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的同时,她视线整个模糊了……她不知道他所谓的留在这儿,是否只指听完这首曲子为止,可是就算仅有这一瞬间,她也开心地几乎要痛哭出声。
她好想回到他身边,好想投入他的怀抱,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也许永远也等不到。谁让她始终没能完成她的誓言?
五年前,她虽守住宝镜,但,那时追着父亲的路上,她将宝镜藏在某个隐密的地方,一时取不回来,要向他解释清楚所有的事,她现在办不到啊……
“你知道吗?其实有人陪在旁边……感觉还不坏。”他突然停了动作,轻笑起来。有多久了呢?他不曾发自内心感到温暖。
心头泛起曾经遗忘的宁静祥和,让微温趋走寒意,过去种种烦恼,好像可以暂时忘记,这一切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抑或是……她们母女俩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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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远远的我就听见小孩吵闹的声音。”
腾龙堡的潘管事按例每月前来一次,请示堡主关于腾龙堡管理上的疏失疑难,这一次更是来禀报狂风寨余孽,似乎又在蠢蠢欲动的消息。
临走之前,潘管事遇到正端着茶点要去伺候的李大娘,便聊了起来。
“就是就是,我好久没见着魁首笑得如此开心了。”李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点心。“都是君影和思竹的功劳。”
“她们是?”潘管事轻抚着花白的胡须,有点不安。“哪来的孩子?”
“一个月前来借宿的,不过魁首似乎还挺喜欢她们,要她们多留些时候。唉,她们母女居无定所也真是可怜,待在这儿其实也不错。”
“只希望……这回别又来了个别有居心的女人。”
最近几日,北方天气虽然依旧寒冷,可腾龙堡别庄中却还挺暖和的。
一早起来,东方戬习惯性的坐到桌前,轻啜微温的茶水。举凡腾龙堡别庄,不论大厅或廊下,房内一切摆设位置都是固定的。
久了,一些简单的起居应对,东方戬是可以自理的,只是有阵子他总任性乱发脾气不想做,现在不知怎的,他有了好歹要维持堡主威仪的想法。
一起身,他便自己斟了茶,藉由气流的温热流动与水流的声音,准确的在杯中斟了八分满。一发现李大娘进屋收拾,他便笑着感谢。
“下雪过后到今天,李执事你不时记得帮我更换热茶,让我每天一醒来,不管早中晚,都不至于凉了身子;让你如此费心,真是麻烦你太多了。”
“这是我的分内事,魁首太客气了。”随口回几句,李大娘忽然顿住。“呃,魁首,其实……我顶多每天早晚换新茶而已,其他的,我没做啊!”
轮到东方戬睁大了眼睛,放下了茶杯。“那么其余时间是谁准备的?”
原本他从没特别要求过底下人,要做到怎样的规炬,就算是后来爱耍性子,也不曾太过严苛,那么,是谁在暗地里伺候着他?
“除我以外,能接近魁首屋里的,只有思竹母女俩。”李大娘小声回应。
“是你要思竹帮我的吗?”他再次开口,语带怒气。常思竹连这样的小地方都注意到了,他该称赞她细心体贴,还是怀疑她另有所图?
“我没真拿她当丫鬟使唤,虽说偶尔请她帮忙服侍魁首,可也不曾要求过这些微末细节……”
话未完,常思竹敲了敲房门,随即抱着大叠冬衣走了进来,向李大娘颔首示意后,便迳自整理起屋内东西。
李大娘才正要开口询问,却让东方戬挥手打断。“你先出去吧。”
随即,李大娘一离开,东方戬便迫不及待开口:“思竹,我有事问你。”
“魁首尽管问无妨。”她拿着拂尘里里外外拍呀拍,不曾停止动作。
“屋里的茶,总是热的。”他试探着。
“嗯。”她轻声应允,毫不在意。“热的比较好,不是吗?”
“是你帮我的?为什么要特别这么做?”
“大娘……大娘吩咐过我,要好好伺候魁首的。”她头也不回轻松回答。
“我刚问过,李执事说没这么吩咐。”他立身踏前。“说,如此工于心计,为的是什么?”
风临玥;一愣。他……怎能说她工于心计?“我只是想让魁首过得舒服些……”
“知道是你做的,我并不舒服。”他脸上表情霎时冰封。“这些事太繁杂,就连李大娘也不曾在意,而你却在背地里,一声不吭地做,今天,倘若你居心叵测,我不就会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毒害了?”
他又变成原先那个动辄发怒,猜忌心重的人。
“你可知道,我有多痛恨让人欺瞒吗?”他步步逼向她,眼中饱含戾气。他原该要高兴,竟有人如此关心他,但常思竹的默默付出,竟让他想起东方翠雀!
东方翠雀也是如此,在他还没开口前,总提前一步为他考量着,吃的,穿的,用的,她设想得无一不周全,他曾经为她如此尽心深受感动。
而如今一发现两人行径如此雷同……却只会让他怀疑,常思竹是不是另一个想设计他的女人!
蒙受他天外飞来的指责,风临玥;不知该怪谁。
她能理解他无法轻信他人,可自己的单纯付出让他误解,并不好受!他如果始终惦念她,将永远走不出心伤!
再也无法忍耐见他变得如此多疑,几次咬唇后,她不顾是否触碰他的逆鳞,赌气说了:“是因为……那个女人让你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吗?”
“什么意思?”他沈声问,阴沈的彷若山雨欲来。
“风、临、玥;。”她走到墙边,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挂轴。“这幅画的主人,背弃你的女人。你至今还想着她,是不?”
她抓着那幅画,亲手感觉画被割毁数次、又屡次裱褙重拼后的厚度,心疼他饱受愤恨摧残的心,更心疼他深陷在爱恨交织的泥沼中,想逃却逃不开。
多可笑啊……是她一手害了他,有什么资格再让他所爱?甚至因了他这些年?知道他仍然爱着她,对她而言,反而是天大惩罚。
她无颜再见他,可看他这样,她如何不心痛?她宁愿他见异思迁,别再痴情,这样她才不会如此的悔恨啊……
她是个狡猾的女人。不敢面对他的怨恨,可又不忍心见他受苦,最后,她能帮他的,也只剩下……帮他厌恶她到底,让他别再想她。
“你一定是听李大娘嚼舌根的,是不?”听到她扯落挂轴的声响,他冲上前,乱无章法的想抢回那幅画。那是他对风临玥;唯一的回忆!
“谁准你碰那幅画?给我放开它,滚出去!”
“我偏不!”她抓着画,瞧见画上的自己,身着嫁裳,笑得娇艳,一派甜蜜幸福的模样,她只觉得好恨—;—;恨自己为何当初会选择承受他误解?
否则,现在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她,而不是那幅徒让他悔恨的画中人!
“不管我喜不喜欢她,都与你无关!”他猛力一扯,将画扯回的同时,也将她整个人扯跌在地上。
“是与我无关!”她毫不感觉身上吃痛,只因心痛早超过她所能负荷,痛得几乎要叫她躯体四肢失去知觉。
东方戬发现自己过于莽撞粗鲁时,连忙蹲低身子,伸手探向她的方向,想要帮忙扶起她,但是碰到她之时,他整个人立即愣在当场。
他的手摸到了什么?零乱的长发下,层层纱布包裹的粗糙触感,是她的脸颊?而指间感受到那湿湿热热的水意又是什么?她—;—;哭了?
“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看你无法遗忘她,心里最痛的,不是你,而是在一旁看着你的—;—;”她猛然住口。她到底在做什么傻事?
她想告诉他什么?东方戬心跳乍停,脑中疑问重重。她为何要为他哭?
“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总之……我并不是为了害你而做这些。”
“不然是为什么?”他懊恼追问,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要她说清楚。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答案?与其说他在怀疑她的用心,不如说他在乎她的用意。
他想知道,自己凭什么得到她这样特别的关照?他就像是在等着什么……
“假使我真别有意图,今儿个魁首不会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假使我真想谋得什么,也早开口向魁首邀功,不会迟至二十天后,才让你察觉。”
她的辩解极为小声,可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恨她,或还爱她都没关系……就是别再折磨自己,别拒人于千里外……风临玥;不能爱你,是她太糊涂:你又何必惦着她,而后伤害守护你的人?”
她难堪地决定离去。“如果魁首不喜欢我伺候,今后我不做就是。”才要踏出门,她悄然地说:“我……只是想回报你对君影的照顾,如此而已。”
真的只有如此吗?她知道这是谎言,而他竟也希望那是谎言。
他来不及阻止她起身逃开。敞开的房门吹进凉风,让他有些失落。
他承认,他是个别扭的男人。失去双眼的自卑,让他只能选择不信任她。
但,连君影也好,常思竹也好,她们母女俩的纯真他是最清楚的不是吗?他方才的气话,一定伤了她吧?而她……为他落泪了……是同情,还是有其他?
他承认,心似乎被常思竹牵动着,可是他对风临玥;,到底是爱,还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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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见他借酒浇愁,她却无能为力,鼓起勇气靠近他,却让他严词赶开。最后,她只能帮忙即将醉倒的他扶上床,为他盖上被单,不让他受寒。
“临玥;……”他连睡梦中呼唤的也是她。
她脚步一动也不动,再也受不了他这样消沉。解开缠绕在脸上的层层纱布,她走往床边,坐上床沿,执起他的手。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忘了我?”
无法控制激动落泪,她低泣着,恨不得将自己的双眼赔给他,这样是不是就能扯平了?“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啊……”
第八章
“临玥;?当真是你吗?”喝醉的他,说着梦话,听见相彷的声音,更觉得她的气息熟悉。
挥舞着手,捉住她手腕时,东方戬先是惊喜展露笑颜,随即他突然一个猛力翻转,将她压倒在床上。
失去理智,迷惘中,多年的积怨全部爆发。
“东方翠雀?或者该称你为风临玥;?风临玥;—;—;说啊!为何要背叛我?我对你从不隐瞒,而你却盗镜逃跑,这就是你回报我真心的方法吗?”
他发狂抓住她,也不管他的粗暴是否会伤了她,以身体制住她行动。
“我知道,也许你从没喜欢过我,你对狂风寨忠心,是理所当然;但不论你是谁,我却为你着迷,不能自己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你听我说,当年—;—;好痛!”没料到他竟然醒着,风临玥;也不多做挣扎,此刻唯一念头,就是求得他谅解。
他恍若未闻她的所有辩解。一会儿疯狂发怒后,却是陷入沉痛的懊悔中。
他果然是没清醒,听到她吃痛的惊叫声,东方戬陡然放开对她双手的钳制,却又枕在她颈间,双臂抱紧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风临玥;一愣。该道歉的不是他,不是他呀……自始至终,都是她犯错,他……毋需自责的……“戬,别说这些了,是我……”
“追着你的讯息,不相信你已死于非命,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啊!我以为,你既能化身为充满赤子之心的东方翠雀,即使出身狂风寨,你也该是不同的,我相信,你所作所为必有隐情。”
风临玥;咬牙不让啜泣出声,闭上眼睛,却禁不住眼角溢出泪水。他……对她,不只是憎恨吗?“对不起……”
“可是你却不让我相信,你选择离开我,没有一句解释,逼我放手……”
也许是因为早上常思竹的逼问,让他再也无法装成无动于衷,强压那一段心痛回忆。他必须面对现实。
也许风临玥;已死,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他一辈子也等不到她了。那……几年来,他满溢地几乎要让自己迸裂的热烈情感,究竟该往哪儿去?
最后他失态的藉酒消愁,似梦似真的,他总算等到了她。
“我不想放手,我不想放开你啊!”
“我也一样,不想离开你,真的!”都怪上天捉弄,那时她走得太匆忙,一瞬间的阴错阳差,让他没听见她的承诺,毁了他所有希望。
所以他恨她……这是,上天再次给她的惩罚。
她虽无意背叛,但盗走宝镜的她,已让他不得不判定她是叛徒。“千错万错,是我对不起你……”
他还在等她的答案,等她向他解释她背叛的真相……可是,她真能说吗?
现在说了又如何?他的双眼因她而毁,告诉他真相,徒增懊恼。要说,也得等到他振作精神之后。憎恨是让人坚强的动力,她十分清楚。
眼前,真相救不了他:憎恨才是最迅速让他成长的方法。
若不靠着恨她,失去双眼之时,以他刚强自傲的性子,怕是宁愿自毁也不愿苟且偷生吧?或许她是该感谢,他选择了恨她而活,让她终于回到他身边。
而且……解释,若是错过最好的时机,说再多,也枉然。
误会,一旦成形,要化解,太难。
若是对她怀恨才能让他活下去的话……她宁愿为他所恨。
是她铸成大错,不怪他怨恨。
今生,风临玥;背叛了他,就让常思竹给他一辈子来偿还吧。
“戬……”她吻上他,不想再做任何无谓解释。他醒来之时,也不一定记得这么多。可她想回应他此刻的真诚,不想再逃避。
她柔柔呼唤他的名字,那是他记忆中的风临玥;,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张开双手,她温柔万分主动求欢,娇躯依上他,毫无怨尤承受他的需索。
同时,他被蛊惑。而且甘愿沈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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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东方戬比谁都懊恼。昨夜一晌贪欢,造成无法挽回的事实。
“昨晚的事,魁首别放在心上,咱们……都把它忘了吧。”她站在床边,一面整装,一面梳理着长发;见他一脸愧疚与自责,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论理由为何,我不允许自己如此没有担当。”他下定决心。昨夜他怎会糊涂的将常思竹当成了风临玥;?
“如果魁首……觉得对不住思竹,其实没有必要,昨夜我是心甘情愿的。”她咬了咬唇,神情黯然。
“我……不希望让魁首难为,思竹不是闺女,而君影的爹……也早已不在,不会有人说魁首如何。再说,思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
“别瞧不起你自己!”他大喝,恼怒自己竟让常思竹如此自贬。“我会负起坏了你名节的责任。”
“我不要魁首负责什么,藉此逼魁首娶我,娶一个魁首不爱的女人,两人痛苦一生,没有必要。”
“留你在身边,我并不勉强。”
风临玥;回头,震惊听着东方戬语出惊人,她走回他身边,不知如何应对。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你,但我并不讨厌你,或许我该承认,我也只是个普通的花心男人—;—;在临玥;之后,遇见你的这段日子,你让我动了心。”
东方戬似乎逐渐恢复成以前的他,坦然,率真,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意,不再逃避。感觉她将手放在他掌心,他毅然反握住她指掌。
“如果你愿意留下……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我……希望有你陪伴我。”
“我怎可能不愿意?”风临玥;望着他,心痛笑了。以为再也不能打动他的心,可是她的努力,总算让他走出仇恨!
“只是……我也得实话实说。我曾立誓,今生唯有东方翠雀,唯有那位风临玥;是我的妻,你跟着我,对你太不公平。”
“忘了她,忘了那个女人,以后我会陪着你!”她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这样也够了,真的够了,她会倾全力补偿他,让他忘了过往种种不堪!
“若能简单忘掉,我又怎么会痛苦多年?我承认,至今对她仍有留恋。”他轻抚她柔顺长发,笑得极苦。
“可是,幸亏有你,我似乎能走出伤痛……但我不能