是他的大忌,他相信女人会捣碎人生的光明,颠覆原有世界运转的一切正常,而令男人的前程一片晦暗,永无超生之日。
「你说有一个女人带着四种面具,扮成四种相貌出来阻止你进屋子里去找竞彤?」
阿星问得津津有味,而放辰的理智则快被他给弄疯了。
没错,就是那个怪里怪气的女人弄得他「花容失色」。
首先,放辰所移动的是镜头的角度,接下来,一幢古老房子的二楼有一大片不知名的藤爬类植物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後,他的镜头捕捉到一管挺直、美丽的鼻梁,拥有好看鼻梁的主人正是弄得天下大乱的卢竞彤。
他先运用科学家的精神观察地形,赫然发现那个几年前照过一面的家伙——霍迅也在房子里,而且屋里人数不少,清一色男子,也清一色黑衣。
等到他真正敲门直捣黄龙时,那些男子突然都不见了,当然,霍迅也消失了,来应他门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乌黑的长发低低的绾在脑後,一身低胸露背的黑色曳地洋装,一脸的冷漠,她当然不会承认有卢竞彤的存在。
放辰不死心,十分钟後去敲第二次门。
这次那女人换了衣服,穿一件碎花圆裙小洋装,扎了两条长及腰部的粗辫子,而脸上的妆刻意化得白晰无比,白得连眉毛和唇形都遮盖了。
这次放辰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让她将大门在他面前用力的关上,放辰足足在原地绕了一个钟头才又恢复勇气去敲门。
更离谱了,那女人居然抱了个小小婴孩出来,过大的睡衣罩在她身上,头上满是绿色发卷,七零八落的粗劣保养品随意的涂抹在脸上,放辰一句话那还没来得及说,婴孩就开始哭闹不休,她当着放辰的面很自然的就要解开扣子喂奶,此举自然让有恐女症的放辰落荒而逃。
最後一次,就算为自己兄弟尽点力吧!
放辰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在和阿星同根生的份上,他决定勉为其难的再冒一次险,如果这次失败,就不能怪他了。
於是乎,齐家老四再一次登门造访,所得到的凄惨结果——
那个古怪女变成了豪放女,叁点式比基尼仅遮住她的重点部位,妖娆的长鬈发挑染得好看极了、五官全加深了不止一倍、眉毛化浓化长,还贴上假睫毛;眼线瞄得乌漆抹黑、唇色古林深秋,活像个从花花公子画报走出来的封面女郎。
当花花女郎柔软的手臂腻上了放辰的胸膛,虽然有穿衣服,他还是觉得像被传染了最恶心的病毒似的,狂叫一声之後,他开始没命的跑……跑……
这就是他为什麽会到了鹰帮之後还喘气不息的原因了。
当然,以上这些非人经过,从上车到现在,他已经对旁边那位星哥讲了不下——叁——遍了,准新郎倌却还是兴味浓厚,一再要他倒带,烦得他直想跳车。
真的!不盖你,放辰真的很想跳车,如果——如果阿星的车速不是那麽快的话……再减个一百公里,他会考虑跳跳看……真的,他确实很想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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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到了!这令阿星,当然还要加上放辰,望眼欲穿的地方。
当车身由远驶近,那幢古老建筑物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放辰感激得一塌糊涂,他的苦难总算可以结束了。
「就是这里!」放辰非常高兴没他的事了。
「好,我们进去。」潇洒的甩上车门,阿星弹弹帅气的西装外套,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你。」放辰稳如泰山的坐着,打死他也别想再教他踏进那块禁地一步。
「少没义气了,走吧!夥伴!」阿星不容放辰反驳的将他挟持走,才不理会他的恐惧。
按了电铃,等两分钟没反应,大概年久失灵,阿星当下决定用拳头比较快。
「竞彤——老婆——竞……」
门板砰的一声开了,一张分明是由女人扮的男人脸孔出现在门缝边,那两撇贴上去的八字胡尤其好笑,加上头上那顶只有魔术师才会戴的高筒帽,活像演默剧的卓别林。
放辰像是被施了法术似的不会动,阿星有点纳闷,才与这年轻女孩一照面他就已经觉得很好笑,不过是个调皮了点的孩子罢了,有那麽可怕吗?瞧放辰呆的!还把人家形容成巫婆似的,真是太离谱了。
她如果肯把这副怪模怪样的装扮卸掉,浮现的,必然是一张美丽纯净的俏脸。
阿星清了清喉咙,决定自己开口,「请问……」
「走了。」她用怪腔怪调的语音说。
阿星勾勒起一抹微笑,这麽神,还没问出口,就知道他要问什麽。
「小妹妹,我是说,请问——可以借个厕所上吗?」阿星笑得乱不正经,他很坏心的问,「莫非你家的厕所「走了」?还真稀奇,第一次听到也!你考不考虑写本「失厕记」来公布没有厕所的心得?」
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