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流星蝴蝶梦- 第19部分

　　　　阿杰拿了东西，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程家倩在他背后静静地说：“袋子里有两张音乐会的票。这个周末，我要举行演奏会，你跟他一起来吧。”

　　　　她命令的口气犹如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女王。

　　　　几乎与此同时，慈安堂圣母院的一个房间里，还亮着灯。

　　　　蓝枫将林霜放倒在床上，迅速褪去她的上衣，一边仔细检视着她的伤口，一边不住口地跟她说话：“林霜，我很想念你，等我们过了这一关，我就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你还记得吗？我们要一起去看流星雨，一起去周游各地，去香格里拉，去找我们的天堂……”

　　　　林霜知道蓝枫一直不住口，是为了保持她的注意力和意志。她已经痛得只有喘气的份了，但是，她仍然坚持着点头。至少，蓝枫的话使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平稳了一点，有力了一点。

　　　　“林霜，你知道吗？”蓝枫深深地注视着她，声音有些异样。她慢吞吞地说：“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林霜怔忪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刹那，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她只觉得蓝枫那真挚的目光和她的那句表白像温暖的潮水一样，迅速将她淹没了，她的眼睛一下模糊了。

　　　　这时，一个五六十岁的修女提着一个医药箱匆匆走了进来。

　　　　“这是安娜修女，是孤儿院的院长。”蓝枫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医药箱，取出消毒水，酒精灯，手术刀等用具。她点燃了酒精灯，将手术刀在火焰上烤了烤，进行消毒。消完毒后，她又取了一团纱布，送到林霜嘴边：“你咬住它。安娜修女，请你握住她的右手。”

　　　　“林霜，我现在要动手取出你身体里的子弹，你要忍住。”

　　　　林霜发现蓝枫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仍用了很镇定的语气。她意识到，此时的蓝枫的心情并不轻松，甚至比她自己还紧张，但是，她还要给自己信心。林霜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鼓励。

　　　　蓝枫看着她浸泡在冷汗里的微笑，心里又痛又暖，定下心来。她取棉球迅速擦拭了血迹，露出了伤口，又用双氧水冲洗了一下。林霜痛得身子一阵痉挛，安娜修女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睁眼看到修女慈祥的鼓励的目光，心里一暖。

　　　　蓝枫的额头也开始冒冷汗，但是她克制着，沉声说：“林霜，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的手术刀微微有些颤抖，在伤口上划开了一个十字。林霜咬紧了嘴里的纱布，仍然痛得眼前发黑。在眼前一黑的刹那，她听到蓝枫说：“今天上午，医生宣布，程世雄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听到这个消息，林霜不由得精神一振，眼前又从黑暗回到了光明。

　　　　蓝枫取了镊子，准备动手取子弹，但是，她的心又紧又痛，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在吞噬着她。她看了看林霜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庞，咬紧了嘴唇，忽然俯下身子，俯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忍住痛，林霜——我爱你。”

　　　　林霜的心立刻被一股澎湃的热浪淹没了。她的眼神变得清亮，嘴角浮起了笑容，坚定地点了点头。

　　　　蓝枫不再看她，屏住呼吸，将镊子深深地探进伤口，夹住了子弹，一用力，将子弹头一举拔了出来。

　　　　将子弹头扔到托盘里，蓝枫觉得自己好象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她不敢松懈，迅速将伤口消了毒，撒上止血消炎药，用绷带包了起来。

　　　　林霜吐掉了嘴里的纱布，整个人都虚脱得要晕了过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蓝枫心疼地擦拭着她的满头的大汗，“等你醒了，你就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她拖过被子，给林霜盖在身上：“我会守着你。你知道吗？这个周的星期天，我们就可以看到流星雨了。”

　　　　林霜听着她的话，凝视着她的眼睛，太疲倦了。她的眼皮慢慢垂了下来，在黑暗即将淹没她的时候，她还可以看到蓝枫那双明亮如晨星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微微有所触动，她闭上眼睛，在沉睡过去之前，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之前，我的世界是一片黑暗。而你，是第一颗照亮我的世界的流星。”
第四十三章
　　　　终于雨过天晴。

　　　　林霜在清晨和煦的阳光里慢慢睁开了眼睛。左半个身子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动弹不得。伤口处好象有东西在一跳一跳的，但是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剧烈的疼痛。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看到了伏在床边睡着的蓝枫。那埋在臂弯里的乌黑浓密的短发勾起她心底的一片柔情，甜蜜而又酸楚。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去抚摸那柔软的头发。

　　　　她的手刚接触到蓝枫的头，就被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了。蓝枫握住了她的手，从臂弯里抬起头，满眼血丝，一脸的倦容，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你醒了？”接着咧嘴一笑：“早上好。”

　　　　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蓝枫的感觉真好。林霜的心又温暖又塌实，她忍不住心疼地打量着蓝枫，沙哑着声音轻轻说：“你的样子憔悴了很多。”

　　　　“老了。”蓝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结果将头发弄得更乱。“你觉得怎么样？伤口痛不痛？”

　　　　林霜摇了摇头。

　　　　这时，安娜修女端了两碗汤走了进来。蓝枫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打招呼：“修女早安。”

　　　　“早安。”修女将汤放在了床头。

　　　　“谢谢。”林霜真挚地说。

　　　　修女看了看她，又看看蓝枫，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林霜有些不解地看着蓝枫。蓝枫扮了个鬼脸，尽量自然地说：“修女反对同性相爱。”

　　　　林霜苍白的脸刷的泛起一层红晕，倒不是因为介意别人的眼光，而是因为蓝枫用的“相爱”两个字。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蓝枫对她的表白，心里甜滋滋的。

　　　　“你别介意啊。其实，她人很好的。”蓝枫有点尴尬，怕林霜心里不舒服，赶紧叉开话题：“这汤好香啊，修女熬了很久的。我扶你起来尝尝。”她小心翼翼地将林霜扶了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在墙上。

　　　　她揽住林霜身体的时候，离她很近，正是耳鬓丝磨的距离，可以嗅到林霜身上淡淡的清香。这时，她听到了林霜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别人怎么说。”她愣了一下，看到了林霜清澈的眼睛和淡淡的笑意，心里一动，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吻很柔和，很细腻，林霜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沐浴在春风里一般的惬意。

　　　　空气在无声地流动。

　　　　蓝枫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林霜。林霜的脸颊红着，眼里醉意嫣然，她深深地凝视着蓝枫，低声说：“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怎么会？！”蓝枫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喜欢你。”她险些冲口说出一个爱字，又硬生生将它憋了回去。这个字可不轻松，很难随便说出口。

　　　　“程世雄真的度过危险期了？！”林霜有点紧张地问。看到蓝枫点头，她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当然。”蓝枫笑着点点头，端起汤来，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先喝汤吧，不然都要凉了。”

　　　　林霜莞尔一笑，顺从地喝了下去。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令人谈虎变色的杀手，只是个乖巧的美丽的女子，像其他人一样，享受着爱情带来的甜蜜。

　　　　“对了，昨天你怎么会去码头？”蓝枫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是，是……程家倩打电话通知我的。”提到程家倩，林霜有些拗口，无论是她们两个的关系还是程家倩和蓝枫的关系，都让她心存芥蒂，一不小心就流露了出来，她不由得暗暗自责。

　　　　蓝枫继续喂她喝汤，不动声色地问：“她怎么说的？”

　　　　“她说有事情跟我谈。”林霜心无城府地回答，笑了笑：“不过，她约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我就知道有些不对，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做了准备还弄伤了自己？！”蓝枫故作生气的样子，但语气里却满是心疼，全无责备的意思。

　　　　林霜腼腆地一笑，她的心陶醉在蓝枫的宠溺里，对当时受伤的自尊和信心已经释然。只要有蓝枫的爱，她不会比任何人卑下。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那里的？”林霜好奇地问。

　　　　蓝枫喂她继续喝汤，平静地说：“其实，我最大的专长既不是射击，也不是搏击，而是搜集信息。信息越快，越多，问题就越容易解决。尤其是，现在是信息时代了嘛！”蓝枫冲她扮了个鬼脸。

　　　　林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叫了一声：“糟糕！”

　　　　“怎么了？”

　　　　“你不在家倩身边，她不是很危险吗？你应该回去保护她呀。”

　　　　“你怎么这么关心她？”蓝枫的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林霜泄了口气，也许，自己没有关心她的资格，可是……“她是我的……妹妹呀。”她低声说，仿佛怕自己会玷污了妹妹两个字。

　　　　“但是，她当你是姐姐了吗？”蓝枫轻哼了一声。

　　　　林霜听出蓝枫有责备程家倩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为她辩护：“她不能接受我是正常的反应。毕竟，”她羞愧地垂下了头，“我是个杀手！”

　　　　“应该自卑的人不是你！”蓝枫严肃地说，放下碗，托起林霜的下巴，认真地说：“你没有必要为了她看不起自己。”她发现林霜的目光并不认同她的话，心里叹了口气，不能告诉她为什么，因为怕伤了她的心。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她已经发现，林霜的外表冷漠，内心的感情却既单纯又热烈又脆弱。

　　　　蓝枫心里打定了主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大惑不解地说：“真是奇怪，你在我面前那么骄傲自大，到了别人面前，又这么贬低自己。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哪有？！”林霜吓了一跳，急忙辩解。随即她意识到蓝枫是在逗她，忍不住笑了。

　　　　蓝枫有些眩惑地凝视着她，她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如此的甜蜜，如此的纯洁，没有一丝的杂质。蓝枫的心砰然而动，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林霜将脸靠在她手心里，也微笑着凝视着她。

　　　　还是林霜自己先打破了沉默，轻声说：“你去看着家倩吧，我没事的。”

　　　　蓝枫叹了口气，低声嘟囔道：“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家伙。你知不知道，现在需要保护的人是你不是她。”

　　　　“我能自己保护自己，我有枪嘛。”林霜着急地说。“可是家倩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蓝枫望着她，含蓄地说：“枪并不是最厉害的武器，有些东西比枪更有杀伤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霜冷静了下来，深思地望着她。

　　　　“我是说，”蓝枫振作了一下，笑道：“少雯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说警察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程世雄和程家倩，而且已经发出对林志雄和阿杰的通缉令，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

　　　　“可是，阿杰……”林霜不安地说。

　　　　“没有可是。”蓝枫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不，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

　　　　“可是，那是你的工作。”林霜更不安了。

　　　　“如果有冲突的话，我会辞掉这份工作。”蓝枫坚决地说。

　　　　林霜愣了一下，沉思着说：“半途而废不是你的个性。蓝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想到了什么，有些慌乱起来：“你坦白告诉我，程世雄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蓝枫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真的没事了，不信？不信你打电话问医院。”

　　　　“那，”林霜怔了怔，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我只想保护真正值得我保护的人。”

　　　　“你是说家倩不值得你保护？”林霜敏感地问。

　　　　蓝枫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拜托，小姐，你怎么这么三八？！我赖上你了行不行？求求你，别赶我走，行不行？”

　　　　林霜隐隐觉得蓝枫是在避重就轻，但是，她一磨，自己就不由得心软了，何况蓝枫一脸的疲倦，一副极度缺乏休息的憔悴样，看得她心疼，不忍心再逼问她了。

　　　　“好吧，好吧。”她连连答应着。“不过，你要赶紧喝了这碗汤，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遵命。”蓝枫一本正经地应道，端了另一碗汤，喝了起来。

　　　　林霜一边用疼爱的目光注视着蓝枫喝汤的样子，一边不由自主地牵挂着程家倩的安全。尽管程家倩对她的态度是抵触的，但毕竟血浓于水，连自恃一向冷漠的她也无法抗拒这种天性。林霜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变了？而教自己改变的，正是眼前这个时而成熟、时而孩子气的女子。林霜的心不由得柔软了起来。

　　　　蓝枫的汤还没喝完，林霜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林霜拿起电话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蓝枫：“是阿杰的。”蓝枫点点头，示意她接电话。

　　　　“喂？！”

　　　　“林霜，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一个地方养伤。”林霜迟疑着回答。

　　　　“你跟蓝枫在一起？！”阿杰的口气忽然冷了下来。

　　　　林霜坦然地回答：“是的。”

　　　　阿杰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沉默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林霜打破了沉默。

　　　　“我接到干爹的命令，刺杀程世雄和程家倩的计划暂时取消了。”

　　　　“真的？”林霜一阵狂喜，想坐直身子，牵动了伤口，痛得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你没事吧？”电话里的阿杰和蓝枫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蓝枫赶紧扶住了她。

　　　　林霜一愣，微笑着安慰蓝枫，同时也对阿杰说：“我没事。”

　　　　“阿杰，你能告诉我老板的电话吗？我有话跟他说。”

　　　　“老板说，总有一天，他会主动找你的。”阿杰的话里似乎蕴涵了什么深意，“林霜，你好自为之。”说完，不等林霜再问，扣了电话。

　　　　林霜一手握着电话，看着蓝枫，喜出望外地说：“阿杰说，林志雄暂时取消了刺杀计划。”

　　　　蓝枫意识到事有蹊跷，但是，还是被林霜的喜悦感染了，她轻轻地拥抱住林霜，心里只有这个女子，其他的，都不管了：“小傻瓜，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林霜在她怀里，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我也可以睡个好觉了！”蓝枫笑道，挤到了床上，赖在林霜身边，赖皮地说：“罚你抱着我睡。”

　　　　林霜一语不发，真的伸出右臂将她搂在了怀里。躺在这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里，蓝枫的心被一种酸酸楚楚的幸福填满了，变得柔软无比。

　　　　“蓝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霜轻轻抚摸着蓝枫的头发，轻轻地问。

　　　　蓝枫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惬意：“恩，你问吧。”

　　　　“警察是不是也在通缉我？”林霜很平静地说。

　　　　蓝枫沉默了一下，坦白地说：“是的。”

　　　　林霜也沉默了一下：“我会不会连累你？”

　　　　“傻丫头！”蓝枫亲昵地叫了一声。“当然不会。程家倩星期五晚上开完演奏会，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星期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然后，我们离开香港，去各地流浪去。”

　　　　“你不要你的工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