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钩子突然笑了,咧嘴道:“侄女这是担心我?”
筱雨郑重地点头:“本与曹叔和三弯叔无关的事,筱雨请你们帮忙已经是厚脸皮了。要是因为筱雨的请求而让曹叔和三弯叔有什么闪失,筱雨难辞其咎。”
三弯大笑道:“你瞎担心什么?我们可是那么容易被人擒住的?上次被你暗算了,那是猝不及防,再加上老大在你手里,兄弟几个才有所顾忌。如今去取那姓汤的淫棍的狗命,我们可是无所顾忌。他是个酒囊饭袋,身边儿带的人也定然不会有什么真功夫。”
曹钩子点头道:“老三说的是,筱雨你不用担心。正巧兄弟几个在这边儿待了数月,手有些痒痒,这会儿去练练手也是不错的。”
筱雨迟疑道:“那姓汤的虽然好色,但也罪不至死……”
筱雨之前想得最多的是断了姓汤的子孙根,让他无法人道,再也不能祸害世间女子。
没想到曹钩子和三弯竟然是直接要去杀人。
“曹叔,三弯叔,若你们执意要去,可否只是教训教训就好?还是留他一命……”
筱雨这般说了,曹钩子便也叹了一声,与三弯对视一眼,道:“行,就依你所言。他既然好女色,我就让他再也无法近女色!”
筱雨忐忑不安地在畜牧场子待了两个时辰,总算听到洗马帮的兄弟喊道:“大当家和三当家回来了!”
筱雨一个箭步跨了出去,曹钩子和三弯完好无损,脸上蒙着黑色汗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他二人下了马,将随身的刀递了出去,嘱咐道:“把血给洗干净,马和刀上的都给洗了,再放两条马,往马身上泼点儿鸡血,往北边儿抽它们。”
筱雨还未出声询问,曹钩子便道:“我跟老三先去将衣裳换了。”
毁灭证据,筱雨懂的。
曹钩子和三弯换了干净的衣裳,之前穿的衣裳一把火烧了。
三人站在马场边上,曹钩子淡笑着道:“杀了姓汤的身边两个高手,筱雨你放心,他以后祸害不了女人了。”
筱雨张了张口,径直问道:“曹叔把他给阉了?”
曹钩子意外地看了筱雨一眼,然后哈哈朗笑道:“没错,他以后想要做官儿,只能去做宦官了。”
三弯不怀好意地道:“我跟老大去的时候,他正在床上跟女人颠龙倒凤。白日宣淫,啧啧,这就是京城的贵族子弟。”
筱雨微微红了脸,曹钩子睨了三弯一眼,道:“筱雨还是个姑娘。”
“她自己都还说阉呢。”三弯不以为意,看向筱雨:“是吧筱雨?”
筱雨挠了挠头,哂笑道:“我懂,只是三弯叔……你也别说得那么直白。”
“来了来了!追来了!”
正说着,洗马帮的兄弟兴奋地跑了过来,道:“大当家,三当家,衙门的人追过来了!”
“循着马蹄印儿追的?”曹钩子岿然不动,沉声问道。
“是!”那小兄弟立马答道,一副佩服的模样:“怪不得大当家吩咐要放两匹马往北边儿去呢!这是迷惑衙门追捕的人对吧?”
三弯笑道:“知道就好,学着点儿。”
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响,筱雨有些紧张。
“吁……”此起彼伏的勒马声后,一人高声喊道:“喂!看畜牧场子的!有没有见到两个蒙面的骑马从这边儿过去?”
曹钩子转身面向着一众衙门捕快,疑惑道:“没瞧见……老三,你瞧见了吗?”
三弯接过话道:“瞧见了啊,就在大哥你蹲茅坑的时候,往那边儿去了。”三弯手指着北边儿方向,衙门中一捕快跑过来禀道:“杨捕头,前边儿还有马蹄印。”
“追!”
杨捕头下了令,他身后的捕快挥鞭策马,朝北边儿继续追求。
杨捕头却是没去,他疑惑地看向笑曹钩子和三弯,再将视线落到了筱雨身上。
“秦姑娘?”
杨捕头正是筱雨认识的杨威。
筱雨甜甜地笑道:“杨大哥。”
“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跟这两位大哥认识,正好我得了匹马,他们懂马,我来请教请教。”
筱雨答得很自然,却是心如擂鼓,生怕被杨威瞧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杨威皱眉打量了他们几眼,忽然盯着三弯的侧脸,眉头一皱。
三弯已经暗暗将手放到了腰间。
杨威却又忽然撤了视线,嘱咐筱雨道:“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到处乱跑,最近街上都见不到年轻姑娘出门了,别让你爹娘担心。”
筱雨笑着点头。
杨威甩了马缰,追着前面的人而去。
等人走远了,三弯方才凝神低声道:“他认出我了。”
“老三?”
“老大,我跟他交过手。”杨威伸手触上方才杨威盯着他看的侧脸,筱雨望过去,惊呼道:“三弯叔,你那里有血!你受伤了?!”
之前被头发盖着,一直没瞧见。三弯侧头的时候,那一处的血迹露了出来,
三弯摇摇头,曹钩子道:“应该是溅上的。”
“筱雨,你跟那捕头认识?”曹钩子问道。
筱雨点点头,迟疑道:“这怎么办,三弯叔说杨大哥认出他来了……他会不会这会儿就去唤之前往北边追去人回来抓你们?”
三弯也道:“大哥,我们先躲一躲?”
“不用。”曹钩子却道:“他大概是有心要放我们一马的。”
☆、372。第372章 识破
曹钩子闯荡多年,练就了一双利眼。
果然如他所说,杨威去后没多少时间,往北边儿追去的一行人便又回转了来,经过畜牧场子时未曾停留,直直朝镇中奔去。
只杨威曾往筱雨的方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也什么都没说。
筱雨能听见马蹄声中夹杂的怒骂声:“这两人倒是跑得快,牵两匹马回去如何跟那姓汤的交代?”
待衙门中的人走远,筱雨方才呼出一口气。
曹钩子对她笑道:“如果你没在这边儿,那捕头说不定就会折返来抓我跟三弯了。”
筱雨皱了皱眉,三弯道:“那人是认为我们扣着筱雨为质?”
曹钩子道:“那捕头眼力不错,应当瞧得出来筱雨并非为质。那么她与我们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了。”
三弯略一思索,立刻道:“他认为筱雨与我们一伙,今日之事与筱雨也脱不了关系!”
曹钩子淡淡地点了个头,侧首问筱雨道:“怕吗?”
筱雨摇了摇头。
她没甚好怕的。既然杨威没有揭穿她,那就说明他有心放他们一把。
汤耀在北县作威作福,杨威许也是早就瞧不惯他那做派了。奈何他是官衙中人,再是不忿也不能违抗县官之令。
今日之事,也是给汤耀的一个教训。
只是……
“曹叔,你和三弯叔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若是再东窗事发,或者杨大哥又转了念头,回来捉拿你们,你们区区十几人,胜算不大。不如趁他们回镇,你们即刻离开北县。”
曹钩子笑道:“我与老三本就是亡命天涯之人,多少危险都过来了,又何惧区区一个县衙的捕快衙役?倒是筱雨你,真要是东窗事发,你可难逃罪责。你就当真不怕?”
筱雨沉吟片刻道:“就算是怕,也只是担心爹娘弟妹和我那药膳馆中的伙计会受此牵连罢了。”
“有气魄!”
三弯赞了一句,笑道:“不用担心,你既然唤我和老大一声叔,万事便有我们顶着。他们要拿你问罪,也得要有罪证才行。”
曹钩子点头笑道:“如今你还是顾着你那地才是正经。”
筱雨惊喜道:“盛爷回信了?”
“回了。”曹钩子道:“信比东西先一步到我手上,估摸着再有半个来月,东西也能运到了。”
“信上怎么说?”筱雨急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作物种子?”
别怪筱雨如此心急。上次秦招寿与罗氏来镇上,谈到筱雨买的那些地,都忍不住唏嘘催促。春日已经翻耕了地,秦招寿也尽量给那些肥力本就低下的土地增了肥,可眼瞧着到了夏天了,筱雨这边儿还是没个动静。那地买来难不成就让它这么荒废着?
曹钩子也明白筱雨的急切的心情,道:“信上只简略提了下,他送了三种东西过来,海国人称为土芋、长生果和丈菊。长生果和丈菊倒都是种子形状的,丈菊的花向着红日,所以又称朝阳花。只那土芋要是块茎状的,如何繁殖海国人不得而知,但因口感绵稠,所以沿海地带的南湾人倒是很喜欢吃。”
筱雨怔愣了下,心里嘀咕,难不成这说的是土豆、花生和向日葵?
“曹叔吃过那土芋吗?”筱雨问道。
曹钩子笑道:“吃过,我倒是觉得味道一般,没甚可吃的。丈菊我也见过,吃过花瓣中间的籽儿。至于那长生果,吃起来新鲜,倒不觉得吃了就能长生。”
“长生果的样子……”筱雨顿了顿,形容道:“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着个白胖子?”
“咦……你也见过?”
曹钩子略有些惊讶地问道。
筱雨吐了口气,笑道:“听说过。”
看来的确就是土豆、花生和向日葵无疑了。
总算是有一样好消息。
筱雨定了定神,仍劝曹钩子和三弯带着其他兄弟躲上一阵,待确定了平安无事之后再回来也不迟。毕竟犯不着冒险不是?
曹钩子思虑之后还是同意了,对筱雨道:“那我和弟兄们去白苍山避一避,你若是有事儿要联系我们,到白苍山山脚下将这个拉开甩上天去,自有人来与你接洽。”
筱雨欣然同意,接了曹钩子递过来的炮仗模样的东西,直等他们简单收拾了跨上马奔驰离开,她方才骑着雪骊往回走。
先要回家报个信,免得鸣翠着急,连带着她爹娘也心急如焚。
然而到了家中,杨威却已经在正房偏厅等着她了。
鸣翠牵了雪骊去后院。筱雨提了口气,装作自然地与杨威打招呼,道:“杨大哥怎么来了?方才见你们行色匆匆的,可是在办案?”
秦招禄陪着杨威坐着,起身道:“这位差大哥等你半晌了。”
“有劳秦老爷,我与令千金有话要谈。”杨威双手抱拳,话中之意很明显,就是要秦招禄退避。
秦招禄望向筱雨,筱雨对他点了点头。
秦招禄便退了出去。
“明人不说暗话,秦姑娘知道我来找你有何事情。”
杨威肃了面容,盯着筱雨道:“今日与你待在一处那两个男子,便是今日行刺汤县令的刺客。你是知情之人,有隐瞒不报包庇之嫌。”
筱雨不置可否,亲手斟了一杯茶递到杨威面前的桌上,微微笑道:“杨大哥这句话倒是说错了。与其说我是知情之人,有包庇之责,倒不如说我是主谋。”
杨威顿时惊道:“秦姑娘!”
“杨大哥稍安勿躁。”筱雨缓缓坐了下来,面目沉静:“杨大哥当时已经认出了他们二人,但并未揭穿,也并未上前告知已经追北而去的其他差爷,刺客已然寻到,想必也是见我在那里,心中有顾忌。汤县令为人如何,为官如何,杨大哥定然是知道的。杨大哥可知我为何会有此举?”
杨威皱眉:“莫非他瞧上你了?”
筱雨失笑摇头:“自他开始搜罗县中有姿色的女子起,我便鲜少出门,怎么会让他瞧见?”
“那是因为……”
“杨大哥知道秦乐吧?他有一未婚妻,貌美如花,再过不了几日便要嫁入秦家。可这事不知道被何人告知了姓汤的,姓汤的要秦乐将他妻子带去给他瞧瞧。其中之意为何,不必我说了,杨大哥应当懂的。”
杨威点头:“当时我也在场。可就因为这样……”
“秦乐的妹子与我多年情谊,在我危难之时助我良多。秦乐的未婚妻亦是我视为挚友的伙伴。友人面临欺辱,我岂能坐视不管?若我有其他解决的办法,我也不会出此损招。”
筱雨坚决地道:“若是杨大哥要拿我问罪,筱雨无话可说。”
杨威怔愣了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明德视你为妹子,离开之前跟我说,若是你遇到什么难处,让我务必帮上一帮。龙大人夫妻在时,你有他二人庇佑,自然万事无虞,如今遇到此等事,若真拿你问罪,待明德回来,我又如何跟他交代?”
筱雨抿抿唇没搭话。
半晌之后,杨威方才喟叹一声,道:“罢了,也终究是那姓汤的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因他这流氓行径,已有四名女子自尽身亡,断子绝孙也是他的报应。”
筱雨一愣:“谁自尽身亡?”
“他抢掠过几个良家妇女,自尽而死的四名女子其中两名是已婚妇人,另外两名还是黄花闺女。”杨威叹道:“作孽……”
杨威不欲多说,起身对筱雨道:“衙门那边还乱着,你这里我就不多待了。今后你也留在家中,别常出门。”
顿了顿,杨威问道:“你打哪儿找来的那两个刺客?”
筱雨面色不变:“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会儿他们已经拿了谢银,远远跑了。”
杨威略一点头,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送走杨威,秦招禄和宋氏围住了筱雨,关切地问起秦乐的事和这位差爷的事情来。
筱雨自然不会将自己“买凶杀人”的事情告诉爹娘,只道:“衙门那边好像出了点儿事,杨大哥是来问我有关秦乐的事情的。”
“我听说了。”秦招禄低声道:“好像说是有人去刺杀汤县令,汤县令……废了,刺客还逃了,衙门里面儿现在乱成一团。”
秦招禄紧张地问筱雨:“会不会是秦乐做的?”
“爹瞎说什么?秦乐这会儿还在村里跟红玉说去见汤县令的事儿呢。”
筱雨囫囵地将这件事情揭过,说自己受了方才那位差爷的委托,这会儿要去村里通知秦乐衙门的事情,便又匆匆骑了雪骊,朝秦家村跑去。
在老屋最小的柴房里找到躲在这儿的秦乐和马红玉,筱雨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秦乐听到杨威去找她的时候顿时惊得跳了起来:“你承认了?!”
筱雨道:“没什么不好认的,杨大哥眼睛又不是瞎的。”
筱雨伸手捶了秦乐的肩一下,玩笑道:“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记得还啊!”
秦乐抿紧唇,忽然出口道:“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为你赴汤蹈火,还你这人情!”
秦乐说得郑重且斩钉截铁,倒是把筱雨给吓得不轻。
马红玉看向筱雨柔声道:“这么说来……他应当没法子再去祸害女子了吧?”
筱雨点头道:“没错。”
马红玉微微笑了笑,推了秦乐一把:“你该回镇上去了,衙门里乱了套,你也得做做样子去抓刺客不是?”
秦乐伸手一握腰间的刀,点头道:“我这便去。”曹钩子闯荡多年,练就了一双利眼。
果然如他所说,杨威去后没多少时间,往北边儿追去的一行人便又回转了来,经过畜牧场子时未曾停留,直直朝镇中奔去。
只杨威曾往筱雨的方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也什么都没说。
筱雨能听见马蹄声中夹杂的怒骂声:“这两人倒是跑得快,牵两匹马回去如何跟那姓汤的交代?”
待衙门中的人走远,筱雨方才呼出一口气。
曹钩子对她笑道:“如果你没在这边儿,那捕头说不定就会折返来抓我跟三弯了。”
筱雨皱了皱眉,三弯道:“那人是认为我们扣着筱雨为质?”
曹钩子道:“那捕头眼力不错,应当瞧得出来筱雨并非为质。那么她与我们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了。”
三弯略一思索,立刻道:“他认为筱雨与我们一伙,今日之事与筱雨也脱不了关系!”
曹钩子淡淡地点了个头,侧首问筱雨道:“怕吗?”
筱雨摇了摇头。
她没甚好怕的。既然杨威没有揭穿她,那就说明他有心放他们一把。
汤耀在北县作威作福,杨威许也是早就瞧不惯他那做派了。奈何他是官衙中人,再是不忿也不能违抗县官之令。
今日之事,也是给汤耀的一个教训。
只是……
“曹叔,你和三弯叔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若是再东窗事发,或者杨大哥又转了念头,回来捉拿你们,你们区区十几人,胜算不大。不如趁他们回镇,你们即刻离开北县。”
曹钩子笑道:“我与老三本就是亡命天涯之人,多少危险都过来了,又何惧区区一个县衙的捕快衙役?倒是筱雨你,真要是东窗事发,你可难逃罪责。你就当真不怕?”
筱雨沉吟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