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不多,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无外乎就是他有生命危险之前,老子和他一起去大牢。
听到他这番话,崔龟从是一脸黑线。从来都是别人哭着喊着不进大牢,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主动要求去大牢。这位驸马爷把大牢当成什么?你家的后花园?说去就去,说走就走?
虽然很生气,但是他还要再劝说鱼恩两句,毕竟这位驸马还有些才干,因为这件事折里面,确实可惜。
“驸马可要想好,一旦进了大牢,圣上会以为驸马是在要挟陛下。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寇首,还会搭上自己一个大好前程。”
他说的没错,鱼恩也明白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马上脱下镣铐,主动去劝说唐武宗。
可是实际上他却不能,他害怕自己一旦脱下镣铐,山贼们会当他食言,一个弄不好就会哗变。一旦山贼哗变,自己多番努力全都白费,以后大唐再也不会有招安山贼的可能。
为了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鱼恩现在只能继续陪孟刚走下去。至于说服唐武宗的事情,还是递交个奏疏吧。
听到这句话,久久不曾开口的孟刚急忽然说:“驸马应该听尚书的话,速速解去镣铐。自己做的事情,洒家甘愿承担,怎能牵连驸马?再说圣上已经说过,饶恕其他人,只治洒家一人的罪过。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洒家怎还能贪得无厌?”
沙哑的嗓音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孟刚现在已经认命了。能用自己一条命,换取五千多人的清白身,他感觉值,而且无怨无悔。
驸马爷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驸马爷,自从答应李牧那一刻起,他就抛弃懦弱,抛弃贪生怕死,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在鱼恩看来,孟刚绝对属于逼上梁山,是朝廷有错在先。虽然抢了军粮,但是也带着五千多人投诚,就算不与褒奖,也不能治死罪。
他要保的不只是孟刚一条命,还要唤醒皇帝的良心。让他知道,如果不改变一些东西,落草为寇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大唐的倾覆只在朝夕。
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刚的话,当他拽动镣铐的时候,所有人知道,驸马爷已经做出了回答。
看着倔强的驸马爷,崔龟从叹息着摇摇头,终究还是太年轻,居然就这么踏上一条不归路。
眼看着不良帅带着个麻烦走来,掌管大牢的主事狱丞张安杀他的心都有。驸马终究是驸马,就算主动走进大牢,他这个狱丞还是得小心伺候。
躬身见礼以后,一边赔笑,一边说:“咱们这里条件简陋,驸马爷还要担待些。”
古往今来的监狱都一个样,谁会挑他这个理?只是能过的好一点,当然要过的好一点。
“进了大牢,就是狱丞的天下,本宫哪里敢怪罪狱丞?”
言语虽然很低调,但是声音却阴阳怪气,听的张安心里直发毛,伺候的更加小心。
一边带着鱼恩两人往里走,一边赔笑:“某已经给驸马爷选了最好的位置,绝对是咱们这里最好的牢房,又朝阳又干爽。而且某还特意吩咐人打扫两遍,干净无比。”
虽然被她说的天花乱坠,但是鱼恩看见牢房以后,实在不敢恭维。正想着换一间,却看见狱吏打开牢房,不由的眉头一皱。
这一皱眉不要紧,吓得张安急忙再狱吏屁股上踹一脚,怒声训斥:“没用的东西,驸马爷还没说要进去,你开个甚么门?”
骂完急忙转身给鱼恩赔笑:“驸马爷,大理寺的大牢都这条件,艰苦的很。咱看看就得了,还是家里住着舒服。”
对张安来说,一个驸马爷住进来,怎么看都是麻烦,他很希望驸马爷会因为条件简陋一怒而走。只可惜驸马爷已经打定住下去主意,哪里会轻易回家?
沉默一小会儿后,驸马爷趾高气昂的吩咐:“叫人再来打扫三遍,本宫身体不好,沾不得太大的灰尘。”
说完话也不理会狱丞,直接拉着孟刚就往外走,大有你不收拾,老子就不带他坐牢的架势。
看着驸马爷闲庭信步的背影,张安苦着脸暗道一声,苦也!才刚来就这么大脾气,这要是住上一段时间,还不被他撕了?
等牢房又被打扫三遍,他才满头大汗的把驸马爷请来再看看。
看得出这些狱吏确实狠下功夫,牢房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墙壁围栏都没有落下。
最尽心当然还要说张安,他居然还给搬来两张床,床上一水儿的新棉被,新枕头。
看到这些,驸马爷才满意的点点头,迈步往里走。
等驸马爷走进去,狱吏小心翼翼的帮驸马爷解开镣铐,然后弯着腰退出去,再小心翼翼的锁上牢门。全程静悄悄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得驸马爷生气。
第103章 他不能死()
当仇士良收到鱼恩甘愿入狱的消息,他高兴的差点没乐死。心里暗暗得意,鱼恩啊鱼恩,杂家本来只想阴你一把,踢你出局,没想到你却动进局。这可不是杂家要你的命,而是你自己送头来让杂家砍。
他心里明白,抢劫军粮可是谋逆大罪,与山贼造饭叠加在一起,就是反上加反,皇上根本不可能绕过孟刚。鱼恩要与寇首同患难,无异于用自己的命威胁皇上,不仅救不了寇首,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如果现在就把威胁圣上的罪名坐实,那么自己的安排就是要鱼恩命的断头刀。
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只他一个,鱼弘志也明白。但是他并没有拦着鱼恩,因为他知道鱼恩做的对,孟刚的意义将影响整个大唐。
老狐狸心里明白,从贞观之治后期开始,唐朝的民乱就没有停止过。乱民失败后,很多人加入山贼。而一旦有民作乱,山贼又会变成乱民。两者相辅相成,一直延续到现在。
如果这次能成功保住孟刚的命,一定会有无数山贼响马望风归附,困扰大唐无数年的民乱会停息一段时间,朝廷可以安静的喘口气。就算是鱼恩赌输了,最多也是流放千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那些宰相们,他们还是从唐武宗嘴里收到的消息。
见自己说服不了鱼恩,大理寺卿崔龟从急忙去向唐武宗禀报。收到消息后,怒不可遏的皇帝让李德裕等人进宫商议。
这种时候,基本没人会帮鱼恩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个道理,谋逆乃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自古以来,谋逆之人就没有好结果,因为他们触动到皇家最后的底线——威严。
麟德殿本来是唐武宗修仙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已经没了修仙的心情,有的只是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
“这个鱼恩真是混账!混账!连谋反的山贼也敢保,他把皇家威严当何物?居然敢拿同入牢,共患难来威胁朕,真以为有点能耐朕就舍不得杀他?皇家怎么会有这么个混账驸马,真是丢人,丢人!朕就该把这个混蛋大卸八块,就该”
皇帝已经被气得口不择言,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勇气先说话的人,就只剩下李德裕一个。
“圣上,臣以为驸马行事虽然有些唐突,但是他毕竟年少,有些事情还看不透。只要稍加提点,等他想通了,自己就会跑来向陛下请罪。”
老相爷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唐武宗的表情。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如果听完这句话沉静无比,说明圣上真有杀心。而其它表情都只能说明,皇帝只是在气头上,并不是真的要杀鱼恩。
唐武宗并没有回话,只是怒气冲冲的坐下,然后冷哼一声。
既然李党已经说话,牛党肯定也会表示下自己的存在。虽然只担个御史大夫的荣耀官衔,但是李宗敏还有说话的地位。
向前一小步,低头颔首沉声说:“臣以为,驸马此番做法大为不妥。定当严惩,不然以后宗室人人效仿,皇家岂不是要自乱阵脚?”
言语虽然简练,但是分量却很重。大唐宗室无数,分量和鱼恩相当的就不只几百,这些人要是都像鱼恩这么乱来,大唐自己就亡了。
身为皇帝,唐武宗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容忍,可是他也知道,鱼恩不能杀。因为不敢用十六宅里的王爷,唐朝宗室衰微无比,好不容易出个能堪大人的驸马,他怎么舍得杀?
暗叹一声,如果这次鱼恩不犯糊涂,朕还准备重用他,利用他挑起宗室的大旗,挽救皇家越来越衰微的现状。只可惜没有如果,这个混蛋就是干出这么不可容忍的事情,让朕这个皇帝很为难。
其实现在李德裕也很为难,看圣上的意思,肯定是还想用鱼恩。可是他也认为李宗敏的话有道理,鱼恩这番作为必须严惩,至少要判个流千里。
这一次,牛党和李党并没有多大分歧,两方都认为鱼恩应该治罪,唯一不同的还是对待寇首的事情。
李党认为,应该借机直接处死寇首。这样一来,天下人都知道驸马的劝说并没有效果,皇家的威严也就保住了。等寇首死后,再看驸马的表现定罪。如果驸马幡然悔悟,那就轻点治罪,罚些俸禄,官职了事。如果驸马死不悔改,就远远的流放出去,等过几年他悔悟以后,再招回来与以重用。
而牛党则坚持认为,寇首不能处死,鱼恩却必须治重罪,最轻的刑罚不能低于流千里。
你来我往的嘴炮让唐武宗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选择老办法,再议。
引起嘴炮的当事人此刻正在安逸的吃着美食,一点都没有又让别人浪费口水的愧疚感。
上柱国公行事很快,听说鱼恩到长安以后,就带着人往大牢疾驰。监牢里什么条件他心里有数,鱼恩那麻杆做的身子他也知道,要是不去关照一下,估计明年就得给他烧周年。
等他吃的差不多,老狐狸欣慰的点点头,开口赞赏:“凤翔的事情办的不错,自己大仇得报,还给朝廷解决个大麻烦。”
“可惜没有撤掉节度使,感觉留着这个职位始终是个麻烦。”
脸上满是惋惜的表情,鱼恩始终认为这是个遗憾。如果能撤掉凤翔节度使的职位,那才叫真正的圆满。
老狐狸的想法显然和他不一样,笑呵呵的安慰道:“你也不用遗憾,节度使这个毒瘤产生的太久,早就根深蒂固,哪里会那么容易拔出?能收回凤翔的税收,已经是大功一件。要知道,自从天宝以来,朝廷放出去的权利还是第一次收回来。”
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句安慰缓和多少,因为在他看来,不撤销节度使,收回的权利始终是幻影,一点都不牢靠。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老狐狸已经对他很了解,看见他表情未变,大致就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继续安慰:“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节度使就像是牛蹄筋,弹性很强。朝廷弱,他们就示强,朝廷强,他们就示弱。只要朝廷能强盛起来,慢慢收回他们的权利,甚至撤掉节度使,也不是不可能。”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委婉的告诉鱼恩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可能一戳而就,只能慢慢来。
总结完前面的事情,就该说说眼前的事情,这才是他来见鱼恩的主要目的。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有些话不用说透,鱼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皱眉沉思好半天,才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肯定一点”说道这里转身一指熟睡的孟刚,继续说:“他不能死。”
老狐狸听完,欣慰的点点头,他知道两人这次又想到一起了。
第104章 大牢也温馨()
因为参与赈灾,除鱼恩以外的五路经略使免去吏部考核,都已经补了实缺。李玉因为表现可圈可点,被点为右补阙。
左补阙隶属门下省,右补阙隶属于中书省。补阙虽然只是个散官,不如外放的县令实在,可却是实打实的京官,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少,上升潜力巨大。对于新科进士来说,绝对是个好位置。
当了官当然不能再住在相府,再加上婚期将近,李德裕的二哥就给继子在东市附近买了个府邸。
虽然已经有自己的家,但却不影响李玉出入相府。也许是在这里住习惯了,也许是想多在叔父面前尽尽孝心,他每天都会来相府。
和往常一下,放衙以后,李玉先来相府。不管李德裕在不在,都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再回家。
刚下马车,脚还没踏进相府,就看见一个人在相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张望。怎么说也算是相爷的侄儿,遇到这种人,他肯定要让奴仆哄走,免得打扰相府的清静。
几个家奴刚靠上去,那人见势不好,急忙高呼:“小人是宝鸡的山贼,有要事禀报相爷,还请郎君代为引荐。”
鱼恩入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公主的情夫李玉当然更关心一点,知道的也更多一点。
听到这番话,李玉马上皱眉走过去,冷着脸,寒声问:“有何要事速速说来。”
山贼胆子很小,见他这番模样被吓得险些尿裤子,急忙跪地哀求,把事情全都吐露出来。
这个山贼名叫刘三,是孟刚手底下的喽啰。害怕朝廷对他们这些山贼一网打尽,就悄悄地从武功军营跑出来。
一边说着,刘三还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嘟囔着:“大首领每次看完这东西,都会得意好久。小人还以为是孟刚的藏宝图,就给偷了出来。可惜”
按照刘三的说法,他刚得手,就遇到孟刚投诚,被首领稀里糊涂的带到武功。
从武功军营里跑出来以后,他特意找人看过。看信的书生不知细情,只是当做普通书信给他读了一遍。听完以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首领与驸马早就人认识。
刘三虽然不识字,但是身为山贼他知道私通山贼是重罪,所以就带着书信来相府检举驸马,想要跟相爷换个清白身与辛苦钱。
接过来书信,李玉一边看,嘴角一边上扬,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他跟鱼恩本来就有仇,正好借这个机会告他一状。就算弄不死鱼恩,也得让他发配千里,省得在自己跟前碍眼。只要鱼恩一走,公主府就是他第二个家。以后家有贤妻,外有姘头的日子,想想就觉得滋润。
李玉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刘三直接引进相府,他知道叔叔赏识鱼恩的才能,处事多有偏袒的地方。要是让刘三落入叔叔手里,这件事就有石沉大海的危险。既然已经入仕,有些事情他自己就可以去办。
想到这里,他果断带上刘三转身回家,来长安后第一天没有踏入相府。
看着消失的马车,不远处的角落里也有个人跟着消失,他知道任务完成了。
回到家,李玉急忙收拾一下,然后疾奔义昌公主府。有些事情他还要安排一番,做到万无一失。
狱丞张安这两天很忙,因为大牢里住进来个祖宗,昨天刚送走上柱国公,今天就来了个杞王李峻。
驸马爷的朋友,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公侯贵胄,身份一个比一个吓人,他得小心伺候。
在杞王看来,鱼恩也算是奇货可居,这种时候出来慰问一下,两人的关系会发展的很快。
可惜有时候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鱼恩本来就不看好他,很多时候对他都是看着热情,实际疏远。
杞王虽然年纪小,但是少年老成,有些事情他不比成人知道的少。听着鱼恩过于客套的寒暄,他忽然一拍巴掌,祭出一件法宝。
当黑溜溜的眼睛梨花带雨,上天赐予的天然媚笑满是哀伤的出现在眼前时,鱼恩的表情瞬间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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