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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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驸马-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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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公说话的时候,略微混作的声音伴着轻微晃动的拐杖,似乎说这句话要用到不小的力量。

    鱼恩听完这句话,忽然惊愕当场,他似乎知道李家与自己的关系了。

    鱼恩的父亲本名鱼注,冒认荣阳郑氏,改名郑注。后来还娶了个七宗五姓之女为妻,虽然是旁支,但也是正宗的七宗五姓,出身便是陇右李氏。

    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老太公手中的拐杖晃动的更加厉害,一字一顿的说:“老朽便是令堂娘家的客户。因为郎君外翁仁慈,赐予李家不少良田,老朽才得以率领家族繁衍。始自今日,虽算不上名门望族,但也颇为兴旺。”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吐字清晰许多。老人家说这番话似乎用了不少努力,说完话已经有些微微喘息。

    昨晚李牧兄弟回来后,老太公把他俩叫来谈了许久,经过李憨口述,他知道鱼恩的根底,今天一见面便迫不及待的说出来。

    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念之仁帮助的李家,居然与自己还有这般渊源,鱼恩当即起身,给老人家恭敬地行一个大礼。

    “老太公如此仁义,得就百姓无数,外翁若是在天有灵,必然万分欣慰。”

    更让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老人颤巍巍的扶着拐杖站起身,给鱼恩还礼。

    而后浑浊的双目精光爆射,挺胸昂首的说:“老朽本是废太子承乾之后,虽然没落至此,但也算是大唐皇族。为大唐抚育百姓,乃老朽分内之事,不敢当郎君如此大礼。”

    也许这番话老人家一生说过无数次,就算已经九十岁高龄,就算已经吐字不清,说来还是铿锵有力,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他当不起,鱼恩更当不起。现代人虽然忘了很多优良品质,但是尊老爱幼可未必比古人差。因为现代没有身份的尊卑,怎能让老人家给自己行礼?

    急忙过去搀扶着老人家坐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见到这一幕,李牧悄悄的点点头,心中更加看好这位驸马经略。

    “太公给在下取名牧,便是为大唐牧民之意。只可惜牧天生残疾,让太公失望了。”

    如沐春风的笑脸上有难以遮掩的哀伤,看来李牧对于自己的天生残疾有些自卑,还很失望。

    听到这句话老太公颤巍巍的走到李牧旁边,慈祥的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牧郎乃是我李家千里良驹,只缺伯乐而已。太公非但不会失望,反而期待牧郎一飞冲天,为大唐建功立业。”

    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人老觉贪睡,也许是想给两人留下些时间单独聊聊,说完这句话,老太公便转身告辞,留下鱼恩与李牧独处。

第72章 牧有雄心壮志(上)() 
大堂里只剩下两个人,鱼恩和李牧。

    一个看似坦然随和,一个还是那般面带春风。

    李牧还是那个宛若春风般的微笑,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很安逸。鱼恩的双目却有时隐时现的精光,似乎想要看穿面前这个人,看穿他的心。

    自从老太公走后,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他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许久之后,还是李牧率先打开二人之间的沉默,率先开口。

    “郎君所去凤翔,应该不只是赈灾这么简单。”

    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微笑,成竹在胸的模样虽然让鱼恩觉的很讨厌,但却无可奈何。人家脸长的好看,智商还高,自信肯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何以见得?”

    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情感,双目中的精光却忽然内敛,鱼恩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猜测并不难,认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既然已经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何不心平气和的谈谈?

    “郎君自大喜功,狂妄自负的模样塑造的很成功。只可惜心中终究还有一丝良心未泯,看不得流民凄苦,不然李家何以得到这么多粮食?”

    鱼恩并没有回话,只是右手抬起又放下,示意他继续。

    “郎中本不是这种人,为何要装成这种人,让牧苦思良久。忽然灵光一闪,或许郎君只是为了麻痹某些人,狂妄自负的人往往让人更放心。”

    李牧的猜测一点也没错,鱼恩确实是为了麻痹人。一路上他设想过无数种拿回凤翔军权的可能,可是无论哪种可能都必须有个前提条件,凤翔节度使不能对他有提防。这也是为何鱼恩要把自己伪装的狂妄自大,好大喜功的根本原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凤翔方面的戒心。

    “本宫很好奇,足下是如何识破的伪装?”

    声音中虽然带着玩味,但是称呼却改了。自称从面对老太公时称字,变成现在的本宫。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却代表着鱼恩心境的变化。刻意改变称呼也是在提醒李牧,别忘了你是谁,我是谁。

    鱼恩不喜欢李牧,因为他太聪明,在他面前一切秘密仿佛无多遁形,这种感觉让鱼恩很不爽。

    抬起右手,在下巴上轻轻滑动,抚摸下还不是太长的胡须。鱼恩话中的含沙射影,便被这个轻微的小动作化解。笑容没有任何变化,春风还是那么柔和,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仿佛没听出来里面的可以提醒,或者根本没有在乎。

    “本来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但是昨晚憨郎说大人路上亲自照顾流民,让牧得以肯定,郎君必不是自大的人,昨日那番做作只是在做给别人看。可以亲民爱民的上差,怎会是狂妄自大的人?”

    鱼恩是驸马经略,按道理来说,驸马的身份比经略尊贵,别人称呼他应该是经略或者驸马。而李老太公始终称呼鱼恩为郎君,是因为老人家与鱼恩长辈有旧,应该属于鱼恩的娘家人,郎君叫起来亲切,不生分。

    而李牧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呼鱼恩为郎君,显然也是这般算计,希望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个话题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因为鱼恩知道李牧能把话说道这里,后面的事情肯定也猜得到。只是有一件事他很好奇,李牧的目的在哪里?说出这番话仅仅是为了卖弄自己的聪明?这可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略微思量一会儿,鱼恩忽然放下所有的戒心,心平气和的说:“足下若想入朝为官,本正可以代为引荐。只是本正人微言轻,恐怕拿不到太重的职位。”

    态度坦然,腔调随和,在没有言外之意,更没有含沙射影,因为他感觉自己忽然发现了李牧的目的。有所求的人,就不会像无所求的人那么危险,因为他脱离不开一个求字。

    在鱼恩看来,李牧这般在自己面前表现,无非就是想展示一下自己,求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只可惜这次他又失算了,因为李牧求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情。

    “哈哈哈哈”

    听到他这番话,春风一般的笑脸终于有所变化,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开始开怀大笑。

    笑声让鱼恩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那番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笑声落尽,李牧再次换上春风一般的笑脸,温文尔雅的问:“郎君以为牧没有入仕的门路么?牧并非不能入仕,而是不想,因为天下间除了郎君,还真没有值得牧辅佐之人。牧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在郎君门下混个幕僚。”

    这番话说的鱼恩有些懵,他不懂李牧到底看中自己哪一点,只见过两面就要跟着自己混。很自然的想到,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眼看着震惊的脸色变成迟疑,李牧瞬间就明白鱼恩的疑惑,试探着问:“郎君不信?”

    心中暗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老子要是王侯将相,或者一方节度使或许会信,但现在老子只是个人微言轻的驸马。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上来就要跟着自己混,要是刘猛那种人还说得过去。但凡有曹灿的智商都干不出来这种事,更别说你这么聪明了。

    拱拱手,一脸疑惑的问:“本正不懂哪里得足下如此看重,不知可否为本正解惑。”

    虽然仍是不相信李牧的话,但是自称已经从本宫变成字,说明他不在拒绝两人已经拉近的距离。

    “因为只有郎君才能不惧重重阻力,扶大唐于危卵之中。”

    回答的很干脆,却让鱼恩心里一惊,难道这个李牧与如满和尚,赵归真道士一样,也能看透自己的来历?

    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沉声问:“何以见得?”

    李牧并没有回答鱼恩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一个问题。

    “郎君可知道大唐衰落的原因?”

    鱼恩知道么?他知道,也不知道。

    知道的是经过后世无数史学家总结出来的原因,他并不知道对与错,所以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

    见他摇头,李牧也跟着摇摇头,他知道鱼恩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大唐衰落的原因三岁小童都能说出一二,鱼恩又怎会真的不知?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既然你不说,那就只好我来说。

第73章 牧有雄心壮志(中)() 
“开始牧以为大唐的衰落,应该是天宝之乱后的事情,因为战乱国库亏空,国家自然也就跟着衰落”

    李牧的话没有说完,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鱼恩的表情,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话说到这里还有意停顿一下,为的就是看自己停顿后,鱼恩的反应。

    鱼恩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微笑看着他。但是嘴角比刚才略高的弧度告诉李牧,刚才那句话明显不在点子上。

    对于李牧来说,这一个表情便够了。

    一个表情能说明很多问题,这番表情看在李牧眼里,就是相当于鱼恩间接的和他说,你说的道理老子知道,但是不在点子上。

    停顿只是一小会儿,略微铺垫一下,李牧开始进入正题。

    “许多人认为,四方节度使拥兵自重乃是大唐衰落的根本。认为是天宝之乱消耗朝廷太多的实力,让四方节度使有机可乘。”

    听完这番话鱼恩微微点点头,后世许多史学家确实都这么认为。更是将安史之乱作为唐朝由盛转衰的节点,认为盛唐便是从安史之乱开始衰落。

    见他这番模样,李牧忽然脸色一变,话锋一转,继续说:“可是牧以为天宝之乱只是诱因,让盛唐衰落的根本是那些让皇家赖以维系的士族。他们贪婪的吸收着大唐的财富,疯狂的压榨大唐百姓,让大唐只能苟延残喘,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沐春风的笑容尽敛,温文尔雅的谈吐也变成无比郑重。

    随着李牧表情的越来越凝重,鱼恩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鱼恩把玩味的笑容尽数收敛,因为他知道李牧现在是在认真的倾述,作为一个听众,应该给倾述者应有的尊重。

    “牧遍寻经史,发现大唐天灾频繁,远胜以往,郎君可知道为何?”

    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鱼恩一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鱼恩知道李牧不会没有来的这么说。先是摇头表示不知,接着昂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世家门阀的贪婪,天灾被无限放大,本来可以安然渡过的小灾害,却变成难以为继的大灾。而世家门阀也乐于见到这种结果,因为他们会通过天灾敛财。”

    闻言鱼恩的表情先是有些懵懂,但是紧接着却变成豁然开朗。郑注那篇奏疏他不仅看过,而且深以为然,李牧要说的便是那个道理。

    财富未必就是钱,土地,人力都是一种财富。门阀子弟之所以能那般挥霍,那般视钱财如粪土,就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世家掌握无数土地,有无数家奴部曲,甚至是黑户。

    在唐朝,家奴等同于牲畜,所有的财富都归主人所有。部曲的位置比家奴好一些,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至于黑户,因为可以偷税,地位最低的人群,反而待遇要比上面两种人好。

    无论多么厌恶李牧爱耍聪明,这时候他都得正襟危坐,给对方足够的尊重。因为他忽然发现李牧的聪明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那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大智慧。

    见鱼恩这幅模样,李牧知道这些话他听得懂,更加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

    “郎君久不食人间烟火,有些事情未必有牧看的透彻,今天牧就将自己所看到的黑幕,尽数报与郎君知晓。”

    在李牧看来,唐玄宗的节度使制度固然有问题,但只要朝廷还有能力,把权力收回即可。可是世家门阀的压榨,让朝廷一直积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没有收回权利的能力。

    自唐玄宗以后,门阀士族把持朝政,大力扶持士族势力,将大唐一步步推向深渊。

    士族人口越来越多,对土地,奴仆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于是他们利用天灾兼并土地,利用土地兼并人口,将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家奴,变成黑户。让唐朝财政亏空,人口亏空,把朝廷压的危若累卵。

    鱼恩来扶风县,之所以会看到县令压榨李家的一幕,便是李家挡住了门阀兼并土地与人口的路。

    关中天灾说来严重,但正直种植宿麦的季节,许多人家都有存量,官仓也不可能空空如也。因为鱼恩的建议,皇帝的圣旨,士族们看到了光明正大的机会。

    他们先是挪空官仓,将天灾弄成无比严重的样子。再驱逐家里年老的家奴,部曲,让这些生产力低下的人成为流民。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利用流民吃光寻常人家的粮食,进而将本来可以勒紧裤腰带渡过天灾的人家也变成流民。只要流民的队伍越来越大,波及的人家也就会越来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家变卖土地维系生存。

    到时候再对已经厌恶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抛出衣食无忧的诱惑,自然就会有很多人甘愿成为家奴,成为黑户。

    整个过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却很残忍。无数老弱病残会被饿死,或者折腾死。剩下来多是年富力强的壮汉,世家门阀的理想家奴。

    大唐就那么多百姓,就那么多土地,门阀世家兼并的越多,朝廷得到的就越少,国立自然也就越衰落。

    李牧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下来,留给鱼恩自己思考的时间。

    鱼恩知道,纵观中华历史,只有唐朝天灾最频繁,也只有唐朝门阀士族的力量最大。直到某位百花杀的大爷,用血洗大半个中国的方式,才将门阀门阀势力粉碎,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他也知道,李牧说的没错,唐朝国立衰弱的根本原因固然与节度使制度有关,但是与世家门阀无节制的压榨也是密不可分。

    见他并没有疑惑的神色,李牧又换上那个春风得意的笑容。李牧知道只要他能听懂自己的话,自己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略微沉吟一会儿,李牧继续趁热打铁:“郎君或许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大唐门阀士族已经拧成一股绳。门阀之间可以因为政见不同而内斗,可以相互争名夺利,但是从不会触及土地,家奴,门荫等让门阀士族赖以维系的根本。”

    唐朝门阀有两种,一种是延续千年的大家族,例如七宗五姓。一种是唐朝兴起的新兴势力,例如令狐绹的令狐家,还有著名诗人杜牧的杜家。

    新兴势力挑战老牌劲旅的权威,当然会碰撞出不少火花。只是纵观唐朝历史你就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朝堂上无论怎么争斗,失败的一方很少会死。或许用不了多久,失败的一方又会卷土重来,这便是世家门阀的作用与底线。

第74章 牧有雄心壮志(下)() 
已经说了这么多,鱼恩若是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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