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刚才……”
莫燃刚要提起刚才所见之事情,就听见一阵怒气冲天的脚步声从外面冲了进来。
来势汹汹的人是凤熙夜。
路过他们两人的时候,凤熙夜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向莫天问走去,他的手里端了一杯茶,杯中盛满了水,茶水并未因他快速前行的速度而洒出一滴,莫燃暗暗惊讶于凤熙夜绝不逊色于自己的功夫,心中越发地诧异起来!
凤熙夜走到莫天问的面前,“砰”的一声,粗鲁地将茶杯放在他手边的方桌上,回身坐在他右手边的椅子里,独自生着闷气,那孤独的身影令凤驭飞微微皱了一下眉心。
他真的无能为力!也只能心疼弟弟的痴傻。
莫燃与凤驭飞相视一看,后者耸耸肩,一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的样子。莫燃眼中有疑惑,有怒意,却碍于师尊面前不好放肆,他只好捏紧了拳头,压下火气。
莫天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扬的眉峰有一些挑衅的味道,“这茶不错,就是这泡茶的水过了一些火候,温度高了点,破坏了这月下香的甜味,可惜,可惜。”
“你!”凤熙夜怒目圆睁,只是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他突然静了下来,侧耳倾听,闪亮夺目的眼睛扫了一眼凤驭飞,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莫天问倒是怪异,他“哼哼”冷笑了一声,继续喝他的茶。
这时庄外一阵骚动,激烈打斗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听声音战况激烈无比,惨叫声此起彼伏,似乎死伤的人数逐渐增加。
前厅四人皆不说话,与外面的骚乱相比,这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诡异。
莫燃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随着外面的声音加大,越发激烈起来。
厅外走进来一人、莫燃是认得的,那人是莫天问近身四大暗卫之一—;—;暮秋。
外面激烈的打斗似乎与暮秋无关,他平静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慌乱的痕迹。
走到莫天问的近前,他用淡然的声音禀告外面发生的事情:“四门提督赵平前来,说是探子报说天下第一庄内窝藏反贼,奉了大圣皇帝的口谕前来拿人,皇上的口谕,如有任何人拦着,格杀勿论。暗卫拦着没让进,庄钋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他们在官,我们在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倒也事。今天这四门提督上门,来势汹汹,虽然莫名其妙,却着实好笑。
“我这天下第一庄里窝藏反贼,哈哈哈哈,实在是可笑,可笑!”莫天问哈哈大笑,笑声冷冽,似含隐隐杀气,“皇上的口谕?那就让暗卫们撤了,就请这位带着当今圣上口谕的四门提督进来吧。”
“是,主人。”
“这段时间,日子是过得枯燥乏味了点,现下正好有个调节的机会,大家不妨来一起听听这四门提督带的是什么口谕,演的是一出什么好戏?”莫天问冷嘲热讽,话中不无狂放之意。
天下第一庄向来与官府无缘,与当朝更是毫无联系,一觉醒来居然祸从天降,当今的明君对天下第一庄下了诛杀令?
莫燃完全弄不清眼前的情况,完全摸不透面对这天翻地覆的情形之下依然狂放到目空一切的师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师尊虽狂放,但却很有分寸,但是与当今的圣上结下梁子……这事莫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又是何时、何地结下的?
这一切太奇怪了!
“师尊?”看向莫天问,莫燃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声音里透着疑问与担忧。
莫天问扫了他一眼,并未回他,莫燃顿觉事情不如外表看得那般简单。
有人拉了他一下,手被握住了,温暖从掌心开始传递,进了心里。去看那热源,是凤驭飞的大手,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胆大,肆意妄为地握住他的手。
凤驭飞却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的,笑眯眯地将莫燃拉到一边的坐椅前,随意坐下。
他的态度很轻松,一点也没受眼前这生死紧要的局势的影响,他只是浅浅地笑着,连明亮的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像是如洗的明月。他一点都不担心,大有兵来将挡之势。
外面轰然,声音嘈杂且刺耳,上百名暗卫从外面涌了进来,迅速分成两队,一部分将整个大厅围了起来形成一个保护圈,剩下立即退至莫天问的身后,垂手而立,眼睛紧紧盯着厅外涌进的另外一批人马。
带头的那人一脚跨进门槛,大剌剌地走到正厅的中央,他用目空一切的态度横扫了一眼厅中所有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正厅中央那个眼神更是狂肆的人。
“哼哼,”那人冷哼了一声,问:“谁是这天下第一庄的主?”
懒懒地将身体靠进椅子里,微垂眼帘,却遮不住高深莫测的眼中睥睨的意味,“我,莫天问。”
不高不低的声音,不愠不火,份量却着实不轻。
“就是你?”四门提督赵平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四门提督上我这庄里来,还没进门就先兵后礼,五千人马就到了,想必也不是来喝茶聊天的。”莫天问冷嘲热讽。
“有人密报,你这天下第一庄里窝藏反贼,当罪—;—;死。“赵平手中执剑,指了一圈这厅中所有的人,狠狠道。
“哦?反贼?有意思,说来听听。”莫天问微微动了一下身体,他一边的嘴角上扬,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完全没把赵平说的死罪放在眼里。
“混帐东西!”如此嚣张,如此目空一切,连当今圣上的谕旨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莫天问放肆的态度令四门提督勃然大怒,他气急败坏道:“如果你乖乖就擒,我就留你这庄内庄外所有的人全尸,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呀,给我起弓!”
一声大吼,庄外百位弓箭手齐齐拉弓。
紧张的局势如同这绷紧的弦,随时都有迸裂的可能。
淡淡瞄了一眼外面的弓箭手,莫天问慢慢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带来无形的压力,赵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慌忙稳住阵脚,他死死盯着莫天问的一举一动,“你想干什么?轻举妄动的下场只有死!”
一步一步地靠近,莫天问逼人的气势冷得令人颤抖,“当今乃太平盛世,圣擎皇朝天青年一次出了两位明帝,传闻当今两位圣上一明一暗,昼夜不分为民操劳,深得民心。
“更听闻两位明帝爱民如子,秉直公正,向来没有冤枉过良善之人,难道两位明帝有意开个先河,制造圣擎皇朝天青历间的第一桩冤案?”
莫天问眼底的寒冰被挑衅取代,嘲讽的口吻并未因为这庄前驻后五千庞大人马而有任何退却的意思。
“放肆!当今两位圣上做事向来分明,哪里轮到你在这说三道四?圣上既然有谕旨,那就是有确凿的证据,那就是天!你在这信口雌黄,罪加一等,当诛九族!”
“诛九族?哈哈哈哈……”离赵平几步之遥的时候,莫天问伫足而立,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狂妄。
笑声停止的时候,莫天问侧身去看凤驭飞,好笑道:“这九族要是真的诛下去,怕是连圣擎皇朝的偌大江山也保不下去了,你说是不是,飞儿?”
“呵呵,这倒是真的,难怪师尊觉得如此可笑。”久坐一旁的凤驭飞终于出声,他轻扬剑般的眉,锐利的视线透过深长的眸射了过去。
刹那间接触那道锋利如刀锋的视线,四门提督赵平心中陡然一惊,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混帐!”赵平大吼一声,借此稳住慌乱的心神。
凤驭飞稳坐于大厅之上,他静静看着眼前的赵平,脸上的神色从容镇定,微微开口,缓缓问道:“赵大人这一早来这天下第一庄,带了这五千人马,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捉拿反贼?在下敢问,赵大人有何凭证,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又有何凭证证明大人并非假传圣旨?”
“在下奉的是皇上的口谕,不需要任何凭证!”赵平微微一怔,随即凶狠道。
“是奉了日帝还是夜帝的旨意?抑或是二帝共同的旨意?”凤驭飞冷冷又是一问。
“这……既然是当今的圣上,那自然是两位圣上的旨意!不用跟你这一介草民废话,反正你迟早是死的货。”
赵平嚣张万分的样子,令凤驭飞微微动了怨气。
“日帝主日,凤凰为证。夜帝司夜,麒麟为令。凡是亲下的谕旨,都有凤凰或是麒麟印为证。还请大人出示。”凤驭飞端坐于厅上,他清冷威严的声音响彻四周,威仪天下的样子震慑四方。
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厅之上,吃惊之人不仅仅赵平一人而已,莫燃更是惊诧!回头去看凤驭飞,男人深刻的侧脸,斜飞的眉毛,映入眼底,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生地陌生,好生地令人敬畏,他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之遥,却仿佛隔了一天一地。
被这天下仿佛皆为他所有的样子镇住,赵平怔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凤驭飞却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你既无日帝、夜帝的旨令,假传圣旨在先,身为四门提督,无兵部兵令之下,无权调度任何兵马,现下这围庄的五千人马,你私自调遣,又该当何罪?说!”
“你!”赵平惊诧,张大了嘴,无法辩驳。
“论律法当斩立决。”
一声叱喝,不怒自威,沉静的大厅被这质问之声震得仿佛有些摇晃,四周回响起一阵嗡鸣。
赵平一愣之下,随即暴跳如雷,“礼亲王亲传的口谕岂会有假?”
“礼亲王?当今二帝的五星叔凤起?”凤驭飞冷冷一笑,尽是讥讽。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也该是我们清算的时候了。
“住口!礼亲王的名号是你等人尔可以乱叫的吗!”赵平拔高了声音。
“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凤驭飞拍案而起,动了真鬈,雷霆怒火之下惊慑了一片。
“好大的胆子,在我这奉旨查办的四门提督面前,竟然口出狂言,好,好,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凤驭飞犀利的眼神比以任何时候都更深沉,深暗的东西从深不见底的双眸里涌现,向前走了几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圣擎皇朝第七代帝天远帝—;—;凤驭飞,你口中二帝之一的日帝。”
一字一顿清晰万分,仿佛晴空霹雳,在这偌大的厅堂里顿时炸开,众人哗然,只有莫天问淡然一笑,一副好戏将要上演的模样。
莫燃惊得倏然起身,因为过分错愕,他只能怔忡当场,久久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凤驭飞”这三个字,这个名,此刻听到比任何时候得知都来得令他震惊,既惊又畏,敬畏掺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熟悉感。
这熟悉的感觉像是一团烈火,从心底开始燃烧,滚烫的温度,灼灼的焦躁感,忽明忽暗的感觉,一切似乎变得暧昧不明,走向未知的方向。
莫燃立于男人的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坚毅挺拔的背影,久久考虑的并非是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而是那久违的熟悉感。他想知道为什么?
赵平惊闻此声,全身剧烈一震,呆立于当场,因为惊讶与恐惧而瞪大的眼睛,“这不可能!”
尖锐的叫喊冲破喉咙,难以置信的眼神令凤驭飞从心底嘲笑他的失态。
“是与不是,还是请礼亲王出来一问便知。”凤驭飞冷冷道,半眯的眸盯着厅堂的大门。
话音落地的时候,有一人大步跨了进来。
来人年约四十,正当不惑之年,他外表俊朗,皮肤白皙,全身充满雍容华贵之气,只可惜一双太过邪肆的眼睛破坏了原本的好相貌。
来人横扫了大厅众人一眼,嘴角泛起不怀好意地冷冷一笑,他转身问赵平:“四门提督赵平。”
“回王爷,微臣在。”见当今的礼亲王亲自出面,赵平先前因为局势大变而心生畏惧,此时慌乱的心神微微定了下来。
“这半炷香的时间都过了,你这四门提督抓拿个反贼就这么费力?是本王给你派遣的兵力不够,还是你的能力有限?”
“请王爷恕罪。微臣本已将厅上众人拿下,但是此人……此人……”赵平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就算此刻礼亲王出现也临危不乱的凤驭飞,心中完全没底,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说下去!”礼亲王沉声一吼。
“此人称自己乃大圣二帝之一的日帝,微臣从未见过真帝,一时惶恐,怕误伤了……”赵平颤颤巍巍地解释,冷汗沿着额头潺潺而下。
“本王传的圣旨还能有假?日夜二帝现于皇城之中,何来的真帝现身?区区反贼几句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就把你这四门提督糊弄过去?本王对你失望到家!”不等赵平说完,礼亲王又是一声大喝,吓得赵平立时跪了下去。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礼亲王,你好大的口气。”见礼亲王演了半天的好戏,凤驭飞着实觉得好笑,他轻启双唇,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礼亲王回过头来看他,他的眼中有明显的杀意,“方才在门外听你绘声绘色地说了半天,没见过世面的人,还真的能被你以假乱真糊弄过去。
“既然你对大圣的律法如此朗朗上口,我倒要请问,你冒充日帝在先,恐吓朝廷命宫在后,现在对如朕亲临的本王出言不逊,又该当何罪?哼哼,哼哼,怕是十个斩立决也不够吧?”礼亲王的脸上狰狞一片,仿佛定要杀了眼前的人而后快。
“哦?听你所言,似乎是杀无赦的大罪。”凤驭飞扬眉,完全没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意思。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落泪,今天死也就让你死个明白。”凤起眼中一片血红,杀机深浓,“来人,将人押上来。”
片刻,有人被士兵左右架着上来厅堂。
被架的人十分狼狈,散乱的发披在身后与额前,遮住了面容令人看不清他表情。
他的衣服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尘土与血迹,似乎被动过刑,被人狠狠地丢在地上,捆绑着四肢的铁链撞击了地面,发出清脆又尖锐的声音。
“呜……”撞击似乎牵动了伤口,那人闷哼一声,复又倔强地抬头,去看凤驭飞。
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被人丢过来的人,凤驭飞沉静的脸上不出丝毫情绪,就连片刻前深沉如海的双眸都变得无波无澜起来。
“此人名唤小星子,是日帝身边贴身的小太监,正往日帝茶水里下毒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小星子已经招供,是受天下第一庄的人指使,欲反当朝。天下第一庄在江湖里势力不一般,且又暗自拥兵自重,勾结南边的燎阳大国,意图杀我大圣明帝,毁我大圣基业。
“燎阳五百多年基业乃一重兵大国,国力雄厚,且燎阳帝神秘莫测,多年来传闻他意欲除四国,而成天下大统!现在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小星子,你可认得朕?”凤驭飞浅浅一笑,笑容深不可测。
“不认得。”地上的小星子微一抬头,清晰道。
“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礼亲王狠狠道:“来人呀,一个不留,全都杀无赦!”
礼亲王一声令下,局势倒戈。赵平接到传令,举起左手,意欲向外传令,茬外高墙之上的弓箭手一旦接到命令,定会乱箭齐发。
莫燃大惊失色,他抢先一步跃到凤驭飞的面前将他拦在身后,“站在我后面别出来。”
凤驭飞微微一怔,随即笑开,明知背对于他的莫燃看不见他此刻眼中的怜爱之色,他依然对那立于面前不动不摇的背影灿烂地笑开。
“啊!”一声惨叫横划正厅上空,惨叫声出自赵平之口,只见他捂着左边空空肩胛骨倒在地上。血红染满了他半边的身体,他惨白了一张脸,无法置信地看着凭空消失的半边手臂,除了呻吟发不出任何话语。
“砰”的一声,半截断臂掉落在赵平的面前,随即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入地面,那匕首刀刀锋利,削铁如泥,但是破空斩断人的手臂却是不易,必是高深的功力才能做到。
“哎呀,哎呀,今早四更天才躺下,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日上竿头,大家都等急了吧?”清朗的声音如同这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朗朗的声音中气十足,却也透着一股子懒懒的味道。
话音落地,一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来人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