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你这几天都没有跟家里联络,家人不会担心吗?”谨晔无意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反正他们只在乎公司又赚进几千万,才不管我死活。”费可蝶毫不在意地说。
说完才注意到自己差点露了马脚,连忙改口说:“店里的工作很忙,不太会注意到我在不在。”
谨晔仿佛没注意到她话中前后的差异,点了点头说:“警方最近在加强扫黑,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回家。”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回去。”她低声说。
在家里每个人都宠她、捧她,可是真的有人关心她吗?如果她再多留几天,或许郭谨晔对小怪物的关心会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你回去以后还是可以来看我和伶儿啊!”
谁要看那个小怪物!她在乎的只有他。费可蝶完全不把他委婉的拒绝放在心上,反正她一向能得到她要的东西,不管是“火焰”还是这完美如天使的“圣人”!
“谨晔,你什么时候要来接伶儿回去?她已经一个礼拜没说半句话,叫她吃饭就吃饭,叫她睡觉就睡觉,完全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担心她会想不开。”柏雪艳忧心忡忡地对电话彼端的儿子说道。
现在的伶儿就像个徒具生命的躯壳,除了会呼吸、会吃饭,几乎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她的心仿佛已经死寂,仅剩下机械式的律动,她不主动求死,也没有生存的意念。
“想不开?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伤害自己?”谨晔连声问,心急如焚。
“现在还没事,你那件事处理完就快点过来,不然等她对你已经完全死心,那时就来不及了。”
“好,你们先看着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别去接她,我们俩在一起不是过得好好的。”费可蝶按着通话键,双眸定定望着谨晔。
“你把我当成那个萱萱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别理会那个小怪物,你仔细看看我,我跟萱萱长得一模一样吧!只要选择我,萱萱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萱萱也不会离开你,忘了那个小怪物,你最爱的人还是萱萱。”费可蝶露出最温柔甜美的笑靥试图迷惑谨晔。
谨晔望着她依然神似萱萱的面孔,心中却不再有半点迷惑。萱萱从来都只是他的小妹妹,他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及时叫住她,才让迷糊成性的她误走入黑道火并的暗巷中,但对伶儿,他知道那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我不想追究你的意图,不管你是为了“火焰”还是其他东西而来,事情都该做一个了结。”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费可蝶装傻,仍然存着一丝微薄的希望。
她走向前环抱着他的肩,撒娇道:“郭大哥,你不要吓我,人家哪有什么意图,你把人家说得好像很卑鄙,我不管,你要骑机车载我去兜风,我才要原谅你。”
谨晔轻轻拨开她的手,丝毫不为所动,“我已经请墨上尘来接你回去,他应该不用多久就会到了。”
“墨上尘是谁?我不认识他。”她犹作垂死挣扎。
“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出去接伶儿回来。”谨晔站起身,走向连接车库的门。
“为什么?”费可蝶终于放弃伪装,冲上前抱住他的腰,“为什么你不选择我?我哪一点比她差?”
“这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理由,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为什么就独独得不到你?”费可蝶声嘶力竭地哭喊,无法理解为何她惟一最想得到的人却不能让她拥有。
谨晔拉开她的手,推门走入车库。
“你回答我啊!为什么我得不到你?”费可蝶再次拉住谨晔的衣摆追问。
“因为我是伶儿的一切。”谨晔平静地说,她的泪水让他心生愧疚,却不心疼。
他掀开“火焰”的防尘套,并启动车库的电动卷门。
费可蝶松开手,抹去满脸泪痕,“你不必同情她一无所有,我把我的东西全都给她,那你就可以爱我了。”
谨晔跨上“火焰”,回头看着费可蝶,认真且坚定地说:“伶儿也是我的一切。”
“为什么?”费可蝶望着谨晔扬尘而去的背影喃喃低问。
墨上尘不知道自己该同情费可蝶还是该可怜她,或是残忍地怪她一切咎由自取。
“表哥!”费可蝶抬头看见站在车库前的墨上尘,泪水更是决堤,她冲入他怀中寻求亲人的安慰。
“为什么我几乎拥有了全世界,就是得不到他?”
“他们给了你一张万能的金卡,可是却没告诉你有些事是你刷爆卡也得不到的。”
墨上尘所能给她的只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其他的事她必须自己去学习。有时候拥有全世界是幸,也是不幸!
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死心了,可是心死的人不会难过,不会还傻傻地等他来。
忻伶儿,你真是无药可救!伶儿暗斥自己的痴心妄想,拉上房内的窗帘,踱回床边。
凭良心说,她在这里并不比在谨晔那儿来得差,如果她曾梦想过千金大小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华生活,在这里她绝对可以获得满足,可是这些又代表什么呢?只是说明了完美的圣人连“遗弃”都格外的仁慈!
七天了!整整一个礼拜的不闻不问,让她回想起那天他临走前的那句“绝不食言”都想大笑,多可笑的一句话!完全做不到的保证还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只怕他现在早就忘了她是谁。
“伶儿,快开门,谨晔来接你了。”
是吗?是来接她的吗?还是来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身永远走出她的世界?她不想再相信谁了,她的生命已注定是如此,不会有任何奇迹。
她听话的打开门,无言看着门外的柏雪艳。
“谨晔在楼下等你,赶快收拾一下东西。”柏雪艳对伶儿堆满一脸笑容,以为她的心该为这个消息而雀跃不已,但她,依旧漠然。
“伶儿,你没听见我说的吗?谨晔来接你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他来吗?”
来了又如何?或许他只是打算把她送到另一个地方,另一个离他更远的地方,伶儿不发一言,反身回房里动手整理行李。
天!这孩子被伤得多重!柏雪艳望着她冷漠的表情不由得一阵鼻酸。
“伶儿,你要相信谨晔,这孩子不会骗人的。”
人?不,她不是人,她只是个罪恶,是肉欲和背叛下的产物,欺骗罪恶是无罪的。
“伶儿──”谨晔急急迎上前,看见她憔悴的模样,心狠狠揪了一下。
“你瘦了。”他伸出手想轻抚她凹陷的双颊,伶儿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
“你怨我吗?你是该怨我的。”谨晔自嘲地笑了笑,收回落空的手。
她没有怨他的资格,如果不是他,她早已成了路边的一具无名女尸,对于他,她应该心存感激。
“我骑“火焰”来载你回去,你想不想去兜兜风?我们可以先去逛一圈再回家。”
她不置可否,无神的双眼始终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伶儿,你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他低喊,随即抓起她的手,向父母道了再见,走出客厅。
他在生气!伶儿可以感受到他翻腾的怒气,可是为什么?几乎不发怒的他是为了她的沉默而生气吗?还是厌烦了对她好言相待?
“上车!”他几乎是用吼的,泛红的脸庞显示了他满腔的怒气。
她依言跨上机车,茫然的双眸开始有了极轻微的感觉,她有点怕这样的他。
“抱紧我!”他再次吼道,盛满怒气的脸孔有些陌生,又仿佛十分熟悉。
伶儿怯怯地轻搂住他的腰,回想起那次在X帮的飙车场上,他也是这般生气。
“再紧一点!”他似乎吼上瘾了,这会儿又是一声。
他接二连三的命令句使伶儿几乎起了反抗心。勒死你好了!她不甘愿地抱紧他,怒瞪他后脑勺一眼。
“坐好!”他又吼。
她都坐在位子上了,还要怎样才叫坐好!伶儿也火了。
谨晔一催油门,“火焰”随即冲出这幢豪华大宅的大门,车行至交叉路口,他转入另一条全然陌生的道路,大约过了十分钟,他都没有再开口。
“你要怎么折磨我都没关系,可是我不准你伤害我的伶儿。”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伶儿吓了一大跳。她左右张望,寻找那个跟他说话的人,但四周除了她就只剩下空气。
“我承认我两次甩开你的手是我不对,没跟你解释清楚就把你送到我父母家也是我的错,你可以咬我、拿剑刺我,可以用尽一切办法对我发泄你的愤怒,但是不要伤害伶儿。”
她不懂他的意思,他仿佛是在对她说,但是又好像是在对另一个伤害她的人说。
“我也不准你再把伶儿当成没人要的弃犬,她不是!她比任何人都值得我一辈子珍惜。把她送到我父母家并非表示我遗弃了她,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想清楚一些事,可是你却不断告诉她我遗弃了她,光是为了你灌输她这种想法,我就应该把你打一顿。”
把她打一顿?!伶儿一惊,手一松,忘了该抱紧他的腰。他真的气得要把她打一顿?
“抱紧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吼她了。
待伶儿的手又重新环抱住他的腰,谨晔又开口:“不管你如何做,你都要把从前的伶儿还给我。”
她去哪里找一个“她的伶儿”还给他?
“我的伶儿生气时会瞪我、咬我,不是只会无神地看着我,眼中却没有我的存在,你怎么忍心把她折磨得如此憔悴!还有,叫她不要相信我的人也是你吧!你凭什么断言我不会信守承诺,又凭什么认定我会对她食言!”
对啊,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认定他不可相信!她根本没给他机会去证明他有心实践承诺!伶儿一时间心里也涌起同仇敌忾之感。
猛一回神,伶儿霍然明白他究竟在生谁的气,他气的是她,也不是她。他气她不知爱惜自己、气她折磨自己、气她看轻自己、气她不相信他,可是他却不骂她,把所有的怒气归咎在另一个虚拟的人物身上。
这个大笨蛋!伶儿心里又感动又好气。连生气都如此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把我的伶儿还给我,我们就一直骑,骑到世界末日。”这是谨晔所能想到最严重的威胁。
“停车!”伶儿忽然喊。
谨晔一愣,连忙煞车,还来不及回头看终于开口说话的伶儿,她已经一口咬在他颈肩处。
“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感胁我。”伶儿故意以冰冷的口吻说道。
“伶儿!”
“不要回头!我还有话要说。”她收紧搂住他的腰的双手,将脸颊紧紧贴着他宽阔的背,低声问:“你真的受得了这样的我?像只小刺猬似的,一觉得受到威胁就竖起全身的刺扎得你浑身伤口。”
“我喜欢最真实的你。”谨晔将手覆于她的之上,侧着脸问她,“要去看电影吗?”
“不要,我要你永远欠我一场电影。”
“好,我永远欠你一场电影。”谨晔柔声承诺道。
他想他并不介意与伶儿承诺永远,而他也衷心希望真的能永远。
只有十七岁的情人,那又何妨!
第七章
时光流转,一千多个日子已然在指缝间悄悄流逝。
随着年龄的增长,伶儿已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桀骜不驯,腰间的西洋剑几乎成了装饰品,不过所谓的“几乎”也就表示还是有例外,只是次数不多罢了。纵观旧金山,不,甚至整个加州,胆敢不理会伶儿已在谨晔和全旭日集团的保护之下,履次蓄意向她挑衅的人,大概也只有他──
“野丫头,你到底去不去?”郭轾诚背着全套高尔夫球具,十分不耐烦地瞪着客厅沙发上优闲看著书的伶儿。
伶儿挑眉看他一眼,干脆俐落地说:“不去!”
“野丫头,你不要不识好歹哦!我是看你被谨晔丢在这里,看你可怜才让你陪我去打球。”
“我什么都识,就是不识好歹,让您失望了。”伶儿故意堆起一脸很敷衍的假笑。
“你这死丫头!”郭轾诚恼得涨红了脸。
“哟!老先生,您可终于改词了,真是了不起。”
郭轾诚怒视伶儿半晌,最后坐回沙发上,“好,我就跟你耗上了,看你有多刁钻。”
“啊!好困喔!”伶儿当着他的面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一欠身,“失陪了。”
“等一下,你不准走……”
“伶儿!”
两个男声几乎同时响起,不过显然后者的魅力大了些。伶儿收回脚步,转身奔向另一个声音来源。
在离谨晔将近一呎;远的地方,伶儿猛然煞住脚步,她抬头望着自己思念已久的面孔,咬了咬唇,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这么露骨地表现出思念。停顿数秒,她一踮脚投入他的怀抱。
“想不想我?”谨晔紧紧拥着她问。
伶儿没回答,只把他抱得更紧。
谨晔收到了她的答案,“我也好想你。”
“老大,那些去台湾找到的资料是要送去公司,还是放在你家?”高翔拖着行李,边走进门边大声问。
台湾?!伶儿顿时一僵,许久不曾想起的往事一幕又一幕浮现她脑海中。
谨晔能感受到她心底的震撼,他用双手覆住她的太阳穴,低喃道:“别想!什么都别想。”
但已经想起了怎能别想!伶儿将他推开一小段距离,仰起的小脸有些苍白,“你没说你这次出差会去台湾。”
“顺道去拜访一些客户而已。”
“你不适合说谎。”伶儿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别探究我的过去,那些事不值得你费神,如果真的为我好,你只要记得伶儿这个名字,其他的事请你别管。”
正如伶儿所说的,他不适合说谎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他已经介入了,一趟台湾之行让他了解她的伤,明白她的痛,他虽然无力重写昔日的悲剧,但至少他能试着阻止新的悲剧发生。
柏雪艳走进客厅所见到的就是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伶儿和谨晔虽然彼此相拥,却丝毫不见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股漠然在两人之间游荡,她看得出伶儿在抗拒一个不知名的力量,不是谨晔,却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大家是怎么了?”她问。
不知所措的高翔全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做错了什么事,他望向谨晔,“老大,你们怎么了?”
仍是沉默。
弄不清因由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郭轾诚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霍然站起身。
“野丫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最先开口的是谨晔,他向父母一欠身,拉着伶儿的手说:“爸、妈咪,伶儿和我有点小问题,我们改天再来向你们请安。”
“不行,野丫头要留下来陪我去打球。”
伶儿似乎也恢复正常了,她目光往他一扫,“老先生,您记忆力真差,我可从来没说过要陪您打球。”
“野丫头,我说你要留下,你就得给我乖乖待着。”郭轾诚专制地吼道。
“谨晔,你先带伶儿回去吧!”柏雪艳出声缓和愈来愈火爆的场面。
“嗯,爸、妈咪,再见。”谨晔紧紧握住伶儿想甩开的手,往大门口移动。
“老大,等等我。”高翔看看气红脸的郭轾诚,决定此地不宜久留,连忙追了出去。
“野丫头,你……”
“别装了。”柏雪艳将冰冷的小手覆上丈夫火烫的双颊,“明明就喜欢伶儿这孩子,就是不肯好好跟她说,两个人脾气都一样强!”
郭轾诚也不否认,定定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道:“要是谨晔有那丫头一半的个性就好了。”
“不好。”柏雪艳摇摇头,“只有这么温柔的谨晔才能软化伶儿。”
郭轾诚轻吻着妻子的发鬓,“就像你跟我一样,柔才能克刚。”
一切都恢复得太快更让谨晔心里难安,这几天来伶儿的表现就仿佛那天在他父母家的事从来就没发生过,而她的心情更是愉快得有些异常。他喜欢她笑口常开,但在这种奇怪的情形下,她的笑容不禁让他有些担心。
“闭上眼睛。”伶儿的小手悄悄蒙上他的双眼。
“伶儿,你要做什么?”
“嘘,不要说话,我问一个问题,你就回答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