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极力促进这桩买卖，路上便事无巨细地跟筱雨讲起这宅子的各处情况。
“要说这宅子啊，可真是个好宅子，里头地方宽敞，位置又极佳，风水还极旺，若不是主家要南下投亲，也不会卖了这宅子……”
牙婆说得天花乱坠，筱雨却是一句话不接，反倒是鸣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牙婆搭着话，引着牙婆说了很多关于那宅子的事。
口说无凭，眼见才为实。
到了地方，原是柳儿胡同里的一处家宅，外头瞧上去倒的确宽敞，坐北朝南，院墙建得也有两分精致，院子中隐隐透出香气来。
牙婆笑说：“之前那住家的娘子极喜欢梅花，打从嫁进门便种下了几株梅树，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光景。现下早冬，有些枝桠上一家冒了点儿梅芯儿，姑娘瞅着也是番意境。”
说着牙婆便拿钥匙启了宅子门上的锁，推门进去，道：“住家走得急，怕走得远了大雪封了山路，到时就走不了了，家中一些物什他们也没搬走，仍旧留在这儿，姑娘可随意瞧瞧。”
筱雨沿着宅子逛了一圈，这位置挺清静的，加上有梅树映衬着，倒是个雅致的地方。宅子是个二进的院子，最里头除了上房还有五间屋子，足够他们一家住了。
“这地方治安可好？有没有发生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筱雨拿手指沾了下桌上的灰，拍了拍手问道。
牙婆心里纳闷，这秦东家纳闷爽快来看宅子，这会儿瞧着倒是对这宅子不大上心。她是想买还是不想买？
心里胡想着，嘴上牙婆还是应道：“姑娘保管放心，咱们县可是晴天老爷看顾着，那起子事儿发生得可是少之又少，柳儿胡同里本就住着几位官差老爷，宵小哪敢前来放肆？”
牙婆说话讨巧，既拍了县太爷的马匹，又点名了这里的优势，倒是让筱雨心中意动。
暗地里算了算，筱雨对牙婆道：“我也不是和拖沓的人，二百三十两银子，这宅子我买了，另单封五两银子谢银给你，这生意可做得？”秦乐须得接着巡街的活儿，这会儿也无法久待，可筱雨带来的这个消息当真是让他心都提了起来。秦乐急声叮嘱筱雨回她店里去，等他巡完街就来找她。话说完了这才急慌慌地提着佩刀追了上去。
筱雨在县衙外转悠了会儿，问了门口的捕快李明德的消息，都说好些时日没见着人了。
筱雨心里更是不安。
回到药膳馆等了一个多时辰，秦乐便跑着来了，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见着筱雨便急慌慌地问她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要成新郎官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筱雨慢腾腾地把眼睛从话本上挪开，对秦乐笑道：“秦捕快别着急，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我的姑奶奶，我能不急吗？”秦乐索性钻进了柜台里边儿，随意拉了根小凳子就坐了下去，仰着头问筱雨：“你赶紧说，这怎么回事？”
筱雨见秦乐的确是有些急切，便将去悦悦家听来的事告诉了他，道：“婶子好似很中意那位姑娘，你要是不想娶，可要赶紧回去跟婶子说。”
秦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长长吁出一口气来，道：“我娘也真是的，着急忙慌的，好似我娶不着媳妇了一样……”
他也知道时间耽搁不起，和筱雨又说了两句话，就匆匆告辞了，说要跟衙门里告假，回家把这件事跟他爹娘好好说说，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就被订了亲事。
筱雨送他走了，在店里又略坐了会儿，便带了鸣翠去钱庄取银两。
五百两银子抱在怀里实在是沉甸甸的，鸣翠双手假托着，劝筱雨道：“还是奴婢来抱吧，待会儿姑娘累着了。”
筱雨摇了摇头，一路将银两抱回了店里，放到了妥当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取出那么多银两来，难不成都要用在买地上？”鸣翠皱着眉头，口气里带了点反对：“之前三老爷说要三百两，姑娘还言之凿凿说要还价呢，到时候抱这么多银两去，不是招着那些个长辈们往上抬价吗？”
筱雨笑道：“谁跟你说我这些钱全是拿来买地的了？”筱雨将银两对半分开，道：“你忘了我说要买个宅子的事儿了吗？我寻思着，二百五十两银子置办个小宅子，应当差不多了。”
听说只拿出一半来买地，鸣翠安心了许多，却又皱眉道：“姑娘预计着二百五十两银子就能拿下那些地？待那日讨价还价起来，对方都是老者长辈，说不定要拿辈分和威望来压姑娘一头，到时候姑娘难免吃亏，现在还得想个稳妥法子比较好。”
“稳妥的法子？”筱雨笑道：“要是为了公平，寻个衙门里有点儿声威的中人在中间，按照市价匀算价钱，便是最妥当也最节省口舌的法子，双方都不亏。只是毕竟涉及到秦家村，我一家都是秦家村中人，要是叫了官家的人来，倒显得不近人情了。我估摸着，这次少不得要亏些，但底线我已经定好了，若是超过了我的底线，大不了这地，我不买便罢。临近又不是没有村落，买哪块地不是买。”
鸣翠想想也是，姑娘本就是秦家村人，寻了官门里的中人来，说不定会因此惹恼了那些老辈长者。这般打算也是无可奈何。家中没人，筱雨一个人待着鸣翠寻了牙行看宅子。牙行里介绍这类事的牙婆是个伶俐的，瞧是药膳馆的东家，又咂摸着药膳馆得了县衙夫人的赏识，动作也十分殷勤，收了跑腿钱，便开始搜罗附近宅子的买卖消息，第二日就来回了筱雨。
“因姑娘要得急，老婆子我也只能寻得这三个符合姑娘要求的地儿，和姑娘那药膳馆都离得不远，就是因着其他缘故，价位不大相同。”
“最贵的多少？”筱雨问道。
那牙婆一愣，倒是没遇到过这般买主，什么都没问，先问最贵的价钱。但她做买卖，只是个中介，也不问那么多，只回答筱雨道：“二百八十两。”
筱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去那处瞧瞧。”
牙婆喜欢似筱雨这般爽快的买主，问明了价钱这便去看宅子，这买卖多半就到手了。宅子越是贵，最后到她手里的润笔越是不少，想着即将到手的银两，牙婆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笑着道：“瞧姑娘就是个爽快人，这便请跟老婆子我走吧。”
牙婆极力促进这桩买卖，路上便事无巨细地跟筱雨讲起这宅子的各处情况。
“要说这宅子啊，可真是个好宅子，里头地方宽敞，位置又极佳，风水还极旺，若不是主家要南下投亲，也不会卖了这宅子……”
牙婆说得天花乱坠，筱雨却是一句话不接，反倒是鸣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牙婆搭着话，引着牙婆说了很多关于那宅子的事。
口说无凭，眼见才为实。
到了地方，原是柳儿胡同里的一处家宅，外头瞧上去倒的确宽敞，坐北朝南，院墙建得也有两分精致，院子中隐隐透出香气来。
牙婆笑说：“之前那住家的娘子极喜欢梅花，打从嫁进门便种下了几株梅树，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光景。现下早冬，有些枝桠上一家冒了点儿梅芯儿，姑娘瞅着也是番意境。”
说着牙婆便拿钥匙启了宅子门上的锁，推门进去，道：“住家走得急，怕走得远了大雪封了山路，到时就走不了了，家中一些物什他们也没搬走，仍旧留在这儿，姑娘可随意瞧瞧。”
筱雨沿着宅子逛了一圈，这位置挺清静的，加上有梅树映衬着，倒是个雅致的地方。宅子是个二进的院子，最里头除了上房还有五间屋子，足够他们一家住了。
“这地方治安可好？有没有发生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筱雨拿手指沾了下桌上的灰，拍了拍手问道。
牙婆心里纳闷，这秦东家纳闷爽快来看宅子，这会儿瞧着倒是对这宅子不大上心。她是想买还是不想买？
心里胡想着，嘴上牙婆还是应道：“姑娘保管放心，咱们县可是晴天老爷看顾着，那起子事儿发生得可是少之又少，柳儿胡同里本就住着几位官差老爷，宵小哪敢前来放肆？”
牙婆说话讨巧，既拍了县太爷的马匹，又点名了这里的优势，倒是让筱雨心中意动。
暗地里算了算，筱雨对牙婆道：“我也不是和拖沓的人，二百三十两银子，这宅子我买了，另单封五两银子谢银给你，这生意可做得？”
☆、306。第306章 生意
筱雨一还价就还了五十两，数目当然算大，牙婆惊叫连连：“姑娘这价可是砍得狠，这个价格定是不成的……”真这个价卖了这宅子，牙行可是亏得慌。
筱雨倒也不怒，笑眯眯道：“二百三十两也差不多了，我最多再添五两，许你的五两好处也不会抵赖。总共二百四十两。你若要卖那便爽快些应了，若是不卖，那咱们也不磨嘴皮子，你口中最好的宅子就是这样的，另外两处地方我也不想再跑了去瞧。”
牙婆咬了咬牙，心说自己当真是被这秦东家的表象给迷惑了。想来能扛得起一间食肆铺子的女东家，银钱上怎么会没点儿算计？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如何愿意吃亏？
牙婆自己心算了下，凑近筱雨腆着脸笑道：“姑娘不若再添点儿？”
“再往上添成二百五了，这数目可不吉利。”筱雨笑道：“二百四十两，正好取个花开并蒂，四季发财的意思。嬷嬷也是生意人，我这价格合不合适，嬷嬷心里能没个数儿？往后许多事还得麻烦嬷嬷。”
牙婆心中就算有不舒坦，听了筱雨最后一句话，她心里也得意了。想着二百三十五两离着最低的价钱还多着二十两银子，秦东家的眼睛还真是准的，更别说还单独给自己五两的好处……若是能做个长久生意，这宅子许给了她又何妨？
牙婆拍了下大腿笑道：“姑娘真是说到老身心坎儿里了，只老身不过是个中间人，算不得什么生意人……姑娘以后若是用得上人，尽管来寻我同牙婆。这宅子姑娘要是喜欢，也是它跟姑娘有缘，老身就做了主，这宅子，给姑娘了！”
牙婆爽快，筱雨更是动作迅速，带着鸣翠跟上同牙婆便去换了地契房契的文书，去县衙寻书办做好了交接手续。
因筱雨在县衙中也算混了个脸熟，办事情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同牙婆瞧在眼里，却是喜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要与秦东家多来往才是，将来在县衙中说不得能多些便利。
拿到地契房契的文书，柳儿胡同那处宅子这会儿就成了筱雨的私宅了。买宅子的事情只有她和鸣翠知道，这处宅子如今便是个隐蔽之地。筱雨嘱咐了鸣翠道：“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买了新宅子，钥匙你拿一把去，去雇些人归置归置屋子。等村里的事情办好了，咱们再寻个好日子搬进去。”
鸣翠笑着应了，接了筱雨手中的东西，笑着道：“姑娘如今又买了新宅子，那从前那宅子如何打算？”
筱雨如今住的那宅子临近着谢家医馆，在那之前，那宅子是属于谢明琛的。虽说谢家医馆现在关着，谢明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从京城回来，但筱雨始终欠着谢明琛一份人情——当初这宅子可是谢明琛想了法子低价出租给她的。
筱雨不想一直住在那宅子里，也是有不想继续承受谢明琛恩惠的意思。
尽管现在她也是承受着包家的恩惠，但这种恩惠和谢明琛的那种恩惠比起来，要让筱雨好过许多。
她沉默了良久方才对鸣翠道：“就留着吧，隔段时间过去收拾整理一下，将来好还给别人。”
“别人？”
鸣翠困惑地皱了下眉，见筱雨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便也聪明地闭上了嘴。
在镇上待了两日，筱雨也好好地整理了下药膳馆的账目。秦二毛做账房的时日毕竟不算长，统计分类的能力还尚且稚嫩，筱雨想要看看对比的数据也未能体现在上面。她花了一整日做了饼状图、柱状图和线状图，拿炭笔描画了从开张起所有的情况拿来自我分析，整理成册，收在了只供自己看的柜子中。
忙活了两日后，筱雨便和鸣翠回秦家村了。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冷，站在道中央也只觉得风吹得刮得脸疼，眼瞧着是冬日呼啸而至，今年似乎比往年冷得更快。
筱雨穿得厚实，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坐在八仙桌的东侧，笑望着西侧坐着的村长和里正。
村长和里正那一面坐满了须发灰白的老者，都是四五十岁上的男人，因他们年纪大，辈分高，望着筱雨的眼神中要么透露着慈爱，要么显现着傲慢，个别的还有对她坐在村长和里正对面位置的不满——秦招禄和秦招寿都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上。
筱雨自顾自地斟了两杯茶，笑着双手端到了村长和里正跟前，道：“劳村长大人和里正大人走这一趟，筱雨先以茶代酒敬二位长者一杯。”
说着，筱雨一饮而尽，将杯子倒了过来示意自己喝完了。
村长和里正对视一眼，村长咳了咳，喝了筱雨敬的茶水，道：“秦二姑娘，你爹说要买村里那些无主的地……”
“是的村长，是我要买地。”筱雨微笑着打断村长，道：“这两日想必村长和里正已经核算过了村中有哪些无主的地，丈量了下共有多少亩，结果如何，村长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村长话没说完便让筱雨抢了话去，这让他略有不满。但人家买主既然问到了点子上，他当然不可能藏着掖着不说。
村长不情不愿地道：“无主地大概也就一百多亩，有些是没人种了的荒地，有些是产量太少被弃种了的沙地，还有些地方起伏大的林地。”
筱雨点了点头，又笑着问道：“这些地都归里正分配吧？”
里正觑了筱雨一眼，挑了下眉说道：“秦二姑娘说的正是，无主地由我分配，谁家想买须得交银。”
“不知道……这全部的地，我都给买了，造价几何？”
筱雨笑眯眯地反问道。
里正便不说话了，村长咳了咳，却是先问筱雨：“秦二姑娘觉得呢？”
筱雨搁下手里把玩的茶盏，气定神闲地道：“各位长辈莫要欺我年纪小，我来之前倒是寻人打听了一番土地的价。秦家村不算是富裕村落，田地的价格远没有那些富裕的村子高，肥力再好的地，一亩地六两银子已经是顶天的价格了，所以多半农家人买不起自己的地，都只能赁了地租种，自己收点儿粮食。至于荒地，在肥地六两的比较之下，能有什么样的价，自然不必我多说。”
里正意外地看了筱雨一眼，村长却显得有些忿忿。
老族长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筱雨说的，也是个正理……”
村长撇撇嘴，道：“那你倒是说个数儿。”
筱雨伸手比出食指和中指，笑盈盈地看着村长：“这个数，所有无主地，只要过了衙门的明路，我就都买了。”
筱雨的口气很大，二两银子一亩，算下来少说也有二百两了。那么大一笔钱，她倒是那般轻巧地就说了出来。
但筱雨话里有一点容不得别人忽视——她要的是过了衙门明路的无主地，也就是说，这地的归属最终要通过衙门的认可，而若是要过衙门那一关，中间那些好处就可能全部收不着了。
村长恼怒，正要发话，却见筱雨朝身后一招手，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款款上前，端上了拿绸布盖住的红色漆盒。朝着绸布上凸起的形状，隐约是银锭子。
村长的话立马吞了下去，眼中露出几许贪意，嘴上却放轻了问筱雨道：“这是……”
筱雨微微一笑，伸手揭了上面的绸布，露出十个排列整齐，形状完整的小巧银锭。
“这里是二十两银子。”筱雨笑着将漆盒往前推了推，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毫不意外地看见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凝注在了她面前的银锭子身上。
“我生在秦家村，虽说落难的时候很是受了些苦头，也没得太多人帮忙，但到底这片土地生我养我，我还是丢不开的。”筱雨语气有些嘲讽，但转而便一副感激的模样：“所以，我发达了，自然也不会忘记回馈乡邻。等我买地之事办妥当了之后，我愿意拿出二十两银子给村里办事。修桥铺路也好，办学堂私塾也好，只要能让秦家村村民们受益的，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