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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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驸马-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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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朔三镇听调不听宣,河南府供应洛阳尤不自足。至于河南道,虽然名义上还叫河南道,但实际上已经和江南东道一样一分为三,令狐绪的天平军动不得,不然河朔三镇又该蠢蠢欲动。泰宁节度使李珏徒有其名,真有大事指望他,先给你讲一番道理,等他的道理讲通了,事情说不定得耽误多少。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淄青平卢节度使韦长接到圣旨后能早些调粮进京,以解燃眉之急。”

    听完这番话,鱼恩忽然发现鱼弘志不只有忧国忧民的一面,还有将帅之材。先不说他刚才那番评价是否正确,单说他脑袋里装的地理知识,节度使人名,就让鱼恩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么复杂的人名,官职,管辖地域,说的一气呵成,说明什么?说明他记得大唐所有行政区,以及行政区节度使的名字,甚至连调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经常思考,谁能记得这么清晰?看来老太监不只是忧国忧民,肚子里还能装下整个大唐江山。

    想到这里鱼恩试探着问道:“叔父能叫出大唐所有节度使的名字?”

    这是个很有难度的问题,因为唐朝后期节度使划分越来越乱,越来越多。也许你以为记住四十八个人名很容易,但若是四十八个始终在变化的人名呢?

    虽然不懂鱼恩为何会这么问,但鱼弘志还是自得意满的答道:“不是咱家夸口,大唐每次节度使变动咱家都记得,就算是宰相李德裕也未必有咱家记得清楚。而且咱家不只记得,连他们平时干过什么事,性格如何都了如指掌。”

    或许是害怕鱼恩不相信,说完又补充一句:“咱家当年‘百事通’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也许是刚才聊天花去的时间太多,也许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太监说完这句话又坐下来,翻看一张又一张的奏报。

    鱼恩当然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他,躬身行礼告辞后,转身走出书房,关上房门,对着书房里面轻轻说了句:“您老是有相才,鱼恩自愧不如。”

    身为鱼恩的兄弟兼贴身护卫,武甲武丁当然就在书房外。走出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人叫到身边,然后把鱼弘志的话向两人传达一遍。

    两人听完,瞬间欣喜若狂,对着鱼恩还有身后的书房千恩万谢。最后还是鱼恩搬出,我们是兄弟这件法宝,才再一次终止两人过度的拘束与热情。

    其实这几天开始,长安城已经有流民走动。家里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他俩能不担心?如今鱼弘志开恩,让他俩把家人接过来,他们哪里还会再客气?

    看见两人丢给自己的背影,鱼恩笑着说道:“还是香儿有良心,从来不会重色轻友。”

    说完话才发现往常形影不离的香儿,今天似乎到现在都没有见到。

    人家都说曹操的速度最快,因为说曹操,曹操到。可是鱼恩感觉小丫头的速度比曹操还快,这边刚想到她,她就来了。

    离老远鱼恩就看见小丫头匆匆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公子,公子,有您的请柬!”

    打开请柬一看,鱼恩的眉头瞬间皱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该到的麻烦一样也少不了。

第46章 弄臣仇士良() 
神策军大将军,护国公仇士良,宴请义昌公主驸马鱼恩。

    请柬上虽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但这几个字的分量却难以估量。也许价值千金,也许干脆就是鱼恩的索命符。无论心中怎么不想去,怎么害怕,这场鸿门宴他都得去。去了或许只是鸿门宴,还有安然得返的机会,不去便是索命符,从此以后总有一把断头刀悬挂在脖子上。

    只来得及让香儿知会鱼弘志一声,鱼恩便独自踏上赴宴的路。

    仇士良把时间压的很死,午时到的请柬,让鱼恩午时赴宴,收到请柬的第一时间鱼恩就得去,一点安排的时间都没有。

    还好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鱼恩对鱼弘志还有点信心,对大唐的法制也有点信心,相信仇士良不会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直接对他痛下杀手。

    护国公府与上柱国公府相近,都在东市附近,而且两座府邸都在一个坊,样式也相仿,看起来好像都是一个时期的建筑。

    递上请柬,马上有人为他带路,穿过庭院,大堂就在眼前。

    仇士良似乎和鱼弘志有同样的爱好,大堂里摆放着不少字画,此刻他正盯着大堂正中间一幅画看,发现鱼恩进来示意他免礼坐下,然后转过头继续看那幅画。

    顺着仇士良的目光看去,画上是五头形态各异的耕牛。五头牛或静立憨笑,或闲庭信步,或撒欢摇头,或摆尾驱蝇,或低头嚼草。

    看见这幅画,鱼恩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惊的他心中翻江倒海。

    震惊的表情还未退去,仇士良已然回头,正好看见他这幅模样,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的问:“怎么,驸马爷认得这幅画?”

    鱼恩认得这幅画么?当然认得,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幅画便是上千年后,有十大传世名画之称的五牛图。只是认得归认得,他没办法跟仇士良说,一个迟疑的功夫,仇士良便替他给出答案。

    “驸马爷认得这幅画也没毛病,当年这幅画被你父亲收藏很长时间。当年他若不是想出任凤翔节度使,也不会舍得拿这幅画来送给咱家。”

    震惊一波接一波,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五牛图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一边伸手在画上轻轻抚摸,一边自顾自的说:“不得不说郑注的眼光真不错,五头牛画的就跟真的一样,难怪当年他敢夸下海口,再过一千年这幅画能换下半个长安城。”

    鱼恩也很佩服他便宜父亲的眼光,上千年后这幅画的究竟价值多少虽然没人敢轻易下定论,但是总比徐悲鸿的画值钱吧!换半个西安虽然有点夸张,换个小区应该绰绰有余。

    胡思乱想只持续几个呼吸的时间,鱼恩马上就意识到另一个要命的事情,如果今天承认认识这幅画,岂不是说明自己一直都在装失忆?

    刚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有些事情解释就是掩饰,倒不如当不知道的好。

    只可惜他可以当不知道,仇士良拿出这幅画打的正是这个算计,怎会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只见老太监走到鱼恩身前,一字一顿的说:“杂家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也不管以前的事你是真忘记,还是假装放下,杂家答应放你入仕就一定不会阻拦。只是有一件事杂家始终很好奇,你跟鱼弘志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他那么护着你?”

    两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变得水火不相容。仇士良想独揽大权,鱼弘志却不想交出权力。就这样,两人越来越仇视,到现在已经变成,凡是他喜欢的他都讨厌,凡是他讨厌的他都喜欢。两个他不分彼此,代指谁都没毛病。

    来之前鱼恩有一千种设想,设想着仇士良会问自己什么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把他能想到的每个可能都推演了一遍,可惜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仇士良会问这个问题,还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心思在脑袋里转了几个圈,鱼恩发现在没有说辞的时候,实话实说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公爷说当年与家父义结金兰,算是本正的叔叔,然后就对本正如此这般。”

    听完这个解释,仇士良一愣,紧接着怒斥:“义结金兰?当初甘露寺的时候怎么没人提义结金兰?他鱼弘志要是真在乎义结金兰,咱家现在就该在阎王殿,而不是他们八个!”

    尖细的声音穿透力十足,刺的鱼恩耳膜生疼,很想伸手去揉揉耳朵,却害怕现在任何一个轻举妄动都可能激发老太监更过激的反应。

    说实话,鱼恩也不知道鱼弘志对他的态度为何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仔细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心中还真有些疑问。到底是因为铁锅,因为那首诗,还是那声叔父?或者说,鱼弘志干脆是对他虚情假意加以利用?

    鱼恩心中没有答案,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让他无从猜测答案,留给他的选择只能是静观事态发展,再来求证,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第一要务是如何应付仇士良。

    “公爷认为鱼弘志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恕鱼恩迟钝,实在想不出身上还有什么让他有利可图的东西。”

    鱼恩耍了个心眼,对鱼弘志直呼其名,再把鱼弘志描述成贪名图利的小人,这样一来仇恨鱼弘志的仇士良,果然对他客气许多。

    “杂家也想不出他想在你身上图什么,所以杂家才找你来想问个究竟。”

    声音很温和,与刚才的尖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便给鱼恩以可乘之机,让他找到安然无事的方向。鱼弘志究竟图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创造一个有利可图的假象来保自己平安。

    人的思维喜欢转牛角尖,一旦认定的东西不撞南墙不回头,鱼恩要做的就是创造一堵让仇士良撞起来软绵绵的墙,让他撞上而不自知,还以为前面还是路。

    “会不会是他看我要入仕,打算利用我来对付公爷?”

    最容易让人相信的谎言,便是在无数真话中隐藏的那一句假话。鱼恩这句连自己都能欺骗的谎言,很容易就让仇士良按照这个思路跑下去。

    “很有可能,这老小子最擅长的就是未雨绸缪,花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埋钉子的事情他没少干。”

    先是用一句话肯定鱼恩的思路,紧接着开始他自己的分析。

    “可是这老小子看中你什么了?铁锅?没错,一定是铁锅!你铸造的铁锅让陛下很是重视,再献策用陛下名义推广,让天下人在吃饭时对皇帝感恩,这可比君权神授高明的多,更有利于收拢天下人心。单以这方面来说,入仕之后必然受到陛下重用。”

    鱼恩只给一条模糊的线索,仇士良便按着这条线索跑下去,一直跑到鱼恩都看不到的地方,再也没有机会回头找他的麻烦。

    “一定是这样。自从陛下登基,牛党被压制。他一直与牛党关系密切,如今怎会不受到影响?眼看着牛党已经日薄西山,肯定要在朝中另寻些人帮他说话,不然哪是杂家的对手。”

    有些事情想明白,对策也不难寻找。仇士良当即决定给李德裕些权利,用来笼络李德裕。只要宰相能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朝堂上还是他说的算,皇帝仍旧是他手中的傀儡。

    鱼恩不知道的是,自己无形中帮唐武宗和李德裕一个大忙。两人千方百计想从仇士良手里收回的权利,就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让仇士良甘愿奉上。

    话说开后,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仇士良终于想起今天是请鱼恩来赴宴的,吩咐下人开始准备宴席。

    宴席很丰盛,牛肉,羊肉,鹿肉,獐子肉应有尽有。只可惜今天中午鱼恩注定要饿肚子,还没等他伸筷子,不该出现的人来了。

    “护国公请咱家侄儿吃饭,不带上咱家,是不是有失礼数?”

    听见鱼弘志阴恻恻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愣。鱼恩楞的是他怎么会来?莫非是不放心自己?仇士良不同,先是一愣,随后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脸色很难看。

    这是哪里?护国公府,仇士良自己的家。有人能不经禀报进入他家大堂说明什么?说明家里有内奸,至少门房对于这个人来说形同虚设。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对于善于弄权的人来说,这是最要命的问题。

    今天鱼弘志可以如若无人的来,明天就可以如若五人的要他的命。想到这里,仇士良是一阵后怕,心中马上决定,等送走这个瘟神,一定要把家里的侍卫挨个清查一遍,实在不行就换一遍,总不能让躲在暗处的刀随时威胁自己的命。

    后怕归后怕,面子还得要,脸面还得装。只见他笑呵呵的说:“上柱国公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在杂家的府邸来去自如,杂家佩服。”

    两人说这话鱼弘志已经走到鱼恩身边,一边拉起鱼恩,一边对着仇士良辞行。

    “咱家找小侄还有些事情,护国公不会拦着吧!”

    当然不会拦着,仇士良现在巴不得这个瘟神早点走,好能快些清除家里的蛀虫,以后睡觉还能踏实点。

    “上柱国公请自便。”

    刚走出门口,鱼弘志背对着大堂说道:“焦引咱家就带走了,免得在这里给护国公添麻烦。”

    说完也不理会里面人阴沉的脸色,拉着鱼恩自顾自的往出走。

    走出护国公府,刚坐上马车,鱼弘志就没有来的说了句:“好险!”

    两个字说的鱼恩不明所以,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寻求答案。

    看着鱼恩疑惑的目光,鱼弘志开始给他解释,教他一些明争暗斗的学问。

    “你真以为他找你来是针对你?咱家告诉你,能摆到朝堂上的事情都是处理好的事情,手里已经握着七八分把握,真正能让事情摆在朝堂上的功夫都在朝堂之下。”

    “他找你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知道咱家为何这般重视你,护着你。第二个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他想看看咱家的反应,试试咱家有没有保护人的实力。”

    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却不是鱼恩笨,而是他现在地位不够,接触的事情还没有那么多,等老狐狸再开口,鱼恩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把仇士良看的太简单了。

    “陛下自从登基一来,一直想恢复大唐往日荣光,颇有一番报复与作为。只是陛下的作为越大,触及的权利也就越大,仇士良也就越来越容不得陛下。这几天老东西三番五次以关中大汗为由,逼着陛下下罪己诏,都被咱家与李德裕化解。”

    古时候每逢天灾人祸,政权危难之际,皇帝都会下罪己诏。本意是自责,向上天,向天下百姓自责自己的过失,祈求上天原谅,百姓的归心,好渡过难关。

    罪己诏虽然是皇帝自我检讨的诏书,但却不是每个皇帝都能下,若是有秦皇汉武的铁腕,下罪己诏当然没问题。若是有汉文帝,晋武帝时的天下太平,偶有祸端,下罪己诏也没问题。但是现在唐武宗刚刚登基,宦官弄权,大唐天灾人祸下,皇权威信本就不足,这个时候下罪己诏,很容易对武宗刚建立起来的威信荡然无存。

    “叔叔是害怕”

    后面的话不用鱼恩继续说下去,老狐狸与小狐狸心照不宣。

    “他找你想试试咱家的斤两,咱家也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把罪己诏的事情先放一放。”

    仇士良掌控的是神策军左厢,虽然兵权极重,但是左厢多布放四方,在长安城反倒不如鱼弘志的右厢兵多。今天鱼弘志是在向仇士良展示手腕,告诉他在长安城他的手段未必不如仇士良,想动手得问问他的意见。

    “那叔叔为何不直接”

    虽然还是半句话,但是老狐狸轻而易举便听出他想说什么,微笑着给他解释:“有些事情做不得。咱家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对他动手,难免给居心叵测的人以口实,到时候左厢将士寒心,各路节度使也找到拥兵自重的借口,陛下的圣旨连长安城都出不去。”

    一人弄权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关系网。仇士良专权多少年,结交多少死党?若无让人信服的借口贸然对他动手,左厢会不会乱?大唐本就风雨飘摇,再失去左厢这只强有力的右手,还能维系多久?

    “人人都知道仇士良弄权,但是他弄的名正言顺,手里的权利全是皇帝赐予,谁能奈何得了?若是没有陛下圣旨,咱家贸然出手,那咱家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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