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他妈抱着我痛哭了起来,仿佛我就是她的黑子一样。
黑子啊,黑子,你怎么这么狠心呐!就算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我哪点对你不好啊!你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你怎么对得起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啊!黑子,我的黑子,你快回来啊!你快回来啊!黑子!
12 伤逝
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家里。
我母亲见了我搂着我亲个不停。
我说,放开我,放开我,我有口臭,我有好几个月没有刷牙啦。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都上初中了!
可是我母亲并不管这些,仍然在我的脸蛋上不停地亲着。我母亲终于翻开了我,我刚喘了一口气,又被我父亲抱住了。他开始像我母亲一样不停地亲我。我父亲的吻来得又快又猛,我很快吻到了我父亲口中一股酸甜酸甜的酒气。这种酒气使我窒息,我不知道我母亲和我父亲接吻的时候是怎样闻得惯这种气味的。于是我躲避着父亲的嘴,父亲给我来了一个最疯狂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地贴住我的脸颊,然后又迅速地松开,那种怪怪的声音听起来使我觉得父亲在说,阿门,阿门!我挣脱了父亲,站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晚上母亲给我做了一桌满汉全席。一向对母亲的厨艺很不满意的父亲这回也啧啧的称赞起母亲来,我父亲吃得满嘴流油。可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我并不是从牢里放出来的,我在涛哥家的日子过的非常好。我的母亲把我的碗塞得满满的,一个劲儿的叫我吃啊,吃啊。我象征性地每样尝了一点,多吃了几块豆腐。但我吃不出爷爷做的那种感觉来。我为爷爷舀了一碗排骨冬瓜,为爷爷倒了一碗酒,爷爷你吃吧。我爷爷爱吃豆腐,也爱吃排骨,我爷爷说,我的牙齿就是吃排骨吃得越来越硬的。
母亲对父亲说,看我的亮子,多懂事。
可我父亲却说,提他干吗,提他只会丢我们的脸。
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没这个父亲也罢。
我母亲不与他理论了,我也不与父亲理论。我很累,我想去睡觉。母亲为我铺好了被子,我爬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干脆睁大眼睛,望着屋顶想心事。可是我的脑瓜子一下子钻进了好多烦心事,这么多的烦心事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我觉得我的脑袋就像一座火山,快要爆炸了。我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以便使自己快速地入睡。我念到九百九十九的时候,我终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我睡了过去,但我却看到了一群青面獠牙的厉鬼慢慢的向我压过来。这群厉鬼非常奇怪,每个人都是五颜六色的,只有头和脚,没有身子。他们似乎只是一些影子,不停地晃动着,一会儿离我很近,一会儿离我很远。渐渐地。那一群厉鬼围成了一个圈,把我包围了起来。他们向我压过来,快贴近我的胸口了,这是没有身子的他们伸出一只只利爪,直掏我的心窝,仿佛要把我的心给挖出来。
救命啊!我惊呼道。我醒了,母亲也衣冠不整地来到了我的床前。
亮子,你怎么啦?
有鬼,有鬼……我说。
我母亲说,哪有啊,你是在做梦呢!
我也觉得我是在做梦,可是我却是看见鬼了。我在母亲的陪伴下又睡过去。可是我又看见了黑子,黑子的手慢慢的向我伸过来,最里说着,涛哥,涛哥,救棗我……
我又一次叫道,救命啊!
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母亲,原来母亲一直没有走,一直守在我身边。
我说,我又看见鬼了。
可我母亲却说我病了。
亮子,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来。我母亲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我母亲端来一盆水,把毛巾浸在里边,搓了搓,拧干,抚平,然后把它敷在我滚烫的额头上。这样,你就会慢慢好起来的。亮子,今晚妈妈不睡了,妈妈在这里守着你。那一刻,我有一种扑进我母亲怀抱的冲动。
涛哥终于决定去找美莲。
涛哥去找美莲不是说涛哥要接受美莲。涛哥说,虽然我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当至少现在我能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要保护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欺负而不管。于是,天刚蒙蒙亮,涛哥跳上隔壁小癞子的拖拉机跟上城去了。涛哥之所以走得这么急,是因为他昨晚一个在城里做事的初中同学匆匆忙忙的来到涛哥家里告诉他,美莲出事了。他看见一伙手臂刺青的流氓在美莲回家的路上当众侮辱美莲,并扬言第二天要去夜总会把美莲带走,叫美莲好好准备准备。笨重的拖拉机在坑坑洼洼的碎石路上颠簸着,涛哥的心也随着拖拉机一起颠簸。拖拉机发出来的咔拉咔啦的声音像催命鬼似的把太阳的美梦给惊醒了。终于到大街上了,宽宽的柏油路上平滑的找不到一粒尘埃,拖拉机开始在人烟稀少的柏油路上像一头小牛犊似的奔跑,感觉有一种践踏的快感。风呼呼的在耳边作响,刮痛了涛哥一只生了冻疮的耳朵。涛哥双手捂住了耳朵,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两边的树木和房屋迅速地倒退。终于到了城里,这座被誉为南方不夜城的F市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涛哥这么认为。涛哥长这么大了,大大小小的城市也见过不少,还是有一点城市鉴赏力的。涛哥看见满街的甲壳虫到处乱跑,美女广告的牌子挂到了眼皮子底下。涛哥用鼻子嗅了一下F市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馊味,好久没洗澡了,涛哥说。
明涛,要不要我来接你啊。小癞子摁灭一根烟头,对涛哥说。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涛哥回过头来,响亮的回答。
涛哥很快就找到了美莲所在的那个叫做夜玫瑰夜总会。
涛哥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那几个闪闪发光的霓虹字,夜玫瑰。狗日的夜玫瑰,涛哥在心里骂了一句,径直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一位服务小姐这样说。
先生,你是来预定包厢的吗?
不是。
那你是来预定酒席的吗?
不是。
你是来赴宴的吗?
不是。
先生对不起,我们夜总会的玫瑰舞厅白天不营业。您晚上六点钟再来吧。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玫瑰舞厅唱歌的美莲小姐住在哪里。
对不起,我们不受理这项业务。
涛哥只好退了出来。
涛哥一时急昏了头,连舞厅营业的时间都给忘记了。
不得已,涛哥只好在一个朋友的家里玩了一天。
晚上六点,涛哥准时来到夜玫瑰。
早上的那位小姐对涛哥说,欢迎光临。
涛哥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朝舞厅走去。
步入舞厅,涛哥只觉得地动山摇、头晕目眩。那重金属撞击的声音、歌手们歇斯底里的呐喊以及那五光十色变幻无穷的灯光,证明这里是一个玩命的地方。这是一个圆形舞厅,中间是一个圆形舞台,是舞厅聘请的歌手表演的地方;舞台的四周是红男绿女,劲歌劲舞,自由发挥的空间;最外围的一圈是茶座,是休息的场所。
涛哥要了一杯柠檬茶,静静的等待着美莲的出现。
一位妖艳的女人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在涛哥的对面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她伸手夺过涛哥手中的柠檬茶一饮而尽,嘴里软软的突出几个字,一个人吗?涛哥没有理她,叫服务生又要了一杯柠檬茶。妖艳女人见涛哥无动于衷,故作潇洒的脱掉她的红色的风衣,两只如山峰一样高耸的乳房挺立在涛哥的面前。涛哥的脸微微一红,随即移开了目光,妖艳女人向涛哥妩媚的一笑,然后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扭动着两片肥硕的屁股,来到了涛哥的身后。两只冰冷光滑的手臂搭在了涛哥的肩上,一只手向上勾起,五个手指头在涛哥脸上抚摸着,另一只手却顺势慢慢的下滑,划过涛哥腰身,马上就要进入涛哥的敏感部位了。涛哥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妖艳女人所建立起来的信心顷刻间全部垮了。她回到了座位上,有点气急败坏的对涛哥说,说实话,你长得确实很像男人,可实际上你却不是男人。
涛哥冷冷的说,那你还是去找你觉得是个男人的男人吧。
不,刚才我说错了。你其实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涛哥掏出他随身所带的匕首,在桌子上随意的玩弄了一下,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如果你觉得你的话太多了的话,那我就帮你解决一下吧。
妖艳女人听了,脸色立即煞白,拿起她的风衣急匆匆地走出了舞厅。
这时候涛哥前面的那一桌三个手背上都刺青的青年引起了涛哥的主意。莫非这三个人就是我同学所说的扬言要带走美莲的那一群手臂上刺青的流氓?静观其变吧。涛哥喝完最后一口柠檬茶又要了一杯,而他的牙齿却丝毫没有酸疼的感觉。
美莲登场了,美莲终于登场了。刹那间,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张的掌声。美莲袭一身白色的长裙,深情款款的走向舞台,仪态优雅的向观众鞠了一躬。然后启朱唇,明皓齿,那优美动听的声音如高山流水一般轻泄而下,像飘散的露珠湿润了每一颗干涸的心田,又像抖落了一地的珍珠,不绝于耳。一曲终了,全场暴动,很多人跑去献花并拥抱美莲,也有很多人乱仍一些精致的小饰物以表达自己的激动的心情。要求美莲再唱一曲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只是涛哥听到的不是美莲的名字,而是一声又一声的“夜玫瑰”。原来,美莲就是这里的夜玫瑰。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能在风月场里混到这种地步,也真是难为她了。涛哥想。涛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为歌而狂的疯狂劲儿。美莲又演唱了一曲。那感人肺腑的声音直击每一个人的心灵和灵魂。这时候,美莲看到了涛哥,美莲看到了涛哥那白玉一般的脸上马上绽放出了一朵鲜艳的桃花。美莲开始目不转睛的望着涛哥。涛哥仅和美莲对视了几秒,就把目光移开了,美莲那如火一样的深情的目光是涛哥心里永远的痛。
美莲唱完了。这时候,涛哥旁边那三个手臂带刺青的青年健步如飞,走上舞台,和美莲耳语了几句,连拉带扯地把美莲带走了。涛哥知道,预料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涛哥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他们上了楼,涛哥也跟着上了楼。刺青青年把美莲推进二十一号房间,然后把门扣死了。涛哥听到从房间里传来了虎狼一样的怪笑声,接着又听到了美莲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涛哥的心揪紧了,手心冒出了汗。涛哥把上衣脱光了,露出了那满是一块一块腱子肉的身躯,那身体又像涂了油脂一般,全身泛着阴冷的寒光。涛哥手执匕首,一脚踹开了门。涛哥看见,美莲的裙子已经被撕破了好几处,头发凌乱不堪的披了下来,罩住了她的大半个脸,唯有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令涛哥的心如刀割一般地痛。
你是谁?!三双恐慌而愤怒的眼睛像箭一样射向涛哥。
把她放了!涛哥窑切齿地说。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涛哥紧攥匕首,向前跨了一步。
一个瘦高个的后退了一步,向一个矮墩墩的耳语道,是个不要命的,我们该怎么办?矮墩墩的瞪了瘦高个一眼,怎么,到嘴的肥肉想吐掉?没那么容易!硬的不行,我们来软的。我们智取!
矮墩墩地走到涛哥面前,兄弟,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自相残杀呢?放人可以,但你也得给我们一点好处啊,是不是?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体谅体谅嘛!兄弟,交个朋友吧,江湖路上多个朋友路好走。
够了,我没有耐心听你们讲任何一句废话。我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到底放不放人?!
放人?可以啊,我们是要放人。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你输了,就乖乖的给我们走人。如果你赢了,我们不但允许你把她带走,而且从今以后我们心甘情愿做她的贴身保镖,保护她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兄弟,你意下如何?
什么游戏?
矮墩墩的向瘦高个使了个眼色,瘦高个向另一个房间走去,然后提出一箱啤酒,把它放在桌上。
很简单,我们喝酒。谁先倒下谁就算输。我看你也是个男人,你不会告诉我你连酒都不会喝吧?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的诺言?
瘦高个掏出一瓶啤酒摔在地上,如有一句谎言,是同此瓶!
很好。我们开始吧。
涛哥掏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咕咚咕咚的几秒就把它一饮而尽。矮墩墩的着实下了一跳,看来我这个酒鬼碰到了真正的对手了,那我也只好认命了!他也拿出一瓶用牙齿咬开瓶盖,瓶盖是咬开了,但他的嘴唇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立马渗了出来。他用手指揩了一下破裂的嘴皮,狠狠地骂道,他妈的,我日!然后又傲气十足地猛灌第二瓶啤酒来,那土黄色的液体咬得他的嘴唇钻心的痛。矮墩墩的刺青青年显然不是涛哥的对手。涛哥已经喝了五瓶,他才喝了三瓶。涛哥面色潮红,冷峻如山,一鼓作气又喝了五瓶!刺青青年硬撑了四瓶只觉肚内翻江倒海,两眼发黑,天旋地转。他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身子趴在了桌子上,他艰难的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好,你……你有种!我……我们输了!涛哥也不是安然无恙,他也是在用意志强撑着他随时都可能崩溃的身体。涛哥在美莲的搀扶下走出了门口。
等一下。瘦高个说,刚才看你喝酒,我们深感佩服。我们三个一直在寻找一个我们可以信赖的老大,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那就是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三个人愿意追随你左右,一生一世效忠你!
涛哥没有回头。涛哥说,不必了!我不是你们同道中人。人各有志,你们好自为之吧。
如果这样,我们也不再勉强。但是我们说过的话我们会放在心上,我们绝对不会反悔!我们会尽力保护夜玫瑰小姐的。
涛哥没再说话,在美莲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夜玫瑰。涛哥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费力的睁开眼,涛哥看到满街的甲壳虫向他开过来,涛哥昏死过去。
美莲呼唤着涛哥的名字,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涛哥扶上了车。
这时候,妖艳女人突然出现在夜总会的门口,脸上呈现出一种嫉妒的模样,哼,美莲这丫头福气不浅啊!
美莲把涛哥带到了她的住处。涛哥躺在了美莲的床上。美莲拿来湿毛巾,给涛哥擦了擦脸和身子,然后就静静的坐在床上,守候着涛哥醒来。桔黄色的灯光给涛哥古铜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涛哥均匀的呼吸向美莲散发着魅力无穷的气息,涛哥那起伏不断的胸脯更是诱惑着美莲。美莲俯下身子身子吻了一下涛哥的脸,又吻了一下涛哥的胸口,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在涛哥的胸口上,倾听涛哥强健有力的心跳。美莲醉了,美莲伏在涛哥的胸脯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涛哥醒来的时候看见美莲睡在自己的背上吓了一大跳,赶紧把美莲推开了。
美莲,我……我昨晚干了什么?我没有伤害你吧?
美莲也醒了,她笑了一下,你能干什么?你能伤害我吗?
哦。涛哥一颗悬着的心安稳落地。美莲,你还是住到我家里去吧。这舞厅是在不是你呆的地方!
可是,明涛,你答应要我了吗?你不要我,我能住到你家去吗?
你可以做我妹妹啊!美莲,我们结拜为兄妹吧!
不!做你妹妹是我一辈子的痛苦,我宁愿等你一辈子,也不要绝望。
这么说,你是不是打算跟我回去了?
是的。
那好吧。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