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流星蝴蝶梦- 第8部分

　　　　阿杰在开第二枪的同时身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扑到通客厅与卧室的门口。

　　　　客厅里黑洞洞，静悄悄的，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已经不见了蓝枫的踪影。

　　　　阿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他右手举枪，左手去摸墙上的灯开关，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客厅里的每一样东西。

　　　　尽管他以为自己全神贯注，但是，摸索的左手实际上已经分散了他的一点注意力，这就是他能力减弱的瞬间，蓝枫自然不会错过。

　　　　阿杰的手摸到了开关的突起，就要按到按钮了，情绪很自然地微微一动。

　　　　这时，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夹着风声迎面扑了过来，阿杰本能地收回左手，曲臂挡在眼前，稀里哗啦一地的碎片，原来是个台灯。阿杰在收手的时候，同时举枪朝着自己判断的台灯抛来的方向连射了三枪，第一枪是台灯抛起的起点——正对他的长沙发，第二、三枪分别射向起点的左右两侧，防止蓝枫在抛出东西后接着转移。

　　　　但是，他那一刻情绪的微小波动已经使他的判断力产生了小小的误差，误差虽然很小，但是，对蓝枫来说，已经足够了。蓝枫在阿杰停顿下动作判断她是否中枪的瞬间，从沙发后一跃而起，迅速向门口冲去。

　　　　阿杰立刻接着举枪，随着蓝枫身形的移动连续射了三颗子弹，当他开第三枪的时候，蓝枫已经拐进了走廊，慌不择路地冲进了厨房。

　　　　“Shit！”阿杰低声咒骂了一句。

　　　　接连失手，他还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呢！不过，他知道厨房的窗子是按了铁栏出不去的，蓝枫是钻进了死胡同。他右手持枪指着厨房的门口，左手愤怒地拍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屋里一片雪亮，蓝枫再也无从遁形了。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是，灯刚一亮，厨房的门就开了。蓝枫探出头来，冲他像熟人一样神秘地一笑，脖子上古里古怪地搭了一条湿答答的毛巾，慢慢走了出来。阿杰见她神情诡异，心里摸不透她在耍什么花招，一时竟忘了开枪，反正她已经在自己手枪控制的范围内，谅她这次也逃不脱了。

　　　　阿杰扬了扬手里的枪：“你的胆子还真不小，还从来没有人敢走到我的枪口底下呢！”

　　　　蓝枫微笑不语，竟若无其事地走到沙发前，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阿杰对面。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藐视自己。阿杰的脸上凝结了一层寒霜，手里的枪缓缓抬了起来。

　　　　“杰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蓝枫面无惧色，神色自如地问了句。

　　　　阿杰皱起了眉头，动作却停在了空中，食指扣在扳机上却没有扳动。“你是谁？！”

　　　　他沉声问。

　　　　“慈安堂的孤儿院，你是我们的老大……”蓝枫的语速出奇地慢，好象嗓子不舒服，用毛巾掩住了嘴巴。

　　　　慈安堂的孤儿院，老大……阿杰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吸引了，但是他不动声色，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你打碎了安娜修女的中国瓷器，是谁替你顶罪的？你生病住院，是谁偷偷给你买医生禁止的棒冰的？”蓝枫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回忆这些，因为她发现自己先心软了。

　　　　“你，你是小蜜蜂？”阿杰有些惊异地问。“蓝枫，蓝凤，小蜜蜂，哦……”阿杰明白了。

　　　　他记起来了就好！

　　　　蓝枫心中一喜，直奔主题：“杰哥，你能记得我最好了。我不想与你为敌，我只想请你告诉我林霜现在在哪里。”

　　　　阿杰点了点头，走了上去，似乎真的要告诉她林霜的下落，但是当他走到距离蓝枫不到一米的时候，突然用枪指住了蓝枫的面门，枪口离蓝枫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你以为我会念旧情吗？你错了。我是一个杀手，不会有你这种所谓的七情六欲。尤其是，你不应该用它来交换林霜！”阿杰面目狰狞，咬牙说道。

　　　　蓝枫的表情有些失望，有些忧伤，静静地说：“我只是想给大家一个机会而已。你不珍惜，我也没有办法。”

　　　　“机会？！哈哈，你问问我手里的枪，你还有机会吗？”阿杰狂笑了一声，他已经发现蓝枫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如今能除了她，将来必然会少很多麻烦。

　　　　“林志雄应该教过你，在两米的范围内，最有效的武器不是手枪，而是刀。”蓝枫一边说，一边握住了腰上的什么东西。

　　　　阿杰顺着她的手势一看，原来她的腰上绕了一柄软剑。

　　　　阿杰轻蔑地说了一句：“你以为你还有拔剑的机会吗？”

　　　　显然蓝枫没有这样以为，她握住剑柄，手下一用力，唰地就要抽出来。

　　　　与此同时，阿杰对着她的面门，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
第二十三章
　　　　扳机喀嚓了一声，却没有子弹射出。

　　　　阿杰一愣，蓝枫的剑已经完全出鞘，在空中刺棱棱地弹直了，蓝枫的手顺势一挥，阿杰忙不迭地向后退去，可是哪里来得及，腹部已经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不深也不浅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

　　　　所幸蓝枫没有再跟上补一剑，否则，阿杰可真的没机会了。

　　　　望着阿杰惊异的样子，蓝枫左手握住毛巾，右手举剑指着他，平静地说：“阿杰，你忘了，你用的是西格P…210型手枪，弹匣里只有8颗子弹。你一定是很少尝试连续发射8颗子弹，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阿杰心中安暗暗吃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他已经逃离了蓝枫长剑控制的范围，脱下身上的衬衫，扎在腹部，暂时止住了血，冷冷地说：“可惜，你已经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机会。”

　　　　蓝枫微微一笑：“我是保镖，我的职责是保护别人，而不是杀人。”

　　　　阿杰冷哼了一声，一抬右腿，右手往脚踝处一摸，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看到蓝枫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提醒道：“别忘了，一寸短，一寸险。”

　　　　蓝枫也提起了剑，淡淡地说：“你也别忘了，一寸长，一寸强。”

　　　　她的话音未落，阿杰已经扑了过来，蓝枫忽然将湿毛巾一挥，缠在了嘴上，同时，右手挥剑格开了他的匕首。两个人转眼间已经刀来剑往过了几招。

　　　　阿杰一会就觉得大汗淋漓，心虚气短了，他以为是受了伤的缘故，但蓝枫采用的显然是拖延战术，只用剑护住自己，并不进攻。他有些不耐烦起来，出招更快，蓝枫几次差点被他的刀子刺中。

　　　　阿杰毕竟是个很有经验的杀手，很快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他虚晃了一个动作，趁蓝枫躲闪的时候，他迅速后撤了几步，离开蓝枫软剑所及的范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他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呼吸困难。大口吸了几口气后，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我只是打开了厨房的煤气开关而已。”蓝枫的鼻尖上也闪耀着汗光，呼吸也有些急促，但她因为有湿毛巾的保护，情况比阿杰好得多。

　　　　阿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跑进厨房是有目的的，她的那段回忆也是在拖延时间……

　　　　“卑鄙！”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那就见仁见智了。”蓝枫并不动怒。“我又不想杀你，打又未必打得过你，不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制服你。”

　　　　屋里已经充满了煤气，阿杰扫了一眼周围，忽然手一扬，匕首脱手而出，直奔蓝枫面门。蓝枫收剑一格，将匕首挡飞了。

　　　　趁她收剑的时候，阿杰扭身冲进了卧室，一脚踹开了阳台上的门，冲到了阳台上，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扭头的时候看到蓝枫也已经追了过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咔嚓擦亮了。

　　　　“你想同归于尽？！”蓝枫吃了一惊，但她马上发现了阿杰的企图——原来在阳台上他早已经布置了机关——一根保险钢丝，阿杰已经将钢丝扣到了自己腰上，这样他从三楼上跳下去时，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阿杰冷哼了一声，将打火机从还未合拢的门缝扔了进来，接着纵身一跃，跳下了阳台。

　　　　几乎在他挥手的同时，蓝枫已经合身扑了出来，扑到了阳台上，她的剑顺势插在了阳台的栏杆孔里，随着身后轰的一声爆炸，巨大的气浪将她的身体掀翻出了阳台，软剑的弹性很好，绕栏杆打了个结，阻止了蓝枫的身体随气浪的方向向外飞出，又将她拉回了阳台外壁。在身体被拉回来的瞬间，蓝枫伸手握住了阿杰的钢丝，顺着钢丝滑了下去。锋利的钢丝在她的手掌心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疼痛难忍，她不得不在离地面还有两三米的地方松了手，跌到地上，翻滚出几米才稳住身体。

　　　　阿杰在离她十米左右的地方落下的，两人都喘着粗气，互相打量着，好象在衡量着彼此。

　　　　熊熊大火在他们头顶燃烧，大厦的警铃大作，楼里的居民们惊慌失措地开始往外跑，一时间，人声鼎沸。

　　　　“你是我到目前遇到的最好的对手。”阿杰由衷地说。

　　　　“我说过，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蓝枫将绷带的结打开，裹住了手掌，掌心的血正流个不停。

　　　　阿杰冷哼了一声：“可惜，我们注定要成为敌人。”

　　　　“何苦？！”蓝枫苦笑着说了一句。

　　　　“林霜已经是我们之间的第一场战争了！”阿杰冷冷地说，“明天，我们的第二场战争又要开始了。”

　　　　“你是说……”蓝枫皱起了眉头。

　　　　远处有救护车、警车的声音隐隐传来。

　　　　阿杰冲蓝枫摆了摆手：“明天……哦，不今天下午见！”转身要走，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劝你不要再找林霜了，你是找不到她的，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面。”说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一定会在‘该见面的时候’之前见到她的。”

　　　　望着阿杰远去的背影，蓝枫静静地说。
第二十四章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曙光已经乍现。

　　　　在一座地处偏僻的小型别墅里，一楼的大厅里还是灯光通明，显然主人彻夜未眠，此时正坐在客厅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大厅里流淌着贝多芬大气悲壮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死神在敲门。

　　　　蓝枫一个急刹车，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别墅的门敞开着，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她对着车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整了整脏兮兮的衣服，走下车，带上车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从大门口到大厅，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蓝枫顺顺当当地走进了宽敞明亮的客厅。

　　　　等候她的是一个穿月白中式对襟衫的中年男子，面容矍铄，温文尔雅。

　　　　“林先生好。”蓝枫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请坐。”中年男子做了个手势，蓝枫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正要开口，中年男子将一杯淡淡的绿茶推了过去，“请。”

　　　　“多谢。”蓝枫知道对方存心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干脆也不急了，端起茶来，仔细品尝了起来。

　　　　“蓝小姐真是好胆色。”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你不怕这茶有问题吗？”

　　　　蓝枫坦然地一笑：“如果林先生真的要我的命的话，我想我还没走进这大厅，就已经被乱枪射死了，又何必浪费了这杯好茶呢？”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蓝小姐可谓胸有江壑啊！”中年男子赞叹。

　　　　“林先生还不一样心有玄机，早已经料到晚辈会来。”蓝枫不动声色。

　　　　中年男子微笑道：“如果我们成为敌人的话，想必一定是件可怕的事情。”

　　　　“起码我们现在不是。”蓝枫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希望将来也不是。”

　　　　“蓝小姐这句话就不够坦诚了。你是不希望成为林霜的敌人吧？你知道有人委托我们组织刺杀程家倩，担心我会派林霜去，所以出手设计想逼林霜离开，避免你们之间发生正面冲突，不是吗？”中年男子笃定地看着她，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

　　　　蓝枫也笑，答非所问地说：“其实，我一直怀疑是否真的有人委托林先生刺杀我的客户，因为我一直没查到关于您说的那个委托人的消息，有时候我真怀疑根本没有委托人这回事呢。”

　　　　中年男子怔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他看着蓝枫，蓝枫却若无其事一样低头喝茶。

　　　　“我可是生意人，没有委托人的酬劳，我又何苦浪费我的人力呢！”

　　　　蓝枫放下杯子，有点夸张地自嘲地说：“我想是我现在追查线索的能力真的变差了。”

　　　　“蓝小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我这里，已经很不简单了，我想道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恐怕就算有人找到这里，也未必有命离开这里吧。”蓝枫毫不客气地说。

　　　　中年男子干笑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一点，蓝小姐倒是大可以放心，我保证你的安全。”

　　　　蓝枫笑了笑，不想再绕圈子，坦率地说：“林先生，我想您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我能见见林霜吗？”

　　　　中年男子优雅地品着茶，看也不看蓝枫，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在追查昨天纵火的事情吗？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林霜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正在休息呢！”

　　　　“你错了，林先生，我找林霜不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我只是……”蓝枫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率地说了出来：“我只是想见见她。她不辞而别，我很担心她。”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你这么辛苦地找到这里来……”他顿了顿，恢复了平静，好象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咳了一声：“哦，林霜很好，你放心。”

　　　　“我只见她一眼，不会打扰她休息。”蓝枫诚恳地请求。

　　　　中年男子没想到她这么坦率，这么执着，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了，不知不觉竟有些狼狈：“这个……见了又怎么样呢？蓝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杀手跟普通人不一样，没有你这么多的牵挂，也没有你这么多的想法。我想林霜现在对你的感觉可能跟你对她的感觉不一样……”

　　　　“林先生，我相信你是跳出三界外的高手，但是，林霜未必是。”蓝枫有点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中年男子明白自己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但是却不动声色：“蓝枫，你不介意我这样直接叫你吧？”他观察了一下蓝枫的反应，继续说：“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不明白，要用几天的时间去改变一个人二十几年的生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又是这个问题，林霜也这样说过。一定是这一个晚上折腾得太累了，蓝枫觉得有些疲倦，头也开始隐隐作痛，她皱起眉，抬手用力抚着额头。

　　　　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看得出你是一个很热情、很有感染力的人，我想林霜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觉得很新鲜。你知道了，人总是这样，总想尝试一些新鲜玩意。不过，知子莫若父，林霜的个性我最清楚，她自己亲口跟我说过：她这一辈子注定要做一个杀手，因为做了一天的杀手，就是永远的杀手了。”

　　　　“可是林霜也说过，这是她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以后，她就可以……”蓝枫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你应该原谅她的这个小小的谎言，我们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呢？”中年男子慢悠悠地说。

　　　　“我不是！”蓝枫苍白着脸冷冷地说。

　　　　“你不是，并不代表着别人也不是。”中年男子发觉自己口气有些严厉，马上缓和了一下，为蓝枫续了茶，“我也相信你不是，但是，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