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儿点点头，小大人一般叹息一声。
“怎么了？”筱雨好笑道：“小小年纪就叹气。”
骥儿道：“妈妈，二哥挺爱笑的，我也不会老板着脸，乐儿妹妹更是天天笑。大哥和我们都不一样，他都不怎么笑。”
骥儿认真地说道：“妈妈爱笑，爹爹板起脸的时候虽然吓人，但他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也笑得很开怀的。大哥是像谁，整天板着脸……”
骐儿接过话道：“会不会是像祖父祖母，或者外祖父外祖母？”
“才不是，我们和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通过信的，虽然和他们没见过面，但从和他们通信的字里行间还是感受得出，他们不是不会笑的人。”
骐儿骥儿便看向了筱雨。
“妈妈，大哥像谁？”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异口同声地问道。
筱雨竟然无言以对。
思忖片刻，筱雨方才轻声道：“或许……是像你们二舅舅？”
初霁也的确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他之所以不苟言笑，是因为少时的经历而演变成的。如今他虽然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娶个妻，但他冷淡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
骐儿和骥儿一同长“噢”了一声，却是道：“对二舅舅没太多印象。”
筱雨笑道：“你们二舅舅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研究研究，看看你们二舅舅和大哥是不是很像。”
骐儿和骥儿都点点头。
但骐儿又发问了：“那妈妈，二舅舅是像谁，才不苟言笑的呢？”
“……”筱雨觉得这个问题要是再深挖下去，她真的会词穷了。
☆、964。第964章 归来
慕容神医和初霁是在一日傍晚的时候抵达的圣域。
他们已经行完了西岭一圈，去西岭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
这些年来，初霁寄来的他绘制的每个地方的地图，累计起来已经有了好几箱。
零散的每个地方的地图倒是都有了，但整个西岭的舆图，还要等初霁回来后，进行测绘并制成。
如果能够在康康生辰之前制成这份舆图，这倒也是给康康最好的生辰礼物。
“回来了？”听得郭嬷嬷激动地前来禀报，筱雨一愣：“不是说还有两日才到吗？”
“想必是秦公子想念夫人，所以带着惜暖加紧赶路，路上没有耽搁时间。”
郭嬷嬷激动地颤声说道：“秦公子是真的回来了！”
筱雨赶紧起身，掸了掸衣裳道：“嬷嬷，快，我们去接接他们……”
郭嬷嬷迭声应着，但到底是人老了，比不上筱雨动作的快和灵活，转眼间就被筱雨甩在了后面一大截。
筱雨提着裙裾，出了圣殿拐出这边视野受限的地方，顿时就看到了步履轻快的慕容神医一行人。
“前辈！初霁！”筱雨欣喜无比，招手向他们示意，并扬声呼喊他们。
慕容神医笑眯眯地回招了招手，初霁抬手示意了一下。
等他们走近，筱雨赶紧迎上前道：“还说你们得再有几日才会回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可不是？初霁是归心似箭。”慕容神医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他这几年在外面也跑累了，可是想你这个姐姐了。”
“难道他不该挂念我？”筱雨轻哼一声，道：“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
筱雨看向初霁，张了张口仰起头：“以前需要我低头才能和他对视的男孩儿，现在也需要我仰头和他说话了。”
筱雨捶了下初霁的胳膊：“结实多了。”
初霁腼腆地对筱雨点了点头。
他虽然看上去身体壮了许多，大概是时常顶着太阳在外奔波的缘故，脸和露在衣裳外面的身体也被晒成了古铜色，但他仍旧不擅长于他人打交道，显得十分腼腆而羞涩。
不同的是，他已经从男孩儿，变成了男人。
“惜暖呢？”筱雨望望初霁身后，没见到惜暖的影子。
初霁回答道：“到圣域之后，她先去看她妹妹惜寒了。惜寒把她留了下来，死活不让她走。我们只好自己先回来了。”
筱雨理解地点头：“惜暖是惜寒唯一的亲人，现在惜暖回来了，惜寒当然舍不得让姐姐离开她。她现在也是正脆弱的时候。”
惜寒有身孕了，孕妇的心情总是敏感的。她使性子不让惜暖走，惜暖自然也要照顾她的情绪，不可能就丢下惜寒不管。
对此筱雨当然是“理解万岁”，她也经历过这个阶段。
“……惜暖肚子还没消息呐？”筱雨顿了顿，轻声问道。
提到惜寒怀有身孕的事，总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惜暖身上。
惜暖可是比惜寒还早出嫁些日子。
“没有。”初霁摇头，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着急。”
筱雨倒也没有着急，就是有些遗憾。
她之前还幻想着，初霁和惜暖回来会给她带回来一个小侄儿什么的。这个美好的愿望到底是落空了。
其实想一想，他们还奔波在外的时候要是有了孩子，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嗯，不着急。”筱雨笑笑，招呼慕容神医和初霁先回去清洗一下，换身衣裳。
膳房那边已经吩咐下去要整治一桌养胃、好消化的食物。
一会儿后，慕容神医和初霁便洗了澡、换好了衣裳出来。
乐儿切切地站在筱雨身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慕容神医和初霁。
“哟，小姑娘！”
慕容神医见到白瓷娃娃一般的乐儿顿时喜欢地不行，朝她伸出手道：“来，小姑娘，慕容爷爷抱！”
乐儿顿时往筱雨身后躲了躲。
在她看来，这个初次见面的“叔叔”真的很怪。
筱雨好笑道：“前辈，你自己把自己摆在‘爷爷’的位置上，不怕把自己叫老了？”
“老什么？我现在五六十岁了，谁看得出来我是五六十岁的人？”慕容神医挑眉：“现在世上活着的比我年轻几十岁的，说不定他们进棺材了，我还好好活着呢。”
绝人谷的人寿命可以到两百，这是慕容神医曾经说过的，但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不过如果就慕容神医来举例，他现在五六十岁，却只有二十岁的容貌，可能的确是被延缓了身体的生长。
“妈妈，这个叔叔好可怕……”乐儿轻轻拉了拉筱雨的裙摆，小小声地和她示警。
筱雨莞尔一笑，抱起乐儿道：“乖，这个叔叔你地叫‘慕容爷爷’。”
“慕容爷爷？”乐儿偏了偏头，神情里很是困惑。
筱雨点点头，道：“他是舅舅的师傅呢，也算是妈妈的师傅，乐儿当然要叫爷爷了。”
慕容前辈也连连点头，逗弄着乐儿道：“乐儿乖乖，快叫爷爷。”
乐儿纠结了一番，还是摇头。
“妈妈，叔叔没这么老，不能叫爷爷。”
筱雨顿时笑出了声。
慕容前辈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脸一脸自恋的模样：“我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呐……”
“行了前辈，别跟乐儿逗了，她会当真的。”
筱雨笑了笑，又看向初霁，对乐儿说道：“乐儿乖，那是二舅舅。乐儿还没正式见过二舅舅吧？”
初霁只在乐儿出生后不久抱过她，那时他是回来和惜暖办婚事的。乐儿当然不算见过他。
乐儿小声地叫了声“二舅舅”，大概是觉得初霁面善，她大胆地盯着初霁看了半晌。
筱雨好笑地问道：“乐儿看什么呢？二舅舅脸上有花吗？”
“当然没有啦。”乐儿肯定地答道，说：“我就是看看，二舅舅和二哥哪儿像。”
“初霁和康康小子？”慕容神医听到这句，疑惑地道：“那是什么意思？”
筱雨好笑地解释道：“之前骥儿对我发问，说他们四兄妹，除了康康，其他三个都时常会笑，我和楚彧也不会吝惜笑容，他们的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也不像是不会笑的人，那康康到底是像了谁，脸上少有笑容呢？我就回答他说，康康像他二舅舅。”
慕容神医愣了愣，看看初霁又看看乐儿，顿时拍腿大笑了起来。
“不像。”初霁皱了皱眉，出声道。
乐儿也附和一般点头道：“大哥和二舅舅长得没多像……”
康康的长相是随的楚彧，只不过他现在越长越大，与楚彧的相貌倒也越发分离了，只是举手投足的神韵仍有楚彧的影子。
他和初霁长得的确不像。
筱雨轻轻笑了笑。
“那俩小子呢？”慕容神医左右望望：“怎么没瞧见他们？”
“今日不是少年队放假的日子，骐儿骥儿自然是没有回来的。”筱雨道：“算一算还有十来日的时间，他们才会回来。”
“你也够狠的。”慕容神医道：“别人家的爹娘疼孩子都来不及，舍不得孩子受一点儿苦一点儿累。你可倒好，把小娃娃送到军营里去‘历练’，你也忍心。”
筱雨张了张口，正要回话，乐儿却出声道：“老爷爷，是二哥三哥自己要去的，不关妈妈的事！”
乐儿撅着嘴，眼里有些生气的情绪。因为她不高兴，之前不愿意喊慕容神医“慕容爷爷”，现在也豁然改了口，还在“爷爷”前面加了一个“老”字。
慕容神医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对乐儿的兴趣大增。
他眼里冒星星，鬼使神差地问筱雨道：“让你女儿给我做关门弟子，如何？”
筱雨一愣，哭笑不得。
“前辈，你不是早就说过，初霁是你的关门弟子吗？再者，乐儿可是初霁的外甥女，她要是也拜你为师，初霁不是成了她同门师兄？这辈分可乱了。”
慕容神医当然不会去在意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事情，但筱雨前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初霁啊。”慕容神医转而对楚彧笑道：“你想不想要个小师妹啊？”
初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他想了想道：“师父想要再收一个徒弟，不需要过问徒儿的意见。”
“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干脆！”
慕容神医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对筱雨说道：“你和楚彧要是不反对，你家这小女娃子，以后可就是我徒弟啦！”
“妈妈……”
乐儿紧紧拽着筱雨的衣摆，连连摇头：“我不要做徒弟，不要做徒弟……”
筱雨抱着她轻轻拍哄着，对慕容神医道：“前辈就不要再戏弄我们了，乐儿她很单纯，大人说什么，她都会信的。”
“真的？”慕容神医有些狐疑地看向乐儿：“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孩子可真的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慕容神医眯眯眼笑：“不错不错，我更觉得她适合当一名女大夫了。”
筱雨无奈地叹了一声：“前辈玩心还是这么大。”
“这可不是我的玩心。”慕容神医扬了扬眉：“我是说真的。”
“前辈……真的是说真的？”筱雨露出困惑的表情：“前辈怎么会看上乐儿……”
慕容神医笑道：“这丫头合我眼缘。”
顿了顿，慕容神医道：“她比你更有做大夫的潜质。”
☆、965。第965章 师父
听到慕容神医这话，筱雨不由一愣。
难道慕容神医从前也起了心，想要收她做徒弟？
筱雨的怀疑明确地写在了脸上，慕容神医微微一笑，倒是毫不掩饰，说道：“就如你想的那样，我那时起过也将你收为弟子的心思。不过后来改了主意，也就没有提这茬。”
“前辈这般看得起我，真让我有些意外。”
筱雨微微一笑，恢复到了平常的表情：“那……是什么让前辈改了主意？”
“你身上的麻烦事太多，我处理起来太困难。”慕容神医说道：“而且那时候我已经是你弟弟的师父了，再将你这个姐姐收入门下，传出去可能会有些闲话。再者，后来我发现你对医道其实虽然有些天赋，但却并没有花心思在这上面专研。既然你不能全心学医，那我也就没有必要收你为弟子了。”
“前辈英明。”筱雨莞尔道：“前辈将我分析得这么透彻，倒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慕容神医哈哈一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每个人要走的路也是不一样的。你现在走的这条路，很多人还不敢走。你也能称得上一句‘勇士’。”
慕容神医这样的赞许让筱雨有些受宠若惊。
“勇士”这样的词虽然多半是指的男子，用在女子身上稍显得刚强了些。但筱雨知道，这是慕容神医对她的认可和肯定。
筱雨对他轻轻点头，目光中也露出感激之色。
若不是慕容神医肯和他们一路前来西岭，还借了绝人谷的道给他们走，恐怕他们今后的命运也仍旧叵测。
“前辈。”筱雨对慕容神医微微一笑：“虽然你这样说，我是很感动……但有一点要声明啊。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让乐儿跟着你学医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向不会强迫你的儿女按照你的想法生活。”慕容神医咧嘴笑道：“我自己哄小乐儿随我去学医——这个，你总不能从中干涉吧？”
筱雨鼓了鼓眼睛。
慕容神医要是自己去哄乐儿随他去学医，筱雨还真没有把握能够让乐儿抵挡住慕容神医的“诱惑”。小小年纪的乐儿哪里是老顽童一般的慕容神医的对手？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筱雨心里很清楚。她善良，容易相信别人。慕容神医使点儿小计策，乐儿上当的可能性起码有九成。
“这不行，乐儿这般小，前辈你要是把我闺女拐走了可怎么办？”筱雨扬眉道：“前辈要见乐儿，要和她说什么，都必须当着我的面儿才行。这样咱们才公平。”
“好，就依你。”慕容神医看上去似乎信心十足：“我就和你打这个赌。要是你女儿愿意跟我去学医，你可不能干涉。咱们约法三章。”
“好，就此说定。”
筱雨和慕容神医击掌为誓，乐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拽着她母亲的衣裳，张大了一双眼睛望着他们。
接风宴过后，已是月上中天。
筱雨喝了些酒，和初霁说话。
惜暖跟着初霁身边，崖弘英也带了惜寒进圣域，正在和慕容神医拼酒。
惜寒坐在惜暖另一边，姐妹俩小声地咬着耳朵。
分别日久，她们之间也有许多话要谈。
筱雨端了酒盏，微微晃动着，望着酒盏中因为晃动，而在灯光照耀下有些亮闪闪的酒水光泽。
“初霁啊……”筱雨的视线越过酒盏望向初霁，轻声说道：“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要和前辈一起回绝人谷去了？”
初霁怔愣了片刻，想了想道：“师父没有提这件事，要看师父如何打算。”
“慕容前辈离开绝人谷好几年，他肯定也会想着要回绝人谷去看看的。”
筱雨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是前辈的徒弟，前些年是他将就着你，跟着你到处跑。现如今……也该轮到你履行作为徒弟的责任，追在你师父身后。”
筱雨说到这儿静默了片刻。
“虽然，我舍不得你……”
初霁微微抿了抿唇，看向筱雨。
“姐。”他轻声道：“就算我去了绝人谷，想你的时候，我也会赶来圣域见你的。”
的确，初霁去绝人谷又不是天人永隔，筱雨不需要那么悲观。
但就如同她曾经说的，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亲人再度离自己而去，这样的感受，其实比见不到亲人还要难受。
“绝人谷在情洛江边，情洛江和圣域又离得这般远……就算现在有官道相通，西岭主要城镇干道是四通八达，但来往一趟，总也要花上至少月余的时间……”筱雨轻声说道：“为了见一面，在路上花费那么长时间……何苦来。”
初霁微微低头。
他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除非是慕容神医不回绝人谷，否则初霁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圣域。
起初慕容神医认下他这个徒弟时，就打算要带他回绝人谷，是因为筱雨身体的原因，慕容神医方才留下了下来。
后来前来西岭，也是初霁不放心筱雨，硬是要跟着过来，慕容神医也只能牵就徒弟，跟来了西岭。
再后来，西岭已经初现安定，慕容神医和初霁本可以在那个时候回绝人谷，可楚彧和筱雨又突然请求他们可以周游西岭，画下西岭各地的地图出来。初霁接受了姐姐和姐夫的拜托，踏上了周游西岭的路途，这一走就是几年……
纵观拜师于慕容神医之后，初霁一直在受慕容神医的恩惠。慕容神医不但教授他医术，还一直任由他去办他的事情。
师徒关系其实是一种十分严苛的关系，向来没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