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打量了一下薛崇训道:“就是个子太高,我得给你找一身能穿的衣服才行。”
这事儿干得很离谱,但姚婉见薛崇训来真的,她有皇帝撑腰有什么好怕的,当下就跑去查巡逻的时间找衣服去了。在有些枯燥的宫廷生活中,她能干这事儿还觉得很有趣。
薛崇训换上了一身宦官的衣服,姚宛见状笑得合不拢嘴,“真没见过长着这么多胡须的宦官,要不您把胡须给剃掉就更像了。”
“胡说!那我还怎么见大臣?一会低着头走,远处看不见的。真要就近遇到我了,他们还能认不出来?”薛崇训想了想道,“不行,我要是自己跑过去,总要通过那边当值的奴婢才能见着那人,这不得给认出来……你跟我一块去才行。”
姚宛本来觉得不能打听薛崇训要去哪里,但他这么一说,她便释然问道:“郎君要去哪里?”
“……宁国夫人那边。”薛崇训顿了顿才说道,“你别乱想,也别乱说出去,我找她是有正事要商量。”
姚宛憋红了脸,终于说服自己要做出相信的样子正色道:“郎君一定有要紧的正事,我可不敢说出去。”
第十七章 亲密
宫檐下的灯笼冷清地亮着,周围一片安静,薛崇训和姚宛沿路向北走,竟连一个人也没看到。来到孙氏的寝宫前,只见宫门虚掩,薛崇训顿时心里明白了,晚宴后踩自己的脚暗示的人一定是孙氏,她此时多半也期待地在里面等侯了。
薛崇训没有敲门,伸手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只见旁边坐着一个小娘,正坐在凳子上达拉着脑袋打瞌睡呢。薛崇训转身反手闩上宫门,对姚宛说道:“你就在这里候着,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说话声惊动了瞌睡的丫头,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看着薛崇训,薛崇训瞧见了她的脸认出来原来是晋王府的奴婢小翠,以前就是孙氏身边的近侍,他便先开口说道:“夫人在里面吧?”
话音刚落,就见珠玉摇曳一身轻薄罗裙的孙氏走了出来,薛崇训注意到她穿得已不是晚宴上的一身衣服,此时的妆扮仿佛更加精雕细琢。她见薛崇训穿着宦官的衣服,顿时怔了怔,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姚宛,姚宛以为她看穿主意是自己出的,由于在晋王府时的上下尊卑本能地有些紧张。但姚宛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这时心里便抗拒地道:薛崇训做了皇帝,有一天我得宠了照样能上升到一定地位不用再看她的脸色。
姚宛和那小丫头呆在外面,薛崇训说是有事儿要商议就和孙氏一块儿进帘子里面去了。寝宫内果然再没有人了,薛崇训问道:“你把其他人都支走了?”孙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的目光不敢正视薛崇训,此时仍然正经地站在那里。
大约是孙氏的忸怩影响了薛崇训,让他也觉得仿佛是第一回一样多少感到有些难为情,这宫殿中的环境也让他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贪婪地扫视了孙氏那涨|鼓鼓的胸脯以及曲线流畅的腰身,保养得白皙的肌肤更添风情,薛崇训知道她此时的仪态很快就会被让人尽兴的热情所取代。
两人相对了片刻,薛崇训再不逡巡不前,走上前便一手搂住了她的柔软腰肢,一手向那高峰上摸去,入手处自然柔软美妙,薛崇训微微一用力捏,那柔软在手心里便更加生动起来,孙氏轻轻呼了一声,一股子好闻的香味让薛崇训顿时如同陷入了雾里。
……
宫廷果然不如晋王府一般简单省事,没过两天太平公主就派人叫孙氏到承香殿说话。孙氏见到太平公主见她脸色不好,心下就紧张起来,猜测是不是前两天晚上的事儿被她知道了……原本那事儿就不够严密漏洞很多,但当时她许久没和薛崇训在一起,观蹴鞠的一整天都在想那事,实在没忍住。事后才担忧已是无补。
太平公主冷着脸道:“蓬莱殿是崇训住的地方,你还是搬到这边来住罢。”
孙氏听罢心下断定那事肯定被太平公主知道,这宫里多少她的眼线,当时为什么要冒险呢?她羞愧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深受礼仪熏陶的她当然也认同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是非常不能容忍的,只是一旦开始就沉迷其中几番想收手而不得。
太平公主只让她搬离蓬莱殿,而且这事儿只找孙氏来说,显然是留有余地的。毕竟李妍儿还是皇后,如果太平公主因为不满孙氏想要真正惩罚她,还会牵涉到其他问题,李妍儿也是李家的人。
既然太平公主给了余地,孙氏再不敢丝毫辩驳,忙执礼应了一声“是”。她羞臊地心道这事除了太平公主知道,应该还有其他人,却不知道是谁高密的,以后再承香殿中生活真是无颜见人,她此时就觉得太平公主身边的女道士也在嘲笑自己。
太平公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儿孙氏,觉得她的身段确实好,只是年纪的关系还是不如那些一二十岁的小娘娇|嫩,不是她主动勾引薛崇训,怎么发生这种事?孙氏一向给人知书达礼的印象,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太平公主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她竟然那般胆大乖张。
此事很快让金城也知道了,她平日也对道家有兴趣,住在承香殿的日子里渐渐和太平公主相处得来,又和玉清说得上话,从玉清那里听到孙氏要搬到承香殿的消息以及其他蛛丝马迹,她猜也猜出来出了什么事。不过金城仍然和其他宫廷贵妇关系不怎么好,难以真正谈得来,她长得实在太漂亮让其他人下意识有种排斥心理,倒是太平公主和玉清能善待她。
第二天薛崇训和李妍儿夫妇来到承香殿给太平公主请安,太平公主留他们吃饭,金城也来了。
李妍儿看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可亲切,完全没有皇后的架子。金城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之一,又是亲戚,李妍儿对那份友谊记忆深刻,也毫无心眼地对待金城。金城也有意与她搞好关系,说话之间提道:“现在你搬到宫里来了,以后咱们又能经常见面啦。”李妍儿高兴地不住点头,拉着她的手都不肯放松。
太平公主虽然没听金城在自己面前要求想去蓬莱殿居住,但是听她此时的弦外之音也有了那意思,没有明说罢了。此时太平公主却见李妍儿毫无那方面的意识,心下也不由得感叹这个皇后确实没有御人之才,不过太平公主倒是打心眼里喜欢李妍儿的率真可爱。
过得一会儿,太平公主便笑道:“既然你们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不如让金城搬过去住,不是天天都能在一起了么?正巧宁国夫人要过来陪我,金城过去也能给妍儿做个伴儿。”
李妍儿的眼睛顿时笑成了月亮弯,“好啊,姑姑就过来陪我嘛。”
金城不慌不忙地说:“愿听从太后的安排。”
薛崇训做了皇帝仍然被冷落在一旁,他主要不知道在一群女人面前该说什么,只能旁听她们的表演。薛崇训虽然不谙后宫争斗的细节,却没李妍儿那般傻,已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只是没表现出来。他不说话便闷头吃饭,今日的家常便饭不似宴席上一般油腻,转眼之间他已吃下了两大碗。
这事儿薛崇训对在场的人都没啥看法,唯一挂心的就是孙氏,他心下很是歉意,更不能坚持要母亲改变对孙氏的命令,孙氏也不会同意他这么说毕竟她是一个要脸面的人,肯定不愿意继续闹腾。
不过这点烦恼对于薛崇训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也没过多看重,无论怎样只要自己当权一天,没人能把孙氏怎样。他成日忧心的还是朝廷正事,但凡有点危机意识的人坐到这个位置也无法真正做一个昏君。
对于金城他发现自己已没有往日那般迷恋,这大约是年龄又增长了,少了以前的冲动。不过如果让金城和亲那事儿再来一遍,他还会那么干,不然难以忍受羞辱。和往昔一样他仍然有些执念,如果挑战了内心的执念,什么朝廷正事都见鬼去罢,重新穿起盔甲再干一场便是。
金城依然那般貌美如仙,模样出凡脱俗,但薛崇训总是觉得无法与之贴心,她是给人拒人千里感觉的人,哪怕有过肌肤之亲也难以亲近。如果是几年前,薛崇训会被那种神秘和仰望所颠倒,但而今他仿佛渐渐返璞归真,更在意平淡的相处。
女人们还在亲切地笑谈着,在薛崇训看来中间有许多心眼,却能表现得如此亲密,真是让他难以理解。没过多久,他已吃饱了,便拿起勺子舀了两勺汤在碗里,和着剩下的饭粒喝了个干净,便放下碗筷呼了一口气道:“母亲大人,我吃完了,到一旁喝茶去。”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他那干净的碗,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我相信懂得甘苦的人肯定能为百姓作想,好好治理天下。”
薛崇训笑道:“母亲言重了。”他心说我刚不久还和岳母乱来被您知道,您倒是护短只怪孙氏不怪我,其实这事儿一开始就是我处心积虑诱她下水的。
他怜爱地看了一眼李妍儿,心道:同为李家的人,母亲显然更看好金城,又因为前不久的事,妍儿却是无辜又可怜,不过在废立皇后这种事儿上我却不能让步,至少得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就算他和太平公主的关系仍然亲近,大小事上仍然会出现权力的矛盾,在坚持与妥协之间平衡。总之薛崇训很兴庆自己努力争来了权力,如果只依靠母亲,而今在很多事上哪里能由得他?以太平公主的性格肯定是霸道地按照她的意愿来干,根本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但是她在薛崇训的面前也只能必要地让步和妥协。
薛崇训不愿意全部依靠太平公主,但他在某些时候仍然依赖她特别是内心的依赖;或许太平公主也是如此,她当然清楚如果没有薛崇训这个儿子,她拥有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母子之间倒是平等了,唯有平等的地位才会产生分歧,若是三娘和薛崇训那样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是对三娘从内到外的完全占有。
第十八章 范阳
第二天一早薛崇训先去了宣政殿与政事堂大臣及掌握实权的大臣碰面,听了一点夹杂在长篇废话中的正事。由于期间有人提及契丹的事,他回到内朝时内阁三位学士也说起了这事儿。各地奏章薛崇训都授权内阁可以查阅,所以他们就以上报的信息为依据分析起幽州的事儿来,薛崇训时不时点头一副认真的态度听着但很少表示自己的看法,当然在他们争执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时薛崇训也难免偶尔走神。
或许薛崇训天生就不是处理各种繁冗政务的料,每天上午在殿上他都感到十分无趣,但仍然日日不懈怠地“勤政”。他对很多事总有一些自己的感悟和想法,比如认为人在资质才能等客观条件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要干好一件事的办法就是:把时间泡在上面。只要做到这一点不一定能把事儿干得完美无缺,至少不会太差。就像他读过的史书上那些丢了江山的昏君,很多都是玩物丧志太没有节制,完全不管朝政天下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都不清楚,也怪不得别人糊弄他的江山了。
所以薛崇训经常性地和大臣们见面,虽然他平常大部分时候只是听从别人的谏言,但觉得自己能大概了解局势总不是坏事。
张九龄正在侃侃而谈:“契丹说到底地方丁口只有那么多,又曾惨败于突厥之手,不能和以往的吐蕃及突厥相提并论。突厥之战后,契丹向朝廷称臣修复关系,边境马市得以开通,又因朝廷拉拢许以突厥旧地牧场等好处,当初在黑沙城盟约他们不是满意的吗?时隔不过数月,怎么就要叛了?其中定有蹊跷。”
苏晋道:“东北几部本来就反复降叛多次,他们贪得无厌,不是许以一点好处就能长久无事,既然幽州都督、长史都同时上书其有反叛迹象,咱们也不能太大意坐视不顾,谨防武周朝几番讨伐契丹失利的事情重演,有损我朝武功之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以为有机可乘。”
他提到了都督,此时的都督已不是以前那样的摆设,几年前张说和薛崇训联手进行过兵制革新,以官健为核心重新让都督掌握了兵权,晋朝建立之后军政体系仍然延续唐朝后期的格局没有太大的变化。都督实际上掌握以朝廷名义招募的驻扎在地方的官健,相当于一个小军区,官健军队属于中央直属的职业募兵,都督也是京官,家眷都在长安。而长史在此时则是地方官,并演变成了地方州郡实际的掌权者,它名为辅佐刺史的官僚,但由于后来刺史很多都是勋亲贵族担任本身没有治理地方的才能只知道享乐,所以长史就承担起了运转地方官僚体系的任务。
王昌龄也开口说道:“或许是地方官施政失当激起了他族的不满,诸如此类的原因,都督长史不敢以实情相报,我们不能只听信他们的奏章,既然契丹还没有起兵进入内地袭扰,我们也不急妄动干戈,最好先派个御史去一趟东北巡查,兼听实情之后然后再定策。”
薛崇训觉得少伯的话是比较靠谱的处理方法,他总算开口说话了:“你们推荐一个能办实事的人,下瞧瞧再说罢。”
这时苏晋便道:“我倒是觉得李宓适合这趟差事。陛下也见过这个人,以前常在晋王府走动,还办过书社论华夷之辨。”
“我记得了。”薛崇训恍然道,“好像是个年轻人,和少伯一般的年纪。少年有才有志向肯干实事,那是好事。我看行,一会儿传个话去政事堂,让李宓做御史,赶去幽州巡察之后回京据实上报,咱们再议契丹之事。”
……李宓姓李,不过和唐朝宗室没半点关系,他自然有其他关系,不然怎么能得到苏晋的举荐?这人族中有个长辈叫李鬼手,有这一点就够了,能在亲王国走动能得到苏晋举荐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那李鬼手是个退出官场的隐士,虽不见于诗书,却在官场士林中颇有些名声,结交甚广,就算对其名声私下里嗤之以鼻的人也不想得罪他,试想人食五谷说不定哪天就得了难以医治的疾病,而李鬼手却是传言中能将人起死回生的鬼手。
李鬼手年轻的时候在唐朝太常寺干过一阵子官僚,后来辞职跑了,说是不喜欢官场。后来薛崇训也几番想拉拢这个人,请他出山,但没成功。他或许是个真不喜尘世功名利禄的人,不过后辈李宓却是个有心仕途的年轻人,对薛崇训的政策也很认同,站位是没啥问题的。所以有苏晋的举荐,薛崇训有些印象立马就同意了。
他受封为监察御史,也没见着皇帝,得了圣旨和官印等物就要出京办事去了,临行前一个人跑到大明宫丹凤门前对着城楼拜了几拜,说了些不辱使命之类的话。
李宓带了几个随从,便走驿道一路往幽州去了。他一心公事倒也未在路上耽误,饶是这样也是二月初才到达幽州,地方官员早得了咨文有京里御史来巡察,派人迎接不在话下。李宓对幽州人生地不熟,不过好在有御史的身份在那里,地方官自然要百般奉承以礼相待。他进了幽州城最先去的不是州衙也不是督府,却被带到了一处豪华宅院,但见门上红漆必是宦官之家,上面有个牌匾书:范阳卢氏。下面还有一些字: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
到底李宓还年轻,看到那两行字时确实是有些仰望了,他虽然出身也算不错,可哪里能和这样的家族相比?李宓下意识一想祖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比较的人,只有伯父李鬼手有点偏才名气,一时间倒有些自惭形秽。而这卢氏不说自汉代建安起就牛人辈出,李宓再孤陋寡闻也不能没听说过卢照邻。
不过他片刻之后也有些纳闷,来幽州之前已得知都督叫赵瞿、长史叫王贤之,都不姓卢,怎么一来就被带到卢家了?既然被幽州官吏带到这里来了,李宓心道老子朝廷御史也不虚他,便昂首一拂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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